“安分守己地度日,不好么?”
大理寺内,一位须发皆白的大理正放下手中卷宗,捻着胡须,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何苦日日搅动风云,惹出这许多是非?
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你这又是何必?”
身侧的同事见他神情恹恹,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劝道:
“谢老,您何不趁机告老?
殿下素来开明,定会恩准。
这岂不正遂了您的心愿,也给后生们让让路?”
“去去去!”
谢老没好气地摆摆手,脸上愁云更重,
“我退了?
说得轻巧!
家里那三个不成器的东西可如何是好?
熬到如今,一个才混了个八品的微末小职,剩下两个更是坐吃山空。
我若退了,他们可就真是一点指望都没了!”
王阳见谢正长吁短叹的模样,仍是一脸促狭,没心没肺地笑着。
他刚想开口再调侃两句,靠近大门处一位大理正的声音陡然响起:
“少卿大人!”
这一声如同石子投入静水,堂内所有伏案办公的官吏,闻声立刻起身,纷纷要趋前迎候。
然而众人还未及动作,一位身着绯袍的中年男子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诸位不必多礼!”
少卿抬手虚按,声音沉稳,“本官此来过来,只为知会一事。”
见上司如此吩咐,众人连忙在各自位置垂手恭立,屏息凝神。
“接下来几日,怕是要辛苦诸位了。”
少卿目光扫过堂下,“‘行刺案’牵涉甚广,凡有牵连之处,皆需我等详加勘核,彻查到底!”
“谨遵少卿大人之命!”
短暂的沉寂后,众人齐声应诺。
从事件发生后,他们便有了心理准备。
“谢老,”
少卿的声音放缓了些,却依旧清晰有力,“您是老刑名,经验丰富。
此案卷宗繁冗,脉络庞杂,尤其是一些关联梳理,还要多倚仗您的火眼金睛。”
谢正连忙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少卿大人言重了,老朽责无旁贷。”
他心中苦笑,本来还以为自己和这次的刺杀案关系不大。
没想到,这转眼就要面对这烫手的山芋。
安分守己?
在这旋涡里,哪里还有安分守己的余地?
“嗯。”
少卿不再多言,转向其他人,“所有卷宗,三日内重新梳理完毕,凡涉及西北、前朝旧部、以及近期与段宏过从甚密者。
无论官职大小,皆要单独列出,详查其往来脉络、言行举止,不得有丝毫疏漏!
王阳”
被点名的王阳一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板:
“卑职在!”
“你带几个人,即刻去案牍库,将天佑三年至今所有关于西北军需调度、人员调动的卷宗,全部调出来,优先核查。”
“是!”
王阳朗声应道,脸上再不见半分嬉笑,只剩下凛然。
少卿又布置了几项具体任务,条理清晰,指令明确。
堂内众人纷纷领命,空气里弥漫开一种紧张而忙碌的气息。
少卿交代完毕,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短暂的静默后,堂内顿时响起一片压低声音的议论和翻动卷宗的哗啦声。
王阳走到谢正桌案旁,看着老同僚紧锁的眉头,叹了口气,低声道:
“得,这回是真要累死累活了。
谢老,您多保重。”
谢正没有抬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办差。
离开了众官吏的办公处,少卿径直来到大理寺卿处理公务的内堂。
堂内,寺卿正与礼部尚书顾之江对坐下棋。
少卿上前一步,拱手禀道:“二位大人,下官已吩咐下去。
三日之内,定将段宏‘勾连逆贼、谋刺殿下’之罪坐实,使其无从狡辩。”
他语气沉冷,眼中寒光闪烁,“此人当真狡诈!
先是用谄媚取消我们对他的疑心,再搞一次刺杀。
要不是,殿下武艺高超,恐怕还真会让这家伙得逞。”
作为跟随秦昊一路打天下的老臣,此时的他心中恨不得把段宏这个家伙给碎尸万段。
而对坐的两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眼神都死死的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而此时的白棋已然快要形成一条大龙,似乎随时可以定输赢一般。
大理寺寺卿,手中紧紧握着一枚黑子,眉目紧皱,似乎在思考如何破局一般。
顾之江乐呵呵的端起茶杯,小口的品尝了起来。
就这般过了许久,张谦有些不甘心的放下手中棋子。
“你赢了,三司会审我也会去,希望到时候荀公能给我们留点面子吧!”
看着垂头丧气的张谦,顾之江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表情。
“张大哥,你也不必如此悲观,说不定我们能赢呢?
我们这边可是靠着大理寺和整个刑部,赢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张谦白了一眼这个侃侃而谈的家伙。
赢?
拿什么赢?
连上位的支持都没有,这种案子怎么赢?
去了必然是被当作踏脚石,被打脸的。
“嘿嘿,谁让我也是被坑了呢?
这么大的事,小弟肩上可扛不住,正好得请你这个老大哥出山。”
顾之江乐呵呵地看着他,毫不在意地说出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