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里,听竹院的梧桐叶落了记地,石阶缝里钻出几簇青苔。
林梦秋对着铜镜发呆,镜中女子面色憔悴,眼下青黑如墨,鬓角竟生出几缕白发,与她十八岁的年纪格格不入。
「姐姐怎么回来了?」
林梦秋转身时,眼中闪过警惕,像受惊的兔子。
「听闻妹妹清减了。」
林梦夏示意侍女摆开食盒,翡翠虾饺冒着热气,桂花糕叠得整齐,还有一碗冰糖雪梨汤。
「特意让小厨房让了些你爱吃的。」
林梦秋的目光死死盯着桂花糕——那是李毅德最爱的点心,从前总让御膳房特意送来,说她吃桂花糕时最像画里的人。
「不必假好心!」
她猛地挥手扫落食盒,瓷碗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鸽子。
「是你!是你故意让刘雨蝶撞破我和殿下!」
林梦夏慢条斯理地擦着溅到袖口的汤汁,锦缎上的污渍像朵丑陋的花:
「妹妹这话冤枉我了。我不过是见你思念殿下,才让人透个消息,谁知……」
「你闭嘴!」
林梦秋扑过来想厮打她,却被青黛拦住。
她发髻散乱地跌坐在地,哭喊道:
「我和殿下青梅竹马,凭什么你一来就抢走一切?就因为你是嫡女?就因为你有那劳什子旺夫相?」
「青梅竹马?」
林梦夏蹲下身,指尖挑起她散乱的发丝,语气带着刺骨的嘲讽。
「妹妹忘了自已的身份?你母亲柳姨娘当年不过是我母亲房里的三等丫鬟,若不是父亲一时兴起,你连进将军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林梦秋的心口。
她最恨别人提起母亲的出身,更恨林梦夏那副高高在上的嫡女姿态。
柳姨娘原是沈氏的陪嫁丫鬟,因生得几分姿色被林将军收房。
沈氏在世时,柳姨娘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敢懈怠,连穿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要先请示主母。
有一次柳姨娘偷偷用了沈氏赏赐的螺子黛,被沈氏发现后,当场罚跪三个时辰,还被禁足三个月。
「我母亲是姨娘又如何?」
林梦秋梗着脖子反驳。
「父亲待我们母女不薄!倒是你母亲,空有正室名分,守着活寡罢了!」
「放肆!」
林梦夏厉声呵斥,眼底翻涌着怒意。
「我母亲出身江南望族,嫁入将军府后操持家务,为父亲打理后方,岂是你那只会争风吃醋的生母能比的?」
沈氏当年以雷霆手段整顿将军府后院,将几个不安分的妾室或发卖或禁足,唯独对柳姨娘留了几分情面,却不想养虎为患。
柳姨娘表面柔顺,暗地里却总在林将军面前说沈氏的坏话,挑拨离间。
「若不是你母亲手段狠辣,我母亲怎会……」
林梦秋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眼神闪烁。
林梦夏心中一动。
前世她从未细想过母亲的死因,只当是积劳成疾。
可听林梦秋这话,其中莫非另有隐情?
「我母亲怎会这样?」
她步步紧逼,目光如炬。
林梦秋被她看得心慌,慌乱地摆手:
「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梦夏冷笑一声,站起身:
「你最好祈祷自已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转身离去时,脚步故意放得很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梦秋的心尖上。
有些事,看来需要好好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