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最后通牒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环球金融中心的玻璃幕墙上,溅起的水花顺着楼l蜿蜒而下,像一道道绝望的泪痕。俞辰站在28层天台的边缘,冰冷的风裹挟着雨丝灌进他的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头的燥热。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背上,勾勒出他单薄却曾充记力量的肩胛骨。三个月前,他还是燕大物理系的高材生,手里攥着国家奖学金的证书,电脑里存着两篇即将发表的sci论文初稿。可现在,他口袋里的手机每一次震动,都像催命符般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屏幕又亮了,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但俞辰闭着眼都能猜到是谁。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俞辰,考虑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嘎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给你最后十五分钟,五十万,少一分钱,我现在就带人去你家。让你爸妈好好看看,他们引以为傲的985高材生,是怎么把家底都败光的。”
俞辰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雨水顺着脸颊滑进嘴角,又苦又涩。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虎哥那张横肉丛生的脸,上周在借贷公司的办公室里,这个人就是这样拍着他的脸说:“大学生?学霸?欠了钱,你跟街上的乞丐没区别。”
五十万。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半年前,一切都还好好的。他刚拿到保研资格,导师承诺会带他参与国家级的科研项目,父母特意从老家来北京,在学校附近的餐馆请他吃饭,父亲喝多了酒,拍着他的肩膀说:“辰辰,家里不指望你大富大贵,平平安安让学问就好。”
那天的阳光很暖,菜很香,父亲的话像暖流一样淌过心田。可现在想来,那些画面却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
一切的转折点,是那个弹窗广告。
“新用户注册送88元l验金,提现秒到账”——当时他正在赶论文,烦躁之下点了进去,想着“玩两把放松一下”。最初只是几十块的输赢,看着数字在屏幕上跳动,那种即时反馈的快感,竟比解出复杂的物理方程还要强烈。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已。从每天花半小时“放松”,到熬夜坐在电脑前,眼睛盯着不断滚动的赔率表,手指机械地点击“投注”。赢了的时侯,他会兴奋地给室友买奶茶,说自已“运气好”;输了的时侯,他就安慰自已“下一把一定能赢回来”。
生活费很快见了底,他开始动用奖学金,接着是信用卡,然后是各种网贷平台。那些app的额度像流水一样被他挥霍,他甚至学会了用“以贷养贷”的方式拆东墙补西墙。直到上个月,一个平台突然抽贷,多米诺骨牌轰然倒塌,所有债务瞬间暴露在阳光下——连本带利,整整两百万。
他像疯了一样找通学借钱,找朋友周转,可面对如此巨额的数字,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有通学把事情告诉了辅导员,导师找他谈话时,眼神里的失望像刀子一样割得他生疼。
“俞辰,你太让我失望了。”导师的声音至今还在耳边回响,“你的天赋,本该在实验室里发光的。”
天台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几乎站不稳。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虎哥发来的彩信。点开图片,俞辰的心脏骤然缩紧——那是他家小区门口的照片,母亲提着菜篮子正往里面走,三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就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为首的正是虎哥。
“别逼我们对老人家动手。”附带的文字像毒蛇一样吐着信子。
俞辰猛地将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像他此刻的心。可几秒钟后,他又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捡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指试图拼凑出裂痕。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也是他……最后的念想。
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存着父母的照片,存着燕大的校门,存着实验室里那些闪烁着微光的仪器。最后一张照片,是他穿着学士服,站在“实事求是”的校训碑前,笑得一脸灿烂。
那时的他,眼里有光。
“爸,妈,对不起……”俞辰的声音哽咽着,被风雨撕成碎片,“儿子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如果有下辈子……”
他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脚下的城市灯火璀璨,像一片流淌的星河,可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的。
十五分钟的期限到了。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在听筒里滋滋作响。
俞辰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像一只折翼的鸟,朝着那片璀璨的灯火纵身跃下。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风声在耳边呼啸,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下来。他闭上眼,等待着剧痛的降临。
可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
就在他即将坠落到第十层楼的高度时,那部已经碎裂的手机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将他包裹起来。他感觉自已像被塞进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影,耳边传来无数细碎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旋转的速度渐渐放缓,包裹着他的力量也变得柔和起来。他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