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室友是个冰山阎王。
某天我无意看到他在洗澡。
我慌忙躲进房间,他咚咚敲门。
本以为开门迎接我的会是律师函,没想到……
他:不知娘子缘何藏于房中,不敢见为夫
我:我不是你娘子啊!
他:那方才娘子于屏风后窥探为夫沐浴,可是为何
这晚,我刚下班,轻手轻脚地拉开门,一阵哗哗水声穿透了寂静的走廊——他在洗澡。
他叫林砚辰,我的合租室友,人形冰山,帅是真的帅,但冷是真的冷。
经过浴室门时,一股带着奇异青松冷香的湿气扑面而来。
鬼使神差地,我的视线扫过那扇磨砂玻璃门——等等!
门…似乎没有完全关严
缝隙里,水汽像一层流动的薄纱,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剪影。
线条分明的肩背肌群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他的背上似乎还有一块半个手掌长的繁复纹身,徒增危险与性感。那图案我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往下是劲瘦的腰线,深邃的腰窝在水流的冲击下若隐若现,再往下,流畅的线条没入更隐秘的水汽深处……
我压抑住尖叫的冲动,切实地感受到脸颊一片滚烫,连滚带爬地逃进我的房间。
他应该没发现我吧,我不想收到告我骚扰室友的律师函啊!
还没等我从林冰山的肉身诱惑中回过神来,卧室的门被咚咚敲响。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趾,不敢抬头,害怕他把律师函甩我脸上。
然而,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知娘子缘何藏于房中,不敢见为夫
轰——!
我的大脑CPU瞬间被干烧了,猛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再是记忆里深潭般的冰冷审视。它们像蒙了一层薄雾的湖泊,澄澈、温润,带着一种……深情
我浑身汗毛直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感受到清楚的疼痛。
你……你叫我什么你……你你你说你是我的什么我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惊恐。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解,好看的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露出一个堪称温柔(放在以前的林砚辰脸上简直惊悚)的微笑。
娘子何出此言莫非是近来睡眠不佳,以至心神恍惚,不认得为夫了
一团乱麻在我的脑子里炸开,我扶额沉默,理智终于回笼了一些。
我装出咄咄逼人的姿态,其实是真没招了,林砚辰,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说你是我丈夫,有证据吗
他的轻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一把水墨折扇!
唰的一声,扇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利落展开。
我:……
然后他姿态优雅地对着自己扇了两下风,眼神却依旧落在我身上,带着点难以言喻的……促狭
娘子莫慌,他摇着折扇,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悠悠地抛出了又一颗深水炸弹,娘子既否认吾等夫妻之实,那为夫问你……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那双清澈多情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压低了,却清晰地钻进我耳朵里。
方才娘子于屏风后窥探为夫沐浴,可是为何
空气凝固了。
一股滚烫的血气腾地一下从我的脖子根直冲头顶。这下百口莫辩了!跳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我没有!那是意外!你门没锁!
我只能语无伦次地反驳,整个人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林砚辰看着我炸毛的样子,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摇扇子的动作更悠闲了,眼神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哦是么
他拖长了调子,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一副我懂,娘子脸皮薄的了然表情,娘子说是意外,那便是意外罢。为夫……信你,不过娘子若想看……大大方方看便是了。
我的脑袋就像喷发的火山,又炸了,这位兄台,我真的不是你娘子啊。
而林砚辰仿佛还沉浸在他那个古风世界,脸上那表情分明就是我娘子害羞了真可爱!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明天,必须带他去看老子!
然而,我低估了这个古风小生的难缠程度。
他一直赖在我房间门口,我们就我们是不是夫妻进行辩论。
他那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的架势,我真的说不过他,只好摆摆手,这位兄台,我们先停战好不好。,随即我指着他原先卧室的门,喏,你的房间,进去,睡觉。
林砚辰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他那张简洁得只有床和衣柜的卧室,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他转过身,一脸的不赞同,甚至带着点被冒犯的严肃,对着我,义正词严的说:娘子此言差矣!岂有夫妻分房而居之理非但于礼不合,更是……更是……
他似乎难以启齿,白皙的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却异常坚持,更是有损娘子清誉!我作为夫君,断不能如此行事!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再次强调:谁跟你是夫妻!都说了是合租!室友!懂不懂分房天经地义!
娘子莫要羞恼,他上前一步,眼神恳切又固执,纵是合租,既已拜堂成亲(他到底哪里来的这坚定认知!),自当同室而居,方为夫妇之道。娘子请安心,为夫……睡地铺即可!
他挺直脊背,一副为了娘子我甘愿卧薪尝胆的凛然模样。
不行!我斩钉截铁,寸步不让。
开什么玩笑!跟这个思路清奇的古风小生睡一个屋我怕是活不过今晚!
要么你睡你的房间,要么你睡客厅沙发!二选一!
娘子……他看着我,眼睛里瞬间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声音也低软下去,带着点哀求的意味。
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配上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反差。
我心里某个角落不争气地软了一下,但理智立刻拉响警报:姜醒醒!清醒!是糖衣炮弹!想想他以前那张冰山脸!
少来这套!装可怜没用!我硬起心肠,指着他的卧室。进去!立刻!马上!不然……我虚张声势,我们今晚都别睡了!
突然,他眼睛亮起诡异的光,慢慢向我靠近,嗓音沙哑,哦何种意义上的,不睡
他低沉的尾音震动着我的耳膜,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侧。
啊啊啊啊啊啊啊,谁能把以前的林砚辰还给我!
林砚辰!再不听话,我就休了你!我拿出一副古代渣男的腔调冲他吼道。
我是真没招了,真的。
将计就计吧,明天去医院就真相大白了。
林砚辰终于被震慑到,脸上露出小媳妇受气的委屈,娘子别生气,为夫……为夫听话就是了。
这才一步三回头,慢吞吞地挪进次卧。
关门前,他还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低低唤了一声:娘子……好生无情……
无情你个头!我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心脏还在不规律地跳动,一半是被他气的,一半……是被那该死的、委屈巴巴的眼神给搅乱的。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拉扯时,不小心擦过他微凉手背的触感。
姜醒醒,你好像……有点顶不住这个呆萌版的古风林砚辰了。尤其是当他用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说着那些离谱又莫名真诚的话时。
不行!必须坚定立场!明天就去找医生!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几乎是押着林砚辰去了本市最权威的脑科医院。
他倒是很配合,只是那眼神,活像我要把他卖了,时不时问一句:娘子,为夫当真无碍,何须劳烦医者
闭嘴!看病!我恶声恶气,心里七上八下。挂号、排队、做检查,一套流程下来,我比他还紧张。CT、MRI、脑电图……能做的都做了。
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厚厚一叠报告单,眉头紧锁。
医生,怎么样我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带着颤抖。
老专家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的林砚辰,缓缓开口:从各项检查结果来看林先生的大脑结构、功能……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的迹象。
正常我像被雷劈中,声音拔高,怎么可能正常医生您看看他!他说话做事完全变了一个人!他非说我是他娘子!
林砚辰适时地插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医者明鉴,此乃吾妻,千真万确。
老专家无奈地摊手:姜小姐,我理解你的困惑。但检查确实显示林先生生理上没有任何问题。这种……认知和行为的转变,也许是某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心理应激反应,建议您……回家疏导,再观察一段时间老专家最后一句带着点不确定的调侃。
而旁边的实习医生的嘴快咧到耳后根了,一副我懂,小夫妻闹别扭呢的看戏表情。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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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林砚辰正常!
这比诊断出他脑子有病更让我绝望!有病还能治,这算什么我要怎么跟一个坚信我是他娘子的古人合租
娘子,为夫身体无恙,难道娘子不高兴吗身后传来林砚辰委屈低落的嗓音。
他跟着我,背着手,步履闲适,仿佛在某个江南园林中散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窃窃私语。
看那帅哥,气质真好,像拍古装剧的……
他叫他前面那女孩‘娘子’哇,好甜啊!
现在小年轻玩得真花……
我:算了,毁灭吧。
现在只想赶紧把这尊大神请回家,然后关起门来思考人生。
突然,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惊喜的声音响起。
醒宝!
我顿时老泪纵横,找到救星了!
是我的男闺蜜——乔奕。他今天穿了件粉色衬衫,一双桃花眼机灵地眨巴着,像只修成人形的狐狸。
我靠在在他耳边急促说,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现在,立刻,马上,在他面前,演我男朋友。
他在我和林砚辰中间扫了扫,眼里瞬间闪过了然和恶作剧的兴奋,极其自然地搂住我,大声道:
醒宝!不是说好今天去约会吗打你电话也不接,是不是被哪个野男人绊住啦
他的眼神刻意地瞟向旁边杵着的林砚辰,充满了挑衅。
林砚辰轮廓分明的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一层薄霜,黑眸牢牢锁定在乔奕搂着我的胳膊上。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的弧度,姿态清贵:敢问阁下,与吾妻,是何名分
乔奕被这极具冲击力的古风质问震得眉毛一抽。
但他是谁戏精本精!他非但没退缩,反而把我搂得更紧,下巴一抬,响亮地掷地有声:名分哼!当然是——
他故意停顿,然后一字一顿地宣布:男!朋!友!是不是呀,醒宝
娘子!林砚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受伤。他此言……当真
他好像真的很受伤,我莫名有些难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当真当真,这下你相信我不是你娘子了吧。
娘子,好生无情。他眼眶泛红,脸色苍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呀乔奕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松开了僵硬的我。
我头疼地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
没想到他越听越兴奋,发出丧心病狂地笑声,调侃道:醒宝呀,你在抗拒些什么,这是老天爷给你发的福利懂不懂,赶紧拿下!把他从身到心都变成你的!
滚滚滚。我烦躁推开他,心思重重地去上班了。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他那个心碎地眼神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好像真的有点可怜,不过说不定被我一刺激他就恢复了呢。
磨磨蹭蹭下了班,回到家,我刚把门推开一条缝,一股巨大的力量就猛地将我拽了进去!
天旋地转间,我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下一秒,滚烫而沉重的身躯带着带着充满侵略性的青松冷香,彻底笼罩了我。
林砚辰一手撑在我耳侧的墙壁上,将我牢牢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另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迎上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像燃着暗火的深渊,翻涌着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我的脸上。
娘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那等轻浮浪荡子,也配近你身侧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的唇瓣,为夫……忍不得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下来!
唔——!
带着惩罚和宣誓主权意味的唇瓣,封缄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解释和惊呼。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世界只剩下他滚烫的唇舌和后背紧贴的冰冷墙壁带来的强烈反差。
他温热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的身上摸索,我受惊般挣扎,拍打他的胸膛,睁开迷蒙含泪的眼,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眸子里。
娘子……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为夫……错了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您老人家刚才那架势像是要生吞了我,现在搁这儿委屈巴巴地说错了
他似乎从我震惊又茫然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低低地补充道:
……不该凶娘子。可为夫……害怕……害怕你不要我。
害怕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巨大的反差和冲击力。
娘子,他抵着我的额头,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告某种神圣的誓言:
为夫虽不才,却也容不得……娘子纳小。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惊醒的。
我心惊胆战地冲出房门,只见厨房里一片狼藉。
林砚辰光着膀子,围着一条明显小了一号的围裙,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抢救锅里一团黑乎乎的物体。
他额角沾了点面粉,看到我,眼睛瞬间亮起,娘子醒了为夫……本想做早餐,奈何厨艺不精……
大清早肉体攻击属实让我有点脸热,我压下嘴角莫名想上扬的冲动,板着脸走过去:起开起开。
突然看到他被烫红的手背,心里咯噔一下。
大哥,你这搞自残呢我一把拉过他手腕,那一片红痕看着就疼。
于是立刻去翻找烫伤膏。
林砚辰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我,白皙的肌肉在窄窄围裙的挤压下格外有冲击力,娘子有心了。
挤出药膏,我没好气地给他抹上。指尖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我的心跳又快了一拍,嘴上却说:大哥,你这工伤可别想讹我!
门铃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早晨的平静。
娘子稍待,为夫去应门……
你坐着吧你!我几乎是扑过去把他按回餐椅里。大清早,一个光着膀子、腰上滑稽地勒着粉红小围裙的男人去开门
我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家居服,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一身剪裁精致的浅灰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她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直接探向我身后厨房的方向。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试图阻挡她的视线。
她对我只是那么蜻蜓点水般的一瞥,带着审视,轻蔑。
林总她的声音响起,干练中透着难以置信的急切,您今天为什么没去公司十点的董事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砚辰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我侧后半步的位置。
苏特助。他开口,听不出半点波澜,今日告假一日。
苏特助,苏芒,林砚辰冰山时期那个无所不能、传闻中对他别有用心的助理。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告假苏芒的声音拔高了,努力维持冷静,林总,现在重要的事务都在等着您决策!您就待在……这种地方
我想反驳,下一秒,一条肌理分明的手臂搂住了我,林砚辰的声音带着极具压迫感的威势。
慎言,今日告假,你可以走了。
苏芒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她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林砚辰没再看她,微微侧过头对我说话,声音又恢复了温煦,娘子,早餐稍凉了,再去热热可好
我僵硬地点点头,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回厨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咔哒的关门声。
我紧绷的肩膀刚要松懈下来,一道抽气声钻进耳膜。
我猛地扭头望去。
林砚辰仍旧背对着我站在玄关处,身形似乎微微一晃。他抬起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额角,似乎头痛难忍,眉头扭作一团,脸色苍白无比。
林砚辰我三两步冲过去,下意识想扶他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得厉害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皮肤的刹那,他猛地一挥手,将我的手重重挡开!
我僵在原地,手停在半空,心脏瞬间沉到冰窖里。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的迷茫和温存消失得无影无踪,像在看一个……让他感到困扰和陌生的合租者。
姜小姐,他开口,声音带着拒人千里的冷硬线条,我没事。
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崩断。
他……他想起来了!
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他终于恢复了正常,但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
刚才还委屈巴巴被烫伤手,眨眼间就切换成了这副生人勿近的模式。
姜醒醒,你可真贱!
你都记起来了,那我就先去上班了。我硬邦邦地回答。
刚走出两步,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着痛楚的吸气。
咬咬牙,还是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
娘子……他低低唤了一声,松开撑住柜子的手,似乎想朝我这边挪动,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在他彻底栽倒前架住了他的一条胳膊。
他的身体重量猛地压下来,带着滚烫的体温和那股熟悉的青松冷香。
这一次,他额头无力地抵在了我的肩膀上。
娘子,他含糊地嘟囔,为夫……头疼……
姜醒醒,你没救了。
我费力地把他半拖半扶到客厅沙发上躺下。他闭着眼,脸色苍白,刚才那股令人心寒的锐利消失无踪,只剩下无害的疲惫。
苏芒的出现像一根导火索,虽然刚才只是短暂的一瞬,但他迟早会想起我们的关系。
不行,不能再陷下去了。趁他现在记忆还不稳定,我必须拉开距离。
对,疏远!从现在开始,保持纯洁的室友关系!
从那天开始,我开启了疯狂加班模式。以前踩着点下班,现在恨不得在公司打地铺。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某晚十一点,我蹑手蹑脚拧开门锁,客厅一片漆黑。
刚松口气,厨房吧台处幽幽传来一个声音:
娘子,缘何归家甚晚
昏黄灯光下,他侧颜完美,眼神带着迷蒙和控诉,活像被负心汉抛弃的深闺怨妇。
我最近忙,要加班。我企图蒙混过关,脚下生风冲向卧室。
娘子……他声音拖长,带着酒后的黏糊,辛劳了……为夫甚是心疼……
心疼你个头!再心疼也不能阻止我回房!我甩上门,隔绝了那扰人心智的视线。
早上,我刚打开冰箱,旁边立刻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呃,勉强能辨认出是粥的东西散发着可疑的焦糊味。
娘子,用早膳。他眼神亮晶晶,充满期待,仿佛端着的不是粥,而是秘制的珍馐。
我眼皮都没抬,精准绕过那只碗,拿出昨晚买好的三明治和牛奶:谢谢,不用。我吃这个。
他举着碗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娘子……可是嫌弃为夫厨艺
不是嫌弃,我撕开三明治包装,语气毫无波澜,是怕食物中毒,耽误我赚钱。
他默默放下碗,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里似乎又添了个新烫伤的红痕,委屈巴巴地小声:为夫……会努力的……
努力别再把厨房点了吗
关门时,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每次开口,得到的都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三联。眼神里的失落和困惑越来越浓,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默默走开。
起初几天,效果显著。客厅里少了黏糊的呼唤,但我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开心了。
加班到深夜,推开门是他守在昏黄灯影里那句黏糊又固执的娘子。
早上冰箱前,他烫红的手指捧着那碗焦糊的心意,我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努力想靠近,像个笨拙却真诚的孩子。
乔奕那混蛋的话鬼使神差地冒出来:这是老天爷给你发的福利懂不懂!福利
一个帅得人神共愤、对你掏心掏肺的相公,就因为怕他恢复记忆后的冷漠和尴尬,我就亲手把他推开
他现在的依赖和温柔是真的,他的痛苦和无助是真的,哪怕明天醒来他又变回冰山阎王林砚辰……至少在这一刻,他需要他的娘子。
姜醒醒,你认栽吧!
就当……照顾一个暂时脑子瓦特的绝世帅哥病友或者……体验一把限量版的古风甜宠剧本
等他记忆恢复了,桥归桥路归路,老娘也算赚回本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在心头多日的巨石仿佛被这破罐子破摔的决心猛地掀开。
刚推开家门,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酒气!
林砚辰没像往常一样在吧台装深沉,而是直接坐在地毯上,面前茶几上摆着好几个空了的酒瓶。
听到开门声,他迟钝地抬起头。
他脸色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额发被冷汗濡湿了几缕,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密密麻麻布满数据和图表的商业企划书。
他看到我,涣散的瞳孔似乎聚焦了一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娘子的称呼。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喂,林砚辰你……
姜小姐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清晰,有什么事吗
我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我自己的心跳声。
他看着我僵硬苍白的脸,眉头似乎又痛苦地皱了一下,捏着企划书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声响起,
娘子……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带着哭腔绝望地控诉,……你为何……总不理为夫
他伸出手抓住了我垂在身侧的裤脚,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娘子……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揉了揉他的脸颊,缓缓开口,我不会不要你的啊,夫君。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他猛地攥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扣住我的后脑,用力将我拉向他!
带着酒气和泪水的咸涩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的青松冷香,瞬间将我淹没。
我脑中嗡鸣一片,身体在他的掠夺下瘫软。推拒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脊背,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底下紧绷的肌肉线条,指尖触到了一片微微凸起的纹路。
是那块纹身,我的指尖仿佛被那纹路烫到,却着了魔般顺着凹凸的肌理缓缓勾勒。
他的喘息越来越重,灼热的掌心顺着我的脊背滑下,点燃了每一寸被触碰的肌肤。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两颗失控狂跳的心脏。
……可以吗,娘子。他眼里闪着灼热的光,好像要把我吞噬殆尽。
我浑身软得像一滩水,除了喘息和呻吟说不出一句话。
夜很漫长……
一夜的缠绵后,我想起来了。
江南的烟雨,总能酿出最甜的枇杷,也养出了最黏人的林砚辰。
那时他不叫林砚辰,是巷口柳树下,总跟在我身后的阿砚哥哥。
我家院墙矮,一树枇杷枝桠探进他家小院。
春天枇杷成熟的时候,他必定踩着墙根的青砖,将最大最甜的枇杷塞进我手心,眼睛亮晶晶地望我,醒醒,甜吗
非得等我点头,他才肯吃自己那份。
从小便是如此,我去哪儿,他跟哪儿。
替我赶走欺负人的小子,替我挨过夫子的戒尺,连我娘都笑他:阿砚,你莫不是我们醒醒的影子
他红了耳根,却梗着脖子:我……我要护着醒醒的!
青梅绕竹马,顺理成章。
红烛高燃的新婚夜,他颤抖着揭了我的盖头,眼底的光比烛火更烫人。
那句此生定不负卿说得郑重,手臂紧紧缠着我的腰。
清贫日子,他黏人得紧。
我描眉,他要帮我画,画得像毛毛虫,被我嗔骂。
我绣花,他也要挨着坐,下巴搁我肩上,呼出的气息扰得我耳根发痒。
冬日更是霸道,非将我冰凉的双脚揣进他怀里暖着,任我笑骂踢蹬也不撒手。
黏得蜜里调油,却抵不过乱世风雨。
一场秋雨,山匪的马蹄踏碎了小镇。
我被粗鲁地从家中拖出,摔到震荡的马车上。
隔着冰冷的雨帘,我看见他目眦欲裂地扑来,被匪首一脚踹翻,血水混着雨水淌下。
他疼得蜷缩在地,眼神却死死锁着我,娘子……别怕……
那是我见过他最剜心的眼神,像被生生夺去了半条命。
落入匪寨,成了匪首强占的新妇,日夜皆是煎熬。
偶尔听闻山下崛起一股叫黑蛟帮的新势力,专与这伙山匪作对,手段狠厉,杀人如麻。
再见他时,火光吞噬了匪寨。
喊杀声中,一个满身血污的身影如煞神般杀到我面前。
他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狠戾,一把将我扯进怀里,声音嘶哑,娘子!走!
他护着我向外冲杀,背脊如山为我挡开刀光箭雨。
火光摇曳间,他后背衣衫撕裂,赫然露出一副狰狞的墨色蛟龙纹!
鳞爪飞扬,凶相毕露,是新刺的,伤口还红肿着!
那不是装饰,是投名状!是他为了救我,将自己献给黑暗的印记!
逃进破败的山庙,月光惨白。
他小心翼翼地为我包扎手腕的勒痕,动作轻得像羽毛。
可包扎完,那满是厚茧的手却死死攥着我的衣袖,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他垂着头,不敢看我,声音闷闷的:娘子……为夫背上的东西……别看了,脏。
月光落在他颤抖的肩膀上,那个总是阳光黏人的少年,此刻卑微又破碎。
不脏!
我猛地扑进他怀里,泪水决堤,脸颊紧紧贴着他心口,我的夫君!一点都不脏!
他将我死死箍在怀中,泪水砸进我颈窝,混合着血腥气。
他像一头受伤归巢的兽,急切地吻下来,唇舌带着咸涩的泪和无尽的眷恋,辗转深入,仿佛要将我拆吃入腹,融入骨血。
娘子……娘子……破碎的低喃淹没在唇齿间,唇舌纠缠不休,仿佛只有最紧密的相拥和亲吻,才能确认彼此的存在。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那些被我推开他的日子,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刻意的疏远……
天啊,我都做了什么!
我又一次把他推开了!
我猛地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映出眼前这张与记忆中阿砚哥哥完美重合的俊脸。
阿砚哥哥!我泣不成声地喊出那个尘封的名字,双手捧住他同样布满泪痕的脸颊,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狠狠吻了上去!
他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僵硬。
但仅仅是一瞬。
他僵硬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紧接着是更汹涌的回应!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深吻中,我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突然加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双被情欲染红的眼眸里,翻涌起惊涛骇浪!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醒醒……我都想起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我的心上,枇杷树……破庙……还有……,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自嘲和浓得化不开的深情:还有这一世……姜醒醒。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住进这个合租公寓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温柔的弧度,一年前公司楼下,你抱着一大摞文件撞到我身上,你手忙脚乱地道歉,头发乱糟糟的像只炸毛的小猫……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个女孩,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顿了顿,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海:很荒谬,对吧但那种感觉……挥之不去。所以当我知道你在找合租室友,我几乎是立刻就决定了。哪怕我知道,自己可能是个糟糕的室友……像个stalker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眼神变得无比认真,直到那次意外,那个只想护着你的阿砚哥哥……才终于挣脱了束缚。
他的额头轻轻抵上我的,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所以,娘子,无论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命定之人。这一次,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好,相公。我再次吻住他。
林砚辰视角的合租日记
7月15日
晴
搬进来了。地方还行,干净。室友开门时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倒是亮,像受惊的小动物。
8月20日
晴
加班到死。回来快凌晨了,客厅灯居然亮着。她缩在沙发上看电影,抱着一大包薯片,屏幕光在她脸上跳。看见我,明显吓了一跳,薯片差点飞了。
9月10日
阴
厨房哐当一声。过去一看,锅盖掉地上了,水漫金山。她正跳脚,龇牙咧嘴的。
我过去关了火,拽过她手腕冲凉水。皮肤挺软的,手腕细得吓人。
她耳朵唰地红了,抽回手就跑。
第二天冰箱里多了几盒牛奶,贴着丑了吧唧的便利贴:谢救命之恩!
行吧。
10月5日
雨
客厅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彻底蔫了。她蹲那儿戳枯叶子,唉声叹气:哥们儿你争点气啊。
第二天我让人送了盆新的放那儿。她下班围着转了好几圈。
11月18日
雨
应酬喝大了,回来脸肯定不好看。早上出门,客厅小桌上有盒新胃药。底下压着张纸条:空腹伤胃,下次垫垫。
12月30日
大风
她最近有点怪。眼神躲闪,回来就钻进房间里。我哪儿招她了,难受。
林砚辰,你完了。认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