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脸上的刺痛弄醒的。
不是那种普通的疼。
是像有无数根细针,正顺着疤痕的沟壑往肉里钻。我猛地睁开眼,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98天的红色粉笔字刺得人眼睛发酸。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唾沫横飞,而我的后颈,正被人用笔尖戳着。
丑八怪,昨晚没睡好
同桌赵小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恶意,是不是又去捡垃圾桶里的瓶子了
周围传来细碎的笑声。
我摸了摸右脸,那道从眉骨爬下颌的疤痕像条僵硬的蜈蚣,被汗水浸得发黏。这是地球少年林默的脸,也是我——星际战神凯伦,重生后的新壳子。
三天前,我在星际法庭的全息囚室里被注射湮灭剂。权贵们用AI换脸技术,把我和虫族首领的全息影像合成在一起,全星系的人都看着我签下投降书。执行枪决的前一秒,我炸了囚室的能量核心,再睁眼,就成了这个躺在医院垃圾堆里的毁容怪。
林默!
数学老师把粉笔头砸过来,正打在我额头上,上课睡觉,你爹妈死得早,你就这么糟蹋自己
教室里的笑声更大了。
我捏紧了笔。在星际联盟,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骨灰都得被做成肥料。但现在,我只是个父母双亡、被人泼了硫酸、还欠着医院三万块的地球高中生。
下课铃一响,周虎就带着两个跟班堵在了座位旁。他是年级主任的侄子,校服外套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T恤。
听说你去告我了
周虎一脚踩在我的板凳上,鞋跟碾着我的课本,告我把你锁在厕所林默,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抬头看他。这张脸在记忆里有点模糊,但那股仗势欺人的蠢样,和星际议会里那些靠家族上位的蠢货没两样。
手表不是我拿的。
我的声音有点哑,这具身体太久没好好说话了。
不是你是谁
周虎笑得更横了,全校就你这种穷鬼会偷东西。要么,现在给我跪下磕三个头,要么,我让你这张烂脸彻底烂透。
周围围了一圈人,手机拍照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有人喊周哥威武,有人对着我的脸做鬼脸。
我慢慢站起来。板凳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喧闹声突然停了。
磕不了。
我说。
周虎的脸瞬间涨红。他最恨在人前丢面子,尤其是在昨天刚转来的那个转学生面前。
他挥拳就打过来。
拳头带着风声,直扑我的面门。这速度在星际战场上连三岁小孩都躲得开,但我故意慢了半拍,在拳头快碰到鼻尖时,突然偏头,同时手肘向上一顶——这是星际格斗术里最基础的卸力招,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没受过训练的莽夫。
嗷!
周虎捂着肚子蹲下去,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我自己。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但肌肉记忆还在,就像生锈的机器突然通了电。
你他妈敢打我
周虎捂着肚子吼,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两个跟班立刻扑上来。左边那个抓我头发,右边那个抱我腰。我侧身避开抓头发的手,顺着力道把抱腰的那个往周虎身上一甩,两人撞成一团。
教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没人见过林默还手。这个总是低着头、走路贴着墙根的丑八怪,刚才那几下动作快得像电影里的特工。
你……
周虎指着我,话没说完就被门口的声音打断。
这里是教室,不是斗殴场。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艾拉站在门口,白衬衫的领口系着黑色领结,校服裙子长度刚好到膝盖。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发梢像镀了层金边。她是三天前转来的,据说是某个大老板的女儿,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连教导主任见了都得赔笑脸。
周虎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搓着手嘿嘿笑:艾拉同学,我跟他闹着玩呢。
艾拉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她比我矮大半个头,抬头看我的时候,睫毛像蝶翼一样扇了扇。
你的脸,
她的指尖在离我疤痕两厘米的地方停住,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俩能听见,是‘蚀骨水’弄的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蚀骨水是星际黑市的禁药,地球上根本不该有这种东西。它能腐蚀皮肤,但不会伤到骨头,专门用来毁容。当初设计陷害我的权贵之子,最喜欢用这玩意儿对付不听话的仆人。
你怎么知道
我问。
艾拉没回答,反而转向周虎,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班长的限量版手表,是不是在你
locker

周虎的脸唰地白了。
我……我没有!
是吗
艾拉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投影仪,按了一下,墙壁上立刻出现段视频——周虎昨晚撬班长
locker
的画面,拍得清清楚楚。这是学校监控的备用录像,本来想给你留点面子。
周围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大美女,居然会帮丑八怪出头,还手握实锤。
周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指着我吼:是他逼我的!这个丑八怪威胁我,说不偷表就杀了我!

艾拉挑眉,突然伸手,指尖精准地落在我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个极淡的疤痕,是当年驾驶机甲时被碎片划伤的,在这具身体上居然也有。他用什么威胁你用这个吗
她的指尖划过疤痕的动作,是星际卫队的暗号——找到你了。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周虎还在嗷嗷叫,艾拉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往外走。她的手很凉,指尖带着金属的微温,像是常年戴着手环的人。
跟我来。
她说。
走廊里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们俩身上——一个是全校最美的转学生,一个是全校最丑的毁容怪,这画面比任何偶像剧都抓眼球。
走到楼梯口时,艾拉突然停下,回头看我。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美得让人晃神。
凯伦元帅,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星际联盟的通缉令,已经贴到仙女座星系了。
我猛地攥紧她的手。
原来不是巧合。
原来她真的是来找我的。
他们为什么要毁林默的脸
我问。
艾拉的眼神暗了暗:因为林默长得……和你没毁容时,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顿住了。
楼梯下方传来周虎气急败坏的吼声,大概是去叫年级主任了。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如果林默的脸和我一样,那用蚀骨水毁了他的人,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重生到这里
他们不仅要在星际杀了我,还要在地球,让我以丑八怪的身份,被所有人唾弃。
艾拉突然把一个东西塞进我手心。是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冰凉刺骨。
这是微型解码器,
她说,能破地球所有的监控系统。还有,今晚八点,城西废弃工厂,有人会告诉你林默的事。
她转身要走,我突然拉住她:你是谁
艾拉回头,阳光刚好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星际航行时看到的超新星。
我是你的副官,
她说,从星系边缘一路追过来的。
年级主任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艾拉松开我的手,快步走进人群,背影优雅得像从未被世俗沾染过。
我摊开手心,金属解码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身后,周虎带着年级主任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喊:就是他!打我还偷东西!
年级主任是个地中海,指着我骂:林默!你又惹事!明天叫你监护人来!不然直接开除!
周围的人又开始笑,手机屏幕的光在他们脸上晃来晃去。
我把解码器塞进校服口袋,慢慢抬起头。
疤痕扭曲的脸上,那双属于星际战神的眼睛,终于燃起了火。
你们以为换张脸,毁了容,就能让我任人拿捏
你们以为这颗落后的星球,是我凯伦的葬身之地
错了。
从今天起,游戏规则得改改了。
那个被你们踩在脚下的丑八怪,要把你们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一个个揪出来。
而你们最看不起的这张脸,很快就会成为你们这辈子最不敢直视的存在。
我扯了扯嘴角,大概是这具身体太久没笑过,动作有点僵硬。但周围的笑声,却不知怎么停了。
年级主任的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他把退学申请书拍在办公桌上,红印章像块血痂:林默,你爸当年捐的那点钱早就花光了!学校不是收容所,周虎家长已经放话,你不滚蛋他们就举报学校包庇罪犯!
我盯着申请书上自愿退学四个字,指尖在桌沿划出细痕。原主林默的父亲是建筑工人,三年前在工地上摔死,包工头赔的抚恤金被学校以赞助费名义扣了大半,美其名曰给林默留个读书的地方。
我没偷东西。
我说。
没偷
年级主任冷笑,从抽屉里甩出几张照片,周虎肚子上的淤青,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你打的!还有人看见你半夜翻班长的储物柜!
照片是从监控截图下来的,角度刁钻,刚好拍到我挥肘的瞬间,却截掉了周虎先动手的画面。
我突然笑了。在星际法庭上,权贵们也是这么玩的——用剪辑过的证据链,把白的染成黑的。
我要见校长。
校长
年级主任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校长忙着陪赵总视察新教学楼,有空理你这个毁容怪
赵总。
我捏紧了拳头。艾拉昨天说,班长的手表实际是富二代赵磊的,而赵磊的父亲,正是负责给林默治疗的私立医院股东。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年级主任接起电话,语气瞬间从嚣张变成谄媚:是是是,赵总您放心……对,那学生我正处理呢……马上就让他滚蛋……
挂了电话,他抓起申请书往我面前一推:签字!不然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周虎带着几个跟班探头探脑,脸上是看好戏的笑。他们笃定我会像以前一样,缩着脖子签完字,抱着书包被赶出校门。
我拿起笔,笔尖悬在签名处。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艾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透明文件袋,晨光在她发梢跳跃。她今天没穿校服,白色丝绸衬衫配卡其色阔腿裤,像突然闯入菜市场的天鹅。
王主任,
她把文件袋放在桌上,声音清得像冰泉,这是周虎昨天在饰品店,用班长的学生证抵押借钱的收据。
年级主任的脸僵了。
周虎冲进来吼:你胡说!我根本没去过什么饰品店!
艾拉没理他,又拿出手机点开录音:还有这个,是你跟班刚才在厕所说漏嘴的,说手表是你偷了藏进林默书包的,就为了逼他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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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里传来清晰的对话声,连周虎骂丑八怪活该的字眼都听得一清二楚。
周虎的脸从红转白,再转青,突然扑过去想抢手机。我伸手拦住他,这次没留余地,反手就把他胳膊拧到背后。星际格斗术里的锁喉式,对付这种没脑子的蠢货最管用。
啊——疼疼疼!
周虎鬼哭狼嚎。
年级主任急得团团转,想去拉又不敢。
艾拉弯腰拿起那份退学申请书,指尖夹着撕掉,动作优雅得像在拆礼物包装。王主任,现在是不是该处理真正偷东西的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主任办公桌上的台历上,台历边缘印着某集团赞助的字样。听说赵总今天要来视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听我说说,他儿子的手表是怎么变成‘班长的’,又怎么成了陷害同学的工具
年级主任的汗顺着地中海秃瓢往下淌,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是我没查清情况!周虎!还不快给林默同学道歉!
周虎梗着脖子不吭声,我手上稍一用力,他立刻哭丧着脸喊:对不起!林默我错了!
艾拉收拾好文件袋,走到我身边时,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学后去废弃工厂,带好解码器。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在敲某种密码。
周虎被年级主任拽出去时,怨毒的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戳出洞来。我知道这事儿没完,赵家和周虎背后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教室,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惊讶,有畏惧,还有人偷偷竖大拇指。赵小胖想往我身边凑,被我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这小子三年来没少拿我的疤痕开玩笑。
上课铃响后,班主任领着个穿西装的男人进来,说是新转来的特聘心理辅导老师。男人三十多岁,戴金丝眼镜,笑起来嘴角咧得很开,眼神却像淬了冰。
大家好,我叫高进。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最后定格在我脸上,以后同学们有任何心理问题,比如……容貌焦虑,都可以来找我聊聊。
哄笑声响起,不少人往我这边看。
高进却突然鼓起掌来:其实我觉得林默同学很勇敢,脸上带着这么大的疤痕还能坚持上学,值得我们学习。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不像某些人,只会用外表判断别人。
我盯着他的领带夹,那是个银色的蛇形图案,蛇眼镶嵌着红色宝石——和当年执行湮灭计划的星际特工徽章,一模一样。
下课后,高进果然叫我去心理咨询室。
房间里弥漫着廉价香薰的味道,墙上挂着拥抱阳光的标语。高进给我倒了杯水,镜片后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我脸上的疤痕。
林默同学,
他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悲悯,你的疤痕……是不是总让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比如,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蚀骨水的腐蚀痛还残留在神经里,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来——三年前的雨夜,他被几个蒙面人堵在巷子里,脸上被泼了东西,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该看的别多看,赵家的事不是你能碰的。
忘了。
我说。
高进笑了,手指在桌面敲出规律的节奏,三短两长——星际通用的审讯密码,意思是老实交代。
是吗
他突然前倾身体,声音压低,可我听说,你最近和一个叫艾拉的转学生走得很近
水杯里的水面泛起涟漪。
她很漂亮,不是吗
高进的指甲划过桌面,留下浅浅的白痕,可惜啊,有些人长得再漂亮,也护不住想护的人。
我猛地站起来,水杯被带倒,水洒了一地。
高进却慢条斯理地抽纸巾擦手:别急着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这是三年前你爸工地事故的调查报告,上面有个签名,你肯定认识。
U盘里的文件被投影在墙上,事故责任人那一栏,签着赵天成——赵磊父亲的名字。
你爸发现了他们偷工减料的证据,
高进的声音像毒蛇吐信,所以才‘意外’摔死的。而你,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才被泼了东西。
原主的记忆在脑子里炸开,零碎的画面拼凑起来——父亲藏在床板下的账本,蒙面人手里的某集团工牌,医院里护士说的赵总打了招呼,别给这孩子用好药……
你想知道真相吗
高进推过来一张纸,签了这个,承认你和艾拉合谋敲诈赵家,我就把完整的证据给你。
纸上写着认罪书三个大字。
我看着他镜片后闪烁的红光,突然明白了。他们不仅要让我身败名裂,还要把艾拉也拖下水。这个高进,根本不是心理老师,是来给我下套的。
我不签。
我说。
高进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冰冷:林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艾拉能护着你她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
他突然打开门,周虎和赵磊站在外面,手里拿着根铁棍。赵磊肥嘟嘟的脸上满是阴狠:高老师,跟他废话什么直接废了他!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我看着那根锈迹斑斑的铁棍,突然想起星际战场上,虫族的尾刺也是这种颜色。
看来,好好聊聊是不可能了。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高进往后退了一步,对周虎使了个眼色:别弄出人命,打断一条腿就行。
周虎挥着铁棍冲过来,风声比上次更急。我侧身避开,顺手抓过桌上的金属台灯,在他膝盖上狠狠一砸。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周虎撕心裂肺的惨叫。
赵磊吓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高进的脸色彻底变了,手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藏了武器。
我没给他掏东西的机会,抓起桌上的热水壶,泼了过去。沸水溅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嗷嗷叫。
滚。
我捡起地上的铁棍,指着门口。
高进看我的眼神像看怪物,扶着惨叫的周虎狼狈地跑了。赵磊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掉了只鞋都没敢捡。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墙上的拥抱阳光标语被风吹得晃了晃。
我拿起那个U盘,金属外壳冰凉。原来林默的父亲不是意外身亡,原来这张脸的疤痕里藏着两条人命的真相。
赵家,高进,还有星际里的那些权贵……他们都喜欢用同样的招数——毁了你的一切,再把你踩进泥里。
但他们忘了,泥里也能长出带刺的花。
我把U盘揣进兜里,走到窗边。操场上,艾拉正站在篮球架下,抬头朝我的方向看来。她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振翅欲飞的鸟。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没有说话,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今晚八点,废弃工厂。
那里藏着的,可能不只是林默的过去。
还有,我凯伦被AI换脸的真相。
上课铃再次响起,我走出心理咨询室,走廊里的学生纷纷让开。他们看我的眼神里,恐惧多过了嘲讽。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很快就会露出更多獠牙。
而我,会把他们一个个,连根拔起。
废弃工厂的锈铁门被风撞得哐哐响。
我攥着解码器站在阴影里,铁锈味混着机油味往鼻子里钻。艾拉说八点有人来,现在已经八点十分,只有远处垃圾桶里的野狗在叫。
解码器突然发烫,屏幕上跳出一行乱码,三秒后自动转换成星际通用坐标——就在我脚下三米处。
我踢开脚下的水泥板,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飘出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太熟悉了,和当年星际监狱的医疗室一模一样。
下来吧。
洞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顺着生锈的铁梯往下爬。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墙壁上贴着泛黄的医疗海报,画着心脏搭桥的步骤图——但角落里的星际联邦徽记被人用刀划烂了。
底部是间手术室,无影灯耷拉着电线,手术台上还躺着个人形轮廓,盖着白布。
林默
沙哑的声音从手术台后传来。
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走出来,口罩拉到下巴,露出半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他手里捏着个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荧光。
你是谁
我摸向口袋里的铁棍——那是从高进办公室顺来的。
老头笑了,疤痕挤成一团:我是给你换脸的人。
我的呼吸顿住了。
三年前,是我亲手给你缝合的伤口。
他走到手术台边,掀开白布。
白布下是具全息投影仪,投射出的画面让我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林默没毁容时的脸,眉眼轮廓和我在星际时的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很像吧
老头拿起针管晃了晃,赵家找我毁了他的脸,就是因为这张脸太像你了。他们怕有一天你没死,会有人通过林默认出你。
我盯着投影里的脸,突然想起星际权贵的联姻条件——他们要的不仅是我的兵权,还有我这张被基因优化过的脸,用来改良他们的家族基因库。
蚀骨水是赵家少爷赵磊亲手泼的。
老头继续说,他以为毁了脸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林默的父亲早就留了后手。
他从冰柜里拿出个金属盒,打开后里面是枚芯片。这是林默父亲藏在工地上的,里面有赵家偷工减料的证据,还有……你被AI换脸的原始代码。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原始代码!有了这个,就能证明那段通敌视频是伪造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问。
老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半天后才喘着气说:因为林默的父亲,是我弟弟。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当年我在星际医院当医生,因为拒绝给权贵做非法基因编辑,被他们泼了同样的蚀骨水,差点死在流亡星。
原来如此。
赵家知道你重生在林默身上了
高进告诉他们的。
老头把芯片塞进我手里,他是星际特工,也是赵家的上门女婿。你今天在心理咨询室的事,已经传到星际联盟了。
芯片在掌心发烫,像块烙铁。
艾拉呢她不是我的副官吗
老头的眼神暗了下去:她是赵家安排的棋子。三天前转学来,就是为了盯紧你。
我猛地抬头,手电筒的光晃得墙壁发白。
不可能!
我吼道,她知道蚀骨水,还懂星际暗号!
那是赵家故意让她知道的。
老头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凉得像冰,他们想让你信任她,再让她亲手把你交出去!不信你看——
他按下墙上的按钮,手术室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工厂门口的画面。
艾拉站在铁门后,正对着通讯器说话,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对,他进去了……芯片应该已经拿到了……按计划进行,等会儿我会把他引到地下室……
屏幕里的她,嘴角没有一丝温度,和白天那个挡在我身前的冰山女神判若两人。
我捏紧芯片,指节泛白。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她的美貌,她的暗号,她的帮助,全都是假的。
轰!
头顶传来爆炸声,铁梯被炸开,碎石块砸得无影灯摇晃。
他们来了!
老头把我推向另一扇门,从这里走,直通下水道!芯片里有两个文件,一个是赵家的罪证,一个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颗子弹打断了。
鲜血溅在我脸上,老头倒下去时,眼睛还盯着我手里的芯片。
门被踹开,高进举着枪走进来,身后跟着赵磊和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戴着星际特工的徽章。
凯伦元帅,别来无恙
高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没想到你真能找到这里。
赵磊挺着肚子走到我面前,用枪管戳我脸上的疤痕:当年没把你泼死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等会儿就让你和这死老头作伴。
我慢慢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解码器还在发烫,屏幕上的坐标开始闪烁——是求救信号!艾拉的通讯器频率!
她在给我发信号
把芯片交出来。
高进举起枪,或者我让你再体验一次蚀骨水的滋味,这次直接泼你眼睛里。
黑衣人慢慢围上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手术室里敲出死亡倒计时。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突然变了画面。
艾拉被两个黑衣人按在地上,白衬衫被撕开一道口子,嘴角淌着血。高进的通讯器里传来她的声音,不是刚才的冰冷,而是带着哭腔的嘶吼:高进!你答应过不伤他的!你这个骗子!
高进脸色骤变,对着通讯器吼:谁让你们动她的!
看来你的棋子不太听话啊。
我突然笑了,握紧芯片的手松开,露出藏在手心的微型投影仪——那是艾拉昨天塞给我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按下开关,手术室的墙壁上立刻出现全息影像——不是赵家的罪证,而是艾拉的脸。
画面里的她穿着卫队制服,对着镜头敬礼:报告元帅,直属卫队第三分队艾拉,已成功潜入地球,确认目标人物赵天成与星际叛国者勾结,正在用AI换脸技术伪造您的叛国证据……
影像突然中断,换成艾拉被绑在椅子上的画面,高进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注射剂:说不说凯伦藏在哪
艾拉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咬着牙说:他是星际英雄,你们这群杂碎不配提他的名字!
砰!
高进一拳砸在她脸上。
墙壁上的画面消失了。
手术室里死一般的静。
赵磊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她骗了我们!她真的是凯伦的人!
高进的脸扭曲得像要裂开,他举起枪对准我:我杀了你!
枪声响起的瞬间,我侧身翻滚,抓住旁边的手术灯砸过去。灯架砸在高进手腕上,枪掉在地上。
黑衣人立刻扑上来,我抓起老头掉在地上的手术刀,划破离我最近那人的喉咙——这是星际暗杀术里最利落的招式,三年来第一次用,肌肉记忆却丝毫未差。
抓住他!芯片在他手里!
高进捂着流血的手腕吼。
我踹开左边的门,冲进下水道。污水没过脚踝,臭得让人作呕。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在潮湿的墙壁上晃来晃去。
解码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左拐第三个岔口,我在那等你。
是艾拉的暗号!
我拐进岔口,看见艾拉靠在墙壁上,白裙沾满污泥,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她手里拿着把枪,显然刚解决掉看守她的人。
你……
我刚开口,就被她拽进更深的黑暗里。
别说话。
她的手很烫,抓得我手腕生疼,他们在水里放了追踪器。
我们在污水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身后传来高进的怒骂声。
跑到一处废弃的水泵房,艾拉关上门,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月光从铁缝里钻进来,照亮她脸上的伤。
为什么
我问。
她抬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因为我是你的兵。
那监控里的话……
是说给高进听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个碎掉的通讯器,我故意让他以为我反水,才能拿到追踪器的频率。
她笑了笑,嘴角的伤口裂开,渗出血珠,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想起星际战场上,她也是这样,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笑着说元帅,没事的。
水泵房的门被撞得咚咚响。
艾拉把枪塞给我:芯片里有赵天成和星际议会成员的通话记录,只要传出去,你的冤屈就能洗清。
她推了我一把,后面有出口,你先走!
一起走!
我断后。
她举起另一把枪,眼神变得凌厉,还记得吗直属卫队的规矩——元帅活下来,就是胜利。
门被撞开,高进带着人冲进来,枪声响成一片。
艾拉拽着我跳进水泵后面的暗道,按下机关时,她突然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你的脸,我会帮你恢复的。
暗道的门在我身后关上,枪声和她的喊声被隔绝在外。
我顺着暗道滑下去,落在一条干涸的河道里。手里的芯片硌得手心生疼,解码器屏幕上,星际联盟的通缉令还在闪烁。
但这次,我看清了通缉令上的附加信息——发布者:星际议会副议长,也就是当年逼我联姻的权贵之子。
原来高进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幕后黑手,一直躲在星际联盟的心脏里。
我握紧枪,朝着河道尽头的光亮走去。脸上的疤痕在发烫,不是疼,是像有团火在烧。
艾拉说的对,直属卫队的规矩,是活下来。
但我凯伦的规矩,是——
欠我的,加倍还回来。
害我的,连根拔起。
那些用AI换脸伪造的谎言,那些藏在美貌和伤疤下的阴谋,从今晚开始,该一一撕碎了。
河道尽头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在夜空里交替闪烁。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是新的开始。
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在干涸的河道里投下晃动的光斑。
我靠在石壁上喘气,手里的芯片被汗水浸得发潮。艾拉断后的枪声已经停了,不知道她怎么样。解码器突然震动,弹出条加密信息,是艾拉的指纹解锁——
芯片分AB区,A区发地球警局,B区用星际频段发联盟监察部,别信任何人。
最后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眼里。
河道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高进那帮人的军靴声,是普通的运动鞋。我握紧枪转身,看见赵小胖举着手机站在那里,屏幕光照亮他脸上的痘坑。
林默……我、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
他声音发颤,我刚才在工厂外看到高老师他们……就录了像。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高进指挥黑衣人开枪的画面,还有赵磊喊往死里打的特写。
你怎么会来
我问。
我爸是送外卖的,刚才来这附近送单,我……我怕你出事。
他挠着头,虽然以前我总骂你……但你今天打周虎的时候,挺帅的。
我突然想起这三年,每次我被堵在厕所,总能看到赵小胖假装路过的背影;每次我的课本被扔进垃圾桶,第二天总会莫名其妙回到桌洞里。
帮个忙。
我把解码器塞给他,按这个按钮,把A区文件发出去。
警笛声已经到了河道口,赵小胖哆嗦着按了发送键,解码器屏幕跳出已送达三个字。
那你呢
他问。
我还有事要做。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两世为人第一次对这具身体的同桌有了实感,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赵小胖没动,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面包塞给我:我妈做的,你肯定没吃饭。
面包还是热的,带着奶油的甜香。我咬了一大口,转身往河道深处跑。
尽头是片废弃的信号塔,生锈的天线指向夜空。我爬上最高的铁塔,冷风灌进校服,脸上的疤痕被吹得发紧。
调出解码器的星际频段,输入监察部的加密坐标。B区文件开始传输,进度条缓慢爬升,像在倒数我的生命。
找到他了!
塔下传来高进的吼声,在信号塔上!
子弹嗖嗖地从我耳边飞过,打在铁塔上迸出火花。我低头,看见高进举着枪站在最下面,赵磊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哭爹喊娘的。
还有艾拉。
她被反绑着双手,白裙上全是血,嘴角却噙着笑,冲我做了个口型——点火。
点火
我突然想起星际特工的紧急预案——信号塔的备用发电机里,藏着高爆燃料。
进度条到了90%。
凯伦!你逃不掉的!
高进在下面吼,议会已经下了绝杀令,就算你洗清冤屈,也会被当成叛逃者处决!
进度条95%。
你以为艾拉是真心帮你
他突然笑起来,她是议会安插在你身边最久的棋子!从你进军校那天起,她就在监视你!
艾拉的脸在塔下的灯光里白得像纸,却没反驳,只是一个劲地冲我眨眼,目光落在发电机的方向。
进度条99%。
她接近你,就是为了今天!
高进的声音越来越疯狂,你的基因序列,你的作战计划,全都是她传出去的!
我盯着艾拉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欺骗,只有一种我熟悉的决绝——就像当年她在虫族母巢前,跟我说元帅你先走,我断后时一样。
进度条100%。
文件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瞬间,我翻身跳下铁塔,落在发电机旁边,抽出藏在里面的点火器。
不!
高进疯了一样往上爬。
我按下点火器,火焰窜起的瞬间,艾拉突然挣脱束缚,撞向最近的黑衣人,把他们往发电机这边引。
凯伦!记住坐标734!
她的声音混在爆炸声里,像根烧红的针,去那里找……
后面的话被吞没在火光里。
我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白色的被单上。
你醒了
护士走进来,手里拿着病历本,赵先生在外面等你,他说你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赵先生
我坐起来,发现脸上的疤痕被纱布包着,摸起来光滑了不少。护士说,是个匿名捐赠者送来了特效修复剂,刚好能治好蚀骨水的伤。
病房门被推开,赵小胖的爸爸走进来,眼圈通红:林默同学,谢谢你……要不是你发的证据,赵家那群畜生还在逍遥法外。
他递给我份报纸,头版是赵天成被抓的照片,副标题写着星际特工高进涉嫌非法实验,已被警方击毙。
报纸角落有个小豆腐块,说城西工厂爆炸案中,一名女性死者身份不明。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对了,
赵爸爸从包里拿出个金属盒子,这是警察在现场找到的,说上面有你的指纹。
是那个装芯片的盒子,里面多了张全息卡。
我插进食指,艾拉的脸跳了出来,还是穿着白裙的样子,背景是星际联盟的星空。
元帅,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应该已经……
她笑了笑,眼角有泪光,高进说的没错,我确实是议会派来的,但我跟了你十年,早就忘了自己是棋子。
她顿了顿,调出张星图,指着其中一个闪烁的红点:坐标734是流亡星,那里有很多像林默父亲、像我老师一样被权贵迫害的人。他们一直在等你。
全息影像开始闪烁,艾拉的脸变得模糊:你的脸……我托人用基因序列复原了,别嫌弃……还有,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影像消失前,她突然凑近,像是要透过屏幕碰到我:其实你不笑的时候,更帅。
盒子自动弹开,里面放着枚星际联盟的徽章,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凯伦。
一周后,我拆了纱布。
镜子里的人,有着林默的眉眼轮廓,却比记忆里的自己更年轻,更干净。脸上的疤痕消失了,只在眉骨处留了道浅淡的印子,像枚勋章。
赵小胖每天来医院陪我,说学校里炸锅了,大家都在传丑八怪林默其实是帅哥,还有女生托他送情书。
对了,
他塞给我个U盘,这是我在爆炸现场捡到的,好像是那个艾拉姐姐的。
U盘里是段视频,艾拉在实验室里,对着镜头调试设备,嘴里碎碎念:蚀骨水的解药终于配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凯伦那家伙看到自己恢复容貌,会不会臭美……
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屏幕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出院那天,赵小胖帮我收拾东西,突然指着窗外喊:林默你看!
楼下停着辆星际联盟的制式飞船,舱门打开,站着几个穿卫队制服的人,为首的是个白发老头,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元帅,我们来接你了。
我摸了摸眉骨的疤痕,突然笑了。
原来艾拉说的他们在等你,不是空话。
赵小胖抱着我的胳膊哭:你要走了吗
嗯。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我还会回来的。
地球还有未完成的事,比如帮林默爸爸讨回公道,比如看看赵小胖考上大学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我要让那些躲在星际议会里的蛀虫知道,就算被换脸,被污蔑,被踩进泥里,有些东西是抢不走的——
是藏在疤痕下的骨气。
是烂泥里也能开花的勇气。
是就算全世界都骂你是叛国贼,还有人愿意为你挡子弹的情谊。
飞船起飞时,我回头看了眼这颗蓝色的星球。它没有星际联盟的繁华,却有着最笨拙的善良,最滚烫的人心。
那些用AI换脸编织的谎言,终究抵不过真实的血肉。
那些靠毁容、污蔑建立的优越感,在真正的勇气面前,不过是堆笑话。
或许很久以后,人们会忘记凯伦是谁,忘记那场星际闹剧。
但他们会记得,有个叫林默的丑八怪,曾经在这颗星球上,为了真相,为了正义,拼过命。
而这,就够了。
飞船冲破大气层,星空在眼前铺开,像块缀满钻石的黑丝绒。我握紧手里的徽章,仿佛还能感受到艾拉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
坐标734,流亡星。
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