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裂开露出血红矿脉,村长狂笑:孕石能卖天价!
三月后所有孕妇临盆惨叫,产婆掏出的竟是带血青石。
男人们疯了般刨矿,指甲脱落露出骨茬也不停。
我剖开失踪妹妹的肚子,里面塞满矿石,子宫壁上刻着:姐,快逃,山要醒了。
手中石头突然搏动起来——和胎儿心跳同频。
1、
我掌心的血色矿石,正像一颗心脏般搏动。
一下,又一下,与我胸腔里的那颗同频共振。
身后,是我妹妹林月冰冷的尸体,被剖开的腹腔里,塞满了这种会怀孕的石头。
胃里翻江倒海,但我没吐。
眼泪也一滴都没有。
我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冷静,将林月的尸体拖进后山那个我们儿时常捉迷藏的山洞。洞口很隐秘,外面长满了野藤。
我将她摆放好,又搬来石块,混着湿润的泥土,将洞口一层层封死。
做完这一切,我拍了拍手上的泥,转身下山。
月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沉默的鬼。
村口,村长李万山带着几个村民,举着火把,像是等了我很久。
姝丫头!你跑哪去了你妹妹呢找到没李万山一脸焦急,那张平日里和善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演得真像。
我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挤出一点哭腔。
村长叔……我妹妹她……她跑了。
跑了好端端的跑什么
她害怕。我抬起头,让眼里的恐惧恰到好处地被火光照亮,村里生的都是石头,她怕自己也……她昨天夜里跟我说,再待下去会死,就,就跑了。
谎言说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李万山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
几秒后,他重重叹了口气,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唉,这傻孩子!跑出去能有什么好外面比村里更难活啊!
他嘴里说着惋惜的话,但我清晰地看到,在他安慰我的手垂下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贪婪。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的村民大声宣布。
行了,人都跑了,找也找不回来了!都散了吧!明天开始,后山矿场加大开采力度!我跟城里的老板谈好了,咱们的‘孕石’,价钱又翻了一番!到时候,家家户户的分红,少不了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
人群立刻爆发出贪婪的欢呼,妹妹的失踪被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没人关心一个女孩的死活。
他们只关心石头能卖多少钱。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推开门,父母正坐在堂屋的灯下。
爸,妈,我回来了。
母亲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开。
小月呢
跑了。我重复着那个谎言。
父亲手里的烟杆在桌上磕了磕,烟灰掉落。
跑了就跑了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心野了,留不住。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她是我妹妹!是你们的女儿!她失踪了,你们就一点不担心吗
母亲终于开了口,却是极不耐烦的训斥。
担心担心有什么用!我们养了她十八年,她不知恩图报,说跑就跑,这种白眼狼,死在外面都活该!
你给我听着,林姝,以后不许再提你妹妹!你就安安分分待在村里,忘了她,听见没有!
好好待在村里……我喃喃自语,忽然笑了起来。
是啊,好好待着。
待着,等轮到我的时候,也被人剖开肚子,塞满石头,然后被宣布失踪。
我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掌心里那块从妹妹身体里取出的石头,还在固执地跳动着。
我将它死死攥住,尖锐的棱角刺破皮肉,鲜血流了出来,与石头本身的血色融为一体。
真恶心。
这个村子,从泥土到人心,都散发着腐烂的恶臭。
2、
我病了。
在所有村民看来,我是因为妹妹的离去而悲痛消沉,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父母对此乐见其成,他们巴不得我变成一个听话的哑巴,一日三餐放在门口,从不多问一句。
这正合我意。
我的房间有个小窗,正对着通往后山的路。
我像一只蛰伏的蜘蛛,在暗中窥视着这个村庄的每一丝动静。
白日里,男人们疯了一样在矿场刨食,女人们则聚在一起,炫耀着自家男人分到了多少红利,偶尔会有人用一种怜悯又幸灾乐祸的语气提起我。
林家大丫头真是可怜,妹妹跑了,自己也快傻了。
可不是嘛,还是我们家栓子有本事,这次分红,又给我买了根金簪子。
这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我充耳不闻。
我的目标是夜晚。
一连几天,我发现村里的孕石根本没有像李万山说的那样,运出去卖给外地商人。
每到午夜,村长最信任的几个心腹,李二狗和王麻子,就会用黑布包裹着当天挖出的最好的几块孕石,鬼鬼祟祟地抬向后山。
不是矿场的方向,而是更深,更黑的地方。
今晚,我必须跟上去。
我换上一身黑衣,用锅底灰抹花了脸,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融入夜色。
李二狗他们走得很快,显然对这条路熟得不能再熟。
山路崎岖,但我跟得很稳。妹妹死前,我曾是村里最野的丫头,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是我的乐园。
现在,它成了我的猎场。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片被峭壁环绕的空地。
空地中央,赫然立着一座古老的石制祭坛。
祭坛的样式很古怪,上面刻满了看不懂的扭曲符号,像无数挣扎的肢体。
李二狗和王麻子熟练地将黑布掀开,把那些散发着微光的孕石一块块摆在祭坛的凹槽里。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石头的光芒,像是被祭坛活生生地吸了进去,光芒顺着那些扭曲的符号流转,最终汇入祭坛中心,然后彻底消失。
石头,变成了普通的灰白色。
原来如此。
孕石根本不是商品,而是……祭品。
他们在用这些石头喂养着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悄悄退回黑暗中。
知道这个秘密还不够,我需要更多的信息,我需要进入他们的核心。
第二天,我洗干净脸,换了身干净衣服,第一次走出了房门。
我径直走向村委会大院,李万山正翘着二郎腿在院子里喝茶。
看到我,他有些意外。
我走到他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沙哑。
村长叔。
哟,是姝丫头啊,想通了他呷了口茶,用一种长辈的,带着优越感的口吻问我。
嗯。我点点头,抬起脸,露出一双因为悲伤而红肿的眼睛,村长叔,我……我想通了。我妹妹不懂事,我不能再不懂事了。我想为村里做点事,做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忙起来,就不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我把一个悲痛欲绝、试图通过劳动麻痹自己的姐姐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李万山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头牲口的价值。
他很满意。
一个失去妹妹、被父母抛弃、孤立无援的女孩,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干活,反而更方便控制。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比你那个妹妹懂事多了!他一拍大腿,笑了起来。
行!既然你有这个心,叔就给你个机会。村委会里头,正好缺个整理户籍资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累人。你就去那儿吧,也省得你一个人在家闷出病来。
他轻蔑地摆摆手,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赐。
我立刻感激涕零地道谢。
谢谢村长叔!谢谢您!
我低着头,掩去嘴角那一抹冰冷的弧度。
李万山,你这条老狐狸,永远不会想到,你亲手递给我的,不是鸡毛蒜皮,而是足以将你整个李家连根拔起的钥匙。
我的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3、
村委会的档案室,尘土飞扬。
李万山果然没骗我,交给我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活儿。
村民户籍、农具借还记录、历年分红表……枯燥,繁琐,但对我来说,却是最好的掩护。
我白天整理资料,表现得勤勤恳恳,对所有人都温顺恭谦。那些村委会的婆娘们很吃这一套,时常当着我的面,用我来教育自家不听话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林姝,多懂事!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还知道为村里分忧!
我只是低头微笑。
你们的夸奖,比骂我还让我恶心。
我利用午休和下班后无人看管的时间,将整个档案室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在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底层,我找到了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
它没有封面,纸张已经发黄发脆,上面是用朱砂写就的蝇头小楷。
这不是普通的户籍,这是一本族谱。
我们村,不姓王,不姓张,真正的姓氏,只有一个——饲。
饲养的饲。
族谱开篇第一句话,就让我浑身冰凉。
李家村,世代饲养山神,以血脉为引,孕石为食,方得百年安泰。
我的呼吸停滞了。
我一页页往下翻,一个更加恐怖的世界在我眼前展开。
这个村子,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村落,而是一个世代供奉、或者说圈养某个存在的家族。
而后山那个所谓的山神,以孕石为食。
但普通的孕石只是零食,真正能让山神满足的主食,是需要一个拥有最纯净血脉的女性,作为容器,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孕育的核心矿脉。
这个容器,被称为石母。
每隔三十年,就要选出一位新的石母。
我看到了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女性名字,她们都是村里记载中早夭或失踪的少女。
在她们的名字旁边,无一例外,都用朱砂画着一个诡异的,如同祭品的标记。
翻到最后几页,我看到了我母亲的名字,她的名字旁边,标记是空的。
然后,是我妹妹,林月的名字。
在她名字的旁边,那个血红色的祭品标记,赫然在目,像是刚刚画上去不久,鲜艳得刺眼。
我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拿不住这本薄薄的册子。
胃里那股被我强行压下去的恶心感,再次翻涌上来。
我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在林月的名字下面,是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林姝。
我的名字。
名字旁边,是一个用淡墨勾勒出的、尚未填上朱砂的,预留的祭品标记。
原来,我妹妹不是祭品。
她是不合格的祭品。
我才是。
哐当一声,族谱从我手中滑落。
我就是下一个石母。
他们杀了我妹妹,只是因为她挡了我的路。
不,他们甚至不是在杀人,只是在清理一个不合格的材料,好让我这个合格的,顺利上位。
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意,让我四肢僵硬。
我不能坐以待毙。
深夜,我再次潜入后山,目的地是那个祭坛。
我要毁了它!
只要毁了这个鬼东西,什么石母,什么饲养,就都成了笑话!
我带着一把从村里铁匠铺偷来的大锤,冲到祭坛前。
月光下的祭坛,那些扭曲的符号仿佛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去死吧!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大锤狠狠砸向祭坛中心。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祭坛上反弹回来,比我砸下去的力道强了十倍。
我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大锤被弹到一旁,完好无损。
而祭坛,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就在这时,我一直藏在怀里的那块心跳石,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不是之前那种与我心跳同频的搏动,而是一种狂热的、急切的、仿佛要挣脱我掌控的共鸣。
我能感觉到,它在与整个后山,与脚下这片土地,与那座该死的祭坛,产生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连接。
它在渴望,在呼唤。
它想……回家。
data-fanqie-type=pay_tag>
4、
姝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道阴恻恻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僵硬地回头。
李万山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我的父母。
他脸上没有愤怒,反而挂着一种诡异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微笑。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冰窖。
我暴露了。
村长叔……我挣扎着想爬起来,想继续扮演那只温顺无害的小羊。
行了,别演了。李万山慢悠悠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族谱看懂了
我瞳孔紧缩。
他连我偷看族谱都知道。
你妹妹的死,是个意外。他蹲下来,用一种近乎慈祥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她太心急了,也太蠢了。按照计划,她本该在完成仪式后,亲手将这块‘心跳石’交给你,完成‘石母’的传承。可惜啊,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什么意思
什么叫……把石头交给我
你不会真的以为,李万山拿起我掉在地上的心跳石,在我眼前晃了晃,这块破石头,是和什么野种的胎儿在共鸣吧
他笑了,笑得满脸褶子都在颤抖。
傻丫头,它从被孕育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你准备的。它感应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胎心。
它锁定的是你的心脏,林姝!
它在与你完成最后的血脉链接!
我像被雷劈中,浑身动弹不得。
李万山将石头塞回我手里,他的指尖冰冷如蛇。
至于你妹妹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那三个字——‘姐,快逃’。
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揭开了最残酷的真相。
你以为那是警告
蠢货,那是启动这血脉锁定的最后一道咒语!是完成传承的最后仪式!
是你妹妹,判了你的死刑!
轰!
世界在我耳边炸开,所有的声音、光线、思想,都在瞬间化为一片空白。
妹妹最后的保护,变成了刺向我心脏最深处的,最恶毒的诅咒。
我跪在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干呕。
小姝!
我的父母终于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跪在我身边,眼泪流得比我还真切。
母亲死死抱住我的腿,哭喊着。
小姝啊!你就认命吧!这是你的命,也是我们林家的荣耀啊!妈求求你了!
父亲则在一旁泣不成声。
我们从小让你读书,让你学画画,让你知书达理,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最合格的‘石母’啊!你不能让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白费啊!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反复凌迟着我。
原来我引以为傲的一切,不过是成为祭品的高端定制。
我的亲生父母,把我当成一头血统优良的牲畜,精心饲养了十八年。
就在这时,我掌心的心跳石突然发出一阵滚烫的热量。
它……在融化。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它无视我的皮肉骨骼,就那么一点点地,融入了我的掌心。
剧痛传来,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掌心传来,我的生命力,我的体温,我的一切,正通过这个刚刚形成的血色印记,被脚下的山脉,源源不断地吸走。
我正在变成一具被榨干的活祭品。
李万山站起身,张开双臂,对着夜空发出了狂热的宣告。
新的‘石母’已经归位!
山神,即将苏醒!
逃跑,已是笑话。
我被自己的血脉,被妹妹最后的善意,被父母全部的爱,钉死在了这里。
宣判了,死刑。
5、
我被囚禁在祭坛上。
手脚被粗糙的绳索捆着,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自从那块石头融入掌心,我就像一个被扎破了洞的皮球,生命力正无可挽回地流逝。
身体越来越冷,四肢越来越无力,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李万山每天都会来看我,像欣赏一件即将完工的艺术品。
别挣扎了,姝丫头。成为‘石母’是你的荣耀,用你的生命唤醒山神,整个村子都会感谢你。他用那种恶心的,慈父般的语气对我说。
我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挣扎我连恨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就在我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个从我掌心不断抽取生命力的血脉锁定,似乎……是双向的。
就像一根中空的管子。
它在吸走我的同时,也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东西,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那是一种……情绪。
不是神明的威严或浩瀚。
而是一种原始、混乱、充满了无尽饥饿与痛苦的意识。
我尝试着去触碰它。
一瞬间,山崩海啸般的痛苦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我看到它被困在这座山里,几百年来,被迫吞食那些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石头。
那些祭祀,对它而言不是供奉,是折磨。
它像一个被强行灌食的病人,痛苦不堪,却又因为本能的饥饿而无法拒绝。
它在受苦。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几近熄灭的脑海里,爆出了一点火星。
既然抵抗是死。
那,不如顺从。
不,比顺从更进一步。
我放弃了所有本能的抵抗,不再试图守住自己那点可怜的生命力。
我主动,将我的意念,顺着那根无形的管道,传递了过去。
我没有传递恐惧,没有传递仇恨。
我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祭品。
我将我所有的痛苦,我妹妹死时的画面,我被父母背叛的绝望,被李万山宣判死刑的怨毒……所有这些最浓烈、最鲜活的情绪,打包成一份礼物,主动喂了过去。
【你饿了,对吗】
【尝尝这个。】
【这是绝望的味道,比那些破石头,有味道多了吧】
我能感觉到,山脉深处那个庞大的意识,停滞了一瞬。
它从未吃过这样的祭品。
它犹豫地,小心翼翼地,舔舐了一下我传递过去的情绪。
然后,它疯狂了。
它第一次尝到了除了石头之外的,食物。
吸收我生命力的速度,猛地减缓了。
它似乎更喜欢我这种精神食粮。
有效!
我抓住这微弱的喘息之机,集中我残存的所有意念,向它传递了一个新的指令。
一个混合着共情与请求的指令。
【他们给了你几百年的痛苦,现在,还他们一点点利息,好不好】
我将意念,指向了后山矿场的方向。
那个原始的意识没有思考能力,但它能理解我的痛苦指向。
下一秒。
轰隆——!!!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整个地面都在轻微震动。
紧接着,是村民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塌方了!矿洞塌了!
快跑啊!
我躺在冰冷的祭坛上,听着远处的混乱,缓缓地,扯出了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
李万山,你的山神,好像不怎么听话。
这场游戏,现在换我来制定规则了。
第一步,就从砸了你们的饭碗开始。
6、
矿洞的坍塌,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村子这潭死水。
恐慌在蔓延。
村民们不敢再进矿洞,聚在村口议论纷纷,言语间充满了对山神的敬畏。
山神发怒了!肯定是山神发怒了!
都怪李万山!挖得太狠了!
李万山焦头烂额,他派人去矿洞探查,却没人敢靠近。
断了财路,比杀了他还难受。
最终,他带着几个心腹,阴沉着脸,来到了祭坛。
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他摆布的阶下囚。
姝丫头,你跟山神……沟通了
他试探着,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我躺在祭坛上,生命力虽然依旧在流逝,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太多。
我能勉强撑起上半身。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强行挤出一个和善的笑。
好孩子,叔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得为全村人想想啊,山神要是不高兴了,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你快,你快跟山神说说好话,让它老人家息怒。
这话说得真漂亮,仿佛我受的委屈只是一件无足挂齿的小事。
我笑了。
让我求它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的耳朵。
李万山,你是在求我,还是在命令我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你这是什么话
听不懂吗我慢慢坐直了身体,掌心的血色印记在日光下妖异得发亮,我现在是‘石母’,是山神意志的代言人。你,一个凡人,凭什么命令我
我将他平时挂在嘴边的神棍话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李万山气得脸色发紫,但他不敢发作。
村民的恐惧,就是我最大的依仗。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咬着牙。
我想怎么样我冷冷地看着他,山神告诉我,它不高兴,是因为祭品不够纯粹。
村子里,还有太多污秽的血脉,玷污了它的圣洁。
我学着他那套神神叨叨的腔调,心里却在冷笑。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山神,要清理门户。
我伸出手指,指向村子的方向。
释放所有被你们标记为‘预备石母’的女孩。她们的血脉不配供奉山神,留着只会惹怒它。
把她们放了,我就考虑让山神息怒。否则……
我停顿了一下,将意念传递给山神。
【再来一下,小小的就行。】
7、
远处的山体,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几块碎石从峭壁上滚落。
李万山吓得一哆嗦。
他身后的几个心腹更是面如土色。
你……你敢威胁我!李万山色厉内荏。
我不是威胁你。我一字一顿,我是在传达神谕。
要么放人,要么……等着整座山塌下来,把你们所有人都活埋。
李万山死死地盯着我,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他权衡了很久。
那些女孩只是备用品,随时可以再找。
但矿场要是彻底完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好……好!我放!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放!你最好能让山神满意!
他带着人,屈辱地走了。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
但我的目的达到了。
当天下午,村里几个常年被软禁在家,跟我年纪相仿的女孩,都被放了出来。
她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
其中一个叫李春花的女孩,是李万山的远房侄女,因为八字相合,被定为我的备胎。
我通过与山神的共鸣,将一股微弱的意念,送到了她的脑海里。
【来后山,触摸祭坛东侧的山壁。】
李春花浑身一震,惊恐地四下张望。
晚上,她果然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后山。
她按照我意念中的指示,颤抖着将手按在了那片冰冷的山壁上。
下一秒,山神痛苦的咆哮,历代石母被吸干生命的惨状,我妹妹被开膛破肚的画面……
无数恐怖的幻象,如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脑海。
啊——!
李春花惨叫一声,瘫倒在地,浑身抽搐,脸色惨白如纸。
我躺在祭坛上,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我有了第一个,也是最坚定的盟友。
李春花醒来后,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恐惧,而是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一种同为祭品的悲哀。
那些……都是真的她声音发颤。
比你看到的,更真。我平静地回答。
我的生命力在缓慢恢复,已经能支撑我坐起来,说一些简短的话。
李万山告诉我们,成为石母是无上的荣耀,是为了守护村子。她的嘴唇在哆嗦,原来……原来是把我们当牲口一样喂给山神!
不。我摇了摇头,山神也是受害者。
我将自己与山神沟通后得知的真相,简略地告诉了她。
李春花的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她跪在地上,哭了很久。
哭完之后,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我该怎么做林姝姐,你告诉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8、
复仇的火焰,一旦点燃,就不会熄灭。
我需要证据。我说,能让所有村民都看清李万山真面目的铁证。
证据在哪
我看着脚下的祭坛。
就在这里。
我将一股意念传递给她。
【祭坛正下方,第三块石板,向左旋转三圈,再向下按压。】
这是我与山神共鸣时,从它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信息。
李春花立刻照做。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启动了机关。
轰隆隆……
祭坛的一侧,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露了出来,阴冷的风从里面灌出。
下去。
李春花没有犹豫,点燃火把,钻了进去。
我留在上面,为她放风,同时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与山神的链接中,安抚着它因为陌生人靠近而躁动的情绪。
一刻钟后,李春花失魂落魄地爬了上来。
她手里拿着一本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另一只手,则是一张拓下来的图。
林姝姐……她把东西递给我,牙齿都在打颤,下面……下面全是骸骨……
我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用血写成的日记。
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李氏篡我族之位,改守护为饲养,囚山神于地脉,以我族少女之血肉为食,榨其灵髓,炼血矿……天道不公!我恨!我恨!
日记里详细记载了数百年前,李万山的先祖,如何从一个外来的术士,用阴谋诡计害死了原本的祭司家族,篡改了教义,将与山神平等沟通的守护,变成了血腥残忍的饲养。
他们将本是守护兽的山神,变成了他们攫取力量和财富的工具。
而所谓的石母,根本不是祭品,而是与山神沟通的祭司。
我再看那张拓片。
上面是一具完整的人类骸骨,但骨骼的形态极其诡异,呈现出一种中空的、石化的状态,仿佛所有的生命精华都被抽干了。
在骸骨的盆腔位置,还嵌着一颗暗淡的石头。
这就是历代石母的下场。
够了。我合上日记,这些,足够了。
李春花带着血书和骸骨拓片,回到了村里。
她没有直接去找李万山,而是召集了所有被释放的女孩,以及她们的家人。
当血淋淋的真相被公之于众时,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我们一直都在骗自己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就是上一任石母啊!李万山说她去山里修仙了!一个老妇人当场哭昏过去。
李家!他们把我们当傻子!把我们的女儿当祭品!
愤怒像野火一样在村民中烧开。
他们不再相信李万山编造的谎言。
他们看到了自己女儿可能的未来,看到了那些被掩盖在荣耀之下的,森森白骨。
李万山用谎言构建的统治,从根基上,开始崩塌了。
整个村子,都在等着他给一个说法。
村民的质疑和愤怒,像一根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戳在李万山的痛处。
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安抚。
他彻底疯了。
他带着他最后的几个死忠,敲响了村里那口百年未响的警钟。
铛——!铛——!
急促的钟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李万山站在村委会的屋顶上,像一个跳梁小丑。
你们这些愚蠢的叛徒!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们以为那个小贱人是在救你们她是在毁了你们!
山神即将苏醒!只要山神苏醒,我们所有人,都能得到永生!长生不老!你们懂不懂!
而你们,这些忤逆神意的人,都将被清算!你们的灵魂将在痛苦中哀嚎一万年!
他的话语充满了煽动性,但这一次,村民们没有被蛊惑。
恐惧压过了贪婪。
他们看着李万山,像在看一个疯子。
见威逼无效,李万山露出了狰狞的本性。
好!好!既然你们不想要永生,那我就送你们去死!
他大手一挥。
把那几个叛徒,还有那两个老东西,都给我抓起来!
9、
他的死忠像疯狗一样冲进人群。
李春花,还有几个带头反抗的女孩,瞬间被制服。
更让我心胆欲裂的是,他们冲进了我的家。
将我的父母,也一并抓了出来。
我的母亲还在尖叫。
村长!我们是一伙的啊!我们把女儿都献给你了!
父亲则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万山冷笑一声。
一伙的养出那种孽障,你们也配正好,你们的血脉最纯,用来提前开启血祭,再合适不过了!
他根本不在乎谁是谁。
所有不听话的,都是他计划的垫脚石。
他们被绳索捆着,像拖死狗一样,被押送到了后山祭坛。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一个个绑在祭坛周围的石柱上。
李春花对着我大喊。
林姝姐!别管我们!毁了这里!
我的父母则哭喊着向我求饶。
小姝!救救我们!我们是你爸妈啊!
我们知道错了!你快求求山神,放过我们吧!
真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求的还是神,而不是自己的女儿。
李万山将他们全部绑好,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贱人,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反抗我的下场。
他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这一切。
我本来想让你舒舒服服地完成使命,但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现在,我就用他们的血,强行唤醒山神!到时候,你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能量容器,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意识,只会输送能量的活死人!
哈哈哈哈!你不是想当救世主吗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最想救的人,是怎么因你而死的!
他开始布置血祭的法阵。
朱砂、兽血、符咒……
随着法阵的启动,我能感觉到,我与山神的连接,变得愈发不稳定。
一股狂暴的、嗜血的力量,正在被强行引动。
山神在被激怒。
而我,被钉在这场风暴的中心,无力反抗。
我的亲人,我的盟友,生命危在旦夕。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再次将我彻底淹没。
血祭开始了。
李万山划破了我父母和李春花的手腕。
鲜血顺着石柱流下,汇入法阵的凹槽。
整个祭坛,开始散发出不祥的红光。
山神被强行引动的力量,像失控的洪流,即将冲垮我的意识。
李万山在狂笑。
我的父母在哀嚎。
李春花咬紧了牙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一刻。
我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我不再试图控制山神,也不再试图守住自己的意识。
我做了一个,李万山永远也想不到的决定。
我将我的意识,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完全沉入了与山神的共鸣之中。
我没有像我的父母那样,祈求山神毁灭谁,拯救谁。
我只是,把我的一切,都喂给了它。
【饿了吧】
我的意念,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强大。
【我妹妹被剖开肚子的那一刻,你感觉到了吗】
【这就是绝望。】
【我被父母背叛,被至亲诅咒的那一刻,你尝到了吗】
【这就是背叛。】
【现在,我看着我的亲人、我的盟友,即将死在我的面前。】
【这就是……愤怒!】
我将从妹妹惨死开始,到此刻为止,积攒的所有痛苦、仇恨、怨毒、不甘……所有最浓烈、最黑暗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像一场盛宴,呈现在了那个饥饿了数百年的原始意识面前。
10、
山神,停住了。
它被强行引动的狂暴,瞬间平息。
它像一个只吃过干粮的乞丐,第一次尝到了满汉全席。
那些冰冷的石头,跟这种充满了味道的精神祭品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
吼——!!!
一声震彻整个山谷的咆哮,从地底深处传来。
但那不是苏醒。
而是被欺骗了数百年的,滔天怒火!
李万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怎么回事山神……山神怎么会……
他不懂。
他永远不会懂。
他以为他在饲养山神,其实,他只是在折磨它。
而我,才是那个真正懂得如何喂养它的人。
李万山。
我站了起来,第一次,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我感觉不到生命力的流逝,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因为此刻,我即是山神。
你不是一直想成为山神的使者吗
我抬起手,掌心的血色印记,光芒万丈。
作为现任‘石母’,我拥有最高权限。
现在,我宣布……
我的声音,仿佛带着整个山脉的意志。
解除与林姝的血脉锁定。
掌心的印记,瞬间消失了。
李万山惊恐地看着我。
不……不可能!
链接新的目标——
我指向祭坛中央,那个最贪婪、欲望最强、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灵魂。
李万山。
不——!!!
李万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他想跑,但已经晚了。
山神那积攒了数百年的磅礴力量,终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完美的宣泄口。
疯狂的力量,瞬间涌入李万山的体内。
他和他那些死忠手里的孕石,也在同一时刻被激活。
石头的光芒,不是被吸收,而是从他们体内,爆发出来!
啊!我的手!我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像被吹胀的气球,被那些疯狂生长的血色矿石,从内部撑裂。
血肉、骨骼、内脏,都成了矿石生长的养料。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
他们就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
最终,祭坛上,狂笑和哀嚎都消失了。
只剩下十几座奇形怪状的、人形的血色矿石雕像。
他们保持着死前最恐惧、最扭曲的姿态,永远地矗立在这里。
成了山神最华丽的,也是最后的祭品。
你的贡品,你的墓碑。
李万山,欢迎回家。
一切都结束了。
山神在宣泄完最后的愤怒后,陷入了沉睡。
后山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些人形的血色矿石,也在一夜之间,风化成灰,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是这片山脉,再也挖不出一块孕石了。
我走过去,解开了李春花和我父母身上的绳索。
李春花扑过来抱住我,泣不成声。
我的父母,则瘫在地上,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羞愧难当,无颜面对我。
最终,他们没有跟我离开,而是选择留在这个残破的村庄里,用余生去赎罪。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幸存的村民们,在李春花的带领下,废除了所有关于石母和饲养的旧习。
他们砸了祭坛,填了密室,烧了那本罪恶的族谱。
他们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村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虽然没有了孕石带来的暴利,但他们的脸上,却有了久违的、踏实的笑容。
我掌心的印记,在李万山死后就彻底消失了。
但我知道,我和山神之间,建立了一种全新的、平等的精神链接。
它不再是囚徒,我也不再是祭品。
我们是朋友,是伙伴。
我选择离开村庄。
这一次,不再是仓皇的逃离,也不是茫然的远行。
我清楚地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妹妹临死前,在我手心刻下快逃。
她希望我逃离的是这个村庄,是石母的宿命。
现在,我完成了对她真正的承诺。
我将作为山神新的守护者,去往更广阔的世界。
去寻找那些可能还存在的、类似李家村的悲剧。
去确保,这样的血腥饲养,永不重演。
后山的山风吹过,像温柔的呢喃。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我出生、成长、绝望、又重生的地方。
然后,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远方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