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为基地呕心沥血,却被未婚夫和闺蜜联手绞杀。
重生回末世前夜,我提前占领国家战略储备库。
当渣男贱女在暴雨中哀求开门时,我正清点着够十万人吃三年的粮食。
开门等我的帝国城墙修好再说吧。
暴雨中突然亮起车灯,军队护送着最后一批科学家抵达。
为首的军官向我敬礼:奉中央紧急指令,向您移交最高权限。
我抚过项链上冰冷的国徽,望向城墙外黑压压的幸存者。
欢迎来到人类文明最后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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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脊椎骨碎裂的声音,沉闷得像是腐朽的木头被生生拗断。
剧痛炸开,瞬间吞没了我所有的知觉。视野被粘稠温热的液体彻底糊住,视野里最后的光景,是两道紧贴在一起的人影。那个曾在我耳边低语晚晚,有我在的男人,此刻正亲密地搂着我的好闺蜜许薇,他的脚,还死死地踩在我的后颈上。
清理干净点,周琛的声音隔着血幕传来,冰冷又疏离,基地不需要累赘。
许薇甜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放心琛哥,这种蠢货,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黑暗彻底合拢前,只有彻骨的恨意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
……
冰冷的触感猛地刺穿意识。
我剧烈地呛咳起来,肺叶火烧火燎,仿佛还残留着窒息的血腥气。黑暗中,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皮肤完好,骨骼坚硬,没有碎裂,也没有那只沉重的军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摸索着,手指触到床头柜上冰冷的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线骤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的日期和时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2035年8月8日,23:47。
距离那场撕裂整个世界的猩红血雨降临,还有十三分钟!
不是梦!不是地狱的幻觉!
我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末世降临的前夜,回到了命运将我彻底碾碎成泥的那个拐点!
巨大的狂喜和冰冷的恨意如同两股汹涌的洪流,在我体内轰然相撞,激得我浑身发颤。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温热的液体渗出,尖锐的痛楚却像一剂清醒针,瞬间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
没时间了。
周琛!许薇!还有那些在绝望中毫不犹豫将我推入深渊的同伴……前世欠下的血债,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但绝不是现在。现在,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活下去!并且,要夺回被他们轻易践踏的一切!
记忆的碎片在脑中疯狂闪回,其中一个坐标如同灯塔般骤然亮起:国家西南战略物资储备库,代号磐石。前世,周琛那个所谓的晨曦基地能苟延残喘那么久,成为无数幸存者眼中的希望灯塔,就是因为他后来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在末世降临半年后意外发现了它的一处次级入口,仅仅获得了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物资,就足以让他坐稳了救世主的位置。
而真正的核心入口,那个储备着足以支撑十万人三年消耗的庞大物资、拥有最完善地下防护系统和独立能源的磐石心脏,它的位置和开启密匙……前世,是我在一次濒死的探索任务中,从一个垂死的老研究员口中得知的。这个秘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周琛。
它本该是我留给晨曦基地最后的底牌。
哈,真是讽刺。
身体比思维更快,我像一根被压到极致的弹簧般从床上弹起。黑暗中,我凭借着刻入骨髓的记忆,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耐磨的工装裤、抓绒衣,蹬上厚重的登山靴。床头柜里那把开过刃的战术直刀被我抽出,冰凉的刀鞘紧贴着大腿外侧绑好。
最后,我的指尖拂过抽屉最深处一个天鹅绒小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质项链,吊坠是一枚小小的国徽。这是妈妈留下的遗物,也是……一个我几乎遗忘的承诺象征。我几乎没有犹豫,一把将它扯出来,塞进贴身的衣袋里,冰冷的金属隔着布料紧贴着心口。
时间,指向23:55。
窗外,死寂得可怕。城市虚假的霓虹依旧闪烁,掩盖着即将到来的灭世风暴。
没有半分迟疑,我冲进车库。那辆改装过底盘、加满了油的越野车咆哮着冲出别墅大门,引擎的轰鸣撕裂了虚伪的宁静,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窗摇下,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墨黑的夜空,瞬间照亮了我扭曲着恨意与决绝的脸庞。紧接着,沉闷得仿佛大地心脏爆裂的雷声滚滚而来,震得车身都在颤抖。
紧接着,豆大的、粘稠如血的雨点,开始疯狂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密集得如同无数恶鬼在敲打着车窗。雨点砸在皮肤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温热和淡淡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猩红之雨!开始了!
街道上,短暂的死寂被彻底打破。惊慌失措的尖叫、车辆失控的碰撞声、玻璃破碎的脆响,瞬间交织成地狱开幕的序曲。几辆失控的轿车歪歪扭扭地朝我的越野车撞来,我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甩动,几乎是擦着对方的车门险险掠过。
滚开!我低吼着,油门几乎踩到了底。越野车像一头狂暴的钢铁巨兽,在混乱与血腥初现的街道上碾出一条生路。挡风玻璃很快被猩红的雨水覆盖,雨刮器疯狂摆动,视野一片模糊的血红。
恐惧不,只有冰冷的计算和燃烧的火焰。前世更惨烈的景象我都见过。
目标只有一个——磐石!
车子冲出城市边缘,一头扎入茫茫的西南群山。山路在血雨冲刷下变得泥泞不堪,如同涂抹了一层粘稠的血浆。巨大的闪电不时将蜿蜒的山路和两旁嶙峋的怪石照得惨白一片,如同地狱的獠牙。
导航早已失效。我只能依靠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地形图,还有对山势走向的本能判断,在暴雨和黑暗中艰难跋涉。好几次,车轮深陷泥沼,底盘刮蹭着突出的岩石发出刺耳的呻吟。每一次打滑,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我的心悬到嗓子眼。
时间,就是生命!就是帝国基石的第一块砖!
终于,当车载电子钟的数字跳到02
:
10时,车子猛地冲过一个陡峭的隘口,前方豁然开朗。借着又一次撕裂夜空的闪电,我看到了!
在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坳尽头,巨大的、近乎与山体融为一体的厚重合金大门,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蛰伏在陡峭的崖壁之下。门体呈深沉的哑光灰色,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雨水冲刷留下的道道猩红痕迹。
就是这里!磐石核心入口!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爆炸。我跳下车,冰冷的血雨瞬间将我浇透,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腥气包裹全身。脚下是湿滑的泥地和碎石。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那扇巨门前,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厚重感。
大门右侧,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面板,就是控制台。我抹开脸上冰冷的雨水,手指因为寒冷和激动微微颤抖,在光滑的触控面板上飞快地输入一串复杂到极致的动态密码——那是前世那位老研究员用尽最后力气告诉我的,是真正的钥匙。
嘀…嘀…嘀…嗡——
面板亮起幽蓝的光,一个低沉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权限识别中……最高权限确认。欢迎您,林晚少校。
少校这个称呼让我指尖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椎。妈妈临终前模糊的话语、这枚项链……碎片似乎开始拼凑,但此刻无暇深究!
伴随着一阵低沉到几乎感觉不到的震动,眼前那扇重达百吨的合金大门,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干燥空气、机油和某种陈年谷物气息的、庞大而冰冷的气流,猛地从门内涌出,吹拂在我湿透的身上。
门后,是深邃到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通道。
成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厚重的合金大门在我身后缓缓、无声地重新闭合,将外面那地狱般的猩红暴雨和一切混乱绝望,彻底隔绝在外。
啪嗒。
通道深处,柔和的感应灯光如同苏醒的星河,由近及远,一层层无声地亮起,瞬间驱散了浓稠的黑暗,也将眼前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站在一个巨大空间的入口处,或者说,站在一座山的脚下。
视野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立体货架!它们如同钢铁浇筑的巨树森林,一层层向上延伸,高耸得几乎要刺破这地下空间的穹顶。货架上,整齐码放的,是淡黄色的、印着军需特供字样的标准包装箱,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空气里弥漫着谷物特有的、干燥而温暖的馨香。不是腐烂的恶臭,不是血腥的甜腻,而是……粮食的味道!实实在在的、能让人活下去的味道!
我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箱子。大米、面粉、压缩干粮、罐头……仅仅是目光所及的这一小片区域,其数量就已经超越了前世整个晨曦基地后期一个月的配给量!
而这里,只是磐石的冰山一角。
沿着通道继续深入,灯光依次点亮。庞大的冷冻库区,密封的低温金属门后,是足以让任何幸存者疯狂的冻肉、海鲜储备。恒温恒湿的药品库,玻璃柜门后排列着整齐的抗生素、疫苗、急救包。装备库里,码放整齐的崭新防弹衣、头盔、战术背包,还有成箱的弹药,冰冷的金属光泽在灯光下流淌。
更深处,是独立的能源区。巨大的核能电池组发出低沉的嗡鸣,为这庞大的地下王国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动力。净水系统、空气循环系统……所有维系人类生存的命脉,在这里都如同精密的仪器,稳定地运转着。
前世,周琛占据的那个次级入口,不过是磐石庞大根系上微不足道的一根细须。而这里,才是真正的心脏!是足以支撑一个帝国崛起的基石!
我走到一个控制终端前,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屏幕上划过,调出储备清单。一行行冰冷的数字在眼前跳动:
主粮储备:折合标准人/日口粮,可供十万人消耗:1095天。
冷冻肉类:……
药品:基础抗生素存量:满足十万人三年基础用量……
三年……
我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指尖下的屏幕冰凉,心口却有一股滚烫的东西在翻涌。前世,我们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能争得头破血流。而这里,仅仅是粮食,就足够十万人吃上三年!
够了!足够了!
支撑我疯狂计划的基石,此刻就沉甸甸地压在这片大地之下!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猛烈地燃烧着,但比火焰更炽热的,是那股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掌控感。周琛,许薇,你们以为抢走一个小小的晨曦基地就是胜利我会让你们亲眼看着,什么叫真正的根基!
就在这时,控制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指示灯,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低低的蜂鸣。
我一怔,快步走过去。那是一个独立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加密通讯面板。前世,我从未在周琛那个次级基地见过这种东西。
屏幕上,一行血红色的加密信息正在跳动:
【最高优先级指令(加密层级:龙渊)】
持有磐石最高权限者:
国家科学院最后一批核心科研团队及关键生物样本,正由利剑特勤小队护送,坐标:东经XXX.XXX,北纬XXX.XXX(距你部西南37公里)。遭遇大规模尸群围困,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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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紧急指挥中心(最后通讯)
科学院最后的核心团队生物样本
我瞳孔骤然收缩!前世,根本没有这支队伍的消息!难道是因为我提前占据了磐石核心,触发了某个隐藏的最高权限节点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脑海。人才!顶尖的科学家!还有那些可能关乎末世起源甚至逆转希望的生物样本!这比黄金更珍贵!这将是未来帝国无可替代的支柱!
没有丝毫犹豫,我扑向控制台,手指在复杂的军事地图界面上飞快移动、放大。屏幕冷光映亮我绷紧的下颌线。西南37公里……一个废弃的县级公路隧道口!那是尸群最喜欢围猎的死亡陷阱!
利剑小队…撑住!我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复仇的火焰暂时被一股更强大的、攫取未来力量的渴望压了下去。我的手指在几个预设的武器库图标上重重划过。
磐石深处,低沉的机械运转声隐隐传来。
猩红暴雨毫无停歇之意,仿佛天空被捅破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泥泞的山路上,一支由三辆军用装甲运兵车组成的车队,正如同陷入泥潭的困兽,在绝望中挣扎。
第一辆车的车顶重机枪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大口径子弹撕裂雨幕,将扑上来的腐烂躯体打成一团团爆开的污秽肉块。但尸群的数量太多了,它们从两侧陡峭的山坡上源源不断地滚落、攀爬,如同污浊的潮水,前赴后继。腐烂的肢体拍打着厚重的防弹车窗,留下道道粘稠的血痕和抓挠的刺耳声响。
报告!1号车右后轮被尸体卡死!无法移动!
2号车弹药告罄!重复,弹药告罄!
3号车后门遭受持续冲击!加固板出现变形!
绝望的嘶吼和枪械的空仓挂机声混杂在密集的雨声与丧尸的嚎叫中。车队中央,一辆改装过的装甲运兵车车厢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十几名穿着染血白大褂或便服的研究员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几个年轻的助手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崩溃的呜咽。
车厢前端,一个穿着残破迷彩、脸上涂满油彩却掩不住眉宇间刚毅的年轻军官,正死死盯着战术平板。屏幕上的代表己方的绿色光点,已被代表尸群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红点彻底包围,如同狂风巨浪中的几片孤叶。代表信号强度的图标,是刺眼的灰色——无连接。
头儿!顶不住了!一个满脸是血的特勤队员嘶哑地吼道,换上一个新弹匣的手在微微颤抖,弃车!我带兄弟们断后,你护着教授他们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
被称为头儿的军官——陆铮,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却像淬了火的刀锋:放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准放弃!他一把抓起旁边的通讯器,徒劳地嘶喊着:磐石!磐石!这里是利剑!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我们需要支援!需要……回应他的只有滋滋的电流杂音,如同死神的嘲笑。
吼——!
一声格外狂暴的嘶吼压过了所有喧嚣!车顶猛地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巨响,整个车体都剧烈晃动!一只体型异常魁梧、皮肤呈现岩石般灰白色的力量型变异体,硬生生砸落在车顶!它布满肉瘤的巨拳高高举起,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向车顶的重机枪塔!
小心!
轰!!!
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声响彻雨夜!整个机枪塔连同底座被那恐怖的怪力砸得向内凹陷、变形!操纵机枪的队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变形的金属结构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鲜血瞬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铁头!陆铮目眦欲裂,抓起突击步枪就要冲上去。
教授!小心!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
车厢后部,一个头发花白、眼镜碎裂的老教授正死死护着怀里的银色低温保险箱。一只枯瘦腐烂的手臂,竟然从车体被砸变形的缝隙中硬生生挤了进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直直抓向老教授怀中的箱子!
完了!
陆铮的心瞬间沉入冰窟。任务失败了……连最后的希望也……
就在那只腐烂的手即将触碰到银色箱体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形容的、撕裂空气的尖锐爆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隧道口外侧的雨幕深处炸响!声音的频率极高,带着一种纯粹物理力量穿透耳膜的恐怖感,瞬间压过了尸群的嘶吼、暴雨的喧嚣!
隧道口外,那粘稠如血、密集如织的雨幕,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撕开!
一道炫目的、炽白到无法直视的巨大光柱,如同神话中审判之神的巨剑,穿透层层雨帘,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地轰击在隧道口上方堆积如山的尸群中央!
没有爆炸的火焰,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能量释放!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白光命中的中心点,几十只拥挤在一起的丧尸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瞬间被彻底气化、湮灭!强烈的冲击波呈完美的圆形向四周疯狂扩散!所过之处,无论是普通的行尸,还是皮糙肉厚的变异体,都如同被投入了粉碎机,肢体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被撕扯、断裂、化为漫天纷飞的血雾和碎块!
隧道口仿佛下起了一场短暂而残酷的血肉之雨!污秽的残肢断臂和粘稠的黑血噼里啪啦地砸落在装甲车顶和泥泞的地面上。
光柱持续的时间极短,仅仅数秒。但就这数秒,如同神罚降世,硬生生在隧道口外那令人绝望的尸潮汪洋中,犁出了一道宽达十几米、长度近百米的、由纯粹血肉残骸铺就的恐怖通道!
通道尽头,雨幕被残余的能量扰动着,光影扭曲。
一辆通体漆黑、造型狰狞如钢铁巨兽的庞大越野车,如同地狱归来的战车,碾过满地狼藉的残骸,稳稳地停在了通道的尽头。车身布满了粗犷的加固撞角和暗哑的防滑涂层,巨大的轮胎上沾满粘稠的污血和碎肉。
驾驶座的车门砰地一声推开。
一只包裹在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厚重军靴里的脚,重重地踏在猩红泥泞的地面上。积水被踩得飞溅起来。
一个身影从车上利落地跳下。
她身上套着一件同样沾满污迹的宽大迷彩外套,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她的身形在暴雨和庞大的钢铁座驾衬托下,甚至显得有些单薄。
然而,当她的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帘,投向隧道内那几辆伤痕累累、如同风中残烛的装甲车时,那眼神——
冰冷,沉静,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冻结的火焰。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面对地狱景象的恐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掌控一切的审视。仿佛眼前这尸山血海,不过是她踏上帝王宝座前,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隧道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喘息,雨水冲刷血肉的哗啦声,以及幸存者们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陆铮的手还死死抓着变形的车体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透过被血污和雨水模糊的防弹车窗,死死盯着雨幕中那个孤身而立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忘记了跳动。
那是什么武器!那是什么人!
利剑小队,一个冰冷、清晰、穿透雨幕的女声响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还能动吗
陆铮猛地回神,一股混杂着极度震撼和绝处逢生的激流冲上头顶!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能!能动!
跟紧我的车。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简洁得如同命令,掉队者,死。
话音未落,那个身影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身,重新钻回那辆钢铁巨兽般的越野车。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庞大的车身碾过地上黏腻的血肉残骸,毫不犹豫地朝着尸群被短暂清空的方向冲去,车尾灯在猩红的雨幕中拉出两道决绝的红色轨迹。
跟上!快!跟上那辆车!陆铮声嘶力竭地对着通讯器大吼,声音因为激动和震撼而完全变了调,所有车辆!最大马力!冲出去!跟上她!
三辆伤痕累累的装甲车爆发出濒死的咆哮,引擎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挣脱泥泞和部分卡死的残骸,如同离弦之箭,紧紧咬住前方那辆开路巨兽的车尾灯,一头扎进了那片被恐怖力量短暂撕开的、由血肉铺就的生路。
猩红的暴雨疯狂抽打着厚重的车窗,将外面地狱般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流动的血色幕布。陆铮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辆在泥泞和尸骸中如履平地的黑色钢铁巨兽。每一次它蛮横地撞开拦路的障碍,每一次它凭借恐怖动力爬上陡坡,都让陆铮的心跳漏掉一拍。这绝不是民用改装能达到的程度!
车轮碾过崎岖的山路,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车厢内压抑的痛呼和低泣。科学家们紧紧抱着怀里的资料箱和样本罐,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那个被陆铮称为陈老的花白头发教授,布满血丝的双眼却紧紧盯着前方引路的车辆,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前方引路的巨兽猛地冲上一个陡坡,骤然减速。
陆铮一脚刹车踩死,装甲车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堪堪停住。他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和硝烟味的空气猛地灌入肺叶。他抬起头——
视野骤然开阔。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山坳。但此刻,这片山坳不再是自然的宁静,而是变成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超级工地!
探照灯如同巨人的眼睛,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和雨幕,将整个山坳照得亮如白昼。目光所及之处,是林立的、高达数十米的钢铁吊塔,巨大的机械臂在雨中缓慢而有力地挥舞着,发出低沉的轰鸣。无数重型运输车辆如同忙碌的工蚁,在泥泞中穿梭往返。更远处,一道依托天然陡峭山体、正在浇筑中的混凝土城墙,如同初生的巨龙脊骨,已经显露出令人心颤的庞大轮廓,向着两侧黑暗的山峦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城墙的基座厚重如山,新浇筑的混凝土在灯光下泛着湿冷的光泽。无数穿着统一深灰色防水工装、戴着安全帽的身影,如同密集的蜂群,在城墙上下、脚手架间紧张地劳作。焊枪的蓝色弧光此起彼伏,切割金属的尖锐嘶鸣、重型机械的咆哮、指挥哨声、人声的呼喊……无数声响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震耳欲聋、充满野蛮生命力的洪流!
这哪里是什么临时避难所这分明是一座在末世血雨腥风中拔地而起的战争堡垒!一个初具雏形的……帝国根基!
陆铮和他身后陆续下车的队员们、科学家们,全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和衣角流淌,却无人去擦。眼前的景象太过震撼,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幸存者营地的所有认知极限。连那位见多识广的陈老,也张大了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就在这时,前方那辆黑色越野车的车门再次推开。
那个单薄的身影走了下来。她似乎完全无视了这倾盆暴雨,只是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清晰的眉眼。依旧是那身沾满泥污的外套,湿发贴在额角,但此刻,站在她身后那庞大、轰鸣、如同活物般不断生长的钢铁丛林之前,她身上那种冰冷的掌控感被无限放大。
她一步步走来,军靴踩在泥水里,发出沉稳的咯吱声。她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利剑小队和惊恐的科学家们,最终落在了陆铮脸上。那眼神依旧平静,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
陆铮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找回属于军人的尊严,尽管他此刻满身血污,形容狼狈。
林晚少校陆铮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试探和巨大的不确定。那个最高权限提示里的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她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无形的确认。没有寒暄,没有询问,她的声音穿透雨声和工地的轰鸣,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人齐了
陆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脚跟猛地一并,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利剑特勤小队!奉命护送国家科学院陈明远院士及其团队共十七人!实到十七人!关键生物样本及核心资料完好无损!请指示!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
林晚的目光越过他,在陈老和他死死抱着的银色样本箱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其他惊魂未定的科学家们。她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猎物入笼的确认。
很好。她只说了两个字。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隧道口的方向,穿过层层雨幕和巨大的工地灯火,仿佛能直接看到山坳入口处那片混乱的泥泞地带。那里,影影绰绰,似乎聚集了不少人形。
至于他们……林晚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浸透了冰渣,让他们等着。
陆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隧道口外,泥泞的空地上,一群比他们更加凄惨的幸存者正瑟缩在暴雨中。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许多人身上带着伤,惊恐而绝望的目光死死盯着这边灯火通明、机械轰鸣的庞大工地,如同仰望天堂的蝼蚁。其中几个领头模样的人,正焦急地朝着这边挥手,似乎在拼命呼喊着什么。
距离太远,暴雨太大,听不清具体的话语。但那姿态,无疑是哀求,是乞怜。
陆铮认出了其中几张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那是晨曦基地的人!为首那个身材高壮、满脸络腮胡的,正是周琛手下的一个战斗队长,王魁!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狼狈
林晚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地掠过那群人,如同看一堆碍眼的垃圾。她不再关注,转身,准备返回她的钢铁座驾。
就在这时——
晚晚!林晚!!是你吗晚晚!
一个尖利到变调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针,猛地刺破雨幕传来!带着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扭曲的狂喜
只见那群狼狈的晨曦幸存者中,一个身影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不顾一切地冲到最前面,朝着林晚的方向拼命挥手。雨水打湿了她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昂贵的皮草外套沾满了污泥,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却依旧能看出是许薇!
晚晚!真的是你!太好了!老天有眼!许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却努力挤出最热切、最惊喜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快!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外面全是怪物!周琛哥受伤了!他都是为了保护大家!快救救我们!
她的表演情真意切,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背叛与杀戮。
随着许薇的呼喊,那群幸存者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骚动起来,哀求声、哭喊声隐隐传来:
林晚小姐!救命啊!
开门吧!求求你了!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
林晚的脚步,停住了。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雨点砸在她苍白的脸上,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她的目光,越过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盯在了许薇那张混合着虚假惊喜和深深算计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工地的轰鸣、风雨的咆哮,似乎都退到了遥远的地方。只剩下许薇那刺耳的呼喊和幸存者们绝望的哀求在回荡。
林晚的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冰川在无声地裂开,露出其下燃烧了千年的、足以焚尽一切的业火!冰冷,残酷,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毁灭性的嘲弄。
她没有立刻回答许薇那情真意切的呼喊。
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身后那如同巨兽脊骨般正在拔地而起的混凝土城墙。巨大的探照灯光束扫过新浇筑的、还泛着湿冷光泽的墙体,扫过那些在风雨和灯光下如同蚁群般忙碌的灰色身影。焊枪的蓝色弧光在她冰冷的瞳孔里跳跃。
然后,她的声音才响起来。
不高,甚至可以说很平静。却像一把淬了万年寒冰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所有的喧嚣,清晰地送到隧道口外每一个竖起耳朵、满怀最后一丝希冀的幸存者耳中:
开门
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她抬起手,不是指向那些哀求的幸存者,而是指向身后那片灯火通明、机械轰鸣、正在野蛮生长的庞大工地,指向那道象征着隔绝与权力的、尚未完工的城墙。
指尖划过冰冷的雨幕。
等我的帝国城墙修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