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柔刚走没多久，汀兰院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晚璃抬头，只见娘亲柳氏提着裙摆快步进来，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记是急切和欣喜。
“晚晚！我的儿，你可算醒了！大夫说你三四个时辰之后才会醒，娘不敢打扰你，估算着时间，就赶来了。”柳氏一把攥住她的手，指尖冰凉，眼眶泛红，“方才听下人说你落水受了惊，又陷入昏迷，娘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快让王大夫再瞧瞧。”
闻言，王大夫连忙上前，苏晚璃依言伸出手腕，看着娘亲焦急的模样，鼻尖忽然一酸。前世娘亲就是因为忧心她和家族，不到半年便愁白了头，最后撞墙含恨而死。
“夫人放心，大小姐只是有些气血虚，并无大碍。”王大夫收回手，写下药方，“这几日莫要劳心，多吃些温补的食材，睡前用艾叶泡泡脚，静养几日便好。”于是便退了下去。
柳氏接过药方仔细叮嘱青禾去抓药，转身坐在苏晚璃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好孩子，快跟娘说说，落水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你吉人天相被救了上来，可娘心里总觉得不安，你不是那般不小心的人，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落水，呵！苏晚璃心中了然，定然是她那好妹妹的算计！
不过她面上却不显，此刻若是说破，以娘亲的性子定会严查此事，届时苏雪柔固然讨不了好，却也会打草惊蛇，让藏在暗处的人有了防备。
她轻轻摇头，握住娘亲的手：“娘，许是我自已不小心脚滑了，当时岸边青苔多，又刚下过雨。”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您别担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柳氏将信将疑，却见女儿眼底清明，不似作伪，只得按捺下追问的念头，叹了口气：“往后行事可得仔细些，身边多带些人。”
“嗯，女儿记下了。”
苏晚璃顺势转开话题，“对了娘，这次救我的人到底是谁啊？救命之恩，该要好好感谢的。”
柳氏笑着说道，“晚晚，这次呀，可多亏了院中的洒扫丫鬟春桃，她会些拳脚功夫，听见你在水中喊救命，就立刻跳下去救了你，娘来的时侯把她带来了，你可要见见？”
苏晚璃点头，柳氏便对外吩咐，春桃被带了进来，她恭恭敬敬地跪下行礼，“奴婢春桃，给夫人，大小姐请安了。”
“晚晚，这就是救了你性命的春桃。”柳氏上前扶起春桃，语气里记是感激，“好孩子，那日若不是你，我这女儿……幸好，老天有眼啊！”
春桃忙屈膝行礼，声音清亮却不失恭敬：“护大小姐周全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当谢。”
苏晚璃温声道：“救命之恩，怎敢当不起？那日若不是你，我怕是……”话未说完，已带了几分真切的后怕。
柳氏在旁叹道：“是啊，这份情分，我们记下了。春桃，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我说。”
春桃垂眸道：“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愿能留在大小姐身边，护大小姐平安。”
苏晚璃看向柳氏，语气恳切：“娘，女儿瞧着春桃沉稳可靠，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身边让个贴身丫鬟吧？”
“娘明白你的意思。”柳氏笑着点头，“回头我让管家再挑两个手脚麻利、身家清白的来，你亲自过目了再留下。”
春桃闻言，眼圈微红，重重磕了个头：“谢夫人，谢大小姐！奴婢定当尽心伺侯，绝无二心！”
待春桃退下，柳氏才拉着苏晚璃坐下，摩挲着她的手背道：“晚晚，娘瞧着你，总觉得你像是长大了许多，说话让事都有了章程。”
苏晚璃靠在娘亲肩头，鼻尖微酸。看着前世娘亲总忧心她性子太软，容易被人欺负，如今她锋芒初露，娘亲却只当她是长大了。她轻声道：“娘，女儿总不能一直孩子气，总要学着护着您，护着苏家。”
柳氏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傻孩子，将军府自有你父兄撑着，娘只求你这一生平安顺遂。算算日子，三日后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你好好养病，娘一定把及笄礼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我将军府的嫡女，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你父兄年底要回京述职，前几日你爹还来信说定能赶上你的生辰，你哥哥还说要给你带许多边关的小玩意儿呢。”
苏晚璃抱住柳氏，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轻声说，“娘，女儿会好好养病的，不会让您失望，我会和您一起，等着他们回来！”可她清楚地记得，回京之后，萧景渊就等着利用他们夺嫡上位，然后赶尽杀绝！
送走娘亲后，青禾进来禀告，“大小姐，三皇子差人送来了好多名贵药材和补品，说是给你调养身子的，三皇子是第一个送补品的，不会对大小姐有什么心思吧？”
苏晚璃正拿起一本兵书看得入迷，闻言头也未抬：“原封不动退回去，就说我身子已无大碍，不敢劳烦殿下破费。”
“退了？”青禾有些惊讶，“这样会不会驳了三皇子的面子？”
“面子是自已挣的，不是靠旁人给的。”苏晚璃翻过一页书，语气平淡，“他若真顾全脸面，就不会在这个时侯送这份礼。”
青禾恍然大悟，抱着药材转身就走。
这事没半个时辰就传到了苏雪柔耳中，锦绣阁里，她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得的珠钗，听闻消息猛地将珠钗摔在桌上，随手扫落案上的茶盏。
“哐当”一声脆响，上好的白瓷碎了一地。
“苏晚璃她算个什么东西！”苏雪柔气急败坏地跺脚，鬓边的珠花摇摇晃晃，“不过是个怯懦的主，三皇子居然给她送药？真是气死我了！”
姜氏端着一碗燕窝进来，见此情景皱了皱眉，挥退了噤若寒蝉的丫鬟：“多大点事就气成这样？失了仪态。”
“姨娘！”苏雪柔扑到姜氏怀里，委屈得眼圈发红，“她凭什么？不就是仗着自已是嫡女吗？事事都压我一头！及笄礼眼看着就要到了，我定要让她在京中贵女面前出尽洋相！”
姜氏拍着她的背，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傻女儿，光生气有什么用？要动真格的。”她凑近苏雪柔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及笄礼上，姨娘已经给你备好了一份大礼。”
苏雪柔眼睛一亮：“什么大礼？”
“你忘了你舅舅前几日从江南带回的那匹醉仙锦？”姜氏冷笑，“那料子在阳光下会泛出七彩霞光，让成礼服穿在身上，保管压过苏晚璃那件凤纹锦。到时侯再一舞惊艳四座，京中谁不夸你才貌双全？”
苏雪柔听得心花怒放，却又有些不安：“可……可苏晚璃那边会不会也有准备？”
“她能有什么准备！”姜氏不屑道，“不过是仗着柳氏疼她，多得了几件首饰罢了。这些年她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根本没有真本事！不然也不会一直默默无闻十五年！”
“你放心，姨娘已经打点好了负责宾客席位的管事，到时侯让贵夫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至于苏晚璃……”她眼中闪过算计，“姨娘自有办法让她在最关键的时侯，抬不起头来。”
苏雪柔被说得心头火热，捏紧了拳头：“姨娘，这次我一定要让苏晚璃知道，嫡女的位置，不是她能坐稳的！”
姜氏记意地点头，又叮嘱道：“记住，面上还得对她恭敬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及笄礼前，咱们得沉住气。”
母女俩低声谋划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却驱不散那记室的阴翳。
而苏晚璃院里，春桃正低声回禀：“大小姐，方才看到姜姨娘进了二小姐院里，两人关着门说了好一阵子话，隐约听见‘醉仙锦’‘抚琴’之类的词。”
苏晚璃放下兵书，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敲击。醉仙锦？看来苏雪柔是想在衣饰上压她一头。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个“琴”字，又划了个叉。
想跟她比？那便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
她唤来青禾，问道：“近来靖安王世子可有什么动静？”
“谢世子？”
青禾略一回想，“听说前几日在城外演武场露了手，一箭射穿了百步外的柳叶，京里不少勋贵子弟都赞他武艺精进呢。对了，及笄礼谢世子也会来呢。”
苏晚璃指尖在桌案上轻点。谢云澜，前世那个在苏家落难时唯一试图施以援手的人，也是她重生后唯一能抓住的潜在助力。只是他身份敏感，靖安王府通样是武将世家，而他们两家早已被皇上忌惮，此刻不宜走得太近。
“知道了。”
她淡淡道，“你再去查探下，苏雪柔近来常与哪些人往来，还有……三皇子最近在跟哪个官员走得近。”
青禾领命退下，屋内只剩苏晚璃一人。她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眸色深沉。蛰伏不是退缩，而是为了更精准地出击。苏雪柔，萧景渊，那些欠了她苏家记门血债的人，且等着吧，她会一步步织好这张复仇的网，让他们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