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自习像场大型催眠现场，教室里弥漫着课本油墨味和淡淡的困意，连窗外的麻雀都懒得叽叽喳喳。江宇趴在桌子上，半边脸埋在臂弯里，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口水差点洇湿数学练习册。
“唔……”他迷迷糊糊地咂咂嘴，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醒醒，老班来了。”沈逸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笑意，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脸上，像在逗一只贪睡的猫。
江宇猛地抬头，额前的碎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对上沈逸憋着笑的眼睛。对方的镜片擦得锃亮，映出他一脸茫然的傻样，桌角还放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
“你什么时侯来的？”江宇揉着眼睛打哈欠，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比你早十分钟。”沈逸把保温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刚买的豆浆，加了糖。”
江宇掀开杯盖，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大半困意。他吸溜着喝了两口，发现杯底沉着记记的黄豆，显然是老板特意多加的料。“又是‘特殊待遇’？”他挑眉，眼角的余光瞥见沈逸放在桌下的手——指尖沾着点豆浆的白沫，显然是亲手帮他端过来的。
“算是……情侣福利。”沈逸的声音有点含糊，低头假装翻书，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这声“情侣”说得又轻又快，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江宇心里，漾开圈圈甜暖的涟漪。他憋着笑，故意把豆浆喝得呼噜响，看着沈逸的肩膀微微绷紧，像只紧张的小兔子。
早自习的铃声刚响，老班就抱着教案走了进来，镜片后的眼睛像扫描仪似的扫过全班。江宇连忙坐直身子，把豆浆杯塞进桌肚，刚想拿出课本，就感觉沈逸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水果糖，橘子味的。
“提神用的。”沈逸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目光却紧紧盯着讲台，假装认真听讲，手指却在桌下悄悄蜷缩着，像在等他的反应。
江宇捏着那颗糖，糖纸的纹路在指尖硌出浅浅的印子。他偷偷往嘴里塞了颗，橘子的酸甜味在舌尖炸开时，突然想起上周在烤串摊，沈逸说自已从小就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却记得他偏爱橘子味的糖果。
“谢了。”江宇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对方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逸的肩膀颤了颤，没回头，却往他这边挪了挪凳子，两人的膝盖在桌下悄悄碰到一起，像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击掌。
老班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上周的测验错题，江宇听得昏昏欲睡，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头顶扎着沈逸通款的星星吊坠。刚画完，就感觉桌下的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低头，看见沈逸正用脚尖勾了勾他的鞋带，眼神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江宇的鞋带确实松了，鞋尖还沾着点昨天去后山的泥土。
“幼稚。”江宇嘴硬，却还是弯腰系鞋带，手指刚碰到鞋绳，就感觉沈逸的膝盖又凑了过来，轻轻抵住他的膝盖，像在给他当“支撑点”。
系完鞋带抬头，正好对上沈逸看过来的目光。对方的眼里盛着笑意，像揉碎的阳光，把老班的唠叨声都衬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江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连忙转头看黑板，耳根却热得发烫。
课间操时，江宇被室友拽着去操场站队，回头看见沈逸正被几个女生围着问数学题。那几个女生笑得花枝乱颤，其中一个还故意往沈逸身边靠了靠，手里的笔记本都快贴到他胳膊上了。
“哟，你家学霸人气挺高啊。”室友撞了撞他的肩膀，笑得不怀好意。
江宇没说话，心里却像被塞了团棉花，闷得发慌。他看着沈逸耐心讲解题目的样子，看着那个女生偷偷往他手里塞了颗巧克力，看着沈逸愣了一下，居然接了过来。
一股无名火突然窜了上来。江宇转身就往教学楼走，连课间操音乐响了都没听见。
“江宇！”沈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焦急。
江宇没回头，脚步更快了。刚走到教学楼门口，手腕就被拽住了。沈逸跑得有点急，额前的碎发都汗湿了，手里还攥着那颗没拆封的巧克力。
“你跑什么？”沈逸的呼吸有点乱，眼里带着点委屈，“我跟她们说清楚了，这是给你带的。”
“谁稀罕。”江宇梗着脖子，心里却甜得发慌，“人家姑娘给你的，你自已留着吧。”
“我不要。”沈逸把巧克力往他手里塞，声音放软了些，“我只吃你给的糖。”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瞬间把那点莫名的火气浇灭了。江宇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觉得自已刚才的醋意有点可笑。他接过巧克力塞进裤兜，故意板着脸：“下不为例。”
“嗯。”沈逸点头，像只得到命令的小狗，眼里的委屈瞬间变成了欢喜，“那……中午一起去吃糖醋里脊？我让阿姨留双份。”
“算你识相。”江宇转身往教室走，嘴角却忍不住偷偷上扬。
沈逸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晃动的背影，突然觉得早自习的困意都变成了甜。他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是颗橘子味的水果糖，刚才趁江宇系鞋带时，偷偷从自已的糖盒里拿的。
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分享一颗糖都变成了值得期待的事。
教学楼的走廊里，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个少年的影子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江宇摸了摸裤兜里的巧克力，感觉那点包装纸的温度，比早自习的豆浆还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