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绿茵长歌 > 第1章
明德中学银杏大道·晨光绞杀场
油墨与草腥在晨雾中角力。陈啸足尖挑着全球限量「暗夜火焰」球鞋,橙黑足球毒蛇般游走于新生膝隙间。教科书坠地的闷响是他踩踏的鼓点。
“清场!”——
球却似叛逃的彗星,撕裂空气砸向林荫道!
惊呼炸响的刹那——
斜刺里飞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瓶身精准截击足球侧旋点,“嘭”地闷响炸开晶亮水花。足球哀鸣变向,擦着抱书女孩的发梢掠过,“咚”地撞上银杏树干。水流混着树皮碎屑淌下,在青石板上漫成一片小小的银河。
抱书的女孩——沈书仪——僵在原地。精装《苇间风》紧护胸前,碎发被水汽沾湿贴在颊边。阳光穿透纷扬水珠,在她惊怔的眼底折出七彩虹光。
“喂!”陈啸晃到坠球处,鞋尖碾住湿漉漉的球皮。“多管闲事?”他挑眉看向踢出水瓶的人——张宁远正弯腰拾起空瘪的塑料瓶,洗白的校服裤脚溅满泥点。起身时左膝几不可察地绷紧,像过度拉伸的弓弦。
“同学没事吧。”张宁远拧紧瓶盖,声音浸了秋凉,“还有你这不是踢球的地方。”
目光扫过陈啸球鞋——三道金箔嵌在“暗夜火焰”的漆纹里,如灼伤的疤痕。
“你他妈——”陈啸揪住他衣领的瞬间,张宁远忽然松手。
空瓶垂直坠地,“啪嗒”一声脆响。
塑料瓶弹跳着滚到陈啸鞋面,浑浊的泥水瞬间在限量版球鞋上洇开乌云般的污迹。
“操!”陈啸触电般缩脚。
人群哄笑声中,沈书仪忽然上前,将湿透的诗集摊在陈啸眼前:“1933年叶芝签名初版,水溶性金粉遇湿氧化——你准备怎么赔偿不可逆的化学反应?”
烫金封面在水渍中浮胀,签名晕成模糊的泪痕,纸页边缘已泛起毛边。
陈啸松开张宁远的衣领,喉结滚动:“…多少钱我赔。”
“赔偿前不该先道歉吗?”张宁远抚平衣领褶皱,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
“轮不到你教训我!”陈啸的怒火转向这个总在拆台的身影。
“你们,”沈书仪忽然横跨一步,隔开两人剑拔弩张的视线,“是不是该先听物主说话?”她指尖轻点诗集扉页,那里有行小字正被水渍吞噬:Ex
Libris
-
Shen
Shuyi(沈书仪藏书)。“签名可以重签,但被暴力中断的叶芝十四行诗——”她抬眼直视陈啸,“你拿什么续写?”
风卷起浸透的书页,哗啦作响如叹息。
陈啸瞪着眼前这个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张宁远,又看向沈书仪手中那本湿漉漉、价值不菲的诗集。周围新生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嘲笑声虽已压低,却更显刺耳。他昂贵的球鞋沾满泥水,精心准备的“开学亮相”变成了一场闹剧。一股强烈的憋屈感涌上心头,但沈书仪那句“你拿什么续写?”和周围无形的压力,像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他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混杂着青草、泥土和油墨的味道,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他猛地转向沈书仪,声音有些生硬,语速很快,目光却飘向别处:
“行!对…对不起!行了吧?书我会赔!高一七班,陈啸!找我!”
他几乎是吼出了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像是在完成一项极不情愿的任务,说完就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颜面扫地的地方。
“道歉要明确对象,陈啸同学。”
张宁远的声音依旧平稳,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瞬间让陈啸刚抬起的脚钉在原地。张宁远的目光转向沈书仪,清晰地补充道:“你应该向这位被你的足球惊吓、并且诗集受损的沈书仪同学道歉。”
陈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扭回头,几乎是对着沈书仪的方向再次咬牙道:“沈…沈书仪!对不起!高一七班陈啸!赔书!”
这次他明确了对象,但语气依然冲得像吃了枪药。
沈书仪看着他这副又怒又窘的样子,眼底的冷意稍缓,但语气依然平淡:“我听到了,高一七班的陈啸同学。赔偿事宜我会考虑。”
陈啸如蒙大赦,狠狠瞪了张宁远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你等着”的意味。他不再停留,也顾不上心疼脏污的“暗夜火焰”,像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拨开人群,骂骂咧咧地朝着教学楼方向大步走去,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
人群的焦点瞬间集中到了剩下的两人身上。张宁远看着陈啸离开的方向,没什么表情。他转向沈书仪,微微颔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为这场混乱波及到她?):“抱歉,让你受惊了。高一三班,张宁远。如果后续关于诗集赔偿有需要我作证的地方,可以找我。”
他清晰地报出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然后也转身,步伐沉稳地朝着教学楼走去,裤脚上的泥点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石阶高处·一位充满神秘感的人转动着手中的笔,看着冲突中的两人陈啸、张宁远,有趣的两个人,看来这个学校挺有趣的。推了推眼镜离开了冲突现场。
水渍银河·光的棱镜
沈书仪蹲身轻压诗集吸水。水面倒影破碎摇晃:陈啸正暴怒踹飞变形的空瓶,鞋钉刮擦青石迸出火星,限量球鞋的污渍随步伐甩出泥点;张宁远将瓶盖投入分类垃圾桶“可回收”口,转身时裤脚皱褶堆叠在左膝,形成一片深色阴影。
她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那两个名字:
“高一七班,陈啸!”
“高一三班,张宁远。”
一个如雷,一个似冰。
浸透的诗扉间,被水洇开的诗句浮肿如伤: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墨迹在潮湿的纤维里蔓生,吞噬掉下一行——
“唯有一人爱你朝圣者的灵魂…”
“圣”字被水泡烂,羊皮纸纤维翻卷如微型废墟。
她忽然用指甲刮开粘连的纸页。
水痕之下,被掩盖的最后半句悄然浮现:
“…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指尖停在“留痕”的凹槽里,那里嵌着一粒来自银杏树干的微小结痂。这“留痕”,是属于叶芝的诗句,属于她受损的书,还是属于那两个刚刚留下名字的少年?沈书仪合上诗集,封底水痕蜿蜒如未干泪迹。远处教学楼传来上课铃,惊飞银杏叶间的麻雀。一片金叶飘落水洼,盖住水中的“圣”字废墟,像给伤口贴上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