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夜风带着后山的草木清气,吹得人胳膊发凉。江宇裹紧外套跟在沈逸身后,踩着碎石路往上爬时,运动鞋底时不时打滑。
“慢点,这里有青苔。”沈逸回头扶了他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过来,像揣了个暖手宝。他肩上背着天文望远镜的黑色背包,带子勒出肩胛骨的形状,在月光下显出清晰的轮廓。
“观星台到底在什么地方?再往上走,我怀疑要摸到月亮了。”江宇喘着气开玩笑,脚下却被对方拽得更紧了些。
“快到了。”沈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拉着他拐过一道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片水泥浇筑的平台嵌在山坳里,四周立着半人高的栏杆,远处的城市灯光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星星密密麻麻地铺在头顶,低得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哇。”江宇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着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在天幕上闪闪烁烁,突然觉得爬半小时山值了。
沈逸放下背包,熟稔地组装起天文望远镜。金属部件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山坳里格外清晰,江宇凑过去看,发现他的手指在调焦旋钮上灵活地转动,睫毛在月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以前常来?”江宇蹲在旁边,下巴搁在膝盖上。
“嗯,心情不好的时侯就来。”沈逸调试着目镜,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星星,“这里的光污染少,能看到42星云,就是猎户座的‘佩剑’。”
江宇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只看到模糊的光斑,忍不住撇撇嘴:“学霸的浪漫我不懂,在我眼里都是亮闪闪的小点。”
沈逸突然笑了,把望远镜往他面前推了推:“试试?调好焦距了。”
江宇凑过去,眼睛刚贴上目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原本模糊的光斑在镜片里变成了淡粉色的云雾,像被打翻的牛奶晕染在黑夜里,细碎的星子嵌在其中,像撒了把碎钻。
“这是……”
“猎户座大星云。”沈逸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距离地球大约1500光年。”
江宇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1500光年,光要走1500年才能抵达的地方,此刻却清晰地映在瞳孔里,而身边的人正低头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星云还要亮。
“好看吗?”沈逸问。
“嗯。”江宇的声音有点哑,刚想移开视线,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别动,”沈逸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头发,“有根草。”
温热的指尖擦过耳廓,江宇的耳朵“腾”地红了。他能感觉到沈逸的呼吸落在颈窝,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和自已急促的心跳撞在一起,在寂静的观星台上荡出涟漪。
望远镜还对着星云,可江宇的注意力全被身边的人勾走了。他偷偷用余光瞥沈逸,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已,眼神专注得像在研究星图,喉结轻轻滚动着,似乎在酝酿什么话。
“江宇,”沈逸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风还轻,“我其实……”
“其实什么?”江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攥着衣角的手指都在发颤。
沈逸却突然停住了,低头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给你的。”是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细碎的荧光颗粒,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像把星星揉碎了装在里面。
“这是……”
“荧光沙。”沈逸的耳尖红了,“上次在饰品店看到的,觉得像星云的颜色。”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本来想在电影院给你的,没敢。”
江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想起周六在电影院,沈逸攥着背包带的手一直发白,原来里面藏着这样的小心思。
“那现在怎么敢了?”江宇把玻璃罐捧在手心,冰凉的触感里裹着暖意。
“因为……”沈逸往前走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我不想再憋了。”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盛着整片星空。江宇看着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不重要了。
他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上去。
沈逸的身l猛地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试探着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这个吻很轻,带着点夜风的凉意和薄荷的清香,像两片云在星空下相撞,温柔得不敢用力。
直到江宇的呼吸有点乱了,才微微推开他,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沈逸,”他的声音带着点喘,“其实我也……”
“我知道。”沈逸打断他,眼里的笑意像要溢出来,“从你在食堂抢我煎饼开始,我就知道了。”
江宇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捶了他一下:“谁抢你煎饼了?明明是你故意跟我抢!”
“是是是,”沈逸笑着应承,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是我故意的,故意在图书馆等你,故意在食堂给你留糖醋里脊,故意……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江宇心里漾开一圈圈甜暖的涟漪。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谁都没说话。远处的城市灯光明明灭灭,头顶的星云静静流淌,玻璃罐里的荧光沙在手心泛着淡蓝的光,像把刚才的吻都染上了星子的颜色。
“喂,”江宇突然碰了碰沈逸的胳膊,“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正式在一起了?”
沈逸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你说算,就算。”
“那就算吧。”江宇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把玻璃罐塞进对方手里,“这个给你保管,丢了就罚你再去摘一罐子星星。”
“好。”沈逸握紧玻璃罐,指尖和他的碰在一起,滚烫滚烫的。
下山时,沈逸的背包里多了个玻璃罐,江宇的手里多了只牵着的手。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江宇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问。
“三食堂的豆腐脑,要加两勺醋。”沈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去排队。”
“不用,”江宇握紧他的手,“一起去。”
晚风穿过树林,把远处的虫鸣声送过来,混着两人的脚步声和抑制不住的笑声,在月光里织成了首甜甜的歌。
原来喜欢一个人,根本不用猜来猜去。就像现在这样,手牵着手走在月光里,把那些“谁先憋不住”的幼稚赌约,都变成“以后一起”的寻常日子,就很好。
毕竟,最好的缘分,从来都不是谁先低头,而是刚好在通一颗星星下,发现彼此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