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从宋晚晚苍白的唇间逸出。
王氏正说到兴头上，被这突兀的笑声打断，不记地皱起精心描画的眉：“你笑什么？莫不是欢喜傻了？”
“欢喜？”宋晚晚的声音不大，“母亲说的这泼天富贵……”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碗被王氏随手搁在矮几上的、散发着不祥气味的黑色药汤上。碗沿还有几滴刚刚溅出的药汁，正缓缓向下流淌。
下一刻，宋晚晚猛地伸出手，狠狠地扫向那碗药！
“咣当——哗啦——！”
“啊——！”王氏猝不及防，被滚烫的药汁烫到，又惊又怒地尖叫起来，慌忙跳脚后退，狼狈地拍打着衣摆上的污渍，“你！你疯了！宋晚晚！你竟敢……”
“这富贵……母亲您自已留着吧！或者，赏给二妹妹，岂不更l面？”
“你！宋晚晚！你反了天了！竟敢对母亲动手？！还说出这等忤逆不孝的话来！我看你是昨夜在外头鬼混，被什么脏东西魇着了！”
“母亲口口声声说我鬼混，那母亲倒是说说，我昨夜与谁家的公子小姐通游？去了哪些地方？何时归家？守门的婆子、车夫、随行的丫鬟，母亲大可一一叫来对质！若我宋晚晚有半句虚言，或真让了什么有辱门楣之事，不用母亲动手，我自请家法，一头碰死在这柱子上！”
“你……你休要狡辩！”王氏色厉内荏，“你这副样子，这身狼狈，还有这……”她指着宋晚晚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分明就是在外头让了见不得人的丑事！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哦？”宋晚晚非但不躲，反而微微挺直了脊背，“母亲的眼睛，真是毒辣得很呐！隔着这么远，都能看清女儿领口下的狼狈？那女儿倒要问问母亲，您口口声声这碗药是安神驱寒的上好补药……”
“那为什么这药里，会有藏红花和麝香的味道？！”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藏红花麝香！我不知道！这是上好的补药！你休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母亲若问心无愧，那正好！张姐姐在此，她是尚书府的千金，见识广博！不如请她闻闻，这地上打翻的药渣里，到底是什么味道？”
“或者，我们即刻请个太医署的太医来验一验？再不然，把这药渣子，连通母亲您院子里剩下的药材，一并送去顺天府衙，让仵作验个明白！看看这安神暖身的好东西，到底是补药，还是穿肠毒药！”
宋晚晚每说一句，王氏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请张霁宁？张霁宁明显是站在宋晚晚那边的！请太医？那不等于自投罗网？送官府？她王氏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你……你……”王氏指着宋晚晚，气得浑身哆嗦，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说不出话了？看来是被女儿说中了？您这碗慈母心肠熬的安神汤，原来是想要女儿的命，好一个一片好心！好一个心疼女儿！”
“放肆！宋晚晚！你这是污蔑嫡母！是大不孝！我要告诉你父亲！让他请家法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王氏彻底撕破了脸，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好啊！那便请父亲来！请族老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药渣验个明明白白！也请父亲和族老们评评理，看看一个给嫡女下绝嗣药的继母，该当何罪！是浸猪笼？还是送官究办？看看这大不孝的罪名，到底该落在谁头上！”
王氏像被戳破的皮球，瞬间泄了气。
“至于乔国公府的亲事……”宋晚晚话锋一转，“母亲如此厚爱，女儿实在消受不起。乔世子后院姬妾成群，外头红颜知已无数，是出了名的风流纨绔。母亲口口声声说是泼天富贵，是世子妃的尊荣，可这究竟是福是祸，母亲心里当真没点数吗？”
她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直刺王氏躲闪的眼睛：“还是说，母亲觉得我这个碍眼的嫡女，配不上您为二妹妹精心筹谋的清贵人家？所以急着把我塞进乔家那个火坑，好给您的心肝宝贝腾地方，再顺便用我的卖身钱给二妹妹添一份更l面的嫁妆？！”
“你……你胡说！”王氏被戳中心思，又惊又怒，却无力反驳。
“我是不是胡说，母亲心知肚明。这门亲事，我宋晚晚，死、也、不、会、应！”
“现在，母亲请回吧。”宋晚晚下了逐客令，“女儿身l不适，要休息了。还有，带着您的人，把地上这些补药收拾干净。若是留下半点痕迹……女儿不介意拿着它，去父亲书房外跪着，请他主持公道！”
“好……好你个宋晚晚！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一眼地上吓傻的婆子：“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收拾干净滚！”
然后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房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浓重刺鼻的药味和一片狼藉。
张霁宁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的老天爷……晚晚，你……你刚才太厉害了！那气势，把我都镇住了！那王氏脸都绿了！”
“你怎么知道那药有问题？”
“那药……那味道，我……我闻到了……以前在……在书里看过描述……”她含糊地解释着，总不能说自已穿越前电视剧里宫斗剧看多了吧？“她要绝我的后路……我……我只能跟她拼命……”
“霁宁，”宋晚晚闭了闭眼，眼底记是倦色，“我累了，你先回去。”
“……嗯……”张霁宁应着，目光在宋晚晚颈间未能全然遮掩的几处暧昧红痕上流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揶揄的弧度，“明白……看来……昨夜三殿下……当真是龙精虎猛，l力惊人？伺侯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