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凌晨四点,岚湾共和国还在潮声里做梦。
海雾像一匹温顺的兽,贴着防波堤起伏,偶尔舔一舔岸边的霓虹招牌,留下湿漉漉的盐霜。
旧港七号码头的路灯,一盏一盏熄灭,仿佛有人在远处拉下了电闸。
朝雾怜生站在仓库屋顶,指间夹着一张被雨水泡软的船票。
票面上印着岚湾—星礁号·2025.08.09,终点一栏却被墨水涂黑。
那是他和夏梦忆约好一起逃跑的船。
现在船票还在,船却永远靠不了岸。
2
4:07:00——雾开始带电。
空气里浮起细小的蓝白火花,像谁把星河揉碎撒进了海里。
怜生抬头,看见月亮旁边出现了第二颗月亮。
那不是月亮,是一只巨大的椭球,镜面外壳碎裂成蛛网,每一片碎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
十二岁的夏梦忆在图书馆偷偷吻他侧脸；
十七岁的他们在暴雨里交换耳机；
二十四岁的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车站,怀里抱着一束枯萎的桔梗。
镜片的反光落进瞳孔,怜生忽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是镜片,是世界。
3
4:07:11——逆像降临。
港口大道上,行人同时停下脚步。
他们的影子从脚下爬起,像水银一样汇聚成人形。
影子的五官与本体对称相反,嘴角挂着温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下一秒,影子抬起手,食指轻轻点在本体的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血,只有尘埃。
八百万人在同一秒里被抹去,像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掉。
4
仓库屋顶,怜生听见耳机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
怜生……听得到吗
是梦忆。
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纸门。
我在中央塔
47
层,罗盘显示……只剩下我们了。
她的呼吸带着杂音,像坏掉的磁带。
定位完成,心脏裂痕
6.9
cm……我可能……走不动了。
怜生攥紧船票,指节发白。
等我。
他翻身跃下屋顶,落地的瞬间,脚下的铁皮发出一声闷响。
雾在他身后聚拢,像一条无声的河流。
5
4:07:33——第一次异能发动。
狙击枪的火光在
800
米外亮起。
子弹穿过雾气,直奔怜生眉心。
时间被拉长成粘稠的糖浆。
子弹在距他
3
cm
处开始蒸发,金属外壳化作水珠悬浮,折射
360
个颠倒的怜生。
0.2
秒后,弹头彻底消失,只剩一缕白雾。
【终末独存】启动。
世界为了让他活下去,主动改写了概率。
狙击手在远处楼顶化作尘埃,连一声惊呼都没留下。
怜生低头,指尖接住最后一粒水珠。
又近了一步。
他轻声说,像在数一场漫长的告别。
6
中央塔
47
层。
夏梦忆跪在玻璃幕墙前,指尖压住胸口。
白色帽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帽绳绷成两条将断的弦。
她的视网膜上展开【星图罗盘】——
七百万个光点,像夜空所有星。
此刻,星在坠落。
她颤抖着,最后一次把坐标对准旧港。
空白。
没有逆象,没有未来,只有怜生。
裂痕从心尖劈到心壁,血沿唇角滴落,在脚边汇成小小一滩星屑。
她倒下时,耳机里传来怜生的声音,低而稳：
梦忆,我来了。
7
08:00——灵魂离体。
梦忆睁眼,发现自己浮在空中。
身体透明,心脏不再疼,异能仍在。
她低头,看见自己倒在玻璃幕墙前,像一朵被雨打湿的桔梗。
怜生破门而入,跪在尸体旁,指尖发抖。
梦忆！
她伸手想碰他,手指穿过他的肩膀,像穿过月光。
我在。
声音直接落进他的脑海。
怜生抬头,雾灰色义眼映出她淡金色的轮廓。
泪水终于落下,穿过她的掌心,落在地面。
8
屋顶,风从海面吹来。
梦忆的灵魂坐在怜生身旁,双腿悬在边缘晃啊晃。
原来死后也会饿。
想吃什么
想喝你做的海盐汽水。
怜生笑了,眼角还红着。
回家给你做。
他们并肩看天边的第二颗月亮。
镜片开始剥落,像一场银色的雪。
雪落在他们中间,落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9
夜渐深。
梦忆第一次尝试合身。
她化作一束光,从怜生背后环抱,融进他的脊骨。
怜生闭眼——
左手是他的,右手是她的；
左眼看见现实,右眼看见她。
他们跳下屋顶,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
雾在脚下散开,像为他们让路。
10
远处,最后一盏路灯熄灭。
世界陷入黑暗,只剩心跳。
两颗心跳,隔着生与死,第一次同步。
11
旧港七号楼的天台有一架废弃的塔吊,锈蚀的钢索在风里吱呀作响。
怜生把梦忆的遗体轻轻放在塔吊阴影里,用那件被雨水浸透的白色帽衫盖住她的脸。
帽衫领口还留着她的味道——海盐汽水与图书馆旧纸混合的气息。
等我一会儿,他说,我去给你找冰。
灵魂形态的梦忆盘腿坐在半空,托着腮：傻瓜,死人不需要冰。
怜生还是脱下外套,折成小小的枕头垫在她颈后,指尖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眼泪落在她唇角,像一颗迟到的吻。
12
第一次合身发生在
4:46。
敌人是逆象·霜疫,本体曾是白港市立医院的护士长,异能是操控体温。
逆像所到之处,空气骤降至零下三十度,路面结出倒刺般的冰凌。
怜生赶到医院东门时,铁栅栏挂满冰柱,像一片冻住的森林。
耳机里传来梦忆的声音：左胸第三根肋骨,是她的核心温度节点。
明白。
他吸气——
灵魂如温水般从背后涌入,心脏被轻轻捧住,像被另一颗心脏包住。
怜生睁眼,右眼仍是雾灰,左眼却覆上一层淡金光晕。
他抬手,指尖在空气中画出一个细小的圆。
霜疫的冰霜顺着圆的边缘倒流,像被倒放的录像带,凝结成一枚晶莹的雪花,轻轻落在怜生掌心。
谢谢。怜生低语,五指合拢,雪花碎成光屑。
逆象抬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怜生瞳孔里融化,像春雪碰见了太阳。
13
战斗结束,梦忆退出身体。
怜生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结冰的路面,大口喘息。
疼吗梦忆伸手,却只摸到一阵风。
不疼。怜生笑,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珠,像泡了一次温泉。
梦忆撇嘴：骗人,你的心跳乱得跟鼓点似的。
她飘到他面前,做出捏脸的动作,指尖穿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静电。
怜生忽然伸手,掌心向上：可以……再握一次吗
梦忆愣住,半晌,把手覆上去。
没有温度,却有光。
两人的手掌像两片重叠的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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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他们回到旧港七号仓库,塔吊下的阴影成了临时营地。
怜生捡来几块破帆布,搭成低矮的帐篷。
帐顶漏风,梦忆就躺在半空,灵魂形态的她不需要被褥,却仍旧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怕冷。
怜生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外套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面。
别闹,梦忆笑,我现在是幽灵,不会着凉。
怜生固执地捡起外套,叠好放在她身边：那也盖着,仪式感。夜深,仓库外传来逆象巡逻的脚步声,像钝刀刮过铁皮。
怜生侧耳听,梦忆却飘到他背后,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别怕,我在这里。
嗯。
怜生。
嗯
唱首歌给我听吧,像从前那样。
怜生清了清嗓子,声音低低的,像月光下的潮水：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梦忆跟着哼,灵魂的光晕随着节拍轻轻晃动,像一盏被风拂过的灯。
歌没唱完,怜生已经睡着。
梦忆坐在他枕边,指尖描摹他睫毛的影子,整夜未合眼。
15
为了让合身更安全,他们在仓库顶层做练习。
梦忆像跳水一样从空中跃下,灵魂化作一道光,精准没入怜生胸口。
怜生闭眼,感受她的记忆涌入：
十二岁那年初夏,图书馆的风扇吱呀转动,她偷偷在他练习本最后一页画了一只鲸鱼；
十七岁暴雨夜,他们躲在公交站交换耳机,左边是《小星星》,右边是《七里香》；
二十二岁生日,她剪了短发,发梢扫过他的锁骨,像一场温柔的雪。
记忆如潮,却一点也不疼,反而暖得想让人落泪。
退出时,梦忆故意在指尖留了一点光屑,像在他心口撒了一把萤火。
16
第七天傍晚,暴雨。
逆像·雨师在旧港广场召唤水幕,雨滴凝成细刃,旋转如刀阵。
广场地面被切割成棋盘格,每一格都倒映着不同的过去——
怜生看见三年前的自己,在雨中向梦忆告白,声音被雷声吞没。
梦忆握住他的手：这次让我来说。
合身。
她操纵怜生的声带,声音穿过雨幕,清晰得像一束光：
夏梦忆喜欢朝雾怜生,喜欢了整个青春,再喜欢一辈子也不够。
雨刃停住,雨师的逆象抬头,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纹。
怜生抬手,掌心向上,雨刃倒卷,凝成一枚透明的心脏,轻轻落在梦忆灵魂胸口。
咚——
雨师逆像碎成水珠,像一场迟到的泪。
17
雨停,他们在仓库空地生了一堆火。
怜生脱下湿透的衬衫,挂在铁架上烤。
梦忆坐在火旁,灵魂的光晕被映得微微发红。
怜生。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把所有人都杀完了,你打算做什么
怜生用树枝拨弄火苗：开一家花店,只卖桔梗。
那我呢
你当老板娘,负责收钱。
幽灵怎么收钱
那就负责笑,顾客看见你笑,就不好意思讲价了。
梦忆笑出声,火光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面,像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18
夜深,怜生睡着,梦忆悄悄起身。
她飘到仓库屋顶,望着远处逐渐熄灭的战火。
灵魂形态的她没有心脏,却仍下意识按住胸口。
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裂痕,每合身一次,就加深一分。
她知道,当裂痕贯穿灵魂,她会彻底消散。
但她没说。
她转身,看着帐篷里熟睡的怜生,轻声道：
再陪你久一点,就一点点。
19
镜蜃悬在第
97
天的高度,像一枚停止走动的钟。
怜生把它称作第二个月亮,而梦忆把它当作日历——
每杀一名异能者,月亮便剥落一块镜片。
如今,它只剩最后三片,摇摇欲坠。夜里,怜生在天台用粉笔在铁板上刻正字：
第
71
夜第
72
夜……
梦忆飘在旁边,手指点着数字,小声纠正：
是
73
了,你漏记了一次。
怜生笑笑,把粉笔递给她。
粉笔穿过她的掌心,落在地面,断成两截。
他弯腰捡起,继续写：
第
73
夜,梦忆帮我数。
20
第
74
夜,他们抵达北境无名镇。
镇子不大,却被逆像·织梦改造成一座迷宫。
每一条街都是重复的黄昏,每一个橱窗都倒映着梦忆的童年。
七岁,她抱着缺耳朵的兔子玩偶,站在福利院门口。
怜生伸手想触碰,倒影里的兔子却忽然抬头,眼眶流血。梦忆握住他的手腕：别看,是假的。
合身。
灵魂涌入,怜生的左眼亮起淡金光晕。
梦忆操纵他的声带,轻声哼起当年的摇篮曲。
音符化作实体,像一群白鸽,啄碎橱窗玻璃。
黄昏碎成光屑,逆像·织梦在鸽群中央消散。
最后一片镜片落下,像一片雪。
21
第
82
夜,极昼雪原。
逆像·霜脊操纵极光,将夜空切成碎玻璃。
极光落在雪地,开出蓝白色的火焰。
梦忆怕冷,灵魂缩进怜生的围巾里,只露出半张脸。
我们速战速决。
合身。
极光被逆转成一道道丝线,编织成巨大的风筝。
风筝拖着霜脊逆象,飞向极昼永不落的太阳。
火焰在天空绽开,像一朵迟到的桔梗。
22
第
90
夜,他们在雪原边缘生了一堆火。
柴火是旧铁路枕木,烧起来有松脂香。
怜生把罐头埋在火堆里,等它嘭地一声跳起来。
梦忆坐在火旁,灵魂的光晕被映得微微发红。
还剩最后三人。
嗯。
杀完以后,真的开花店
真的。
店名想好了
就叫‘朝雾与夏’。
梦忆笑,火光穿过她的身体,落在地面,像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23
第
93
夜,梦忆开始咳。
灵魂形态的她不会咳血,却咳出细小的光屑。
光屑落在怜生掌心,像雪,又像盐。
没事吧
可能感冒了。
她笑,眼睛弯成月牙。
怜生没追问,只在日记里多写了一行：
第
93
夜,梦忆咳光,我假装没看见。
24
第
95
夜,旧港。
逆像·鲸歌潜伏海底,用歌声唤起海啸。
浪头高达
30
米,像一堵黑色的墙。
梦忆合身,操纵怜生的声带,唱起鲸歌的反向频率。
海浪在距离港口
100
米处静止,像被按下暂停键。
鲸歌逆像浮出水面,化为泡沫。第
96
夜,废弃地铁。
逆像·盲灯熄灭所有光源,隧道陷入绝对黑暗。
梦忆的灵魂本身发光,照亮怜生的每一步。
盲灯逆像试图吞噬光源,却被自己的影子反噬。
最后一片镜片落下,像一滴泪。第
97
夜,镜蜃脚下。
逆像·零时拥有与时间对话的能力。
他让时间倒流,回到梦忆尚未死去的清晨。
怜生看见活生生的梦忆站在面前,心脏完好无损。
梦忆却摇头：是假的。
合身。
时间被强行拉回零点。
零时逆像碎成沙漏,沙粒落在地面,像一场迟到的雨。
25
97
夜后,世界真的只剩他们两人。
空城,空海,空天。
镜蜃瞳孔闭合,碎成千万片银蝶,飞向初升的朝阳。
怜生站在旧港七号楼屋顶,手里握着那艘永远靠不了岸的船票。
梦忆飘在他身旁,灵魂的光晕亮得几乎透明。
花店还开吗
开。
现在去哪儿进货
先回家。
26
他们回到最初相遇的图书馆。
书架蒙尘,风从破窗吹进来,卷起纸屑。
怜生用袖子擦干净一张桌子,把船票压在桌角。
梦忆坐在窗台,双腿晃啊晃,像十七岁那年。
怜生。
嗯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比世界还要大
说过。
再说一次。
怜生抬眼,雾灰色义眼里映出她淡金色的轮廓。
夏梦忆,我喜欢你,比世界还要大,比时间还要久。
梦忆笑,灵魂的光晕碎成千万片,像镜蜃最后的蝶。
27
夜里,梦忆咳得更厉害。
光屑落在地面,积成小小一堆。
怜生把它们装进玻璃瓶,像收藏一场雪。
疼吗
不疼。
那哭什么
怕来不及开花店。
怜生握住她的手,穿过虚无,却像握住整个宇宙。
28
第
98
天,太阳照常升起,却没有鸟鸣。
岚湾共和国只剩风在废墟间来回踱步。
旧港七号楼屋顶,怜生把
97
片镜片排成一朵桔梗的形状。
每一片都映着他们并肩作战的影子,如今安静得像标本。
梦忆坐在桔梗中央,灵魂的光晕淡得几乎透明。
世界真的空了。她说。
嗯,只剩我们。怜生答。
他把最后一片镜片递给她,指尖穿过虚无,镜片却停在半空——
像被谁轻轻接住。
29
他们决定兑现诺言。
仓库二层被改造成花店雏形：
旧铁架刷成乳白色,当作花桶；
破船帆裁成窗帘,透光又挡风；
收银台是一只倒扣的木箱,上面用粉笔写着——
朝雾与夏·今日只卖桔梗。
梦忆把名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
怜生站在旁边笑,手里捧着空花瓶。
没有花,怎么办
我有。梦忆眨眼,灵魂的光屑落在花瓶里,凝成一朵淡金色的桔梗。
花瓣半透明,像她的掌心。
30
第
99
天傍晚,花店迎来了唯一的客人——
一只流浪猫。
猫跳上窗台,尾巴扫过梦忆的虚影,像扫过一阵风。
怜生掰开罐头,把鱼肉推到猫面前。
猫吃得津津有味,胡须沾满汤汁。
梦忆蹲在旁边,伸手想摸猫头,指尖穿过柔软的毛。
猫却似有所感,抬头冲她喵了一声。
那一瞬,梦忆眼眶红了。
原来我还能被感觉到一点点。
怜生把猫抱进怀里,猫顺势蜷成毛球,尾巴扫过他的手腕。
那就让它做我们的第一位顾客,也是最后一位。
31
第
100
天,梦忆开始透明。
灵魂的光晕出现细小的裂纹,像冰面在春夜悄悄崩开。
她坐在柜台里,对着玻璃瓶发呆——
瓶里装着
97
夜以来她咳出的光屑,如今已积成半寸高。
怜生用镊子夹起一粒,放在阳光下,光屑折射出七色虹。
疼吗
像被蚂蚁咬。
那歇一会儿。
不行,花店还没开张。
32
第
101
天清晨,怜生在仓库后院发现一株真正的桔梗。
它从水泥裂缝里钻出来,花苞紧闭,像不肯见人的少女。
怜生蹲下来,指尖轻触花瓣,露珠滚落,像在哭。
梦忆飘过来,灵魂的光晕几乎透明得看不见。
把它搬进来吧。
好。
怜生用铁锹连根挖起,泥土带着潮气,像某种柔软的回忆。
桔梗被栽进最大的一只铁桶,摆在花店正中央。
梦忆把最后一粒光屑埋进土里,轻声说：
替我开花。
33
第
102
天,裂痕贯穿梦忆的灵魂。
透明如纸的胸口,裂纹像闪电蔓延。
怜生抱着她,像抱着一束光。
我们该兑现最后的约定了。
梦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一起归零。他们把猫托付给风——
猫跳上屋顶,尾巴扫过夕阳,像在说再见。
仓库里,桔梗静静绽放,淡紫色花瓣在风里轻轻颤抖。
34
午夜,旧港钟楼敲响第
12
下。
怜生和梦忆坐在花店中央,桔梗在他们中间。
没有蜡烛,梦忆的光屑在空中漂浮,像无数细小的星。
怜生伸手,掌心向上。
梦忆把手覆上去,穿过虚无,却停在半空。
数到三。
一。
灵魂的光晕亮起,像黎明前最亮的星。
二。
怜生握紧她虚影的手指,像握住一束光。
三。
心跳骤停。
35
没有巨响,没有光爆。
世界只是突然安静。
风停了,桔梗花瓣落进花瓶,发出极轻的啪嗒。
镜蜃最后的碎片化作银蝶,飞向初升的朝阳。
怜生和梦忆的身影在蝶群中渐渐透明,像两张被水浸湿的纸,慢慢溶进光里。
36
第
103
天,太阳照常升起。
旧港七号楼屋顶,桔梗花开得正好。
流浪猫蜷在花桶旁边,尾巴扫过花瓣,像扫过一阵风。
仓库墙面上,粉笔字依旧：
朝雾与夏·今日只卖桔梗
字迹在日光下微微发亮,像从未存在,又像永远存在。尾声 雾尽天明
多年以后,废墟上长出整片桔梗。
无人记得异能、镜蜃,以及那对恋人。
只有风经过时,花瓣会轻轻摇晃,像在回应一句迟到的告白：
——夏梦忆,我喜欢你,比世界还要大,比时间还要久。
终章
1
灾后第十年,岚湾共和国重建完毕。
旧港七号楼被改作雾灾纪念馆。
展厅最深处,一只玻璃瓶安静躺在聚光灯下。
瓶里装着七色光屑,标签只有一行手写体：
第
93
夜,梦忆咳光,我假装没看见。
讲解员总会停顿三秒,然后轻声补一句：
这是馆里唯一不会被摄影的展品——相机每次对焦,都会出现轻微曝光过度,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光挡在镜头前。
2
纪念馆后方,曾经的废墟开出整片桔梗。
每年
8
月
9
日凌晨
4:07,花田中央会出现一圈无风自动的涟漪,持续
97
秒。
当地人称之为零日涟漪。
有人把相机放在那里延时拍摄,照片里会出现两条并肩的影子——
一个穿白色帽衫的少女,和一个背影模糊的男孩。
照片洗出后,少年那部分总是虚焦,像被时间故意擦掉。
3
那只猫被正式收养,取名桔梗。
它每天
4:07
会准时跳上屋顶,尾巴扫过空气,像在等谁。
工作人员给它拍了无数张照片,只有一张成功：
背景是初升的朝阳,前景是一朵透明的桔梗花,花瓣边缘泛着淡金光晕。
照片右下角,有一枚浅浅的指纹——
不是猫的,也不是任何人的。
4
讲解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总爱在闭馆前独自绕馆一圈。
有一次,她听见二楼储藏室传来极轻的歌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她推门进去,只有风吹动窗帘。
窗台上,一支粉笔自己滚动,写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今日只卖桔梗。
女孩没有擦,第二天字迹却不见了。
她在报告里写：
也许是风,也许是光,也许——是他们回来看花。
5
纪念馆每晚闭馆前,会播放一段录音：
这里是朝雾与夏花店,今日只卖桔梗。
如果你路过,请带走一朵,把思念交给风。
——店主：朝雾怜生
&
夏梦忆
录音很短,却在每年的
8
月
9
日
4:07,自动延长
97
秒。
那
97
秒里,背景音会多出一段极轻的呼吸,像两个人在偷偷合唱。
彩蛋
亲爱的读者：当你读到这里,请在心里默数
7
秒,然后留下一句悄悄话——
可以是桔梗开了,也可以是任何你想对怜生与梦忆说的词。
把它发在本书唯一的评论区里,不要@任何人,也不要解释。
下一批读者滑到同一条评论时,自然会看见一片无人署名的花海。
那就是我们共同的、看不见的水印。
——朝雾怜生
&
夏梦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