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脑子里突然炸响一阵剧痛,无数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
陈默,这是我发小,赵磊,以后就是咱们公司二把手了!
阿默,爸妈留的老房抵押手续我帮你签了,公司周转开就赎回来!
薇薇,等这个项目做完,我就带你去领证。
还有最后那帧画面:赵磊搂着林薇薇,手里晃着一份股权转让书,笑得像条吐信子的蛇。
傻子,他说,你真以为谁都跟你讲情义
我猛地捂住头,冷汗瞬间浸透了T恤。
我不是在公司天台跳下去了吗
上个月,我创立的科技公司刚拿到A轮融资,转头就被赵磊用假合同坑走了所有股份。他是我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兄弟,我把他当亲哥待,结果他连我爸妈留给我的老房都没放过——那是我妈临终前攥着房产证说给你留个家的地方。
更可笑的是林薇薇,我跟她处了五年,省吃俭用供她读完研究生,她转头就上了赵磊的车,脖子上挂着我用年终奖买的项链,对着车窗补妆时说:陈默他连给我买个包的钱都没有,要不是看他还有点利用价值……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连死都闭不上眼。
可现在,我没死成。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掏出来一看,屏幕裂了道缝,锁屏壁纸还是我和赵磊、林薇薇去年在公司年会上的合影。照片里的我笑得像个傻子,搂着他们两个说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最新一条短信是银行发的:您尾号3721的储蓄卡余额为-15682.73元,房贷还款日将于3日后到期,逾期将影响征信。
我盯着那个负数看了半分钟,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原来死了一次,债还得接着还。
砰!
门被踹开了。
赵磊穿着我之前舍不得买的阿玛尼西装,搂着林薇薇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
林薇薇瞥了眼满地狼藉,嫌恶地皱起眉:陈默,你怎么把房子搞成这样这可是我跟阿磊……
闭嘴。我嗓子干得像砂纸,这是我家。
你的赵磊嗤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照片甩在我脸上,看看清楚,房产过户手续早就办好了。要不是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你现在连这拆迁房都住不上。
照片上是他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房产局。
我抓起照片想撕,却被其中一个壮汉按住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我骨头捏碎。
陈默,别给脸不要脸,赵磊蹲下来,用鞋尖踢了踢我的脸,我今天来,是通知你一声,下周公司庆功宴,你要是识相就别出现。哦对了,他指了指林薇薇,我和薇薇下月初订婚,到时候给你发请柬,你来不来都行,份子钱记得打过来。
林薇薇娇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阿磊你真坏,跟他说这些干嘛他现在连份子钱都拿不出来吧
周围传来邻居的窃笑声,有人扒着门缝看,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像被剥光了扔在菜市场,连条遮羞布都没有。
赵磊大概是觉得羞辱够了,拍了拍我的脸:看你这怂样,真可怜。
他转身要走,我突然吼出声:赵磊!
他回头,眼神里全是轻蔑:还有事
我爸妈的房,你也敢动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爸妈赵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妈住院那阵子,是谁天天守在病床前你爸走的时候,是谁帮你扛的棺材陈默,做人不能忘本,我帮你管着房子,总比被你败光强。
林薇薇在旁边帮腔:就是,阿磊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识好歹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坏人做了坏事,真的能把自己包装成救世主。
他们走的时候,赵磊故意把车钥匙扔在我面前,玛莎拉蒂的标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
这车,本来是想送你的,他笑得残忍,现在看来,你不配。
门被重重摔上,震得墙上的奖状掉下来,那是我大学时拿的创业大赛金奖,当时赵磊抱着我喊我弟真牛。
我捡起奖状,狠狠撕成碎片。
血从后脑勺流进眼睛里,世界一片通红。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晃进一条没见过的巷子。
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墙头上的野猫眼睛发绿。
巷尾突然亮起一盏灯,昏黄的,像老电影里的场景。
那是家铺子,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字:
记忆当铺。
我愣住了。
这条巷子我走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家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对襟褂子的老头站在门里,头发白得像雪,手里攥着个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进来坐坐他抬头看我,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看你这样子,是有想忘的事吧
我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
忘我笑了,声音比哭还难听,要是能忘了,我至于活得像条狗吗
老头没说话,侧身让我进去。
铺子里一股檀香混着旧书的味道,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木牌,每个牌子上都写着字:高考失利妻子出轨生意失败……像庙里的祈愿牌,又像墓碑。
痛苦这东西,攒多了会压垮人,老头给我倒了杯茶,杯子边缘有个豁口,我这当铺,不收金银,只收记忆。
我端着茶杯的手在抖:收记忆能换什么
你想换什么老头看着我,钱权力还是……让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最后那句话像冰锥,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赵磊的玛莎拉蒂从巷口开过,车灯扫过铺子的窗,照亮了我布满血丝的眼睛。
老头慢悠悠地拨着算盘:典当最痛的那段记忆,能换你想知道的所有真相。
我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碎片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我换。
老头从柜台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红色的指印框。
想好了他抬眼看我,记忆这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巷口传来赵磊和林薇薇的笑声,刺耳得像指甲刮过玻璃。
我把流血的手掌按在红框里,血瞬间浸透了整张纸。
最好让我知道,他们配不配。
老头收起纸,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盒子,推到我面前。
盒子上刻着两个字:
孽缘。
我刚碰到盒盖,脑子里突然像被重锤砸中,所有关于赵磊和林薇薇的画面都在急速后退,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钻心刺骨的恨,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消失了。
等我再睁开眼,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掉了一块。
这就……忘了我喃喃自语。
老头已经重新低下头打他的算盘,声音混着珠子的碰撞声飘过来:
痛苦会骗人,但记忆不会。
我拿起那个铜盒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走出当铺时,巷口的路灯刚好熄灭,黑暗中,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得像要炸开。
手里的铜盒子,烫得像块烙铁。
我坐在地上,盯着那个铜盒子看了足足十分钟。
手指碰到盒盖的瞬间,像触电般弹开。
忘了疼,不代表忘了恨。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盒子。
没有金光,没有怪响,只有一股寒气顺着指缝往上爬,钻进天灵盖。
下一秒,我的眼睛像被强行塞进了投影仪——
赵磊坐在我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冷笑。屏幕上是我的股权转让书,他用PS软件把签名改成了他的名字。旁边放着我喝了一半的咖啡,他捏着鼻子倒了点白色粉末进去。
哥,这不好吧是他助理的声音。
有什么不好赵磊转着椅子,手指敲着我的办公桌,这家公司从一开始就该是我的。他陈默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带他入行,他现在还在网吧里吃泡面。
画面切到KTV包厢。
林薇薇坐在赵磊腿上,手里晃着我的信用卡。
阿磊,你说陈默发现卡被刷爆了,会不会气死
气死才好,赵磊咬着她的耳朵,等公司到手,我就把他爸妈那老房卖了,给你买套江景房。
那你可得快点,林薇薇舔了舔嘴唇,跟他演戏太累了,每次他说‘我爱你’,我都想吐。
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原来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原来我五年的感情,十年的兄弟情,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盒子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扔出去。
画面又变了——是我妈临终前的病房。
赵磊握着我妈的手,哭得比我还凶:阿姨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陈默,把公司做起来,让他风风光光的。
我妈虚弱地点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存折塞给他:这是我和他爸攒的养老钱,你帮他收着,等公司需要周转了再用。
赵磊接过存折,转身就塞进了自己口袋。出门时,他对着走廊的镜子,抹掉了假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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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妈!
我把铜盒子狠狠砸在墙上,盒子裂开一道缝,像只在冷笑的嘴。
血从掌心渗出来,滴在地上,和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
但我感觉不到疼。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比后脑勺的伤口还疼。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是赵磊的声音,带着酒气:陈默,在哪儿呢哥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过来就知道了,他笑了两声,老地方,咱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烧烤摊。
挂了电话,我盯着墙上的裂缝看了几秒。
然后,捡起铜盒子,揣进怀里。
锁上门时,我听到邻居在门后议论:就是他,被兄弟骗了,女朋友也跑了……
啧啧,真可怜。
我没回头,径直走向巷口。
烧烤摊就在小区对面,烟雾缭绕,香味能飘出半条街。
赵磊坐在最显眼的位置,身边围着几个以前的同事,林薇薇坐在他旁边,穿着新裙子,脖子上的项链晃得人眼晕。
看到我,赵磊站起来喊:这儿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嘲讽,还有看戏的。
我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找我干嘛
这不是听说你最近不太顺嘛,赵磊给我倒了杯啤酒,哥几个凑钱请你吃顿好的,别往心里去。
一个同事跟着起哄:默哥,想开点,不就是个公司吗以后再搞一个就是了。
林薇薇假惺惺地说:阿默,你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
你闭嘴。我打断她。
她的脸瞬间僵住。
赵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陈默,你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我端起酒杯,没喝,赵磊,你敢不敢跟我喝一杯,说说心里话
他眯起眼睛:什么心里话
比如,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怎么把我电脑里的合同掉包的还有,我妈给你的那十万块养老钱,你花在哪儿了
赵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周围的喧闹声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只剩下滋滋的烤肉声。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酒杯,指节发白。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笑了,从怀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
里面是他在KTV跟林薇薇的对话:等公司到手,我就把他爸妈那老房卖了……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空气里,足够所有人都听见。
赵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林薇薇猛地站起来:陈默!你跟踪我
我用得着跟踪你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有些人做了亏心事,就别怕被人听见。
旁边的同事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赵磊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我:陈默!你他妈想找死是吧
我找死我也站起来,比他高半个头,我只是想问问你,那十万块是我妈留着救命的钱,你花得安心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狠戾:你有证据吗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
证据我冷笑,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你用我妈的钱给林薇薇买包,那家店的监控,要不要我调出来给你看看
这话是我猜的,但赵磊的反应出卖了他。
他的腿明显抖了一下。
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原来是他把人家钱骗了……
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
赵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就要朝我砸过来。
我没躲,就看着他。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我慢悠悠地说:你办公室抽屉里,是不是还藏着和林薇薇的不雅视频需要我提醒你,上次你喝醉了,是谁帮你收拾的桌子吗
赵磊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林薇薇的脸比纸还白,拉着赵磊的胳膊就想走:阿磊,我们走!别跟他疯了!
走我挡住他们的路,把话说清楚再走。
你想怎么样赵磊的声音在发抖。
不怎么样,我看着他,就想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我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赵磊气急败坏的吼声,但我没回头。
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了点。
刚才那股狠劲退下去,剩下的是一阵后怕。
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除了铜盒子里的画面,还有些念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比如赵磊办公室的抽屉,比如那家店的监控。
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
是赵磊的。
我摸了摸怀里的铜盒子,它又变得冰凉。
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回到出租屋,我把自己摔在床上。
天花板在旋转,赵磊的脸和我的脸重叠在一起。
我对着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笑了。
那种笑,和赵磊在酒局上算计别人时的笑,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我想起老周的话:记忆这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没说,捡起来的,可能是别人的。
手机又响了,是林薇薇。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阿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听。
是赵磊逼我的!她突然拔高声音,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跟他,就曝光我以前的照片!阿默,我心里是有你的!
我愣住了。
这也是铜盒子里的画面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让她帮你,搞垮赵磊。
这个声音很陌生,带着一股算计的味道。
我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不行。
我不能变成赵磊那样的人。
可就在这时,门被人踹开了。
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
电视被推倒,桌子被掀翻,我攒了半箱的空酒瓶被踩得粉碎。
你们干什么!我吼道。
没人理我。
一个带头的走到我面前,掏出一张照片,是赵磊的。
赵哥说了,给你个教训。
他一拳打在我肚子上。
疼得我蜷缩在地上,像条蛆。
他们踢我的脸,踢我的肚子,嘴里骂着难听的话。
我死死抱着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赵磊,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像被打劫过。
我躺在地上,浑身都疼。
铜盒子从怀里滚出来,裂开的缝对着我,像在嘲笑。
手机在废墟里响,是条短信。
发件人是林薇薇:阿默,赵磊让我骗你把假合同的证据交给他,我已经拿到了,你别生气,我是为了保护你……
我看着短信,突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他们还没死心。
原来我还是这么蠢。
我挣扎着爬起来,抓起铜盒子,踉踉跄跄地冲出家门。
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
我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老周。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管用什么方法。
记忆当铺的灯还亮着。
老周坐在柜台后,好像一直在等我。
看到我这副样子,他没惊讶,只是慢悠悠地问:
想好了
我点点头,血和泪混在一起,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我还有什么可以典当的
老周从柜台下拿出另一份契约,推到我面前。
上面写着:以剩余全部善良记忆为抵押,换取一次‘孽缘清算’。
善良记忆我不懂。
就是你给流浪汉分包子,帮邻居修水管,你妈生病时你守在床边……那些让你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的记忆。老周看着我,典当了这个,你可能会忘了怎么当好人。
我看着契约上的字,又想起赵磊和林薇薇的嘴脸。
当好人有什么用
还不是被人欺负得像条狗。
我典当。
我抓起笔,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页,像划破了我的心脏。
老周收起契约,递给我一把钥匙。
去赵磊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你要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记住,清算孽缘,也要付出代价。
我握紧钥匙,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算盘声,噼啪,噼啪。
像在倒计时。
我走出巷子,抬头看了看天。
没有星星,只有一片漆黑。
就像我的未来。
但我不在乎了。
我现在只想让那对狗男女,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赵磊办公室的保险柜藏在书柜后面,比我记忆里的位置偏左了十公分。
我摸着墙面上那块松动的木板,指尖传来的触感和铜盒子里的画面完全重合。这感觉很诡异,像穿着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听见走廊里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是林薇薇。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七分钟,指甲缝里还沾着新做的酒红色甲油,和赵磊办公室沙发上的污渍颜色一样。
你怎么进来的她攥着包的手在发抖,眼里却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被戳穿的慌乱。
我没理她,保险柜的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没有现金,没有合同,只有一叠照片和一个录音笔。
照片上是赵磊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在民政局门口,两人手里举着红本本。
林薇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像被捏住的气球。
我按下录音笔,赵磊的声音钻出来,带着谄媚的笑:姐夫,这公司早晚是咱们的,陈默就是个垫脚石……等拿到项目,就让他背黑锅,到时候连他妈那套老房都得赔给我们……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因为林薇薇突然扑过来抢录音笔。她的指甲划在我胳膊上,留下几道血痕,像极了她当初跟我要分手费时,歇斯底里的样子。
那是我的!她吼道,赵磊答应过我,拿到钱就跟他离婚!
离婚我把录音笔举高,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你知道他跟谁结婚了吗
我把照片甩在她脸上。她拿起照片的手抖得像筛糠,突然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怪不得……怪不得他总说那老东西管得严……原来他嫁的是城建局局长的儿子!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是赵磊。
林薇薇的反应比我快,她抓起保险柜里的另一串钥匙塞进我手里:天台,去天台!他怕高,那里有他藏的账本!
我愣了一下。这不是铜盒子里的记忆,是林薇薇自己的选择。
赵磊推门进来时,正撞见林薇薇把照片塞进自己的包。他的脸瞬间铁青,指着我们两个说不出话:你……你们……
赵磊,我们完了。林薇薇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你骗我,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装的了。
她转身就跑,赵磊想追,被我拦住。
你的对手不是她。我把录音笔揣进兜里,看着他因为愤怒而鼓起的太阳穴,是我。
他突然笑了,从抽屉里掏出把水果刀:陈默,你真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跟你称兄道弟的赵磊
刀光晃得我眼睛疼。铜盒子在兜里发烫,涌入的画面让我下意识地侧身躲开——这是赵磊打架时的惯用伎俩,先晃左手再捅右腹。
我抓住他的手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小时候他被高年级欺负,是我替他挨了一砖头,他哭着说以后我罩你。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赵磊就用膝盖顶我的肚子。
疼得我松开手,他趁机把刀捅进我的胳膊。
血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地毯上,像朵烂掉的花。
你看,他喘着气笑,善良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捅刀子
我没说话,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他头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不敢相信我会还手。
铜盒子烫得像块烙铁,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带着一股铁锈味。
天台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
林薇薇已经找到了账本,正蹲在地上翻。风把她的裙子吹起来,露出脚踝上那个我送她的银链子,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缩写。
找到了!她举起一个蓝色的笔记本,这里记着他所有的黑账!
我走过去,刚要接过账本,她突然把本子扔到天台边缘:陈默,帮我捡一下。
她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赵磊正捂着流血的头爬上来,手里还攥着那把刀。
原来她不是在帮我,是想让我们两个同归于尽。
铜盒子突然炸开一样疼,无数画面涌进来——赵磊算计我,林薇薇算计赵磊,我算计他们两个……我们像三条毒蛇,缠在一起互相咬,谁也不肯松口。
够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恶心。
我没有去捡账本,也没有去看赵磊。我掏出手机,点开录音笔里的内容,举过头顶。
风把赵磊谄媚的声音吹得很远:……连他妈那套老房都得赔给我们……
赵磊的动作僵住了。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们不是想要这个吗我把手机扔在地上,拿去吧。
赵磊扑过来抢手机,林薇薇却突然抱住他的腿,对着楼下喊:快来人啊!赵磊杀人了!
楼下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我看着他们扭打在一起,看着赵磊的刀不小心划破林薇薇的胳膊,看着林薇薇咬掉赵磊的一块耳朵。
像在看一场蹩脚的闹剧。
铜盒子从兜里掉出来,裂开的缝里露出一张纸,是老周的字迹:
恶念如镜,照见的从来都是自己。
我突然想起创业初期,赵磊骑着电动车带我去谈客户,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却笑着说:等咱们成功了,就买辆能遮风挡雨的车。
我也想起林薇薇第一次跟我回家,看到我妈躺在床上,她偷偷塞给我一个红包,说:给阿姨买点营养品,别告诉你同事我来过,怕他们笑话你。
那时候的他们,好像不是这样的。
警笛声停在楼下,有人冲上天台。
赵磊和林薇薇还在互相撕咬,像两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
我转身走向楼梯口,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已经不疼了。
老周站在楼梯转角,手里拿着个新的铜盒子。
结束了他问。
结束了。我看着他,代价呢
他把新盒子递给我:你没拿走账本,也没把录音交给警察。你用自己的方式停手了,所以……
盒子里没有画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我和赵磊、林薇薇小时候的合影,我们蹲在老家的院子里,手里举着刚摘的西红柿,笑得像群傻子。
善良记忆还在我不敢相信。
在你选择停手的那一刻,就回来了。老周笑了,痛苦会让人长大,但善良才让人活得像自己。
警笛声越来越近,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头,看到赵磊和林薇薇被警察按在地上,还在互相咒骂。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照在天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扭曲的蛇。
我被带上警车时,口袋里的铜盒子变得很轻,像揣着一团空气。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心里很干净,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原来复仇最爽的不是看着仇人倒霉,而是发现自己还能选择做个好人。
车窗外,记忆当铺的招牌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像颗眨了眨的眼睛。
看守所的铁门关上时,我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警察问我为什么要放赵磊一马。我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包扎的纱布被染红了一小块。
他捅了你一刀,你手里有他商业诈骗和行贿的证据,完全可以让他把牢底坐穿。年轻的警察皱着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看着铁窗外的麻雀,它们在电线上蹦蹦跳跳,影子投在墙上,像小时候玩的跳房子格子。
我妈以前总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说。
警察没再问,转身走了。铁门上的小窗被关上,留下一片方形的黑暗。
我在看守所待了三天。不是因为犯罪,是作为证人配合调查。
这三天里,我想了很多事。
想赵磊小时候总抢我的馒头,却在我被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打架。
想林薇薇第一次约会穿反了袜子,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想我们三个人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对着泡面桶规划未来,说要一起买大房子,给我妈换最好的病床。
那些画面像老电影,带着点模糊的暖色调。
铜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裤兜里,不再发烫,也不再涌出画面。它变得像块普通的金属,沉甸甸的,却让人安心。
出来那天,老周在看守所门口等我。他换了件干净的对襟褂子,手里拎着个布包。
走,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我们没打车,沿着马路慢慢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路过早点摊时,老周买了两屉包子,热乎的,还冒着白气。
还记得这个吗他递给我一个。
是猪肉大葱馅的,和我以前总给巷口流浪汉买的那种一个味道。
我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气,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
老周没说话,只是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们走到了以前的公司楼下。
赵磊和林薇薇已经被判刑了。商业诈骗,行贿,数罪并罚,赵磊判了五年,林薇薇判了三年。听说他们在法庭上还在互相指责,赵磊骂林薇薇贪得无厌,林薇薇骂赵磊是骗子。
公司被查封了,玻璃门上贴着封条,像道冰冷的伤疤。
我站在楼下看了很久,直到老周拍我的肩膀。
再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我去的是我爸妈的老房。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里干干净净的,地板擦得发亮。我妈最爱的那盆绿萝还在窗台上,叶子绿油油的,比以前长得更茂盛了。
桌子上放着个相框,是我爸妈的合影。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很开心,背景是老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
你进去那天,我找开锁师傅开的门。老周说,这房子没被抵押,赵磊伪造的手续早就被查出来了。
我走到相框前,手指轻轻拂过玻璃。
突然发现相框后面藏着个东西——是我妈那本存折。
上面的钱一分没动,还是那十万块。
存折里夹着张纸条,是我妈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小默,妈知道你难,但做人不能亏心。钱留着,好好过日子。
我的手在发抖。
原来赵磊从一开始就没敢动这笔钱。
原来他心里,还留着最后一点不敢触碰的东西。
老周走到门口,转身对我说:记忆当铺明天就关门了。
为什么
因为没人再来典当记忆了。他笑了笑,其实啊,人这一辈子,最该记住的不是别人怎么害你,是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出发。
他走后,我在老房里坐了一下午。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我想起创业那天,赵磊拍着我的肩膀说:咱们要做个正经公司,赚干净钱。
想起林薇薇抱着我说:阿默,不管你以后有没有钱,我都跟着你。
那些话,他们可能早就忘了。
但我记住了。
第二天,我去了记忆当铺。
铺子已经空了,墙上的木牌都被摘走了,只剩下钉子留下的小孔,像无数双眼睛。
老周坐在柜台后,正在打包东西。他把算盘放进一个旧木箱里,动作慢悠悠的。
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个东西。
是那个掉漆的钥匙扣,流浪汉送我的那个。上面刻着两个字:好人。
我该走了。老周扛起木箱,以后啊,好好过日子。
他走出铺子,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突然发现,他的走路姿势,很像我过世的外公。
铺子的门在我身后关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我站在巷口,看着来往的人群。
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欢声笑语。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又摸了摸那本存折。
心里突然很踏实。
我没再去找工作,用那十万块钱在老房附近开了家小面馆。
店面不大,就四张桌子。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和面,中午忙到下午两点,晚上收摊后,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看着路过的人。
有时候,巷口的流浪汉会来讨碗面吃。我总是多给他加个荷包蛋,就像以前那样。
他每次都咧着嘴笑:小伙子,你心善,会有好报的。
我也笑。
有一天,面馆来了个穿囚服的人,是来探亲的。
他看着我,突然红了眼眶。
是赵磊的弟弟。
我哥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他递给我一个信封,他说,等他出来,想跟你一起摆地摊,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张纸条,是赵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欠你的,我用一辈子还。
我把纸条放进抽屉,和我妈的存折放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收摊很早。
走在回家的路上,月光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白霜。
我想起老周说的话。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糟心事,会被人骗,被人坑,被人捅刀子。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守住心里的那点光。
能不能在被全世界背叛后,还敢相信善良。
能不能在摔得头破血流后,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出发。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扣,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暖得让人想哭。
巷子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我好像看到老周的影子在对我笑。
我挺直腰杆,继续往前走。
路还长,但我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因为啊,那些打不倒你的,从来不是让你变得更狠,而是让你在遍体鳞伤后,依然能笑着说:
没关系,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