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本本攥在手里,烫得像团火。
温小厨盯着
秦依凡
三个字,指尖泛白。
她替雇主嫁给京圈大佬一年,连老公正脸都没见过,却在离婚前夜,收到了死对头的转账。
一千万,买断三年情分。
她笑出眼泪,把离婚协议甩在七老八十的总裁老公桌上,转身就走。
可男人攥住她手腕的力道,熟悉得让她头皮发麻。
温小厨,他声音低哑,带着雪地里淬过的冷,你就这么想逃
她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
原来当年电话里的哥哥是假的,消失的三年是算计,就连这场替嫁,都是他布了十年的局。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童年白月光,手腕上戴着和她同款的平安符,笑起来像极了当年挡在她身前的少年。
京北的风卷着雪,吹开陈年的疤。
她站在两个男人中间,才懂有些爱从来不是选择题。
是他藏在冷漠下的偏执,是他落在伤口上的温柔,是她躲了十年,终究要面对的自己。
1
知道他回来了,我把自己灌得烂醉,眼泪却比红酒更汹涌,砸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渍。
秦依凡这个名字,是刻在我骨头上的疤。
曾经我们是校园里最惹眼的一对,他会翻墙给我买街角的糖炒栗子,会在雪夜里把我的手揣进他大衣口袋。
可现在,他是我午夜梦回都想撕碎的人。
我忘不掉那个电话。
明明前一晚他还在视频里亲屏幕,说等我回来就求婚,零点一过,他的消息像沉入深海的石头,没了回音。
我抱着手机熬到天亮,指尖一遍遍划过聊天框,从早安发到你死了吗,全是红色感叹号。
中午两点,电话通了。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心脏像要撞碎肋骨
——
他接了。
背景里有啪啪的按键声,我骗自己:他在忙工作,他只是忘了回消息。
下一秒,一个甜得发腻的女声钻进耳朵,娇滴滴地喊:哥哥,谁啊
我的血液瞬间冻成冰。
电话被掐断了。不是我挂的。
我像被扔进真空,窒息感从脚底往上爬。
怎么会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一定是听错了,是幻听,是...
我疯了一样重拨,这一次,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对面传来模糊的啊啊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捂住了嘴,接着是那个女声不耐烦的喂
让秦依凡接电话!我吼得嗓子发疼。
手机被夺走,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风,还是那两个字:说话。
秦依凡,你身边有谁!
我和谁在一起,关你屁事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冰锥,还是说,你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了
背景里又响起那个女声,带着挑衅:阿凡,别跟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了嘛。
我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秦依凡,你他妈的混蛋!
彼此彼此。他说完,直接挂断。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把我和他的过去,彻底砸成了粉末。
2
我以为喝醉了就不会痛,可喉咙磨的生疼,发不出一点声音。
意识模糊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堵住了包厢门。
是秦依凡。
一年不见,他穿得更像个模子刻出来的精英,西装熨帖,眉眼锋利,只是看向我的时候,那眼神比冰窖还冷。
我身边的男模们大气不敢出,我却撑着桌子站起来,腰板挺得笔直——温小厨就算输了,也不能输了气势。
好久不见,秦总。我扯出个笑,眼底的红却藏不住。
他没说话,一步步朝我走来。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我承认,哪怕过了
367
天,再见到他这张脸,我的心跳还是会乱。
啊——手好痛!阿凡,我的手流血了!
娇嗲的声音打断了对峙。
我循声望去,沐小婉正捂着手指,眼眶红红的,指尖渗出一点血珠,像演电视剧。
是她。当年电话里的那个妹妹。
后来我才查到,她是秦依凡的娃娃亲,那个他嘴里不关我事的人。
秦依凡的脚步顿住了。
他眉头紧锁,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挣扎。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笑——他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吗
大学时我借他的笔记,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他都要下意识擦三遍。
可下一秒,他弯腰,利落抱起沐小婉,转身就走。
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衣角扫过我的手臂,冰凉刺骨。
我的心像是被那衣角狠狠剐了一下,钝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原来一年前没死掉的那颗心,还会痛啊。
包厢门被推开,张叔站在门口,声音温和:太太,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家。
回家我笑出声,哪个家那个连男主人面都见不到的空房子
我找男模,不过是想气气那个性冷淡的老公。
替人嫁进秦家一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京圈大佬,姓秦,和秦依凡一个姓——多可笑,我当初还觉得这只是巧合。
别墅里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有刘嫂做的菜冒着热气。
我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心里却像被醋泡过,酸得发苦。
太太,您的手!刘嫂突然惊呼。
我低头,才发现刚才被酒杯碎片划破的手指还在流血,染红了白色的桌布。
没事,不小心划的。我不在意地擦了擦。
刘嫂却急得团团转:这怎么行先生知道了要心疼的!
我笑得更厉害了,眼泪都快出来了:刘嫂,你见过哪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会心疼我这个冒牌太太
他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吧。
如果知道,他就不会让我在这个空房子里,守着一场虚假的婚姻,日复一日地想起秦依凡了。
3
离婚协议我改了三遍,每一笔都像在剜肉。
秦依凡回来了,我没必要再演下去。
京北这座城市,沾了他的气息,连风都是臭的。
秦氏集团总部在
CBD
最顶端,68
楼的总裁办公室,我只去过两次——都是来送文件,从没见过那位神秘的老公。
电梯上升时,我盯着数字发呆。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想吃溜溜梅。
叮——电梯停在
32
楼。
门开的瞬间,我和外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沐小婉穿着紧身秘书裙,眼镜滑到鼻尖,看到我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而她身边的男人,西装革履,侧脸轮廓在灯光下锋利得像刀——是秦依凡。
他下意识抬头,目光和我对上。
那一瞬间,电梯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海啸,可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叮——电梯门合上,隔绝了视线。
我靠在电厢壁上,心脏狂跳。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家境普通吗当年我们约会,连电影票都是
AA
制。
68
楼到了。方特助站在办公室门口,表情有些微妙:太太,总裁在忙,您稍等。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接起后脸色一变,匆匆说了句我马上下去就跑了。
我坐在沙发上,拆开一包薯片,心里乱糟糟的。
秦依凡...
秦氏总裁...
这两个词怎么也拧不到一起。
砰!
办公室门被撞开,沐小婉冲了进来,没等我反应,就直挺挺地朝我扑来。
我猝不及防被她压在地上,脚踝传来一阵剧痛——崴了。
你干什么!我火了,挣扎着想爬起来。
沐小婉却突然坐在地上,开始哭: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一群人涌了进来,秦依凡走在最前面。
凡,我来给你送文件,她...
她认出我,就把我推倒了...沐小婉指着地上的碎玉镯,哭得梨花带雨,这是爷爷留给我的...
我看着那堆碎片,气得浑身发抖。碰瓷碰到总裁办公室来了
秦依凡的目光扫过我,冷得像冰。温小厨,你闹够了没有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胃里的恶心感更强烈了,浑身像被扔进熔炉,烧得我睁不开眼。
闹到底是谁在闹
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凭什么在我提出离婚的这天,和沐小婉一起出现在这里
这个姓秦的男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4
瑞士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把雪山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盯着脚边摇尾巴的小崽崽,又看了看系着围裙端早餐出来的刘嫂,大脑像被塞进一团棉花。
刘嫂,你...
太太,先喝热牛奶。
刘嫂把杯子递到我手里,指尖的温度真实得发烫,先生说您体寒,特意让厨房温了三遍。
马进从身后搂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发顶:吓到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转身瞪他,小崽崽明明...
刘嫂她在医院里...
是我安排的。
他握住我发抖的手,眼底的温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沐小婉背后的人不止想害你,还想动你在乎的人。我只能提前把刘嫂送走,找了个替身演了场戏。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我手腕上的疤痕——那是捐肾时留下的:小崽崽也是,我让张叔提前送到瑞士寄养,昨天才接回来。
我看着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突然想起八岁那年,小金子替我挡拳头时,也是这样把我护在身后。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那结婚呢
我别开脸,耳根发烫,我怎么不知道
马进低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照片上的我闭着眼睛,嘴角还沾着蛋糕奶油,他却笑得一脸正经。
在医院照顾你的时候,趁你睡着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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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了捏我的脸,温小厨,从八岁那年你把肾捐给我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跑不掉了。
小崽崽突然对着门口狂吠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就看见落地窗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依凡站在雪地里,黑色大衣上落满了雪花,脸色比雪还白,眼睛却红得像要滴血。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温小厨。
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风雪的寒意,你就这么想逃
马进把我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秦总,这里不欢迎你。
滚开。
秦依凡推开门,雪山的风卷着雪沫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舞,这是我和我太太之间的事。
她现在是我太太。
马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离婚协议你签了字,秦依凡,你输了。
输
秦依凡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破碎的玻璃碴,我从来没输过。
他看向我,目光像烧红的烙铁,小厨,你忘了当年在医院,你说过要等我吗你忘了我们在杏花巷埋的许愿瓶吗
我的呼吸一滞。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冲破闸门——十岁那年,他穿着病号服,偷偷翻墙来医院看我,把一个玻璃瓶装着的星星塞给我:等我好起来,就娶你。
可后来呢后来他就成了秦依凡,那个在电话里对我恶语相向,抱着沐小婉转身就走的秦依凡。
我没忘。
我从马进身后走出来,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但我更没忘,你让我等了整整三年,最后等来一句‘彼此彼此’。秦依凡,是你先放的手。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
他突然失控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沐家当年想对你下手,我只能装作和你决裂!那个电话里的声音是假的,我从来没碰过她!
够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是不是假的,现在还有意义吗你用你的方式保护我,却把我推得更远。秦依凡,我累了,不想再猜了。
马进把我拉到怀里,冷冷地看着秦依凡: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该知道,她现在只想安稳。
秦依凡的目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枪口对准马进。
把她还给我。
他的声音在发抖,否则,我让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秦依凡!
我惊呼出声。
雪山的风呼啸着穿过房间,小崽崽对着他狂吠,刘嫂吓得捂住嘴。
马进却异常平静,甚至抬手替我擦了擦眼泪:别怕。
他看向秦依凡,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你以为你争的是她吗你争的是你自己的不甘心。
闭嘴!
秦依凡扣动扳机的瞬间,马进突然把我推开,自己却没躲。
砰——
枪声在雪山里回荡,我眼睁睁看着血花从马进的肩膀绽开,像极了当年他替我挡刀时的样子。
小金子!
我扑过去抱住他,手指被他的血烫得发痛。
秦依凡愣住了,枪从手里滑落,掉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我不是故意的...
马进忍着痛,抓住我的手按在他伤口上,抬头对秦依凡笑了笑:看到了吗爱不是占有,是舍得。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秦依凡看着我通红的眼睛,突然转身冲进风雪里,背影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我抱着马进,眼泪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你傻不傻!
他却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不傻。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厨厨,这次换我护着你。
雪山的阳光重新落下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也落在远处渐渐消失的风雪里。
我突然明白,有些伤口或许永远不会愈合,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
5
马进的伤口发炎发了三天,我守在床边,眼睛熬得像兔子。
瑞士的雪下了又停,落在窗台上,像一层化不开的霜。
厨厨,把药递我一下。
马进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他想坐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皱紧了眉。
我赶紧按住他:别动,我来。
棉签蘸了碘伏碰到他的伤口时,他还是闷哼了一声。
我的手一抖,棉签掉在地上。
对不起。我红了眼眶。
他却笑了,伸手揉我的头发:傻丫头,跟我道歉干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当年在医院,你也是这么给我换药的,手比现在还抖。
我心里一刺。
当年的事,我记不清细节了,只记得医生说我捐了肾给他,后来我心脏出了问题,被爷爷接去京北,再回来时,杏花巷的老房子空了,那个叫
小金子的男孩也不见了。
如果不是这次在刘嫂家重逢,我大概这辈子都想不起他。
叮铃——门铃响了。
刘嫂去开门,很快脸色煞白地跑回来:太太,是...是秦先生,他说有东西要给您,不然就跪在雪地里不起来。
我的心沉了下去。
马进握住我的手:别去。
我去看看。我抽回手,裹紧了大衣。有些事,总得做个了断。
秦依凡果然跪在雪地里,黑色大衣上积了厚厚的雪,像一尊快要冻僵的雕像。
他面前放着一个玻璃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罐子边缘磕掉了一块,是我当年摔的。
这是你当年给我的星星瓶。
他抬头看我,睫毛上全是冰碴,你说,一颗星星代表一天的想念,等装满了,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我的呼吸骤然停住。这个瓶子,我以为早就丢了。
你走之后,我每天都叠一颗。
他的声音发颤,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星星,到今天,一共是三千六百四十五颗。
雪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快融化成水,混着什么东西往下滴。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掌被玻璃划破了,血染红了那些星星。
秦依凡,你没必要这样。
我的声音冷得像雪,这些东西,早在你挂我电话那天就死了。
那天的电话是沐小婉录的音!
他突然抓住我的脚踝,力气大得吓人,她拿你爷爷的病历威胁我,说只要我跟你断干净,就给你找最好的心脏医生!我没办法,小厨,我只能那么说!
我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爷爷的心脏病...当年确实是突然好转的,我一直以为是医生的功劳。
你骗我。
我摇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那你后来为什么抱着她走为什么看着她欺负我不说话
我在等。
他的声音嘶哑,我在等一个机会,把沐家彻底扳倒,把你风风光光接回来。我以为你会等我,可你转头就嫁给了‘秦先生’——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拿着离婚协议走进我办公室时,我有多恨自己
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个替嫁的雇主,从一开始就是我。我怕你不肯嫁,只能用这种方式把你留在身边。我不敢见你,怕一见面就忍不住告诉你真相,怕你知道我这些年的算计,更怕...你早就不爱我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原来那个七老八十的
老公,一直是他。
原来我住的别墅,是他的;我花的黑卡,是他的;甚至刘嫂,都是他特意找来照顾我的...
你这个疯子!
我抓起地上的星星瓶,狠狠砸在他身上,谁要你用这种方式留我谁要你替我做决定秦依凡,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我有多难熬我每天都在想,你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了!
星星瓶摔在地上,碎成了片,那些染血的星星滚出来,混在雪地里,像一颗颗被揉碎的心。
啊——
我尖叫着,用脚去踩那些星星,仿佛这样就能踩碎那些撕心裂肺的夜晚。
秦依凡任由我打着、骂着,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睛红得像要流出血来:是,我是疯了。我这辈子,就只想守着你一个人。
够了!
马进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肩膀的绷带渗出血迹,脸色白得像纸,秦依凡,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你做的事你用‘保护’当借口,把她困在谎言里,这不是爱,是自私!
秦依凡猛地站起来,雪从他身上簌簌往下掉:我自私你呢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人,为什么还要抢
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马进往前走了一步,伤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她选择谁,是她的自由!
她只能选我!
秦依凡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抵在自己的心脏上,小厨,你选他,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敢!
我扑过去想夺刀,却被他狠狠甩开。
选啊!
他嘶吼着,刀尖已经刺破了衬衫,渗出一点红,你选他,我就让你这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马进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种决绝:秦依凡,你以为死就能解决问题你看看她!
他指着我,声音发颤,她现在看着你,眼里除了恨,还有什么你就算死了,也换不回她的爱!
那我就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秦依凡的情绪彻底失控,刀突然转向马进。
不要!
我想都没想,扑过去挡在马进面前。
刀尖离我的胸口只有一寸时,秦依凡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像燃尽的灰烬。
原来,你真的不爱我了。
他喃喃地说,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他转身走进风雪里,背影比刚才更佝偻,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遮住了他的脚印,仿佛他从来没来过。
我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
马进蹲下来,把我搂进怀里,他的肩膀还在流血,却紧紧抱着我,像抱着全世界。
厨厨,没事了。
他吻着我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有我在。
我埋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背叛,全是谎言;那些我以为的救赎,藏着更深的算计。
秦依凡的爱太沉重,像一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而马进的爱,像雪地里的阳光,温暖,却带着让人心疼的牺牲。
我不知道该恨谁,该怨谁。
我只知道,这场纠缠了十几年的恩怨,该结束了。
6
马进的伤好得很慢,医生说他是故意拖着不肯好,想让我多陪陪他。
我嘴上骂他幼稚,却每天变着法给他做汤喝。
瑞士的雪化了,露出青绿色的草。
小崽崽在草坪上追蝴蝶,刘嫂在院子里种郁金香,一切都平静得像一场梦。
直到那天,张叔打来了电话。
太太,秦先生把自己关在老宅里,三天没吃东西了。
张叔的声音很着急,他手里拿着您小时候的照片,嘴里一直念着您的名字...
我的心沉了一下。老宅是秦依凡的祖宅,也是当年我们埋许愿瓶的地方。
别管他。马进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带着担忧,他这是在逼你回去。
我知道。我抽回手,走到窗边,可我还是想去看看。
有些事,总得回到起点,才能彻底了结。
杏花巷还是老样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墙角的杏花落了一地。
秦依凡的老宅就在巷子尽头,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两个搪瓷碗,里面的粥已经凉透了。
秦依凡坐在门槛上,背对着我,头发乱糟糟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你来了。他没回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照片,是当年我给他的那颗许愿币,正面刻着平安,反面刻着喜乐。
还记得这个吗他把硬币递给我,你说,等我们长大了,就用它来当婚戒。
我没接。硬币上全是牙印,显然被他咬了很久。
秦依凡,我们谈谈吧。
我在他对面坐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回来。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把秦氏给马进,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回来。
不可能。
我摇头,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为什么
他突然激动起来,抓住我的手腕,就因为我骗了你就因为我用了不该用的方式马进就没骗你吗他当年明明知道我在找你,却故意不告诉我!他甚至改了名字,就是为了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我的心猛地一跳:你说什么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刘嫂家
秦依凡笑了,笑得很残忍,他早就知道刘嫂是你小时候的邻居,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胡说!我甩开他的手,心跳得像要炸开。小金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
我胡说秦依凡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摔在我面前,你自己看!这是他当年在医院的病历,他根本就不需要换肾!他当年救我,就是为了接近你!
我拿起文件,手抖得厉害。
病历上的名字是马进,诊断结果清清楚楚——左肾轻微损伤,无需移植。
怎么会这样当年医生明明说,他的肾脏被捅破了,必须立刻移植...
是他让医生骗你的。
秦依凡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他知道你心软,知道你会为了救他捐肾。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你永远记住他,让你欠他一辈子!
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那个在雪地里把我护在身后的少年,那个在医院里对我笑的小金子,那个为了我挡子弹的马进...他一直在骗我
不...不是的...
我摇着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还有小崽崽。
秦依凡逼近一步,声音冷得像冰,它根本就不是意外死亡,是马进故意毒死的,就是为了让你恨我,让你跟他走!
你闭嘴!
我尖叫着,抓起石桌上的搪瓷碗砸向他,你这个骗子!你又在骗我!
碗摔在地上,碎成了片。
秦依凡没躲,任由碎片溅到他身上,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疯狂的快意:我骗你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偏偏在你要离婚的时候出现为什么他知道那么多你小时候的事为什么他宁愿受伤,也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的话像一把把刀,插进我的心脏。我无法反驳,因为我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在说谎。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马进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枪。
秦依凡,你又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狠戾。
我在告诉她真相。秦依凡笑了,告诉她,她深爱的小金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够了!马进突然举起枪,对准秦依凡,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你杀啊!
秦依凡往前一步,把胸口抵在枪口上,你杀了我,就能永远把她留在身边了!就像你当年设计骗她的肾一样!
我没有!马进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秦依凡嘶吼着,你说啊!
当年...马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声枪响。
我眼睁睁看着秦依凡倒在地上,胸口涌出一大片血。马进手里的枪掉在地上,他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不是我...他喃喃地说,我没开枪...
我转头,看到沐小婉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一把枪,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笑:秦依凡,你终于死了。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了。
她一步步走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温小厨,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爱的两个男人,一个是骗子,一个是杀人犯!你跟我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你疯了!
我后退一步,心脏狂跳。
我是疯了。
沐小婉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我从小就喜欢秦依凡,可他眼里只有你!我好不容易让他跟你分开,你却又回来了!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举起枪,对准了我。
砰——
又是一声枪响。
我闭上了眼睛,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等我睁开眼,看到马进挡在我面前,胸口插着一颗子弹,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衫。
小金子!
我扑过去抱住他,他的身体软软的,像没有骨头。
厨厨...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
你撑住!我叫救护车!我掏出手机,手抖得按不准号码。
没用的...他笑了,笑得很虚弱,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这里...
一直是你的...
他的手慢慢垂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不——!我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
沐小婉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突然尖叫起来,转身就跑。
可她没跑几步,就被赶来的警察抓住了。
杏花巷的雨还在下,落在我的脸上,冰冷刺骨。
秦依凡的血和马进的血混在一起,染红了青石板路,像极了当年杏花巷的落英。
我终于知道了所有真相。
秦依凡的爱太偏执,马进的爱太沉重,而我,夹在他们中间,像一个笑话。
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相遇。
7
马进在
ICU
躺了七天七夜。
我守在外面,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警察来录过三次口供,我都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秦依凡死了,沐小婉被带走时疯疯癫癫地喊着
我没错,而马进,还在跟死神拔河。
第七天早上,医生终于摘下了口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他醒了,但可能...
我进去看看。
我打断他,推开门的手在抖。
马进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脸色白得像纸。
看到我时,他的眼睛动了动,艰难地抬起手。我赶紧握住他,他的手凉得像冰。
厨厨...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对不起...
别说了。我捂住他的嘴,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我知道。
我知道他没骗我。
警察后来找到了当年的医生,老头在瑞士疗养院哭着说,当年是马进的爷爷逼他改了病历——马家老爷子怕孙子跟秦家扯上关系,更怕他为了一个女孩放弃继承权,才想出
假换肾
的主意,没想到马进后来真的动了心,一直活在愧疚里。
我也知道秦依凡的疯。
沐家倒台后,警方查出当年绑架案是沐小婉父亲一手策划,就是为了逼秦依凡娶他女儿。
秦依凡这些年一边对付沐家,一边用偏执的方式护着我,他以为把我锁在身边就是爱,却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金丝笼。
小崽崽...马进咳了两声,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它在院子里...
等你喂它。
嗯。
我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厨厨,我不逼你了...
你要是想走,就走吧。
我的心像被刀割了一下。
这个替我挡过刀、替我挨过枪、骗了我十几年却又护了我十几年的男人,终于学会了放手。
我不走。我握紧他的手,贴在脸上,我等你好起来。
他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暗下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睡一会儿...
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
等他能下地走路时,已经是半年后。
瑞士的郁金香开了,我推着他在草坪上晒太阳,小崽崽趴在他脚边打盹。
秦依凡的葬礼,你想去吗他突然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不了。
有些人,放在心里就好。恨也好,怨也罢,终究是过去了。
我把秦氏捐了。马进看着远处的雪山,他留下的股份,还有马家的产业,都捐给了儿童基金会。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替秦依凡赎罪,也在替自己赎罪。
挺好的。我笑了笑,给他递了颗糖,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养养花,遛遛狗,好不好
他接过糖,放进嘴里,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糖:好。
出院那天,马进拄着拐杖,站在别墅门口等我。
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像极了当年杏花巷那个给我递苹果的少年。
厨厨。
他叫我的名字。
嗯
我们结婚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不是钻戒,是枚素圈银戒,戒面上刻着两个小字:平安。
是当年那颗许愿币的样子。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好啊。
8
三年后。
我和马进在瑞士开了家小餐馆,专卖杏花巷的家常菜。
他的肩膀不能太累,就在前台算账,我在后厨掌勺,小崽崽每天趴在门口晒太阳,日子过得像杯温水,平淡却很舒服。
偶尔会收到张叔的信,说京北的老宅拆了,建新学校时挖出了两个许愿瓶,一个里面是星星,一个里面是半颗牙——那是我小时候掉的乳牙,当年非要塞给小金子当信物。
马进看到信时,脸都红了,别扭地说:早知道当年就不埋了。
我笑着捶他: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他抓住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厨厨,谢谢你。
谢谢你没放弃我。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其实我也想谢谢他,谢谢他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了我一束光;谢谢他在我以为全世界都背叛我的时候,告诉我还有人在等我。
秦依凡的爱太烈,像烧尽的野火,最终只剩灰烬;马进的爱像细水,慢慢淌过岁月,把伤口泡得软软的,然后长出新的肉。
开春时,我们回了趟杏花巷。
老巷子翻新了,却还留着当年的青石板路。
墙角的杏花开得正盛,落在地上,像铺了层粉雪。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手里拿着颗星星糖,笑得咯咯响。
你看,像不像小时候的你马进指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两个小孩蹲在杏花树下,一个说
我以后要娶你,一个说
那你要每天给我买糖吃。
时光兜兜转转,错过了很多,也幸好,没错过最后。
马进。
嗯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好,回家就给你做。
他牵着我的手,慢慢走在杏花巷里。阳光穿过花枝,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温暖得像一个永恒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