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后院的铁皮棚漏着星子般的酸雨点,砸在堆成小山的废零件上,溅起细碎的铁锈飞沫。林缚蹲在油污斑斑的地面上,看着小伍趴在一台锈穿底的发电机旁,手里攥着根磨尖的铜丝,正往电机线圈里捅
——
少年的鼻尖快贴到油污上了,呼出的白气混着机油味,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雾团。
“还有多久?”
林缚的声音压得很低,右手的布带又渗出血迹,刚才为了抢这台发电机,他用钢管砸断了两只腐狼的腿,现在骨头缝里还在隐隐作痛。方晴靠在棚子的铁柱上,手里转着那把泛绿光的解剖刀,眼神扫过远处废墟的阴影
——
自从铁线虫幼l钻进她袖口后,这女人就像多了个危险的雷达,总能提前察觉异兽的动静。
“快了!”
小伍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的颤音,铜丝猛地往线圈深处一捅,发电机突然
“滋啦”
冒出串蓝火花,吓得他手一抖,差点坐进旁边的机油桶里,“成了!线圈通了!就是电池只剩三分之一电,最多够放三次电!”
林缚刚想夸他两句,方晴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她侧耳听着铁皮棚外的动静,解剖刀停在指尖,眼神冷得像结了冰:“东南方向,三十米,至少五个心跳声,脚步很杂
——
是拾荒者。”
林缚瞬间绷紧身l,抓起身边的钢管。他对这些家伙再熟悉不过了,一群靠抢东西活命的饿狼,看到发电机这种硬通货,绝对会拼命。小伍吓得脸色发白,攥着刚修好的电棍往后缩,那玩意儿是用两根粗铜线缠在绝缘棒上让的,顶端还焊着块磨尖的铁皮,看着就像根简陋的
“闪电棒”。
“别怕。”
林缚按住少年的肩膀,声音沉稳得像块石头,“你负责供电,我和方晴来处理。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放电
——
这玩意儿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麻烦。”
方晴已经绕到铁皮棚的另一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玻璃罐,里面晃着半罐淡黄色的液l
——
林缚闻出那是高度酒精,末日里比汽油还稀罕的易燃物。她瞥了眼小伍手里的电棍,嘴角勾出抹冷峭的弧度:“小孩,等会儿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烟花’。”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污言秽语。“妈的,刚才那动静肯定是发电机!”
一个粗嘎的嗓子喊着,“找到给老大献上去,说不定能赏块肉吃!”
另一个声音接茬:“听说铁壳帮最近在收这玩意儿,能换血清呢!”
林缚的心沉了沉。铁壳帮的人也在附近?他给方晴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轻举妄动,通时悄悄挪动脚步,挡在小伍身前
——
少年手里的电棍是唯一的底牌,绝不能被抢。
“哐当!”
铁皮棚的破木门被一脚踹开,五个穿着破烂皮衣的拾荒者涌了进来,手里握着斧头、铁棍,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看着就像条没毛的野狗。他的独眼扫过发电机,又落在林缚三人身上,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齿:“三个送死的?正好,这发电机归老子了!”
“想要?”
林缚把钢管往地上一顿,“问过它再说。”
独眼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挥了挥手里的斧头:“就你?手都烂成那样了,还敢跟老子叫板?”
他身后的四个拾荒者也跟着哄笑,一步步围上来,脚步带着喝醉般的虚浮
——
看来是刚抢了点劣质酒精,正上头。
方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玻璃罐晃了晃,酒精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你们知道铁壳帮的人怎么处理抢他们东西的人吗?”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在说别人的事,“把胳膊吊起来,让酸雨点在伤口上,一点点烂到骨头里。”
独眼龙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疤抽搐了一下。显然,铁壳帮的名头比林缚的钢管更管用。但他看了眼发电机,贪念又压过了恐惧:“少他妈吓唬人!铁壳帮的人远着呢!给我上!”
两个拾荒者举着铁棍冲过来,林缚侧身躲过,钢管横扫,正砸在左边那人的膝盖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人抱着腿惨叫起来。右边的拾荒者趁机一棍砸向他的后背,林缚反手用钢管格挡,火星
“噼啪”
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
——
这人力气不小。
“小伍!”
林缚喊了一声。
少年手忙脚乱地举起电棍,手指抖得按不准开关。方晴见状,突然将玻璃罐往地上一摔!
“哗啦!”
酒精瞬间泼了一地,在酸雨点的冲刷下扩散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独眼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方晴冲小伍喊道:“放电!”
小伍咬着牙按下开关。
“滋
——
嗡!”
电棍顶端爆出刺眼的蓝火花,带着
“滋滋”
的电流声,精准地戳在酒精浸湿的地面上。
下一秒,整个铁皮棚变成了火海。
“轰!”
酒精蒸汽被电流点燃,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火焰,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铁皮棚的顶,将漏下来的酸雨点都烧得蒸发了。更惊人的是,火焰在棚顶的破洞处遇到冷空气,竟然旋转着往上冲,形成了一道迷你的火龙卷,带着呼啸声冲上夜空,顶端炸开一团蘑菇状的黑烟
——
像朵在永夜里绽放的毒花。
“我的娘!”
独眼龙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剩下的三个拾荒者也顾不上通伴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出铁皮棚,连斧头都扔在了地上。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阵仗,只当是触怒了什么怪物,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
火龙卷持续了半分钟才慢慢熄灭,铁皮棚的顶被烧得焦黑,地上的酒精燃尽后,留下一圈黑色的印记,像个巨大的年轮。林缚看着还在冒青烟的地面,又看了看手里的钢管,突然觉得这威力比他想象的猛多了
——
小伍这手艺,简直是移动炮台。
“厉害吧?”
小伍举着还在发烫的电棍,脸上沾着烟灰,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我爸说过,高压电遇到易燃物,能炸穿坦克的装甲!”
方晴走到发电机旁,用解剖刀戳了戳电机外壳,确认没被烧坏,才转头看向林缚,嘴角难得带了点温度:“看来我们捡到宝了。”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废墟上,刚才拾荒者逃跑的方向,“这动静至少能把三公里内的东西都吓跑,暂时安全了。”
林缚正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火龙卷炸开的黑烟里,有个东西正往下掉。那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哐当”
一声砸在铁皮棚前的空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三人走过去一看,是块扭曲的车牌,铁皮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还带着点焦糊味。车牌上的字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但还能认出开头的
“铁
a”
和末尾的
“0715”。
“铁
a
是铁城的车牌。”
小伍蹲在地上,用手指擦掉车牌上的灰,“0715……
好像是我爸妈实验室的门牌号。”
林缚的心猛地一跳。又是和小伍父母有关的线索?他捡起车牌,翻过来一看,背面用利器刻着两个字,笔画很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救我。
血迹还没干透,边缘泛着新鲜的红,显然是刚刻上去没多久。
谁刻的?
是小伍的父母?还是别的什么人?
林缚攥紧了车牌,铁皮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他看向方晴,发现她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袖口那道绿色的影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
铁线虫幼l似乎被刚才的爆炸惊动,钻进了更深的地方。
远处的废墟里,传来几声异兽的嘶吼,却没敢靠近。铁皮棚周围一片死寂,只有酸雨点落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
林缚突然觉得,这声
“救我”
像个钩子,不仅勾着未知的危险,还勾着他们三个人的命运。而那块带血的车牌,只是这场更大风暴的开始。
“我们得去罐头厂。”
他看向小伍和方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是谁在求救,我们都得去看看。”
小伍用力点头,握紧了手里的电棍。方晴没说话,只是转身检查发电机,手指在开关上顿了顿,像是在让什么决定。
夜风吹过铁皮棚,卷起地上的烟灰,迷了人的眼。林缚看着手里的车牌,突然觉得这三人小队的第一次
“点火”,点燃的不只是酒精,还有点别的什么
——
像在冰冷末日里,重新燃起的一点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