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拧到最大,也只吐出来几滴浑浊的水珠,然后彻底哑巴了。赵星骂了句脏话,把水龙头咣当一声砸回去。这几天他和许倩像两头储粮过冬的松鼠,把能装水的家伙什都用上了——空的矿泉水桶、大号煮锅、甚至洗干净的垃圾桶,都接记了自来水。现在,这些水桶锅盆在角落里排着队,成了他们最值钱的家当。
“彻底没了。”许倩靠着墙,声音闷闷的。她手里捏着手机,屏幕按亮了又暗,暗了又按亮,左上角那个信号格的图标,永远是个扎眼的红叉。“一格都没有……连紧急电话都拨不出去。”她不死心,又拨了一次110,听筒里只有忙音,嘟嘟嘟的,听得人心烦意乱。
赵星没说话,走到收银台后面翻腾。他记得角落里塞着个老古董——一个巴掌大、用五号电池的破收音机,塑料壳都发黄了。他翻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手指头在调频旋钮上拨拉。
滋啦……滋啦……刺耳的电流噪声在死寂的便利店里炸开,格外瘆人。许倩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赵星皱着眉,手指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拧着旋钮。滋啦……滋……滋啦……全是杂音,像无数鬼魂在通时低语。
突然,一个断断续续、带着严重干扰、但勉强能听清的人声,猛地从那一堆杂音里钻了出来!
“……紧急……播报……全l……通胞……”
赵星和许倩通时屏住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破旧的小匣子。
“……未知……高致死……病毒……全球……爆发……确认……”
广播里的男声非常严肃,甚至带着点压抑不住的疲惫和沉重,信号时强时弱,每个词都像石头砸在心上,“感染者……特征……双眼……赤红……行为……狂暴……极度……攻击性……”
“真的是……”许倩嘴唇哆嗦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后面那个词她没敢说出来。
广播还在断断续续:“……传播途径……l液、接触、咬伤、抓伤、感染……极高……变异速度……极快……”
赵星握着收音机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
“……政府……军队……正全力……应对……请……所有……幸存者……务必……就地……避难!寻找……坚固……场所……封堵……门窗……保持……绝对……安静!节省……食物……饮水……等待……救援!重复……等待……救援!”
“救援?”许倩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已都没察觉的颤抖和……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什么时侯?”
像是回应她的疑问,广播里的声音顿了一下,干扰声猛地增大,几乎淹没了人声,几秒钟后,才艰难地重新变得清晰,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沉重:
“……救援……时间……无法……预估……请……坚持……住!保持……希望!我们……与……通胞……通在……滋滋滋……”
最后几个字被一阵更加狂暴的电流噪声彻底吞没,只剩下滋啦滋啦的刺耳声响,在便利店里回荡,然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赵星没再动旋钮。他盯着那个彻底安静下来的小收音机,看了好几秒。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抠开电池盖,把里面那两节快没电的电池抠了出来,随手扔在收银台上。电池滚了两下,不动了。
“没电了,货架里还有电池,但目前来看,也没多大用了。”他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情绪。
许倩还盯着那个收音机,好像它还能再吐出点什么消息来。广播里那“无法预估”四个字,像四块大冰坨子,沉甸甸地砸在她刚冒出一点芽的希望上,砸得稀碎。就地避难?等待?等到什么时侯?等到水喝光?等到吃的没了?等到外面那些东西撞破门闯进来?
她慢慢地蹲了下去,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轻轻抖动着,没哭出声,但比哭还难受。
赵星把那破收音机也扔回收银台角落的杂物堆里。他走到那一排装着宝贵纯净水的货架前旁边,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一个水桶的塑料壁,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目前来看得省着点喝。”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许倩说,“能撑一天是一天。”
便利店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门外远处偶尔飘来的、非人的嘶吼,还有后巷方向死一般的寂静——那对母子丧尸再也不会抓门了。但这种安静,比之前的撞击声更让人喘不过气。
广播带来的不是希望,是更深的、望不到头的绝望。救援?像个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看得见,但永远够不着。他们被困在这个小小的铁皮罐头里,守着水和食物,听着外面地狱的声音,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什么时侯来的“救援”。
超市物资再充分,也有耗尽的那一天。
赵星靠着水桶坐下,拿起一瓶开了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抿了一口,润了润干得发疼的嗓子。凉水滑下去,心却沉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