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年,一名塔罗牌画师,死在了我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手里。
他们夺走了我用生命绘制的塔罗牌,靠着我的心血功成名就。
但他们不知道,我重生了。
这一次,我要亲手为他们抽出那张,名为审判的最终牌。
【1】
我重生了,在一个叫许愿的女孩身上,一个刚在世纪塔罗艺术展后台累到猝死的实习生。
心脏恢复跳动的那一刻,聚光灯猛地打亮,刺得我睁不开眼。潮水般的掌声中,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展厅。
感谢各位,能来见证我和小曼的心血之作——《命运之轮》的问世。
林伟。
我曾倾尽所有去爱的男人,此刻正穿着高定西装,意气风发地站在舞台中央。他身边,依偎着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女人,笑靥如花。
苏曼。
我曾视若亲姐妹的闺蜜。
他们二人,一个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塔罗占卜师,一个是新锐灵感艺术家。而他们手中高举的那副烫金塔罗牌,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
前世,我叫温年,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塔罗牌画师。我有一个秘密,我能与塔罗牌共情,我绘制的每一张牌,都蕴含着一丝真实的力量。大阿卡纳的二十二张主牌,我更是耗尽心血,用上了我独创的灵媒——我的情绪,我的记忆,甚至是我的一滴血。
我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林伟和苏曼。
于是,在我即将完成最后一张主牌世界时,他们联手将我推下了工作室的天台。
他们伪造了遗书,说我因创作压力过大而自杀,然后心安理得地侵占了我所有的作品,名利双收。
此刻,他们正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这副《命运之轮》,融合了林大师对塔罗神秘学的深刻理解,以及苏曼老师独特的情感注入式画法,每一张牌都仿佛拥有自己的灵魂!主持人激动地介绍着。
情感注入式画法
多么可笑的词。那明明是我用生命在填补的色彩。
我胸腔里的心脏,属于一个叫许愿的女孩,但那份被背叛的恨意,却是我温年的。它像野火一样燎原,烧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痛。
我死死地盯着台上那副牌。
不对劲。
那副牌,虽然用了我的画稿,但它给我的感觉……很死。就像一具精美的尸体,没有灵魂。我注入在里面的灵媒消失了,或者说,被某种拙劣的仿制品给污染了。
他们没有完全掌握我的技术。
这个认知让我瞬间冷静下来。
接下来,为了让大家更直观地感受《命运之轮》的魔力,林大师将现场为一位幸运观众占卜!
全场沸腾。
所有人都高高举起手,渴望成为那个幸运儿。
除了我。
我只是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用许愿这具身体,冷冷地看着台上那两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林伟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他的视线竟然越过所有热情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或者说,落在了我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
就那位……穿着工作服的小姑娘吧。他温和地笑着,手指指向我,为了艺术,不辞辛劳的幕后工作者,同样值得一份命运的指引。
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
我愣住了。
苏曼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她附和道:是啊,阿伟最心疼这些努力工作的孩子了。
我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寒意。
心疼林伟从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选我,绝不是偶然。
在同事的推搡下,我被迫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我微微眯眼,林伟和苏曼的脸在光晕中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掩盖不住他们眼底深处的审视。
小姑娘,别紧张,叫什么名字林伟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就像他从前对我说话时一样。
许愿。我用这具身体沙哑的嗓音回道。
许个愿望吗好名字。林伟拿起那副《命运之轮》,熟练地洗着牌,那么,许愿,你现在最想知道什么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我想知道,人……能不能死而复生
【2】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展厅有瞬间的死寂。
林伟洗牌的手猛地一顿,牌与牌之间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苏曼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探究。
台下的观众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小姑娘问的什么问题好奇怪。
是啊,死而复生太晦气了吧。
林伟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只用了两秒就恢复了镇定,甚至还轻笑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看来我们的许愿小姐,最近是看多了奇幻小说。不过,塔罗牌确实可以为我们指引一些超越现实的答案。
他将牌在我面前呈扇形摊开。
凭你的直觉,抽一张吧。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牌面。每一张,都是我曾经熬过无数个日夜画出的心血。上面的纹路、色彩,我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
但我能感觉到,它们内在的联系已经断了。它们不再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只是一堆印刷精美的纸片。
我的指尖划过牌背,最终停留在中间。
我没有立刻抽出,而是抬眼看向苏曼,她正紧张地盯着我的手,似乎生怕我抽出什么不该抽的牌。
我忽然笑了,问她:苏曼老师,您觉得我会抽到什么牌
苏曼被我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强笑道:我……我怎么会知道。命运,在你自己手中。
是吗我意有所指地轻声反问,然后猛地抽出了一张牌。
我没有看牌面,而是直接将它翻转过来,展示给所有人。
【倒吊人】。
一个男人被倒吊在
T
型的木架上,双手背在身后,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上,神情平静,头顶甚至带着光环。
这张牌的正位含义,是牺牲、是等待、是换个角度看世界。
但此刻,它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我这个死人的手中,就有了另一层含义。
林伟的瞳孔骤然紧缩。
我清晰地记得,当初画这张牌时,我用的灵媒是什么。
是我在工作室熬了三天三夜后,累倒在地,醒来时看到窗外第一缕晨光,那一瞬间的平静与顿悟。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超然。
倒吊人……林伟喃喃自语,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他开始强行解读,这张牌告诉你,你现在可能正处于一个困境,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你需要牺牲一些东西,换个角度思考,才能迎来新生。
他说的是这张牌最浅显的牌意。
但我却摇了摇头,拿起那张牌,指着牌面上那个男人平静的脸,对林-伟说:大师,你解错了。
林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我说,你解错了。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展厅,倒吊人,确实代表牺牲。但他的牺牲,是心甘情愿的。他被倒吊着,血液流向大脑,所以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真相。他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审视。
我顿了顿,目光从林伟和苏曼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那副《命运之轮》上。
他在审视,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东西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肮脏和不堪。他在问,有些东西,真的是你们的吗偷来的荣耀,午夜梦回时,不会觉得……烫手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向他们的心脏。
苏曼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抓着林伟胳膊的手,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伟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审视和探究,现在,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厉声喝断我,一个实习生,也敢在这里妄论塔罗牌意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立刻有两个保安冲上台,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我的胳膊。
我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拖下舞台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倒吊人的牌朝着苏曼的脸上甩了过去!
纸牌的边缘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苏曼尖叫一声,捂住了脸。
我被粗暴地拖拽着,经过台下时,所有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却笑了。
林伟,苏曼,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不。
这只是开始。
我温年回来了。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还要让你们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审判。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3】
我被两个保安像扔垃圾一样扔出了会展中心。
疯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
就是,林大师和苏曼老师脾气好,要是我,直接报警抓你了!
大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光鲜亮丽。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属于许愿这具身体的虚弱感阵阵袭来。刚才在台上的对峙,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我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宏伟的建筑。
林伟,苏曼。
他们现在一定很慌乱吧。
一个知道他们最大秘密的人,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怎么做
灭口
就像他们对我做的那样。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冷。不行,我现在太弱了。许愿这具身体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无权无势,他们想让我再次意外死亡,简直易如反掌。
我必须尽快变强,必须拥有能和他们抗衡的资本。
而我唯一的资本,就是我脑子里关于灵媒塔罗牌的全部知识。
他们偷走的,只是我的画稿和半成品,但核心的制作方法,那种将自身精神力与特定灵媒融合,注入牌中的仪式和法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他们现在手里的《命运之轮》,不过是一副没有灵魂的空壳。他们之所以还能靠着它行骗,一是因为我原本的画工和设计就足够惊艳,二是因为林伟本身也懂一些塔罗牌的皮毛,足以糊弄外行。
但他们肯定不满足于此。他们一定还在想方设法,试图复原出真正的灵感注入法。
这就是我的机会。
我要赶在他们成功之前,制作出一副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比《命运之轮》更强大的塔罗牌。
我掏出许愿口袋里那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上还有几道裂痕。我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备注为妈妈的号码。
记忆涌入脑海。
许愿,二十岁,美术学院大三学生,家境贫寒,母亲常年卧病在床,为了给母亲赚医药费,她才会拼命打工,最后猝死在后台。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既是为这个可怜的女孩,也是为我自己。
我拨通了电话。
喂愿愿工作结束了吗累不累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又虚弱的声音。
妈,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累。我……想回家了。
我回到了许愿的家,一间位于老旧居民楼里、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许愿的母亲躺在床上,看到我回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安顿好她之后,我开始清点我现在的资产。
许愿的全部家当,只有几支画笔,一些廉价的颜料,和床底下藏着的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她省吃俭用存下的两千三百块钱。
这点钱,连买一套好点的画材都不够,更别提制作塔罗牌所需要的特殊材料了。
真正的灵媒塔罗牌,对载体——也就是卡纸,要求极高。我以前用的,都是从欧洲进口的特制植物纤维纸,价格不菲。
更重要的是灵媒。
我过去制作的二十一张主牌,用的灵媒都极为苛刻。
愚者,是我第一次独自旅行时,站在悬崖边感受到的自由与无畏。
魔术师,是我第一次成功将精神力注入画笔时,那种创造万物的自信。
力量,是我徒手制服一只伤人野狗后,掌心残留的温度和勇气。
这些灵媒,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而现在,我一无所有。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既然过去的无法复制,那我就要寻找新的灵媒——更强大、更黑暗,也更适合复仇的灵媒。。
我需要钱,需要一个能接触到各种特殊物品和极端情绪的渠道。
我打开许愿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很快,一个匿名的网页弹了出来。
这是一个隐藏在暗网中的交易平台,上面什么都卖:信息、物品,甚至是……生命。
我前世为了寻找一些特殊的绘画材料,曾无意中闯入过这里。
我的目光在网页上搜寻着,最终,一个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高价悬赏:寻找城南烂尾楼哭声的真相。报酬:五十万。】
城南烂尾楼
我记得这个地方。几年前那里发生过一场大火,死了不少人,之后就一直荒废着,流传着各种各样的灵异传说。
哭声
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绝望的哭声,枉死的怨念……
这不就是现成的灵媒吗
【4】
五十万,足够我启动我的复仇计划。
更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或许能让我找到制作第一张复仇之牌的完美材料。
我接下了这个悬赏。
网站要求我先提交一份能力证明,证明我不是来捣乱的骗子。
我想了想,用许愿的账号,在网上一个著名的灵异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本人承接塔罗占卜,只算三件事:寻物、问凶、测谎。每卦一万,先算后付,不准不要钱。
帖子一发出去,下面立刻涌出一堆嘲讽。
想钱想疯了吧一卦一万你怎么不去抢
还寻物问凶测谎,你以为你是谁啊神仙吗
骗子滚粗!已举报!
我没有理会这些评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我知道,真正有需求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一万块钱的。
果然,半小时后,我收到了一条私信。
我儿子三周前失踪了,警方一直找不到。你真能算出来
发信人的
ID
叫焦急的父亲。
我回复:可以。我需要你儿子的一件私人物品,最好是贴身的。
对方很快回复:地址给我。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门口站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密封袋,里面是一件小小的儿童
T
恤。
他就是焦急的父亲,李强。
大师,求求你,帮我找到我儿子。他声音嘶哑,几乎要给我跪下。
我把他请进屋,接过那件
T
恤。
入手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属于孩童的纯真气息,混杂着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涌入我的感知。
我闭上眼,将这股气息引入我的精神世界。
我没有塔罗牌,但我自己就是一副活的塔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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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凌乱的画面。
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铁链摩擦的声音……一个男人狰狞的笑脸……还有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医院,或者与医疗相关的废弃场所。我睁开眼,看着李强,你儿子被一个懂医学的人带走了。他有危险。
李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谁是谁
我需要更明确的指引。我说着,拿出许愿的画笔和一张空白的卡纸。
我将那件
T
恤上的气息,用我独特的方法引导至笔尖。
没有复杂的仪式,没有华丽的颜料,我只是用最纯粹的精神力在卡纸上勾勒。
很快,一张牌的雏形出现了。
牌面上,是一个被锁链捆绑的孩子,他的周围,是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背景是一个巨大的,写着废弃字样的红色叉号。
这张牌,没有名字。但它所传递出的信息,已经足够清晰。
城西,第三人民医院,旧院区。我指着牌面上的背景,那里五年前就废弃了,你儿子就在那里的地下停尸房。
李强的眼睛瞬间红了,他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等等!我叫住他,别自己去,报警。绑架你儿子的人,精神很不稳定,而且……他不是一个人。
在我的牌面上,那个孩子的阴影里还站着另一个模糊的人影。
李强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了
110。
两个小时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短信。
您尾号
xxxx
的账户,入账
10000.00
元。
紧接着,是李强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泣不成声,说儿子已经找到了,虽然受了些惊吓,但人没事。绑匪是医院一个被开除的医生,因为怀恨在心,绑架了院长的儿子,也就是李强的儿子,想要报复。
而被抓住的,确实是两个人,那个医生,还有一个是他雇来的帮手。
一切都和我算的一模一样。
大师,您就是我家的救命恩人!一万块太少了,我再给您打……
不必了。我打断他,这是你应得的。
挂掉电话,我看着桌上那张临时画出的寻子之牌。
在成功解救了孩子之后,这张牌上原本代表恐惧和绝望的黑色气息,竟然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我感受到了。
一种全新的灵媒——【功德】。
原来,用塔罗牌行善,也能积攒力量。
这个发现,让我对即将到来的烂尾楼之行,多了一分底气。
同时,暗网的悬赏发布方,也给我发来了消息。
资格审核通过。城南烂尾楼,午夜十二点,恭候大驾。
另一边,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
林伟烦躁地将一份报告摔在桌上。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久了,连她一张画稿里的颜料成分都分析不出来吗
苏曼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柔声安慰道:阿伟,别生气了。温年的东西,本来就邪门。我们慢慢来。
慢慢来你没看到今天那个叫许愿的女人吗林伟猛地站起来,眼中闪烁着惊恐和狠厉,她绝对有问题!她看我们的眼神,和温年死前一模一样!我查了她的资料,一个普通的贫困生,怎么可能懂那么多还敢在台上胡说八道!
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苏曼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保证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安安静静地消失。
不行!林伟却一口否决,在没搞清楚她到底是谁,知道多少事情之前,不能动她!派人盯紧她,她有任何异动,立刻向我汇报!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的都市夜景,喃喃自语。
温年……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5】
午夜十一点五十分,我抵达了城南烂尾楼。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凉,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腐朽混合的怪味。
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窃窃私语。
我没有丝毫惧意。
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鬼魂,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
我按照暗网邮件里的指示,走进了主楼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拿出手机,刚想打开手电筒,一个低沉的男声就在我身后响了起来。
关掉电子设备,在这里,它们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心中一凛,猛地回头。
黑暗中,一个高大的轮廓缓缓向我走来。他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就像一个幽灵。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借着从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才看清他的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属于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他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悬赏的发布人。他言简意赅,你可以叫我,乌鸦。
乌鸦一个代号。
你一个人来的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一个年轻女孩
不然呢我反问,悬赏帖上,可没说不欢迎女孩。
乌鸦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勇气可嘉。希望你的能力,能配得上你的勇气。
他转身朝停车场深处走去:跟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我们一前一后,在死寂的黑暗中穿行。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冷,那种阴冷的感觉,像是要渗透到骨子里。
终于,他停在了一扇紧闭的铁门前。
就是这里。乌鸦说,每到午夜,哭声就会从里面传出来。凄厉,绝望,像是来自地狱。我找过很多人,有物理学家,有声学专家,甚至还有所谓的大师,但没人能解释,也没人敢进去。
所以你找到了我。我平静地说。
你发的帖子我看了,寻子那件事我也查了。乌鸦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认真,你的方法,很特别。我不管你是真有神通还是心理侧写大师,只要你能解决这件事,五十万就是你的。
我点点头,将手放在了冰冷的铁门上。
一股远比之前在
T
恤上感受到的要浓烈千百倍的负面情绪,瞬间冲入我的脑海!
是怨念!
铺天盖地的怨念!
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在我眼前闪过,他们在大火中挣扎、哀嚎,最终化为灰烬。他们的绝望和不甘,像烙印一样刻在了这个空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形成了强大的怨念磁场。
这就是哭声的来源。
这不是鬼魂作祟,而是强烈情绪能量的残留。
普通人靠近,会被这股能量影响,产生幻听,甚至精神错乱。
但对我来说……
这简直是完美的灵媒!
我要进去。我说。
乌鸦的眼神闪了闪:你确定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清醒着出来的。
打开它。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乌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铁门上的三道大锁。
吱呀——
铁门被推开,一股混杂着焦糊味的陈腐空气扑面而来。
里面,是比外面更深沉的黑暗。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进去,乌鸦却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等等。他递给我一个东西,带上这个。
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用黑布包裹着的东西,入手冰凉,质感像金属。
这是什么
护身符。乌鸦的声音很低沉,一个朋友送的,或许能有点用。
我看着他,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丝……担忧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我没有拒绝,将那个小小的护身符放进口袋,然后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世界,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死寂吞噬。
我闭上眼睛,放开自己的所有感知,去拥抱这股庞大的怨念能量。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好痛……好热……
我不想死……救救我……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中尖叫,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这就是怨念的攻击吗
不行,我不能被吞噬。我要驾驭它们!
我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恢复了一丝清明。我盘腿坐下,开始运转我独创的精神法门,将这些散乱的、充满攻击性的怨念,一点点地梳理、引导,然后……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有不慎,我就会精神崩溃,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乌鸦靠在墙上,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短信。
目标已进入指定地点。
他熄灭了烟,回了两个字。
【收到。】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铁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就在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我凄厉无比的惨叫!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仿佛正在经历着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乌鸦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猛地冲向铁门,想把门打开,却发现门已经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根本推不开!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拳狠狠地砸在铁门上。
而门内,我的惨叫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绝望。
【6】
门内,我正经历着一场精神世界的风暴。
那些怨念化作了实质的利爪,疯狂地撕扯着我的意识。大火焚身的灼痛,窒息的绝望,被抛弃的怨恨……死者们临终前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要将我这个外来者拖入地狱。
我发出的惨叫,一半是真实的痛苦,一半是故意为之的示弱。
我知道门外的乌鸦在听。
我也知道,他绝不仅仅是一个悬赏发布人那么简单。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监视感。他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生意伙伴,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或者说……一个实验品。
他给我的那个所谓的护身符,入手冰凉,带着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和我制作塔罗牌的能量体系有几分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他在试探我。
而我,将计就计。
我要让他以为,我已经濒临崩溃,被这里的怨念所吞噬。
只有这样,他背后的人才会放松警惕。
啊——!
我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同时,我将吸收来的一部分怨念能量,猛地向外释放,狠狠地撞击在铁门上。
哐当!
铁门发出一声巨响,仿佛被一辆卡车撞上。
门外的乌鸦被这股力量震得连连后退,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他终于确定,里面的这个女孩绝对不是普通人!
而我则趁着这个机会,将所有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开始制作我的第一张复仇之牌。
我没有画笔,没有卡纸。
我就用这片空间,用这无尽的黑暗,用这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为颜料,用我自己的精神力为画笔,在我的意识海中,绘制那张牌。
我要画的,是【塔】。
高塔在雷电中崩塌,人们从塔顶坠落。它代表着毁灭,突如其来的灾难,以及因傲慢而导致的崩盘。
这张牌,是送给林伟和苏曼的第一份大礼。
我将火灾中死者所有的痛苦和不甘,全部注入到这张牌的构建中。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力在飞速消耗,但同时,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黑暗的力量,正在我的意识海中成型。
终于,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一张通体漆黑,只在中央有一座燃烧崩塌的白骨之塔的卡牌,在我的意识海中彻底凝聚。
【塔·怨念版】。
完成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怨念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这张牌中。
而我,也因为精神力透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隐约感觉到,口袋里那个乌鸦给我的护身符,似乎散发出了一丝温和的凉意,护住了我的心脉。
……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四周是纯白色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院
我猛地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除了有些虚弱,并没有任何不适。
门被推开,乌鸦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装,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都市白领。
你醒了。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很复杂,你昏迷了两天。
是你救了我我问。
是我把你从那个地方拖出来的。乌鸦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进去之后,里面动静很大,然后就没声音了。我破开门进去,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烂尾楼的『哭声』……
消失了。乌鸦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非常干净。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心中了然。所有的怨念,都被我凝聚到了那张【塔】牌之中。
所以,我的报酬呢我问。
乌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五十万,一分不少。另外,这里面还有额外的五十万。
为什么我不解。
乌鸦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因为,我想请你再帮一个忙。或者说,我的『老板』,想见你。
果然。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他的下文。
我的老板,对你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才,非常感兴趣。乌鸦的措辞很谨慎,他建立了一个组织,专门处理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件。我们拥有最好的资源,最专业的情报网,以及……对成员最周全的保护。
保护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乌鸦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比如,帮你解决一些……麻烦。我查过你,许愿小姐。你在『世纪塔罗艺术展』上,得罪了林伟和苏曼。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派人跟踪你了,并且,似乎不打算让你活得太久。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果然动手了。
你们到底是谁我沉声问。
我们乌鸦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微笑,我们自称为『守夜人』。负责看守这个世界,不被黑暗吞噬。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当然,我们偶尔也会利用黑暗,去对抗更深的黑暗。
他回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邀请。
许愿小姐,有没有兴趣来当一把……黑夜里的手术刀
【7】
我没有立刻答应乌鸦。
守夜人这个组织,听起来神秘而强大,但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我需要时间考虑,更需要验证他们所说的话。
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我对乌鸦说。
乌鸦似乎早有预料,他递给我一部崭新的手机:这里面有一个加密软件,通过它,你可以随时联系到我。在你决定之前,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另外,林伟和苏曼那边,我们也会帮你『打个招呼』。
接下来的几天,我回到了许愿的出租屋。
生活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暗处有两股势力在博弈。
一股,是林伟派来监视我的,那些鬼鬼祟祟的视线。
另一股,则是守夜人的保护。每当那些监视者试图靠近我时,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而失败。比如,监视我的车子会突然爆胎,跟踪我的人会突然被高空坠物砸中脑袋(只是轻伤),甚至还有人因为吃坏了肚子,在厕所里蹲了一整天。
这些意外发生得恰到好处,既起到了警告作用,又没有闹出人命。
我不得不承认,守夜人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要高明得多。
而林伟和苏曼,也显然被这些层出不穷的意外搞得焦头烂额,暂时无暇顾及我。
这正是我需要的喘息之机。
我利用这笔一百万的资金,租下了一个安保严密、带地下室的公寓作为我的新据点。然后,我通过乌鸦提供的渠道,购买了大量制作塔罗牌所需要的专业材料。
一切准备就绪。
现在,我要开始为我的复仇锻造真正的利刃。
第一张,就是已经在我意识海中成型的【塔】。
我需要一个载体,将它从虚无的意识变为现实的卡牌。
我走进地下室,这里已经被我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我将从乌鸦那里买来的、据说浸泡过圣水的白桦木研磨成粉,混合着纯银粉末,用清晨的第一滴露水调和成特殊的墨水。
然后,我拿出那张从欧洲空运过来的、用月光草纤维制成的卡纸。
我闭上眼,将意识沉入识海。
那张漆黑的、燃烧着白骨之塔的卡牌,静静地悬浮着。
我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它的力量,将其与我的精神力融合,通过指尖,注入笔端,最后,落于纸上。
嗡——
当最后一笔完成的瞬间,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我手中的卡牌发出一阵微弱的幽光。牌面上,那座燃烧的白骨之塔仿佛活了过来,我甚至能听到塔中传来无数怨魂的哀嚎。
成功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一阵虚脱。
制作这种蕴含着强大负面能量的卡牌,对我的消耗极大。
但看着手中这张塔,我的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林伟,苏曼,你们的公司不就是你们用谎言和背叛堆砌起来的高塔吗
就让我亲手将它推倒。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林伟公司的官网。
明天,是他们公司上市敲钟的日子。届时,他们会在公司顶楼的宴会厅,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邀请了各界名流。
这将是他们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也将会是他们坠落的开始。
我拿起那张塔,将它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去吧,找到你的目标。
卡牌在我手中化作一道黑烟,瞬间消失不见。
……
第二天,林伟的公司大楼外,人头攒动,豪车云集。
林伟和苏曼穿着光鲜的礼服,满面春风地接待着每一位来宾。
林总,恭喜恭喜啊!公司上市,以后可就是百亿富翁了!
苏曼老师还是那么漂亮,简直是林总的贤内助!
在一片恭维声中,林伟的笑容愈发得意。他举起酒杯,意气风发地对所有人说:感谢大家的光临!今天,是我和苏曼梦想成真的日子!也是我们公司迈向辉煌的开始!
苏曼幸福地依偎在他身边,眼波流转,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
她凑到林伟耳边,低声说:阿伟,之前派去监视那个许愿的人,全都失手了,好像有股神秘力量在帮她。
林伟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被笑容掩盖:一只小蚂蚁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等今天过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她永远闭嘴。现在,享受我们的胜利时刻。
就在这时,宴会厅中央那面巨大的
LED
屏幕,原本正在播放着公司的宣传片,突然滋啦一声,黑屏了。
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座正在燃烧和崩塌的白骨之塔。
凄厉的哀嚎声从音响中传出,回荡在整个宴会厅。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怎么回事快关掉!林伟对着技术人员怒吼。
但无论技术人员怎么操作,都无法关闭屏幕,甚至连电源都切不断。
那座塔仿佛有了生命,在屏幕上疯狂地燃烧、崩塌。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不是从屏幕里,而是从他们脚下!
整栋大楼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宾客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四散奔逃。
地震了!快跑啊!
林伟和苏曼也吓得脸色惨白。
混乱中,苏曼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惊恐地抬头,却看到林伟头也不回地朝安全出口冲去,根本没有管她的意思。
阿伟!救我!苏曼绝望地伸出手。
林伟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的眼中,苏曼看到的不是爱意,不是焦急,而是一闪而过的、冰冷的厌恶和杀机。
仿佛在说:你这个累赘。
苏曼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也就在这一刻,她头顶的天花板,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地砸了下来!
【8】
啊——!
苏曼发出了绝望的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一阵强风将她推到了一边,那块巨大的水泥板轰的一声砸在她刚才躺着的地方,地面瞬间龟裂。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她面前。
是乌鸦。
不想死的话,就跟我来。乌-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混乱的宴会厅里,宾客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尖叫声、哭喊声和建筑不断开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宛如末日。
林伟已经冲到了安全出口,他正要推开门,门却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几个穿着特殊制服、戴着战术面罩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个曾经找我寻子的警察——陈队。
只不过,他今天的眼神比上次要锐利得多。
林伟,苏曼,你们涉嫌多起商业欺诈,以及……一宗蓄意谋杀案,跟我们走一趟吧。陈队亮出了逮捕令。
林伟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谋杀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没有!
温年。陈队冷冷地吐出这个名字,一年前,从工作室天台坠楼身亡的塔罗牌画师。我们有新的证据表明,她的死并非自杀。
林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看向不远处的苏曼。
苏曼也听到了陈队的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伟,又看了看陈队,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我!是她!是苏曼干的!林伟突然像疯了一样,指着苏曼尖叫道,是她嫉妒温年的才华,是她把温年推下去的!我只是……我只是帮她隐瞒了而已!
在生死关头,他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苏曼身上。
你……你胡说!苏曼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她指着林伟,声音凄厉,林伟!你这个畜生!明明是你!是你觊觎温年的技术,是你策划了一切!是你跟我说,只要温年死了,我们就能拥有一切!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我有证据!苏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破碎的晚礼服里掏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吗林伟!你每一次跟我商量如何侵占温年作品,如何伪造证据的时候,我都录了音!
林伟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朝着苏曼猛地扑了过去,想要抢夺那支录音笔。
把东西给我!
砰!
一声枪响。
陈队朝天鸣枪示警,两个警员立刻上前,将状若疯癫的林伟死死按在地上。
狗咬狗,真是一出好戏。乌鸦站在不远处,对着耳麦低声说了一句。
而我,正坐在我的新公寓里,通过乌鸦传来的实时监控,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他们丑态毕露,互相撕咬。
看着他们用谎言堆砌的高塔,在我眼前轰然倒塌。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心中也没有复仇成功的狂喜。
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洞。
这就……结束了吗
不。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塔牌。
牌面上,白骨之塔已经化为废墟,但废墟之上,似乎有新的东西正在悄然滋生。
我的手机响了,是乌鸦。
都结束了。林伟和苏曼狗咬狗,把所有罪证都吐了出来。商业欺诈、侵占他人知识产权,外加一个蓄意谋杀,够他们把牢底坐穿了。
大楼怎么样了我问。
只是建筑结构受损,没有人员死亡。我们的人及时疏散了群众。乌鸦顿了顿,继续道,你的那张牌,威力很惊人。它似乎是直接攻击了这栋建筑的『概念』,让它『崩塌』了。很高级的能量运用方式。
这只是开始。我说。
我知道。乌鸦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陈队那边,在审讯林伟的时候,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关于温年,也就是你前世,那副没有完成的塔罗牌。
我的心猛地一紧。
林伟说,你当时正在制作最后一张主牌,【世界】。而制作这张牌,你需要一个最关键的『灵媒』。他说,那个『灵媒』,你已经找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使用,就被他们……
是什么我追问。
乌鸦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了一个让我如遭雷击的词。
一个……活人的灵魂。
【9】
一个活人的灵魂。
这六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我的大脑。
我瞬间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为什么林伟和苏曼会那么急切地对我下杀手
不仅仅是为了侵占我的作品,更是因为恐惧!
他们误解了我的话!
我永远记得,在我画完第二十一张主牌审判之后,我曾兴奋地对他们说: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找到了那个独一无二的『灵魂』,我的『世界』就能完成!到那时,我的塔罗牌,将不再是简单的占卜工具,而是一个真正可以影响现实的微缩世界!
我所说的灵魂,指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一种能将二十二张大阿卡纳所有牌意融会贯通的,至高无上的灵性核心。
可他们,那两个被贪婪和嫉妒蒙蔽了心智的蠢货,竟然以为,我要用一个活人的灵魂来献祭我的作品!
他们害怕了。
他们害怕自己会成为那个被我选中的祭品。
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强,将我变成了祭品。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许愿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乌鸦担忧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说:我在。
这件事,非同小可。乌鸦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用灵魂制作物品,这已经触及到了『守夜人』的最高禁忌。虽然林伟的话不可尽信,但我们必须调查清楚。你……真的有过这种想法吗
他的问题,既是询问,也是警告。
如果我承认,那么我将从一个可以合作的人才,变成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威胁。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他们为了脱罪,对我进行的污蔑。我的塔罗牌,汲取的是情绪,是记忆,是信念,但绝不是生命。
我相信你。乌鸦很快说道,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高层需要证据。他们已经派了专员过来,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能力评估』。你最好有所准备。
我明白。
挂掉电话,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比制作塔牌时还要疲惫。
复仇的火焰,在真相揭开的这一刻,似乎被浇上了一盆冰水。
原来,我倾尽所有去爱、去信任的两个人,不仅是贪婪的窃贼,更是愚蠢的懦夫。
我的死,源于一个荒唐至极的误会。
这让我感觉,我那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和重生,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
不对。
我猛地站起来。
这不是笑话。
林伟和苏曼的贪婪与嫉妒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没有这个误会,他们迟早也会因为别的理由对我下手。
而那个关于灵魂的污蔑,现在正像一朵乌云,笼罩在我的头顶。
守夜人不相信我。
他们只是暂时稳住我。一旦所谓的评估专员认定我有威胁,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抹杀。
我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冰窟。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必须证明自己。
证明我的力量,是用于守护,而非毁灭。
我看向桌上那些空白的卡纸,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我要制作一张新的牌。
一张足以向守夜人展示我真正意图的牌。
一张能洗刷我所有污名的牌。
我要制作的,是正义。
正义女神手持天秤与宝剑,蒙着双眼,代表着绝对的公平、理性的判断,以及不被表象所迷惑的真理。
制作这张牌的灵媒,不能再用怨念那样的负面能量。
我需要更纯粹、更正向的力量。
我想起了那张寻子之牌上,最后浮现出的那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功德】。
我需要大量的功德。
我打开守夜人给我的那部手机,点开了那个加密软件。
上面有一个任务板块,罗列着全国各地发生的、各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异常事件。
其中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事件编号:074】
【地点:云城第一福利院】
【描述:福利院内近期连续有超过十名孤儿陷入不明原因的深度昏迷,生命体征微弱,所有医疗手段均无效。经初步探查,疑似有梦魇类能量体在吸食孩童的生命力。】
【任务等级:B
级(危险)】
【任务奖励:守夜人积分
1000
点,贡献值
500
点。】
吸食孩童生命力的梦魇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还有什么,比拯救这些无辜的生命,更能积攒【功德】的呢
还有什么,比用【正义】之剑,斩断这邪恶的【梦魇】,更能证明我的立场呢
守夜人的评估专员,你们想看我的能力
好。
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我的塔罗牌,究竟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救人的!
我接下了这个任务。
【10】
当我抵达云城第一福利院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整座福利院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之中,只有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乌鸦没有和我一起来。他说,这是守夜人高层对我的考验,我必须独立完成。但他会通过卫星全程监控,并在必要时提供支援。
我走进福利院,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接待了我。她是这里的院长。
您就是『上面』派来的专家吗院长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求求您,救救那些孩子吧!
她带我来到一间临时的病房。
十几张小床上,躺着一个个瘦弱的孩童。他们双眼紧闭,面色苍白,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
我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粘稠的能量,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整个房间,正从这些孩子的身上,一丝丝地抽取着他们的生命力。
这就是梦魇吗
比烂尾楼的怨念更加邪恶,更加具有主动攻击性。
他们都是在睡梦中突然变成这样的。院长哽咽着说,我们试过所有办法,都叫不醒他们。
我走到一个女孩的床边,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怀里还抱着一个掉了一条腿的布娃娃。
我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额头上。
瞬间,一股冰冷的、充满了孩童恐惧尖叫的画面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那个梦魇的形态。
那不是一个固定的实体,而是一团不断变幻的黑雾。黑雾中,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它们在孩子们的梦境中,化作他们最恐惧的东西——抛弃他们的父母、欺负他们的坏人、床底下的怪物……
它在玩弄这些孩子的恐惧,以他们的噩梦为食,吸取他们的生命力。
我收回手,脸色变得异常冰冷。
院长,我需要一间绝对安静的房间,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好,好的!
我被带到了福利院的档案室。
我关上门,盘腿坐下。
现在,我要做的,不是像对付塔牌那样,去吸收和转化这股邪恶的能量。
我要做的,是审判它,净化它。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开始绘制我的正义之牌。
这一次,我用的墨水,是用象征守护的白鼠尾草灰烬,混合着我自己的血调和而成。
我的血,经过一次重生,已经蕴含着一丝超越生死的特殊力量。
我闭上眼,将精神力延伸出去,连接到那些昏迷孩童的梦境。
我没有直接对抗那个梦魇,而是用我的精神力,为每一个孩子,构建起一个温柔的梦境。
在梦里,他们被父母温柔地拥抱,吃到了最甜的糖果,拥有了最想要的玩具。
我将他们从噩梦中,暂时拉入了我为他们创造的美梦里。
这个过程,对我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我能感觉到,梦魇察觉到了我的入侵,它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开始疯狂地攻击我构建的梦境壁垒。
我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但我的手,依旧稳稳地握着笔,在卡纸上勾勒着正义的轮廓。
我将孩子们从噩梦中解脱出来时,那一瞬间产生的,最纯粹的感激和喜悦,化作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通过精神链接,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我的笔尖。
这就是我需要的功德!
金色的墨水,在卡纸上流淌。
正义女神的形象,渐渐清晰。
她的天秤,代表着我为孩子们寻回的安宁与喜悦。
她的宝剑,凝聚着我对梦魇这种邪恶存在的绝对审判意志。
而她蒙着的双眼,则代表着我此行的本心——不求回报,只为守护。
嗡——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张闪耀着圣洁金色光芒的卡牌,在我手中诞生。
正义·功德版。
完成的瞬间,我感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满了我的四肢百骸。
之前消耗的精神力,不仅完全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凝实。
我站起身,手持正义之牌,推开了档案室的门。
那个梦魇,似乎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它放弃了那些孩子,所有的黑雾开始向我涌来,在走廊里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咆哮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吞噬。
邪恶,当受审判。
我举起手中的正义之牌,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卡牌上的正义女神,仿佛活了过来。
她手中的金色宝剑,发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化作一把真实的巨剑,狠狠地斩向那团黑雾。
不——!
梦魇发出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在圣洁的金光下,所有的黑雾,所有的邪恶,都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最终化为虚无。
走廊里恢复了平静。
那股阴冷粘稠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福利院的病房里,十几个孩子,几乎在同一时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妈妈……
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揉着眼睛,喃喃地叫了一声,脸上,还带着一丝梦中的甜美微笑。
我收起正义之牌,转身准备离开。
福利院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乌鸦。
另一个,是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但眼神矍铄的老人。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赞许和一丝……欣慰。
温年小姐,或者,我该叫你,许愿老人微笑着开口,我是『守夜人』的评估专员,我叫钟离。
他向我伸出手。
欢迎你的加入。从今天起,你就是『守夜人』第零号特殊顾问,代号:【秘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