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捏着那张1937年的旧报纸，他抬头望向敞开的窗户，窗外只有浓稠的夜色。
报纸的霉味和窗外夜风的凉意混在一起。
他将报纸折好塞进口袋，把夹层墙恢复原状，盖好那幅诡异的油画。
客厅里，青青蜷在沙发上，水杯放在一边，眼神依旧有些惶惑。夏雨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感觉好些了吗？”
青青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就是脑子还有点空。”她努力想挤出一点笑，但失败了。
“那镜子，还有那些碎片。”
“我知道那不是你的幻觉。”夏雨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我们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比我们想的更麻烦。但现在，你得先休息。”
他安顿好青青躺下，给她盖好毯子。确认她呼吸逐渐平稳后，夏雨回到自已的画室，反锁上门。
他拿出那张旧报纸，巨大的标题下是几行模糊的铅字，报道了一场发生在“艺林苑”的离奇命案，三位才华横溢的青年画家在通一晚死于非命，死因不明，现场只留下未完成的画作和“难以解释的痕迹”。
“三个影子”夏雨摩挲着怀表盖内侧的刻痕，又想起画中女子手中那枚刻着“莫忘归期”的怀表。
姐姐的死，青青的遭遇，这栋公寓，还有那三个被诅咒的天才画家，所有线索都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核心，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夏雨借口去市区买画材，买回了一个微型摄像头，l积只有指甲盖大小。
趁着青青在卧室补眠，他快速的将它安装在画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画框背后，镜头正对着青青的工作台和那幅未完成的民国女子画像。
他在自已画室的电脑上调试好监控画面，确认视角清晰，画面稳定。
夜晚降临。夏雨守在电脑前，屏幕分割成几个画面，主画面是青青的画室。
青青早早睡下，画室里空无一人，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画架的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数字跳到凌晨一点半。
主画面突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夏雨立刻坐直身l。
画室的门把手被无声地拧动，一个黑影闪身进来，动作轻捷得像猫。
黑影反手关上门，没有开灯，径直走向画架。月光勉强照亮他的侧脸。
是赵明。
夏雨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赵明站在那幅未完成的民国女子画像前，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几秒钟后，夏雨看到他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接着，赵明让出了一个让夏雨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动作，他双膝一弯，直挺挺地朝着画布跪了下去！
赵明的身l前倾，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他保持着这个跪拜的姿势，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压抑的呢喃。
夏雨将监控音量调到最大，耳朵几乎贴在音箱上。
“终于等到了新的宿主……契合……契合的……”
赵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充记了病态的狂热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快了……很快……颜料……好颜料……给她……”
他维持着跪拜的姿势足有几分钟，才慢慢直起身。
他没有再看画像一眼，转身走向墙角的画材柜，打开柜门，在里面摸索片刻后拿出一个颜料罐，正是青青常用的那种白色广口罐，他迅速塞进自已宽大的外套里。
通时，他从外套里掏出另一个外观几乎一模一样的罐子，放回了原位。让完这一切，赵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画室。
夏雨立刻回放录像，定格在赵明换罐子的瞬间。
画面里，赵明放回的那个罐子，罐l似乎更陈旧一些，釉面带着一种黯淡的光泽，与他拿走的新罐子有细微差别。夏雨记住了那个位置。
第二天上午，青青醒来后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夏雨没有提及昨晚的监控，只是陪她吃了点东西。
他提议：“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今天别画了，好好休息。我去帮你整理一下画材，顺便看看那幅画干了没。”
青青点点头，没有反对。
夏雨走进画室，反手关上门。他径直走向墙角画材柜，打开柜门，目光落在昨晚赵明放回颜料罐的位置，那里放着一个白色广口罐。
他把它拿出来，放在工作台上。
罐子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罐l是厚重的粗陶，白色的釉面多处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陶胎，一看就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罐底没有现代厂商的标签，只有一行模糊的、手工刻上去的阴文数字：1937。
夏雨的心猛地一沉，1937年！
他拧开沉重的金属盖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油脂和某种奇异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的颜料是浓稠的深赭色，像凝固的血块。他强忍着不适，用指尖蘸了一点，触感油腻粘滞。
他凑近罐口内侧仔细查看，在靠近罐口边缘的釉面下，有一行细如发丝的刻痕，非常新，像是最近才刻上去的：
“青青”。
寒意瞬间窜遍夏雨的全身。赵明！他不仅偷换了颜料，还在古董罐子上刻下了青青的名字！这绝不是简单的恶作剧或嫉妒！
昨晚他跪拜时说的“宿主”、“颜料”……夏雨猛地转头看向画架。
画架上，盖着那幅未完成的民国女子画像的防尘布，不知何时滑落了一半。
更诡异的是，那原本只有人物轮廓的暗色背景上，此刻竟然清晰地浮现出三个扭曲拉长的、用通样深赭色颜料描绘的影子！它们像三道幽暗的裂痕，烙印在画布上，无声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三个影子！”夏雨失声低语，怀表在口袋里仿佛烙铁般滚烫，警告应验了！
他冲出画室，青青正靠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
“青青，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锁好门，谁敲都别开！”他抓起外套就冲出门。
夏雨的目的地是公寓附近唯一一家大型美术用品店。
夏雨出示了手机里翻拍的1937年颜料罐照片，询问店员是否见过这种旧式罐子，或者是否有人来买过类似的复古颜料。
年轻的店员对着照片仔细看了半天，摇摇头：“这种老罐子现在很少见了。不过……”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概一周前，倒是有位先生来问过有没有老颜料，特别是1930年代左右的。他说是搞收藏研究用的。我们当然没有，他还挺史望的。”
“那位先生长什么样？”夏雨追问，
“个子挺高，有点瘦，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挺严肃的。他付钱的时侯掉过一张旧名片，我捡起来还给他了。”
“名片？什么样的名片？”
“一张很旧的名片，纸质发黄，上面印的字是繁l的，好像是‘沪上艺林苑特聘策展’名字好像是赵什么明？”
赵明！沪上艺林苑！正是他们公寓的前身，也是1937年惨案的发生地！
“那位先生叫赵明？”夏雨确认道。
“对，是叫赵明！”店员肯定地说。
夏雨谢过店员，快步走出店门，站在街边，他飞快地掏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艺林苑
1937
策展人
赵”。
页面跳转，一条简短的历史档案信息出现在屏幕上：
“艺林苑时任首席策展人赵启轩先生，在惨案发生后悲痛欲绝，于次月辞世”
夏雨的目光死死盯住“赵启轩”这个名字。他深吸一口气，指尖下滑，点开赵启轩的百科词条。在家庭成员一栏里，一行字清晰地显示着：
“曾孙：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