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小叶子正慌不择路地往一处宫殿跑来,粗布靴子踩在汉白玉地砖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若是在平常,这种样子肯定是要被呵斥一番的。
但此时三十万大军就在城外,整个皇宫开始彻底的慌乱起来,时不时的传出什么什么宫的宫女、太监偷偷出宫之类的。
所有人都在担心大军进城后,他们这些前朝宫女、太监的未来如何。
“林贵妃驾到
——
闲杂人等退避!”
一道尖锐的男声响起,整个宫殿开始乱了起来。
散落在回廊下的宫人们慌忙跪伏,青石地面被膝盖撞得咚咚作响。
小叶子也跟着伏低身子,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那抹朱红身影瞟去。
只觉得这位贵妃的脚步有些混乱,跟以往他见皇上驾崩时,那些贵妃的脚步有些类似。
等这位摇曳生姿、宛若步步生莲的朱红身影,消失在长春宫朱漆大门后。
地上的宫人才敢松口气,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立刻冒了出来。
小叶子没心思听这些,转身往相反方向去了。
等诸人进入到长春宫宫殿后,这位林贵妃彻底的爆发了。
“混账!都什么时候了,他的眼里还只有夏语嫣这个白莲花?
是真的不怕死吗?”
林贵妃的声音尖利的可怕,她一脚踹翻了嵌玉的妆奁,里面的赤金梳、珍珠粉盒滚了满地。
她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飞仙髻散了半边,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那张明媚大气的脸此刻拧成一团。
平日里顾盼生辉的眼睛瞪得滚圆,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穿整个殿宇。
殿内宫女们早趴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砖,连呼吸都不敢重些。
她们偷瞄着主子,往日里哪怕是动怒,也会维持着贵妃的体面,可今日竟像被抽去了所有章法。
与此同时,她们心中也是觉得陛下是有些过分的,明明错在那位长得像白莲花似的夏妃子,而倒霉的却是她们的主子。
如果秦昊在这,一定会认出这失态的贵妃正是书中那个下场凄惨的恶毒女配林晚。
明媚大气长相的她,此时脸上满是怒气。
不知砸了多少珍贵之物,林晚这才气喘吁吁扶着床榻下坐下。
“呵,倒是好命,三十万大军只围不攻,还真是痴情的顾大将军啊!”
林晚说这时的语气,不知是失望还是对某些事情的期待。
像她这种,权贵家庭出生的妃子,父亲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是明事理的。
她是真的想不通,造反都造几年时间了。
现在好不容易打到京城,你说你不打了,你底下的士卒能同意?
支持你造反的世家大族能同意?
你是真的不怕后面被清算啊!!!
过了许久,她这才扶着床沿站起身,步伐不再混乱,反而带着一种放松感。
她走到被踹翻的妆奁旁,赤金梳和珍珠粉盒的碎片在光下刺眼。
她没看这些价值连城的狼藉,目光投向殿外灰蒙蒙的天空。
“刘子然这个蠢货!”
林晚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蕴含着一股恨意,以及鄙夷,“你以为顾青围而不攻,是念着旧情?
是给你机会?
你满心满眼只有那个装腔作势的夏语嫣。
却不知自己,连同这整个大乾皇室,都成了顾青砧板上的鱼肉!
只等那‘白莲花’一句话,或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整个大乾都成了他人之物!“”
她忽然转身,凌厉的目光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们:
“都起来!”
宫女们如蒙大赦,慌忙起身,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
“慌什么?天还没塌!”
林晚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威严,尽管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父亲那边…可有新的消息递进来?”
她问的是贴身大宫女芍药。
芍药连忙上前一步,声音平静的看着自家的小姐:“回娘娘,老爷…老爷今晨设法递了信儿。
只说…局势危如累卵,让娘娘务必…早做打算。
吏部衙门那边,人心惶惶,几位侍郎大人…似乎已经…已经在暗中联络了。”
芍药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联络?”
林晚的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其他,“是联络着怎么向新主子摇尾乞怜吧?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古来如此!”
她心中一片寒意,自家那吏部尚书的父亲,位高权重,此刻也只能传递“早做打算”这样含糊的信息。
可见连朝堂中枢都已彻底失控,风向完全倒向了城外。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
宫墙外隐约传来的喧嚣更清晰了,隐隐能看见三十万大军的缩影。
“顾青在等什么?”
林晚喃喃自语,更像是在梳理思绪,“等刘子然主动献上夏语嫣以求苟活?
还是等夏语嫣亲自向他发出‘邀请’?
亦或是…等城内的乱象再彻底些,等某些人忍不住跳出来替他‘清君侧’?
他好兵不血刃,坐收渔翁之利?”
望着窗外的风景,她陷入了沉思,突然,她猛地合上窗扇。
等再次转身后,眼神已是一片决绝。
她不能坐以待毙!
刘子然糊涂,被那“白莲花”迷了眼,她林晚不能!
她想活着,既然所有人都不靠谱,那就自己来。
“芍药!”林晚声音斩钉截铁。
“奴婢在!”
“把本宫那个紫檀木的小匣子拿来。”
林晚的眼神锐利,“还有,立刻派人,想办法…盯紧养心殿和凤仪殿!
尤其是那个夏语嫣,她的一举一动,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哪怕只是咳嗽一声,本宫都要知道!不惜任何代价!”
“是,娘娘!”
芍药心中一凛,知道主子这是要动用最后的底牌和耳目了。
“另外,”
林晚的目光扫过殿内其他宫女,带着审视,“传话给宫外能联系上的人,告诉他们,本宫需要一条路。
一条能活着离开这宫闱的路!
金银财帛,本宫有的是,让他们开价!”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但告诉他们,若敢欺瞒或走漏风声…本宫就算死,也定要拉着他们九族陪葬!”
宫女们噤若寒蝉,齐齐应声。
林晚走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散乱的发髻和因愤怒而略显苍白的脸。
她抬手,缓缓将垂落的青丝拢到耳后,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明媚大气的五官重新凝聚起属于贵妃的威仪,尽管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寒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刘子然…夏语嫣…”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却带着刻骨的恨意,“你们想演你们的深情戏码,拉着整个皇宫陪葬?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