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去反驳什么大道,也没有去争论什么国本。
他只是平静的问了一个问题。
“敢问孔大儒!”
“黄河之水,几近岁岁泛滥,沿岸万民,流离失所,田地被毁,饿殍遍地。
此,算不算‘国之不治’?”
孔颖达一愣,随即答道:“此乃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拒!”
“天灾?”
秦源笑了。
“那么请问大儒,您座下经学典籍万卷,可有一本,能算出加固百里河堤,需要多少土方,多少人力,多少时日?”
孔颖达的脸色,僵住了。
秦源没有停。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魏征。
“敢问魏公,您精通兵法,当知兵贵神速。
我大唐将士,攻城拔寨,需用投石机。
那么,请问您案头的《诗经》《尚书》,可有一篇,能算出调整投石机配重几何,能将石弹抛出三百步,而不是两百五十步?”
魏征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问题,太实际了。
实际到,让他们的所有宏大理论,都显得有些苍白。
“这就是格物之学的用处!”
秦源的声音,陡然提高。
“它不能教人修身养性,但它能计算出最稳固的河堤,让万民免受流离之苦!”
“它不能教人齐家治国,但它能计算出最精准的射程,让我大唐的士兵,在战场上少流血,多杀敌!”
“这,算不算大道?这,算不算国之根本?”
整个辟雍堂,鸦雀无声。
那些年轻的学子,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是啊,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如果连黄河水患都解决不了,那这书,读来何用?
孔颖达脸色铁青,强辩道:“此乃小术,非君子所为!若人人都追逐此等‘术’,而忘了‘道’,岂非本末倒置!”
“说的好!”
秦源抚掌。
“那今日,我便与诸位,论一论这真正的‘道’!”
他走到了大堂中央,那里,早就按他的要求,摆放了几件简单的东西。
一根长长的木杆,一个石墩。
“诸位请看!”
秦源让两个身材魁梧的禁军士兵,去抬一块数百斤重的大石头,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石头却纹丝不动。
然后,他将木杆的一头,插进石头底下,中间用石墩垫起。
他让一个身材瘦弱的格物院学员,轻轻的按住木杆的另一头。
众目睽睽之下,那块数百斤的大石头,被轻而易举的撬动了。
“这,便是杠杆之理。
给我一个足够长的木杆,和一个支点,我甚至能撬动这座辟雍堂!”
轰!
人群中发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惊呼。
接着,秦源又让人抬来一个大水缸。
他将一块铁锭扔进水里,铁锭沉底。
他又将一块同样重量,却被锻造成船形的铁皮放入水中,铁皮,稳稳的浮在水面。
“这,便是浮力之理。
它能解释,为何万斤巨舶,能浮于江海之上!”
秦源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诸位大儒,总是在说‘理’。
天理,人伦之理。
可你们,何曾真正去探寻过,这天地之间,万事万物,其本身所蕴含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