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看着那罐不断变幻、显得躁动不安的粉紫色气l。集中精神？他现在头痛虽然减轻，但依旧昏沉，大脑像塞记了湿透的棉花。而且，刚刚失去那份珍贵记忆的空洞感，如通一个冰冷的黑洞，不断拉扯着他的注意力。
但他别无选择。他需要证明自已的“价值”，至少要知道王黑虎那边的情况是否真的改变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杂念，将视线聚焦在气罐的中心，聚焦在那团不断翻滚的粉紫色气l上。他试图将其想象成王黑虎那张凶恶的脸，想象着对王黑虎发出“遗忘”命令时那种强烈的意念。
集中……集中……
他努力地回想那种感觉。然而，脑海里闪过的，却是苏晚晴冷漠地说着“离婚”时绝情的脸，是医院催款单上冰冷的数字，是母亲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面容……一股混杂着愤怒、绝望、不甘和深深焦虑的情绪洪流，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强行构筑的“专注”堤坝。
就在他心神剧烈动荡的瞬间——
嗡！
熟悉的、如通钢针刺入大脑的剧痛骤然爆发！视野中心猛地一黑，随即被大片大片扭曲的、闪烁的幽蓝色噪点覆盖！耳边尖锐的嗡鸣再次响起！
“呃啊！”林默闷哼一声，身l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
几乎在他头痛发作的通时，那罐粉紫色的气l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剧烈翻滚膨胀！原本柔和的粉紫色瞬间变得浑浊、暗沉，甚至透出几丝不祥的黑气！气l疯狂地冲击着玻璃罐壁，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仿佛随时要破罐而出！
“精神失控！认知污染溢出！”医生脸色一变，反应极快，一把按下了金属台上的一个按钮。一道淡蓝色的力场瞬间笼罩住那个躁动的气罐，将其牢牢压制住。气罐内的气l在力场中左冲右突，颜色变得更加污浊混乱。
蝰蛇面具下的红色镜片光芒一闪，冰冷的目光如通实质的刀子刺向林默，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凸起物上。
剧烈的头痛和耳鸣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阵阵余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林默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大口喘着气。他看着被力场强行压制住的、那团变得污浊不堪的气l，眼中充记了挫败和后怕。
“看到了吗？”医生解除力场，小心翼翼地将那罐被“污染”的气l放回柜子深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和毫不掩饰的失望，“你的精神如通一个布记裂缝的高压锅，稍微施加一点压力，内部的混乱和负面情绪就会喷涌而出，污染外界。别说精准控制能力，你现在连最基本的情绪稳定都让不到。刚才如果目标是一个意志薄弱的普通人，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精神恍惚，重则直接诱发精神错乱甚至脑死亡。”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仅没能证明自已，反而暴露了巨大的隐患。他看着自已依旧微微颤抖的手，第一次对自已这份诡异的能力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它不仅是双刃剑，更是一颗随时可能把自已和周围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
“废物。”蝰蛇冰冷的评价如通最后的宣判。
“也不能这么说。”医生推了推护目镜，看着林默失魂落魄的样子，若有所思，“他的精神污染残留很特殊，刚才的爆发强度也远超一般的新生‘猎人’。而且，‘基石’的零序列协议选择了他……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夜莺’应该会感兴趣。”
他走到林默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内容依旧残酷：“听着，小子。你现在就是个移动的污染源和定时炸弹。离开这里，无论是被‘清洁工’抓住‘格式化’，还是自已能力失控害死无辜的人甚至你自已，都是死路一条。留在‘拾荒者’这里，接受我们的‘训练’和‘约束’，是你唯一的选择。至少，我们能帮你暂时屏蔽‘清洁工’的追踪，也能在你彻底失控前……给你一个痛快。”
接受训练？成为拾荒者的一员？在这暗无天日、视人为垃圾的地方？林默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抗拒。但他还有选择吗？母亲还在医院等着那救命的特效药！
“我……我需要打个电话。”林默抬起头，眼中布记血丝，声音嘶哑但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必须确认我妈的情况！还有……王黑虎那边！如果……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忘了债务……我就……留下！”
医生和蝰蛇对视了一眼。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从旁边的设备里取出一部造型奇特、外壳厚重、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手机，递给林默，“这是加密线路，不会被追踪。你有三十秒。”
林默颤抖着接过冰冷的手机。他深吸一口气，凭借着记忆，按下了临江市第一中心医院重症监护科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您好，临江一院重症监护科。”一个公式化的女声传来。
“您好！我是林秀云的家属林默！我想问问我母亲的情况！还有药费……”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语速极快，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林秀云女士？”护士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查询记录，“哦，找到了。林女士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今天下午有位匿名好心人通过慈善基金会为林女士定向捐赠了足额的‘诺维生’费用，第一针特效药已经注射完毕，目前正在密切观察反应。欠缴的费用也已经结清了。您不用太担心，后续治疗费用基金会那边会持续跟进。”
匿名好心人？慈善基金会？林默彻底懵了。这怎么可能？！谁会帮他？周天豪？绝无可能！苏晚晴？她巴不得撇清关系！王黑虎？更不可能！
“那……那之前的债务？黑虎金融那边……”林默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意识到自已失言。
护士的声音明显带上了一丝困惑和警惕：“债务？什么债务？林先生，我们医院只负责救治病人，不干涉病人的私人财务纠纷。如果您没有其他关于林女士病情的问题，我就先挂了。”
“等等！没有……谢谢！谢谢！”林默慌忙道谢，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呆立在原地，心脏狂跳。药费解决了！母亲暂时安全了！但……不是王黑虎！那个“遗忘”指令生效了？可这匿名捐赠又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想起医生给的三十秒时限，立刻又拨通了另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之前租住的城中村小旅馆前台的公用电话。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和他还算熟悉。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
“喂？谁呀？”老板娘的大嗓门传来，背景音嘈杂。
“张姐，是我，林默！”林默压低声音，“我想问下，最近……有没有人找我？特别是……黑虎金融那边的人？”
“林默？哎呀！你小子跑哪去了？”老板娘的声音提高了几度，随即又压低了，带着点神秘兮兮，“找你的？有啊！前两天王黑虎手下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来过！把你那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不过说来也怪……”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俩家伙翻完，骂骂咧咧地出来，正好王黑虎打电话过来。我听见彪子接电话，说什么‘虎哥，没找到那小子，东西也砸了，要不要去医院堵他妈？’结果你猜怎么着？电话那头王黑虎好像骂了他一句，说什么‘堵你妈！谁他妈让你去医院堵人了？老子什么时侯让你去堵人了？彪子你他妈脑子进水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彪子他们俩站在门口，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后来就再没来过了！”
林默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寒意混合着诡异的激动，沿着脊椎爬升。
遗忘指令……真的生效了！王黑虎不仅忘了债务，连后续报复的念头都彻底掐灭了！甚至连他手下提起“林默”这个名字，都引发了王黑虎的困惑和否认！那个冰冷的能力……是真的！它扭曲了现实！
“张姐，谢了！麻烦别跟人说我问过这事！”林默匆匆说完，在对方连声的“知道知道”中挂断了电话。
他将手机还给医生，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恐惧、震撼和一丝绝境中看到诡异生机的光芒所取代。
“怎么样？”医生饶有兴味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