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站在苏然家门口时，第三次扯了扯衬衫领口。
为了这顿“谢礼饭”，他差点把衣柜翻个底朝天——穿运动服怕太随意，穿西装又像偷穿爸爸的衣服，最后还是选了件浅灰色衬衫，配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临出门前还被姐姐按住喷了半瓶发胶，说这样“显得人模狗样”。
门开的瞬间，林漾的心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苏然穿着件米白色居家服，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少了校服的束缚，整个人透着股干净的少年气。“进来吧。”他侧身让林漾进门，目光扫过对方僵硬的发型时，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客厅里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苏然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林漾来啦？快坐快坐，阿姨给你炖了汤。”
林漾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苏然给她递了杯果汁，指尖碰到他手背时，两人像触电似的通时缩回手，又在对视的瞬间慌忙移开目光，耳根不约而通地红了。
苏然妈妈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过来，眼神在两个少年之间转了转，突然笑着说：“然然昨天跟我说，这次月考多亏了你帮他划重点，不然物理肯定要挂科。”
林漾一口果汁差点喷出来：“阿姨您别听他瞎说，是苏然自已厉害……”
“是他帮我讲了好几道题。”苏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他讲题比老师还清楚。”
林漾的脸“腾”地红了，偷偷看过去，正撞上苏然望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带着点认真，还有点藏不住的笑意，像揣了颗糖在眼底。
吃饭时，苏然妈妈把最大块的排骨夹给林漾，又给苏然碗里塞了个鸡翅：“你们俩啊，真是互补。林漾活泼，然然文静，在一起待着才有意思。”
“妈。”苏然低声喊了句，耳根红得厉害。
林漾扒着米饭，心里却像被猫爪挠似的——“在一起待着”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顺耳。他偷偷用脚碰了碰苏然的脚踝，对方没躲，反而悄悄往他这边靠了靠，隔着薄薄的拖鞋，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
吃完饭，苏然妈妈借口让他们去写作业，自已拎着包出了门：“我去趟超市买点水果，你们俩在家乖乖的，别打架啊。”
门“咔哒”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你妈……好像故意的。”林漾摸着后脑勺笑，心跳快得像揣了只兔子。
苏然没说话，走到书桌前翻开练习册，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台灯的光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林漾走过去时，看到他的手指在一道物理题上反复摩挲，正是上周自已在他家没弄懂的那道。
“这道题……”林漾刚要开口，就被苏然打断。
“林漾。”苏然突然抬头，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你日记本里写的，都是真的吗？”
林漾的呼吸猛地顿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看着苏然认真的眼神，突然觉得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都没了意义。
“是真的。”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却异常坚定，“从第一次见你坐在窗边看书，就……”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苏然！开门！我忘带钥匙了！”是苏然妈妈的声音。
两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开三米远。林漾手忙脚乱地翻着练习册，苏然则把台灯往旁边挪了挪，假装在演算公式，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门打开后，苏然妈妈拎着一大袋水果走进来，看到两人“认真学习”的样子，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在偷懒呢，这么用功啊？”
林漾低着头，感觉自已的脸快要烧起来了。苏然妈妈把草莓洗好端过来，突然指着林漾的练习册说：“欸？这道题我好像见过，然然上次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图呢，说是……”
“妈！”苏然猛地抬头，声音都变了调。
林漾却愣住了——苏然的草稿纸？他突然想起自已上次在苏然家看到的那个笔记本，里面好像夹着几张演算纸，上面画着的辅助线和解题步骤，和自已日记本里写的思路一模一样。
苏然妈妈被儿子吼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笑着打圆场：“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们继续学习。”
等苏然妈妈进了卧室，林漾突然凑到苏然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是不是早就看懂我写的题了？”
苏然的肩膀僵了僵，半天没说话，最后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塞给他——是片被压得平整的银杏叶，叶脉清晰，边缘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和林漾夹在日记本里的那片几乎一模一样。
“上周在操场捡的。”苏然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掉的。”
林漾捏着那片银杏叶，突然笑了。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在偷偷藏着心事，原来那些看似不经意的靠近，都是对方小心翼翼的回应。
离开时，苏然送他到楼下。秋风吹起两人的衣角，林漾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然：“那道题的答案，我明天告诉你。”
苏然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不是物理题。他看着林漾眼里的光，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好。”
林漾走了几步，又回头冲他摆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说“明天见”。苏然站在原地，看着那片银杏叶在对方手心里晃了晃，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比往年都要暖一点。
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草稿纸和银杏叶里的心事，终于快要等到一个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