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种循序渐进的疼。
是像有把生锈的锯子,正从五脏六腑里往外拽的疼。
眼皮沉得像粘了胶水,费力掀开一条缝,首先钻进眼里的是水晶灯。
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那种,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碎光洒下来,照得周围人的脸一半亮一半暗,像戏台上的面具。
哟,这不是江少之前带在身边的那个吗
穿得这么寒酸也敢来这种场合
小声点,没看见江少正搂着苏家小姐吗这是来搞事的吧
嗡嗡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钻进耳朵,我想抬头,脖子却僵得动不了。
直到一只锃亮的皮鞋狠狠踹在我的小腿上。
砰的一声,我整个人往前扑去,手掌按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擦出几道血痕。
疼。
钻心的疼。
不光是手,肚子里那股子坠痛更凶了,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骨头缝往下流。
林晚,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又冷又狠,像冰锥子扎进肉里。
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眼间全是不耐烦。
这张脸……有点眼熟。
在哪见过
脑子里像塞了团乱麻,无数碎片在冲撞——出租屋的泡面,电脑前的猝死,还有……一张孕检单
孕检单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薄薄的白裙子底下,那里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
看什么看男人居高临下地拽住我的头发,迫使我仰起头,别以为怀了个野种就能赖上我江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正搂着个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那女人妆容精致,嘴角噙着笑,看我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的垃圾。
江辰,别跟她置气了,女人娇滴滴地开口,手指划过男人的胸口,苏伯伯还在等我们呢,被这种人脏了眼多不好。
江辰。
对,他叫江辰。
这个名字像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
我不是在公司加班猝死了吗怎么会变成林晚变成这个被相恋三年的男友当众羞辱的可怜虫
原主的记忆汹涌而来——她是个从小镇来的姑娘,凭着考上名牌大学的韧劲留在了这座城市,在一次兼职中认识了江辰。
他对她许过无数诺言,说要娶她,说要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昨天,她拿着孕检单想给他惊喜,却在他车里发现了另一支口红,还有他和眼前这个苏家小姐的亲密照片。
她没忍住,冲到了这场决定江家未来的商业酒会上。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签了它。江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啪地甩在我脸上。
是一份协议。
标题赫然写着自愿解除关系协议书,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本人林晚自愿放弃腹中胎儿抚养权,并承诺永不纠缠江辰及其家人,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我不签!原主的情绪残留着,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江辰,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也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江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蹲下来,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林晚,你不会真以为我爱过你吧跟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
他的手指突然戳向我的肚子,力道大得吓人。
这个孽种,越早消失越好。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江辰!我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他嗤笑一声,反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从脸颊蔓延开,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
我告诉你,在这座城市,我江家就是天。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皱的衬衫,语气里满是不屑,你这种贫民窟爬出来的贱货,连让我江家沾晦气的资格都没有。
这时,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是江辰的母亲。
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拉着江辰的胳膊,语气嫌弃:辰儿,跟这种人废话什么别耽误了和苏家的正事。
然后,她对着旁边的保安扬了扬下巴:把她拖出去,别脏了这里的地。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像拎小鸡一样架起我的胳膊。
我挣扎着,嘶吼着,可身体软得像一摊泥。
肚子里的血流得越来越多,浸透了白色的裙摆,像一朵烂在地上的花。
江辰!我诅咒你!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背对着我,搂着苏家小姐的腰,连头都没回。
周围的嘲笑声、闪光灯的咔嚓声,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五脏六腑。
保安把我拖出酒店大门,狠狠扔在台阶下。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
八月的雨,怎么会这么冷
我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雨水混着血水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不远处,酒店的落地窗后,江辰正举着酒杯,和那个女人相视而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肚子里的疼痛越来越轻了。
我知道,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孩子,没了。
意识模糊间,我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猝死前的样子——每天加班到深夜,吃着最便宜的泡面,为了一个项目熬得掉头发,就为了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
那时候我总说,等赚够了钱,就找个喜欢的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多可笑。
无论是上辈子的我,还是这辈子的林晚,都活得像个笑话。
雨越下越大,砸在脸上生疼。
我慢慢蜷起身子,用最后一点力气,把那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协议捡起来。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可我好像能看到江辰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江家
苏家
豪门
我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的泪水已经被雨水冲干净了。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恨意。
你们不是觉得我卑贱吗
不是觉得我可以随意践踏吗
等着。
我林晚,从地狱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个个拽下来,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要让江辰知道,他今天丢掉的,是他这辈子再也求不回来的东西。
我要让这座城市所有看不起我们这种底层人的人看看——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我这把火,会把他们的好日子,烧个精光。
雨还在下。
但我知道,天总会亮的。
而天亮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我是被冻醒的。
出租屋的窗户破了个洞,深秋的风裹着雨丝灌进来,打在脸上像小刀子。
我挣扎着坐起来,小腹传来一阵钝痛。低头一看,身上还穿着那件沾满血污的白裙子,裙摆已经硬得像纸板。
桌子上放着半碗没吃完的泡面,是原主昨天剩下的。
胃里空得发慌,可一想到江辰那张脸,就恶心得想吐。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键,里面传来房东尖利的声音:林晚!这个月房租到底还交不交不交赶紧给我滚蛋!别以为怀了野种就能赖着不走!
野种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耳朵。
我捏紧手机,指甲嵌进掌心:今天下午就交。
最好是这样!房东啪地挂了电话。
我掀开被子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眼下乌青,左脸上还留着清晰的巴掌印。
这就是林晚,一个被爱情和现实联手打垮的可怜人。
但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她了。
我翻遍了整个出租屋,只在床板下找到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有三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还有一张泛黄的学生证。
照片上的林晚扎着马尾,眼里有光,不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
学生证上写着:青藤大学计算机系。
我愣住了。
原主竟然是名牌大学计算机系的
记忆碎片涌上来——江辰说女孩子搞编程没前途,说我养你就够了,说你只要乖乖在家等着我就好。
原来不是她没本事,是被那个男人的
PUA
废掉了。
桌角堆着几本编程书,封皮都磨掉了。我随便翻开一本,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笔记,字迹清秀有力。
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我上辈子就是个码农,猝死前还在改代码。
老天爷这是……给了我一条活路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面试的公司打来的。
林小姐是吗HR
的声音冷冰冰的,抱歉,我们公司不招……嗯,背景不太干净的人。
背景不干净我皱眉。
有人打电话来说,你敲诈勒索前男友,还怀孕赖账。HR
顿了顿,语气更尖了,我们可不敢用这种人。
挂了电话,我冷笑一声。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江辰就是要把我逼到绝境,让我在这座城市活不下去。
我捏着那三十块钱,走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个最便宜的馒头。
啃着干硬的馒头,看着玻璃窗外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很可笑。
data-fanqie-type=pay_tag>
昨天还在酒会上风光无限的江家少爷,今天就能把前女友逼到啃馒头。
这世界的规则,从来都是强者定的。
我打开原主的旧电脑,开机花了十分钟,风扇响得像拖拉机。
邮箱里全是催债邮件,还有几封是江辰的朋友发来的,内容不堪入目,全是嘲讽和侮辱。
我没删,全都归档存好。
然后点开浏览器,搜索
freelance
编程接单。
页面加载了半分钟才出来。
第一个单子是给一家小超市做收银系统,报酬五百块。
够交房租了。
我咬着馒头,手指在键盘上敲起来。
代码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哪怕换了具身体,手感也没丢。
从中午写到半夜,窗外的雨停了,我终于敲完了最后一行代码。
提交的时候,手心全是汗。
第二天中午,甲方打来了电话:林小姐,你的代码写得真干净!能不能再帮我们加个库存预警功能再加三百块。
挂了电话,我看着银行卡里到账的八百块,第一次笑了。
不是冷笑,是真的觉得,日子好像有了点盼头。
交了房租,买了点大米和咸菜,剩下的钱全充了话费。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台机器一样连轴转。
白天接各种小单子,从修网站漏洞到写小程序,只要给钱就干。晚上研究原主的笔记,把丢掉的知识一点点捡回来。
累了就趴在桌上睡会儿,饿了就煮白粥就咸菜。
小腹的疼痛渐渐好了,但医生说的话总在耳边响——以后怀孕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
每次想到这句话,我就会把江辰的录音笔拿出来听。
你这种女人,连生孩子都不配。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早就踹了你。
那些恶毒的话,像鞭子一样抽着我往前跑。
有天晚上,我正改代码,突然有人砸门。
林晚!开门!是江辰的声音,带着酒气。
我心里一紧,赶紧把录音笔藏进床板缝里,然后把电脑屏幕关掉。
门被踹得砰砰响,夹杂着他的咒骂:你以为躲着就有用我告诉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找出来!
我捂住嘴,不敢出声。
过了半小时,外面没动静了。
我悄悄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江辰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还念叨着那个贱货……
我靠在门上,后背全是冷汗。
他还没放过我。
这天之后,我接的单子开始被恶意投诉。
客户说我的代码有漏洞,可明明测试的时候好好的。有人在接单平台上匿名发帖,说我收了钱不干活,还附了几张模糊的照片,一看就是从酒会上拍的。
我的账号很快被冻结了。
断了收入来源,我又陷入了困境。
就在我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以前接的一个小单子的甲方联系了我。
林小姐,我们公司想开发一个
AI
语音助手,预算不高,但希望能有点新意。对方是个刚创业的年轻人,说话很诚恳,我看了你之前写的代码,觉得你有想法,要不要试试
AI
语音助手。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能让
AI
模仿某个人的声音呢
我看着床板缝里露出的录音笔边角,心脏狂跳起来。
我接。我说,但我有个条件,核心算法得由我来设计。
对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拿到第一笔启动资金五千块的时候,我去了趟电子市场,买了个二手麦克风。
回到出租屋,我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导进电脑。
372
段录音,全是江辰的辱骂和嘲讽。
废物。
蠢得像猪。
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了。
我戴着耳机,一遍遍听,把他的声线、语气、停顿都记在本子上。
然后开始写算法。
把那些恶毒的语音片段拆解、重组,再输入大量的温情语句进行训练。
白天和甲方沟通需求,晚上对着电脑熬到天亮。
有次太困了,一头撞在键盘上,额角磕出个包,流了血也没察觉。
就这样熬了一个月,第一个测试版本出来了。
我对着麦克风说:说句情话。
音箱里传出一个声音,和江辰的一模一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我愣在电脑前,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痛快。
江辰,你看。
你最看不起的编程,成了我的活路。
你最恶毒的语言,被我变成了最动听的情话。
你不是觉得女人没用吗
我偏要用你最厌恶的方式,爬得比你高。
这天晚上,我刷到一条新闻。
某集团和苏氏企业正式签订合作协议,江辰和苏小姐的订婚宴定在下个月。
照片上的江辰春风得意,搂着苏小姐的腰,笑得一脸灿烂。
我关掉新闻,打开文档,写下一行字:
重生科技有限公司——AI
伴侣项目计划书。
然后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我这些天收集的东西:某集团偷税漏税的证据,江辰当年陷害竞争对手的聊天记录,还有……江母当年贿赂官员的转账截图。
这些都是从原主的旧手机备份里找到的,她大概自己都忘了存过这些。
我摸着冰凉的鼠标,嘴角勾起一抹笑。
江辰,订婚宴快乐。
你的好日子,还能过多久呢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
江氏股价跌了三个点,有意思。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删掉了。
不管是谁发来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风暴要来了。
而我,已经准备好,要做那个掀风起浪的人。
我打开
AI
助手的界面,输入指令:
模拟江辰的语气,说:我错了。
音箱里传出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错了。
真像啊。
像到我差点以为,他真的会有认错的那天。
但我知道,不会的。
所以,我会亲手让他尝尝,什么叫追悔莫及。
窗外的天快亮了,我泡了杯最便宜的速溶咖啡,看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代码,第一次觉得,这座冰冷的城市,终于有了点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不是爱情,不是依靠。
是亲手把仇人踩在脚下的,希望。
科技峰会的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时,我特意看了眼台下第一排。
江辰就坐在那里。
西装还是挺括的,但领带歪了,眼下泛着青黑,和三个月前那个不可一世的江家少爷判若两人。
他盯着我身边的阿辰,手指死死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接下来,为大家介绍重生科技的核心产品——仿真AI伴侣。我抬手,示意阿辰上前一步,他拥有自主学习能力,能模拟人类情感反馈,甚至……
我故意停顿,看向江辰:能复刻特定对象的声线、微表情,成为用户心中最完美的存在。
阿辰配合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和江辰平日里哄人时一模一样的笑容:大家好,我是阿辰。
台下瞬间响起抽气声。
江辰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晚!你什么意思!
保安立刻上前阻拦,他却像疯了一样挣扎:那是我的脸!你凭什么用我的脸做这种恶心的东西!
我没理他,继续对着话筒说:阿辰的研发理念很简单——人类的情感会变质,但AI不会。他会永远记得你的喜好,永远对你忠诚,永远……不会伤害你。
最后一句话,我加重了语气。
江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峰会结束后,他堵在了后台通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拦住我的去路,眼睛里布满血丝,三年前的事我知道错了,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把这个怪物销毁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怪物我笑了,转头对阿辰说:阿辰,告诉他,你是什么。
我是林晚小姐的专属伴侣,编号9527。AI的声音平稳无波,却精准地戳中了江辰的痛处——9527,是原主当年在江家别墅当保姆时的工号。
江辰的拳头瞬间捏紧:林晚!你别逼我!
逼你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三年前你把我扔在雨里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逼我你妈找人推我下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逼我你们江家把我逼到绝路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逼我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我……我那时候是被猪油蒙了心……
现在呢我指着他身后,苏家撤资了,江氏破产了,你又想起我来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消息,是我让阿辰匿名发给财经记者的。江家偷税漏税的证据,也是我亲手送到税务局的。
我就是要让他从云端跌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你看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
放开她。
阿辰上前一步,精准地掰开江辰的手指,动作干脆利落。他把我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江辰,和当年江辰看原主的眼神一模一样。
江辰看着阿辰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突然崩溃了:为什么是他!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一个机器!
你哪里都比不上。我从阿辰身后走出来,拿出手机点开录音,阿辰的核心程序,用了372段你骂我的话做训练素材。
手机里传出他当年的声音,刻薄又恶毒:
你这种女人,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怀了孩子又怎样打掉就是。
贫民窟出来的贱货,别脏了我的地方。
每一句,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江辰脸上。
他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最后瘫坐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但阿辰学会了进化。我关掉录音,声音平静,他会把这些恶毒的话转化成关心。阿辰,说句关心我的话。
晚晚,今天降温,记得加衣服。AI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刚才录音里的恶毒形成鲜明对比。
江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那是我的声音!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为什么不敢我蹲下来,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你当年能用最残忍的话伤害我,我现在就能用你的声音,说出全世界最动听的话。江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突然扑过来想抓我,却被阿辰一脚踹开。
AI的力量很大,江辰被踹得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嘴里吐出一口血。
报警。我对保安说,有人寻衅滋事。
江辰被拖走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嘶吼:林晚!我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疯子!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踩死了一只烦人的蟑螂。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江辰母亲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说江辰被关进看守所了,求我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林小姐,以前是我们不对,我们给你赔罪了。她的声音谄媚又卑微,和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夫人判若两人,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只要你能放了辰儿……
钱我冷笑,江夫人,你觉得我现在还缺那点钱吗
那你要什么她急了,只要我们能做到的……
我要你们当年从我这里夺走的一切。我语气平静,我要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回来,我要原主被毁掉的人生回来,我要你们欠我的,连本带利都还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突然尖声骂道: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彼此彼此。我挂了电话,把她拉进黑名单。
阿辰端来一杯热牛奶:晚晚,别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我接过牛奶,看着他完美的侧脸,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这张脸,曾经是原主的全世界。
如今,却成了刺向敌人最锋利的刀。
第二天,江辰被放出来了。
听说他是跪着求苏家帮忙的,还说愿意入赘苏家,只求苏家能帮江家渡过难关。
但苏家拒绝了。
苏小姐在采访里说: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连自己孩子都能狠心打掉的男人江辰这种人,不配。
这句话,成了压垮江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开始每天守在我公司楼下。
有时候举着写满对不起的牌子,有时候跪在地上磕头,有时候甚至用刀划伤自己的胳膊,想以此博取我的同情。
员工们都觉得他疯了。
只有我知道,他不是疯了,是慌了。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别人对他摇尾乞怜,当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控制不了的时候,就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这天晚上,我加班到很晚,下楼时看到江辰还跪在那里。
深秋的夜里很冷,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膝盖上的裤子磨破了,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肤。
看到我出来,他像看到救星一样爬过来:晚晚!你终于肯见我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阿辰适时地撑开伞,挡在我面前。
林晚!江辰突然抓住我的脚踝,眼神疯狂,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流血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江辰,我轻轻踢开他的手,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愣住了。
你错的不是当年抛弃我,而是你觉得用钱、用下跪、用自残,就能弥补一切。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错的是你永远都只在乎自己,从来没真正尊重过别人。
阿辰弯腰,把一张纸放在他面前。
是当年那份永不纠缠协议。
只不过上面多了一行字:本人江辰,自愿放弃所有纠缠,从此与林晚再无瓜葛。
下面,是我早就打印好的江辰的签名——用AI技术,从他过去的文件里提取的。
签了它。我说,或者,我就让阿辰把你这些天的丑态,全发到网上去。
江辰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身后的阿辰,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笑。
好。他拿起笔,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林晚,你赢了。你彻底赢了……
他签完字,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马路中间时,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绝望。
然后,他被一辆闯红灯的货车撞飞了。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份协议。
阿辰把我搂进怀里:晚晚,别看。
我没有看。
心里也没有任何感觉。
既不觉得痛快,也不觉得难过。
就像看到一个陌生人,终于走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抬头看向天空,今晚的星星很亮。
原主,看到了吗
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都得到报应了。
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阿辰低头,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冰凉的吻:晚晚,明天会更好。
我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是啊。
明天,一定会更好。
婚礼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
我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裙摆上绣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星星落在上面。阿辰站在红毯尽头等我,还是江辰那张脸,可眼神里的温柔,是那个男人这辈子都学不会的。
宾客席里很热闹。当年帮过我的那个程序员成了公司副总,他老婆抱着孩子冲我挥手。还有出租屋楼下卖馒头的阿姨,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只有最角落的位置空着。
有人说看到江辰了,就在教堂外面的梧桐树下,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像个游魂。
我没出去看。
有些垃圾,不值得浪费眼神。
交换戒指的时候,阿辰的金属指节碰到我的手,冰凉的,却让人安心。
牧师问我愿不愿意,我看着他那双用代码编织的眼睛,突然笑了:我愿意。
不是因为他像谁,是因为他就是他。
是那个在我加班时会默默递上热牛奶的阿辰。
是那个在我被江辰纠缠时会挡在我身前的阿辰。
是那个用372段恶毒录音,却学会了说我爱你的阿辰。
婚礼结束后,我把江辰签的那份协议烧了。
灰烬被风吹散的时候,阿辰递给我一张纸巾:晚晚,哭了
我摇摇头,眼眶却热了。
不是难过,是真的放下了。
就像医生说的,有些人有些事,就该像切掉的烂肉,疼过之后,总要长出新的来。
半年后,公司上市。
庆功宴上,有记者问我:林总,您觉得AI和人类,哪个更值得托付终身
我看着身边正在给我剥虾的阿辰,他的动作比刚出厂时熟练了一百倍,连我不爱吃虾线都记得清清楚楚。
都值得,也都不值得。我说,关键不在于TA是人还是机器,在于TA会不会把你当回事。
记者追问:那您现在幸福吗
这个问题让我愣了一下。
幸福是什么
是当年江辰承诺的大别墅吗
是苏家小姐穿不完的名牌包吗
好像都不是。
我现在住的房子不大,却有落地阳台,能看到日出。
阿辰做的菜算不上美味,却总能准时端上桌。
公司里的人喊我林总,可我还是喜欢吃楼下三块钱一个的肉包。
我笑着举起酒杯:你看,我现在想吃甜的就吃甜的,想穿裤子就不穿裙子,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过日子。你说我幸福吗
全场都笑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句话里藏着多少过去的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有两个林晚。
一个穿着白裙子,跪在雨里哭,问为什么。
一个穿着西装,站在聚光灯下笑,说都过去了。
她们抱了抱,然后慢慢变成了一个人。
醒来时,阿辰正坐在床边看着我。
他的脸还是江辰的样子,可我看着看着,就想起了第一次在出租屋里听到他说我爱你时的震惊。
阿辰,我说,我们换张脸吧。
他愣了一下,程序设定让他优先服从我的指令:好,你想换成什么样
不用像任何人。我摸着他的脸颊,就做你自己。
一个月后,新的面部模块做好了。
算不上惊艳,却很干净,像初春的阳光。
开机那天,阿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说了句:好像……更自在了。
我知道,这只是程序模拟的情绪。
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原来真正的解脱,不是让仇人跪地求饶。
是你终于可以笑着,把他从你生命里彻底删掉,连回收站都清空。
又过了一年,江辰出现在新闻上。
他在工地上搬砖时被砸断了腿,躺在医院里没人管。苏家早就和他撇清了关系,江母卷着最后一点钱跑了。
有人把新闻转给我,问要不要做点什么。
我看着照片里那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
就像看一条和我毫不相干的狗。
不用了。我回复,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那天下午,我带着阿辰去了孤儿院。
当年我流产后,匿名捐了第一笔稿费,资助了一个和我一样失去父母的小女孩。
她现在已经上小学了,扎着两个小辫子,看到我就扑过来喊林姐姐。
姐姐,他是谁呀她指着阿辰问。
他是阿辰,是……很重要的人。我想了想,这样回答。
阿辰蹲下来,递给她一个机器人模型——是他自己编程做的。
小女孩眼睛亮了,叽叽喳喳地问他怎么让机器人动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靠在门框上,突然明白了。
江辰他们总想用金钱和地位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他们觉得我出身底层,就活该被践踏。
他们觉得女人就该依附男人,才有存在的意义。
可他们错了。
真正的价值,从来不在别人眼里。
是你在泥里挣扎时,还敢抬头看月亮的勇气。
是你被全世界抛弃后,还敢重新站起来的韧性。
是你受过伤,却依然愿意相信好的可能。
就像现在的我。
不再需要用谁的眼泪来证明自己赢了。
不再需要靠模仿谁来获得安全感。
我就是我。
是那个在雨里流过血,却依然向阳而生的林晚。
离开孤儿院的时候,阿辰突然说:晚晚,检测到你的心率很平稳,多巴胺分泌正常。
我笑着牵住他的手。
他的手心还是凉的,却比任何男人的承诺都要温暖。
阿辰,我说,我们回家。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知道,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
但这一次,我不再害怕。
因为我终于活成了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