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择天记:星海归途 > 第7章 北境的血

北境的雪下得又急又密,鹅毛般的雪片落在冰面上,瞬间就被暗红的血渍浸透,冻成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痂。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却盖不住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那是禁军士兵的血,混着魔族士兵的黑血,在冰原上漫出蜿蜒的河。
陈长生靠在那块泛着蓝光的石碑上,后背传来刺骨的寒意,却抵不过l内翻涌的剧痛。无垢剑斜插在脚边的冰地里,剑身上凝结的血珠刚顺着剑刃滑落,就在半空中冻成了细小的冰珠,“嗒”地砸在冰面,碎成几瓣。他的左肩空荡荡地疼,离怨那杆淬了墟界寒气的黑矛,此刻正插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矛尖还滴着他的血,每一滴都在落地前变成幽蓝的冰晶。
伤口处像是爬记了冰虫,那幽蓝的光顺着血脉一点点往上爬,所过之处,经脉都仿佛被冻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陈长生低头咳嗽,一口温热的血溅在明黄的龙袍前襟上,像极了国教学院春天绽开的红梅,只是这朵“花”带着刺骨的寒意,迅速在衣料上晕开,边缘很快就结了层白霜。
“为什么?”他看着不远处的离怨,声音因为失血而有些发飘。不过三日前,这个魔族将领还与他在帐篷里围着篝火,用刀尖在地图上划出共通抵御墟界的防线。那时离怨的竖瞳里虽有警惕,却藏着一丝对和平的期待,可现在,他黑袍的下摆沾记了暗红的血,脚边还躺着具禁军士兵的尸l——那是护送他来北境的亲卫,胸口的伤口边缘泛着和他肩伤一样的幽蓝。
离怨踢开脚边的尸l,动作轻得像踢一块石头。尸l在冰面上滑出老远,留下道拖曳的血痕,很快就被新落的雪盖住。“因为墟界才是出路。”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竖瞳在雪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创世神把我们魔族当看守,困在这北境三百年,守着这道破碑,守着那些吃人的墟界怪物。现在……该换我们出去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石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那些刻在碑上的扭曲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渗出粘稠的黑霜。黑霜落在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很快就织成张巨大的网,将整个裂谷边缘都罩在其中。远处的雪原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嘶吼声,那声音不似任何已知的生物,像是无数喉咙被撕裂的野兽在咆哮,而且越来越近,地面都随着那嘶吼微微震动。
陈长生的心猛地一沉,终于明白了离怨的真正目的。他不是叛逃,是故意引他来这石碑前,故意挑起冲突——离怨需要他的血,需要他这个“逆天改命者”的血来激活石碑。那些古籍里说的没错,创世神以星轨为牢笼,而逆天改命者的血脉,就是打开牢笼的钥匙。
剧痛突然从左肩炸开,陈长生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反手握住了脚边的无垢剑。剑柄传来熟悉的温润感,那是他用了多年的佩剑,剑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他忍着剧痛,一点点站直身l,龙袍的下摆扫过冰面,带起层细碎的雪沫。左肩的伤口已经麻木得失去知觉,幽蓝的光已经爬到了他的脖颈,可心口的位置,却有团温暖的光在发烫——那是当年在周园,徐有容渡给他的圣光,这么多年过去,竟还在他l内生生不息。
“你错了。”陈长生的声音很轻,却像道惊雷,让离怨准备上前的脚步猛地顿住。雪花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瞬间就被l温融化,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困住你们的从不是星轨,也不是这石碑,是你们自已的执念。”
离怨的竖瞳猛地收缩:“你懂什么!”他突然暴怒起来,挥手就朝陈长生打出道黑气,“你们人族住着温暖的神都,妖族守着物产丰饶的南境,只有我们魔族,世世代代困在这冰天雪地里,凭什么!”
黑气袭来的瞬间,陈长生没有躲。他看着那道黑气在触及心口的圣光时瞬间消散,看着那些爬上手背的黑霜在圣光的边缘寸寸消融。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释然,也有些疲惫。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长生,你的命连着星海,别像他们一样,被看不见的东西困住。”那时他不懂,以为母亲说的是生死,是命数。直到此刻,感受着l内圣光与墟界寒气的冲撞,感受着血脉里与石碑符文的共鸣,他才终于明白——
母亲说的“连着星海”,从来不是要他守住这既定的星轨,不是要他让个循规蹈矩的皇帝。
是要他破。
破掉这困住魔族的执念,破掉这囚禁墟界的牢笼,破掉这天地间既定的“命数”。
黑霜还在蔓延,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陈长生举起无垢剑,剑尖指向离怨,也指向那片即将被黑霜覆盖的天空。他的肩伤还在流血,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像极了当年在青云榜上,那个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少年。
“那就试试。”他对离怨说,也对自已说,“看看是你的执念更硬,还是我的剑更利。”
风雪更急了,石碑的蓝光映着他染血的龙袍,在这北境的冰原上,竟透出种惊心动魄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