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砰的一声巨响,我猛地睁开眼睛,耳边还回荡着刺耳的撞击声。
繁星你到底睡没睡醒啊,马上要迟到了！床板被人踹了一脚,上下铺的铁架子呻吟着。这声音让我浑身一颤——是陈梦瑶。
我撑起身,眼前的景象熟悉得窒息。宿舍靠窗的位置,阳光从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墙上的便利贴贴着：距高考197天。
我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疼得真切。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2022年9月13日,星期二。
靠,你这反应像是死过一回啊。陈梦瑶对着小镜子涂唇膏。圆脸,短发,左眉上没有那道前世的伤疤。前世在那场校园火灾后,她留下了它。
我哆嗦着摸出手机,锁屏壁纸是我和妈妈去年暑假在厦门的合影,她还活着。喉咙发紧,我划开通讯录,在妈妈那一栏停顿了五秒才点下去。
繁星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妈妈的声音传来时,我几乎握不住手机。泪流满面——前世她在我高三上学期遭遇车祸,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没事...做了个噩梦。我声音哽咽,妈我爱你。
傻丫头,快收拾上课去吧。
挂掉电话,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很重,头发油腻,和记忆里那个饱受霸凌的窝囊废一模一样。但镜中人的眼神变了——盛满了28岁灵魂的疲惫与怒火。
你今天是不是有病啊陈梦瑶狐疑地打量我。
也许吧,我扯出一个笑容,病得不轻。
当宿舍门关上,我深吸一口气。走廊尽头的窗外,操场上有晨跑的体育生。前世今天,徐美玲会在课间把我锁进厕所隔间,倒下一整桶冰水。
但现在不同了。口袋里手机震动,是周晓阳的信息：繁星,记得带物理作业。周晓阳,那个转学生,前世唯一试图帮我却因此被孤立的好人。后来她抑郁症休学了。当时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机会说。
教学楼前,一阵凉风卷着落叶擦过我的小腿。看着自己磨破的球鞋,我笑出声来。
徐美玲正和她的跟班们站在楼梯拐角。看到我时,她们交换了一个恶意的眼神。前世这个眼神会让我的心跳加速,但现在,我只感觉一种冰冷的兴奋顺着脊背爬上来。
李繁星,徐美玲假笑着靠近,听说你喜欢三班的赵明远
我假装慌乱地低头,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她的鞋带松了。前世我在这级楼梯上摔断过锁骨,因为她不小心伸出的脚。但此刻,我脑中的记忆突然闪现一段陌生画面——徐美玲下周会在校报上登载一篇诬陷我作弊的文章。这不可能是我记忆里的内容。
当我集中注意力在徐美玲身上时,几行红色文字突然浮现在她头顶：
3天后午休时间,教学楼天台
偷拍裙底照片被发现
我眨了眨眼,那些文字依然漂浮着,像某种游戏提示。重生还附赠了预知能力
我跟你说话呢聋子！徐美玲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顺势后退半步,刚好躲过她伸出来准备绊我的脚。徐美玲,我轻声说,天台的风很大吧下周午休时记得检查手机。
她的表情凝固了。我径直走向教室,心跳如雷。
教室里,周晓阳隔着两排座位朝我招手。阳光给她瘦小的轮廓镀上金边。我看着她干净的侧脸,意识到那些红色文字没有出现在她头上。
下课铃响起时,我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一页仇人名单。第一排是徐美玲,最后一个是林主任——那个收了家长好处费包庇校园暴力的教务处副主任。
繁星,你脸色不太好。周晓阳把一杯热奶茶推到我面前。
我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我说,这次我会保护好你的。周晓阳被我吓到般缩了一下,脸红了。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我转过头,看见徐美玲站在走廊上透过玻璃瞪着我。她的表情混杂着困惑和恼怒。
我朝她做了一个口型：天台。当她的脸瞬间惨白时,我笑了。
2
能力测试开始了。
月考第一科数学。我坐在座位上,等待试卷发下。窗外的阳光刺眼。我眯起眼,看到坐在斜前方的徐美玲正和同桌窃窃私语——前世,就是她在这个考场上不小心翻倒了我的墨水。
班主任张老师分发试卷。我知道,再过三分钟,当我做到填空题第五题时,徐美玲会不小心撞到我的桌子。但这一次,我提前在桌角放了半瓶没盖的红色墨水。
试卷到手。我飞快地填着答案,同时盯着徐美玲头顶浮现的血色文字：[8:24
转身撞桌]。
7:58...7:59...我故意放慢速度。8:23。我的心跳快得发疼。
啊！徐美玲的椅子猛地后撤,她转过身：这道题好难——
她的肘部撞上了我的桌子,但比前世更早一秒。那瓶墨水在她转身的瞬间倒下,红色的液体泼在她雪白的校服上。
你故意的！徐美玲尖叫着跳起来。
我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不知道你会突然转身。开个玩笑而已——这是前世她对我说过的话。
张老师皱起眉：徐美玲,保持安静。李繁星,给她张纸巾。
趁乱,我观察其他人的头顶。坐在后排的宋小雨——徐美玲的跟班之一——头顶飘着淡蓝色的文字：[第二节课间
偷看手机]。看来只有涉及我或我的复仇对象时,才会出现红色警告。
数学考试结束后,我走向洗手间,被宋小雨拦在走廊拐角,她脸色阴沉：你最近很嚣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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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只是不小心碰倒了墨水,开个玩笑而已。
美玲姐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牙切齿。
我忽然看见她头顶冒出一串红色文字：[今日17:30
音乐楼顶层
与篮球队长秘密约会]。
是吗我轻声说,那她会不会放过偷偷和篮球队长约会的人
宋小雨的脸色刷地变白。
下午物理考试前,我故意走到公告栏前。我知道徐美玲在盯着我。果然,我余光瞥见她快步走来,手臂抬起——
她头顶的红字：[15:02
假装绊倒
撕毁你的试卷]。
15:01。我忽然蹲下系鞋带。徐美玲失去目标,踉跄了一下。
小心点,我站起来,地板很滑。
她的脸气得通红,监考老师已走近,她只能悻悻回座。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我的手指微微发抖。复仇的第一步成功了。
放学铃响起前,我的视野突然被一片血红淹没。整间教室的墙壁上浮现扭曲的文字：[警告警告警告]。不是针对某人,而是铺天盖地的警报。
我强忍眩晕,看到最后一排的周晓阳正悄悄把一张纸条放进我的书包。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陌生号码的短信：放学别走,停车场见。周晓阳投来关切的目光。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3
我去了停车场,手里紧握着防狼喷雾。
空荡的停车场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影——是周晓阳。
李繁星,她声音很低,我知道她们要做什么。
她递给我一部手机,屏幕上是班级群聊天记录——徐美玲正在组织一次惊喜,准备在明天的体育课上把我锁在器材室,然后举报我偷窃体育用品。
为什么帮我我的声音有点哑。
因为你上周帮我捡起了被她们扔进垃圾桶的作业本。一件我完全不记得的小事,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我总觉得你最近...不一样了。
我握紧了手机。周晓阳头顶没有任何红色警告,只有淡淡的蓝字：[明早7:15
带早餐给住院的母亲]。原来她母亲生病了——前世她突然转学想必与此有关。
艺术节当天,朝阳刺眼。我躲在礼堂侧幕,徐美玲正带着姐妹团排练开场舞。她们每旋转一次,我视野就多出一片血红警告：
[徐美玲—舞台电流事故—21:07]
[宋小雨—湿裙露馅—21:13]
[周晓阳—钢琴踏板故障—21:25]
（前世的今天根本没有她的节目）
为什么要报名救场表演我问周晓阳。
她转着节目单上被划掉的原表演者名字：听说那个学姐昨晚突发荨麻疹。这时宋小雨的粉色保温杯滚到我脚边。
当晚聚光灯亮起,我蜷缩在控音台后。徐美玲的独唱进行到高音部分时,舞台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比她头上21:07的预警提前了整整一分钟。
啊！她甩开冒出火花的麦克风,撞倒了装饰柱。漫天彩带里,我看见宋小雨正把标记过的矿泉水递给话剧社成员。
喝啊。我用口型对她说,在她拧开瓶盖的刹那按下口袋里的遥控器。悬挂的消防喷头突然启动,稀释的酚酞溶液把所有人白衣染成粉红——除了周晓阳那瓶被调包的真矿泉水。
骚乱中有人尖叫：后台着火了！（器材室那箱掺了镁粉的闪粉被洒水引爆）我逆着人流冲向钢琴区,黑色三角钢琴下延伸出的电线嘶嘶冒着火花。
小心踏板！扑倒周晓阳的瞬间,她压在琴键上的重量奏响了《命运》开头,而我的视野突然被血色吞没。
李繁星！有人拍打我的脸,睁开眼是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周晓阳拿着湿毛巾的手在抖：你流了一小时鼻血。
窗外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班级群被艺术节事故视频刷屏：徐美玲狼狈的特写,宋小雨湿透的裙子下露出作弊小抄,转发最火的是林主任从起火器材室抱出标着校庆经费的现金箱。
器材室明明...周晓阳突然噤声,因为我的瞳孔在她眼中正泛起不自然的红光。镜子里,我头顶浮现一行银色小字：[记忆修正启动]。
记忆突然闪现前世不曾存在的画面：十二岁的徐美玲被她酗酒的父亲按在钢琴前,弹不好不许吃饭；宋小雨初中日记：只有跟着她们才不会挨打。
枕头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是前世我跳楼那晚的顶楼照片,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着歪歪扭扭的钢琴键图案。附言：当年偷换你抗抑郁药的人不是我。
这不是...周晓阳抢过手机时碰倒水杯,浸湿的校服口袋里飘出折叠的处方笺。我抢在它完全化开前看清了氟西汀和林医生签名——和前世药瓶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医务室门被推开,浑身湿透的宋小雨杵在门口,左脸新鲜的巴掌印渗血：你们满意了美玲姐她爸刚被纪委带走...她声音卡住,直勾勾盯着我手机屏幕。
周晓阳拽着我后退,因为宋小雨头顶正疯狂闪烁新提示：[自毁倾向—立即干预]。这个从未在前世出现过的预警,像警灯般将房间染红。
器材室的钱...是林主任偷的奖学金。宋小雨的指甲掐进自己手臂,但那些水...水是我调的...我爸的化学实验...她哽咽着举起碎了一半的手机,屏幕上徐美玲的消息：你爸的拘留所地址,想清楚该说什么。
暴雨敲打玻璃。我摸到口袋里残留的美工刀片,镜中的自己双眼血红,视野边缘缓缓浮现一行新预警：
[周晓阳—器官捐献协议书—72小时后生效]
别看镜子！周晓阳突然用校服盖住我的脸,她手指碰到我太阳穴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海啸般涌来：前世顶楼那架不存在的钢琴,今生器材室里多出来的现金箱,口袋里振动的手机——来自母亲的未接来电,明明她应该还躺在医院。
宋小雨的啜泣声中,医务室灯泡突然炸裂。在黑暗笼罩前的最后一秒,我们三人的影子在墙上诡异地交叠成钢琴形状,我仿佛听见那些红色文字发出的窃窃私语：
你以为的重生...
...不过是另一次轮回的开始...
4
黑暗中,周晓阳冰凉的手握住了我。星星,器材室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她的声音发抖。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刺眼的手电光扫进来。林主任站在门口：怎么回事宋小雨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们两个...他的语气带着明显心虚。
我扯下校服,看见林主任头顶浮现猩红的警告文字：[3天后家长会曝光贪污],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光晕。
宋小雨突然扑上前抓住林主任的袖子：主任！她们...她们要把器材室的事情说出去！
我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母亲发来的消息：【星星,下午来医院的时候记得带草莓,你爸以前最爱吃这个】——可我爸明明在我小学时就车祸去世了。
重来一次的人生...我喃喃自语。周晓阳死死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动着：别相信记忆。
整个下午的课我都心不在焉。徐美玲的座位空着。周晓阳推过来一张折叠的纸条：放学后屋顶见,关于轮回的事。
屋顶上,周晓阳在边缘坐下,双腿悬空。那不是重生,她说,黄昏的光把她的眸子映成琥珀色,是记忆置换。每一次所谓的‘重生’,实际上都是将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强行植入。风掀起她的校服下摆,露出腰间狰狞的淤青。我想起前世的传言——周晓阳在转学前曾从实验楼顶跳下。
这次你会改变主意吗她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屏幕自动亮起。来自母亲的消息：【别救她】。远处传来乌鸦啼叫,我视野边缘的红色警告疯狂闪烁：
[拯救=延续轮回]
[真相在毕业相册第23页]
周晓阳站起身,天台的铁丝网吱呀作响。她微笑着后退一步,鞋跟悬在边缘外：上次也是在这里,你对我说...
别看镜子。我脱口而出——前世的今天,我看着她在同一地点坠落,镜子里映出的却是我的脸。
我扑过去的瞬间,周晓阳的脚尖离开地面。校服布料擦过我的指尖,被我揪住了书包带子。
放手！她尖叫挣扎,这次轮回必须终止！
铁丝网的铁锈蹭破我的手肘,血滴在她脸上。书包带子发出撕裂声,她头顶出现紫色文字：[死亡倒计时00:34]
那些说‘开玩笑而已’的人...我咬着牙往上拽,现在轮到我来开玩笑了！
周晓阳的身体突然僵硬：你说什么
当我把她拽回安全区域,我们都瘫坐在地喘气。晚风送来远处琴房的《雨滴前奏曲》——前世周晓阳转学前最常弹的曲子。
原来是这样...她抚摸着我流血的手臂,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每次轮回都会保留一个触发点。你的那句话,是我的钢琴...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小雨举着手机冲上天台：林主任！她们果然在这里谋划什么！下一秒她僵在原地——我和周晓阳的影子在夕阳下交错,墙上清晰地映出一架三角钢琴。
宋小雨的手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嘴唇颤抖：不可能...不可能有人知道那架钢琴的事...
那不是钢琴,周晓阳站起身,是我们被篡改的记忆标记。
红色的警告文字突然充满我的视野,连成完整的句子：[音乐教室的镜子里藏着真相
03:00]——倒计时开始一秒秒减少。
我拉起周晓阳就跑。经过呆立的宋小雨身边时,她抓住我的衣角：如果你们找到真相...能让我也看看吗她手腕上的伤痕新旧交错。
我们三人狂奔下楼梯,整个教学楼的灯光开始闪烁。走廊公告栏上,原本的艺术节照片变成了一张陌生的二十年前毕业合影——站在角落的那个女孩,分明长着周晓阳的脸。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母亲的信息：【你终于找到了】——发件时间显示是三天后。
远处音乐教室的窗户,亮起了柔和的光。
5
我们冲进音乐教室的瞬间,镜子上的倒计时归零。00:00刺目,镜面如水波晃动。我握住周晓阳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宋小雨惊呼——镜中出现了三个模糊人影,没有映照出我们。
这是20年前的今天,周晓阳的声音变得陌生,你们看到的不是我,是我的...母亲。
镜中画面清晰：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在教室中央,身边围着几个女生把恶毒纸条塞进她的书包——那赫然就是上周出现在我课桌里的同款纸条。
校园暴力是会遗传的恶疾,周晓阳的声音颤抖,徐美玲她们...都是当年那些施暴者的女儿。
手机在我口袋中剧烈震动。母亲那条信息变成了动态画面：20年前的校园论坛截图滚动,揭露了那个女孩因不堪欺凌在音乐教室自杀的真相。发帖ID是...周主任（林主任）的教师账号。
头顶传来断裂声。音乐教室的吊灯坠落刹那,镜中浮现血字：[命运的馈赠已耗尽]。胸口一阵剧痛——我的特殊能力正在消失。
重来一次的人生...我默念着,拼命挡住砸向宋小雨的灯架。碎玻璃划破手臂时,教室门被撞开。
谁在放音乐保安的吼声让时间重新流动。灯光恢复,镜子里映出我们惊魂未定的脸。周晓阳的手恢复了温度,但她腕表上的日期显示——我们失去了三天时间。
第二天,周主任被警方带走。前夜有人匿名举报他篡改学生档案,并在电脑里发现他二十年前参与校园暴力反而获奖保研的证据。
站台上,徐美玲哭得假睫毛掉了：繁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妈妈看完那些资料后把我赶出来了...
我掰开她的手指：那些说‘开玩笑而已’的人,现在轮到我来开玩笑了。转头看见周晓阳正把宋小雨拉到毕业合影的拍摄位上,阳光穿过她们,投下一道完整的影子。
毕业典礼当天,我拆开录取通知书。烫金校徽下躺着一张泛黄照片——年轻的母亲搂着那个马尾辫女孩站在音乐教室门口,背面写着：救赎从来不是复仇的终点,而是开始的勇气。
特殊能力消失了。但当周晓阳带着宋小雨在台上合唱时,她们头顶出现了淡淡的光晕——那或许是命运给重生者最好的毕业礼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