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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晚会烟火里的赌局
A城的霓虹在2020年的秋夜里碎成光斑,像李晓家乡河面上被投石惊起的星子。她攥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A大迎新晚会的后门,帆布包边角磨出毛边。
A大的迎新晚会像口沸腾的鸳鸯火锅,舞池中央是沸腾的红油,挤满穿亮片裙和
AJ鞋的身影;后台角落则是清汤,站着几个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学生。舞台追光突然劈下来时,李晓正蹲在道具箱旁系鞋带,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帮上沾着泥点。
同学,借过。
声音像冰镇可乐炸开的气泡,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脆响。李晓抬头时,先看见的是锃亮的黑皮鞋——后来她才知道,这双鞋够她在学校食堂吃三个月。顺着笔直的西裤往上是烫得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别着银质校徽,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乔宇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噙着笑,像只刚偷完鸡还在舔爪子的狐狸。
让、让开了。李晓慌忙往旁边缩,帆布包带突然勾住折叠椅腿,哗啦啦倒了一片道具。塑料花撒了满地,假玫瑰花骨朵滚到乔宇脚边。
乔宇伸手扶住她胳膊时,指尖触到的是洗得绵软的衣袖。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味,不是舞池里那些甜腻的栀子或玫瑰,是像他爷爷书房里泛黄的线装书,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干净得有点陈旧。
谢、谢谢。李晓红着脸跑开,辫梢扫过他手背时像只受惊的鹿,带着草叶的凉意。她跑到舞台侧幕才敢回头,看见乔宇还站在原地,正弯腰捡起朵假玫瑰,指尖转着花柄笑。
瞧见没乔宇转身冲阴影里的两个人吹了声口哨,白衬衫在暖光里晃成一片,就她,三天拿下。
冯书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舞台的光,把追光拆成七零八落的碎片。他刚才也看见了那个女孩,蹲在地上时露出的脖颈线条像月牙,系鞋带时抿着唇,睫毛忽闪忽闪的,让他想起老家田埂上低头啄米的麻雀,胆小,却认真得可爱。
赌什么赵秦叼着烟递过来,打火机咔嗒一声窜出火苗。
输的人承包一学期夜宵。乔宇的目光始终追着那抹蓝布裙,她正蹲在角落帮主持人整理裙摆,侧脸被舞台光切出柔和的轮廓,我对她有感觉——跟以前不一样的那种。
冯书毅没接烟,他知道乔宇的恋爱史,赵秦手机里存着名单,从艺术系系花到隔壁财经大学的校花,比专业课笔记还厚,每个姑娘的保质期精确到周,最长的那个撑了三个月零两天。可刚才那双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水,不该被卷进这种用夜宵下注的游戏里。
后台的扩音器突然滋啦响了一声,传来主持人试麦的声音。乔宇把假玫瑰塞进西装口袋,冲冯书毅扬下巴:书呆子,敢不敢赌冯书毅看着他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乔宇解完最难的那道微积分题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兴奋,像猫看见鱼缸里的鱼。
远处突然砰地一声,是晚会放起了烟火。金色的光炸开在窗外,照亮了后台每个人的脸。李晓站在窗边仰头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上的纽扣;乔宇靠在道具箱上笑,指尖转着那个玫瑰花骨朵;冯书毅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烟火声,像老家雨季时的闷雷,轰隆隆地滚过胸腔。
这场始于烟火的赌局,没人知道会烧过多少个春夏秋冬,会把三个年轻人的命运,缠成解不开的线团。就像此刻窗外的烟火,在A城的夜空里炸开时绚烂夺目,落下去时,却不知会烫在哪片土壤里。
第二章:两个月的拉锯战
乔宇的攻势来得像梅雨季的暴雨,带着不容分说的势头。晨雾还没散尽,他已经拎着食盒堵在女生宿舍楼下,保温层里的生煎包泛着油光,芝麻粒黏在雪白的餐纸上。
李晓攥着帆布书包带往后缩,帆布鞋尖蹭着台阶上的青苔:食堂的玉米粥挺好的,阿姨今天还多给了我半勺糖。
乔宇却不由分说把食盒塞进她怀里,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手腕——那里还沾着早自习时不小心蹭到的墨水。我家厨子调的醋汁,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比食堂的酸三度,解腻。
第二天清晨,图书馆刚开馆,乔宇就占了三楼靠窗的位置。
桌面上摆着冰镇可乐,吸管斜斜插在罐口,旁边摊开的《新媒体营销案例》里夹着片银杏叶。李晓抱着沉甸甸的《传播学概论》在阅览室外转了三圈,最终躲进古籍部。
她埋头翻书时,总觉得阳光透过气窗落在书页上的光斑,都带着乔宇身上的香水味。
第三日傍晚,女生宿舍楼下突然响起跑调的吉他声。乔宇坐在梧桐树下的石凳上,白衬衫被晚风掀起边角,指尖在琴弦上胡乱拨弄,《情非得已》被唱得像拉锯。
李晓扒着窗帘缝往下看,正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那瞬间他突然不唱了,对着四楼的窗口比了个口型,她看懂了——下来。心脏猛地撞在肋骨上,像要挣脱胸腔。
她慌忙扯拉窗帘,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隐约听见楼下传来赵秦的起哄:乔少这破锣嗓子,能把野猫招来!
冯书毅总在默默地观察着乔宇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乔宇把李晓碗里的香菜一根根挑出来,指尖捏着翠绿的菜叶,动作认真得像在解微分方程;看着他冒雨送伞给她,自己却被雨水淋湿白衬衫;看着他在羽毛球场上为她鼓掌,掌心拍得发红。
女生宿舍里。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室友咬着番茄味薯片,碎屑落在《恋爱心理学》的封面上。
李晓的心思还是被室友发现了,她虽然一直拒绝乔宇,但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窗外的栾树正落着细碎的黄花,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李晓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墨水在稿纸上晕开个小圈。她想起乔宇讲冷笑话时眼角堆起的纹路,像湖面被风吹起的涟漪;想起他帮她搬书时,白衬衫后背洇出的汗渍,形状像片模糊的云;甚至想起某次小组讨论,他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指着PPT上的数据说这里逻辑有问题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
乔宇身上有李晓没有,但很想拥有的东西,那就是自信。女生往往会被这类男生吸引。
可这些念头总会被老家的黄土坡压下去。她见过母亲在灶台前佝偻的背影,听过父亲算化肥钱时的叹息,那些被生活磨出的褶皱里,从来容不下乔宇这样闪闪发光的人。
他对谁都好,她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得像从陶罐里钻出来,对食堂阿姨都笑呢。
第二个月的最后一天,A大湖畔突然炸开烟花。李晓刚结束晚自习,就被室友拽着往湖边跑。夜空被染成鎏金色,李晓,做我女朋友七个字在墨蓝幕布上炸开时,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哽咽。乔宇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身上还带着烟火的硫磺味,不由分说把她圈进怀里。他的心跳隔着衬衫传来,咚咚地撞在她耳后。
赌局我赢了,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得像耳语,但我好像玩脱了——现在想把赌注换成一辈子。
冯书毅站在远处的柳树下,晚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衣角。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今早刚记下的句子: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着家乡的月光。
他听见乔宇的话,认真得像针,轻轻刺了他一下。他默默合上本子,纸页翻动的轻响里,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落叶般的叹息。转身走进暮色时,柳叶在他肩头扫过,沾了些细碎的凉意。
第三章:象牙塔里的黄昏
恋爱后的日子像加了糖的柠檬水,酸甜在舌尖漫开时,连风都带着蜜味。
乔宇第一次带李晓去旋转餐厅时,她盯着菜单上的价格偷偷吐舌头。
鎏金菜单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澳洲和牛的标价数字像串调皮的密码。
乔宇却没看菜单,径直跟侍者报了菜名,末了补充:要七分熟,配黑椒汁——她怕生。李晓攥着桌布边角抬头,正撞见他眼里的笑,像把碎星星揉进了瞳孔。
牛排端上来时,他拿刀叉的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却在切到筋络处故意皱起眉:还是食堂的红烧肉好,不用跟刀叉较劲。
李晓被逗得笑出泪,他抽纸巾的动作比谁都快,指腹擦过她脸颊时带起一阵轻颤。
李晓拉乔宇逛旧书市场那天,秋阳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
她蹲在摊前翻泛黄的《大众电影》合订本,指尖抚过80年代女星的卷发,乔宇突然凑过来:这本五块卖不卖老板梗着脖子说八块,他竟蹲下来跟人讨价还价,白球鞋踩过地上的梧桐叶:你看这书脊都松了,我买回去还得找装订线——五块五,不能再多了。
那副较真的模样,让李晓想起他解难题时的专注。
最后书以六块钱成交,他得意地冲她扬下巴,像打赢了场重要战役。
图书馆三楼的老位置总留着他们的影子。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筛下来,在《新媒体文案写作》的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乔宇的高数习题册摊在旁边,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沙沙声,混着她翻动书页的轻响,像首不成调的歌。偶尔指尖在桌下不经意碰到,两人都会像触电般缩回,却又在抬头时撞进彼此眼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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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李晓趴在书上打盹,发梢垂在他的习题册上,他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在她散落的发丝旁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笔尖的石墨屑落在纸页上,像颗沉默的星星。
冯书毅的相机成了他们的专属记录器。
乔宇把胳膊搭在李晓肩上时,他举着相机后退半步,取景框里的两人被香樟树的阴影半包着。
笑一个,他声音比平时高了些,镜头后的喉结悄悄滚动。
快门按下的瞬间,李晓恰好转头看乔宇,阳光正落在她睫毛上,折射出的光比闪光灯还亮。
后来这些照片洗出来,冯书毅在背面标上日期,最底下那张写着11月12日,银杏黄了,字迹被他反复描过,墨色深得发蓝。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毕业了。
毕业季的风裹着离愁,吹得人心头发慌。
乔宇的父母约见李晓那天,还是那家旋转餐厅。落地窗外的A城车水马龙,对面的女人用银叉轻轻划开牛排,刀叉相碰的脆响像冰锥扎在空气里。
我们乔家的儿媳,她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刺眼,总要能在酒会上应对自如,而不是连鱼子酱都不知道怎么吃。
李晓握着水杯的手指泛白,玻璃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米白色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那晚的操场弥漫着割草机留下的青草味。
乔宇踢着地上的石子往前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晓晓,他的声音比夏夜的风还凉,我父母逼迫我和曲娜结婚的事我反抗过,可公司的资金链……
李晓停下脚步。
她伸手碰了碰他衬衫口袋里露出的钢笔——那是她送他的毕业礼物,笔帽上刻着QY&LX。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乔宇,我们到此为止吧。
转身时,鞋跟擦在塑胶跑道,发出单调的声响。
毕业典礼那天,冯书毅在人群里看见李晓。学士服的黑绸在她身上晃,抱着证书的手指关节泛白,笑容却像被雨水打湿的烟花,亮得有些落寞。
他攥着口袋里的纸巾往前走,却在三步开外停住——乔宇正穿过人群走向她,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
他看见李晓的肩膀轻轻抖了下,像被风吹动的蝴蝶翅膀。
那晚的宿舍楼道格外安静。李晓把自己关在屋里,哭声被蒙在被子里,闷得像破旧的风箱。
窗外的月光爬进铁栏杆,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阴影,像张无形的网。楼下的冯书毅踩着烟蒂站到后半夜,露水打湿了他的白衬衫,贴在背上凉得像冰。天快亮时,他突然往校门口跑,早点摊的灯还亮着,豆浆在锅里咕嘟作响。
宿管阿姨接过食盒时,看见纸条上的字迹带着点颤抖:油条要趁热吃,凉了会硬。
冯书毅转身离开时,楼里传来扫地的声音,晨光正顺着楼梯扶手往上爬,照亮了他眼底未散的红血丝。
第四章:出租屋里的微光
A城的夏天像个巨大的桑拿房,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脚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的黏滞。空气里飘着垃圾桶发酵的酸腐味,混着廉价盒饭的油香,被热风搅成一团粘稠的雾。李晓拖着掉了个轮子的行李箱,金属杆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在城中村迷宫般的巷口停住脚,墙面上那个猩红的拆字被昨夜的暴雨泡得发胀,墨汁顺着砖缝往下淌,像道未干的血痕。
四楼的出租屋要爬三段吱呀作响的铁楼梯,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时,一股霉味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七平米的空间里,单人床占去大半,折叠书桌勉强塞进窗边,膝盖稍一伸直就会撞到床沿。窗玻璃裂着道蛛网纹,正对着斜对面楼的后阳台,几件褪色的内衣裤在晾衣绳上晃悠,蕾丝边被风吹得翻卷起来。李晓把行李箱塞进床底,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尖触到墙壁时,沾了层潮湿的墙皮灰。
她在一家挂着传媒招牌的小公司找到文案工作,试用期工资三千五,扣除社保后刚够覆盖房租和地铁费。每天早晚高峰的地铁像沙丁鱼罐头,她被挤在车厢中部,后背贴着陌生男人的汗湿衬衫,鼻腔里灌满各种气味的混合体。有次地铁急刹车,她踉跄着撞到扶杆,额头磕出红印时,突然想起乔宇开着宝马送她上学的日子——真皮座椅带着空调的凉意,车载香氛是她选的雪松味,他会把冰镇可乐塞进她校服口袋。这些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断,赶紧数起车厢广告上的电话号码,用机械的数字覆盖那些硌人的回忆。
李晓,这方案客户不满意,今晚必须改出来。总监将文件摔在她桌上时,咖啡杯里的褐色液体溅出半指高,几滴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总监的金表在日光灯下晃眼,别告诉我你做不到,试用期能不能过,就看今晚了。
凌晨两点的办公室,中央空调早就停了,只有她的电脑屏幕亮着惨白的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影子,像监狱铁栏。李晓揉着发酸的后颈,鼠标点击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策划案上被红笔改得密密麻麻,连标点符号都被圈出来批注。颈椎传来尖锐的疼,她从抽屉摸出薄荷糖,含在嘴里时尝到一丝苦涩的凉意。
还没走保安大爷巡楼时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柱在天花板上晃了晃。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手里攥着个搪瓷杯,小姑娘,这栋楼十二点就锁电梯了,你等会儿得走楼梯下去。
谢谢您,我快好了。李晓抬头时,看见大爷鬓角的白霜在光线下发亮。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屏幕上的文字开始模糊,像浸在水里的墨。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吓了她一跳。屏幕上跳动着冯书毅三个字,不知他从哪个共同好友那里打听到她的号码。
我在你公司楼下。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
李晓跑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看见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冯书毅穿着件深色冲锋衣,手里举着两杯用塑料袋裹着的热豆浆,站在梧桐树影里,像株沉默的白杨树。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
听我朋友张扬说你在这边上班他把其中一杯塞进她手里时,掌心的温度透过塑料传来。刚在附近采访完,顺道过来看看。
好巧,我和张扬还是一个组的,李晓咬着吸管,热流从喉咙暖到胃里,带着点甜丝丝的黄豆香。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有困难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张扬。冯书毅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结着层薄薄的白雾,别硬扛着,大家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那天晚上,李晓改完方案时天边已经泛白。她从抽屉里抽出张皱巴巴的草稿纸,笔尖在背面写字时微微发颤,墨水洇开了小小的圈:A城很大,但好像也没那么冷。字迹旁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咖啡渍,像颗小小的星星。
第五章:泥泞里的挣扎
职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斜斜扫过脖颈时,李晓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的文件发呆。新来的主管张敏又把季度总结塞给了她,右下角的发送人头像还在欢快地跳动,附带一句轻飘飘的解释:小李啊,我这老寒腿坐不住,你年轻眼神好,帮我把把关
这已经是本周第五次了。
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像细小的针,扎得李晓耳尖发烫。她捏着鼠标的指节泛白,明明入职三年的业务骨干,如今倒成了全部门的免费助理。张敏总踩着高跟鞋在她工位旁徘徊,香水味混着咖啡渍的气息压过来,临走时总会不小心碰掉她的文件,再笑着说句抱歉呀。
周五下午的紧急会议像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总监将摔得变形的U盘拍在桌上,投影幕布上赫然是被泄露给竞品公司的重要提案,最后修改记录清晰地显示来自李晓的电脑备份。
整个市场部三个月的心血!总监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炸响,所有证据都在这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晓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她看见张敏坐在斜对面,指甲在笔记本上轻轻敲着,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些熬夜核对的数据、反复修改的图表在眼前旋转,最后都变成解聘通知上冰冷的黑体字。
李晓,你太让我失望了。
总监摔门而去的震响里,李晓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那里还留着她刚入职时刻下的小箭头。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震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掌心,像只不安分的小兽。
屏幕亮起,是冯书毅的名字。
我在楼下。
写字楼大厅的旋转门把暮色绞成碎片,李晓一眼就看见花坛边的身影。冯书毅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攥着半瓶矿泉水,鞋边沾着些泥土——他大概又是从报社骑单车过来的。看到他的瞬间,积压了一整天的委屈突然决堤,眼泪砸在玻璃门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痕。
她原想挤出个笑脸,喉间却涌上浓重的哽咽。冯书毅没多问,只是从背包里摸出包纸巾递过来,包装上印着的卡通小熊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两人并肩坐在长椅上,晚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热气,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油墨香。
等她终于止住抽噎,冯书毅才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黑色U盘,外壳还粘着片干枯的银杏叶:上周张扬看到张敏趁你去茶水间时,在你电脑前站了三分钟。他指尖摩挲着U盘边缘,托IT部的朋友查了后台记录,她用你的账号登录过服务器。
李晓突然明白了,原来有些人的守护,从来都藏在最不经意的细节里,像暗夜里的星光,沉默却明亮。
第六章:破晓时分的对峙
A城的天际线在五年间又拔高了许多,玻璃幕墙反射着七月流金般的阳光,将CBD街区烤得像块巨大的调色盘。李晓站在破晓MCN二十三层的落地窗前,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俯瞰着楼下车水马龙。身后会议室里,策划案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她刚用三个精准的数据模型推翻了合作方的溢价要求,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鬓角那枚碎钻耳钉随着偏头的动作,折射出比当年更锐利的光。
她身上的米白色西装是意大利裁缝的手笔,收腰处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利落线条,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道浅浅的旧疤——那是刚创业时搬设备被铁架划伤的。就按我们说的方案执行,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香水味是冷调的雪松,下周我要看到第一版样片。
冯书毅是破晓MCN的股东,但他依旧干着自己喜欢的媒体事业,桌上城市周报的头版,标题《流量时代的文化褶皱》旁边,印着他清瘦的侧影。书房里,他刚写完给读者的回信,笔尖悬在信纸上,墨迹晕开一个小小的圈。书桌上摊着的旧笔记本里,夹着五年前李晓送他的书签,银杏叶形状,边缘已经泛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李晓发来的消息:老地方,七点他回了个好。
巷尾的老面馆还在,老板娘看见他们进来,熟稔地扬声:两碗雪菜肉丝面,少辣,多加葱李晓笑着点头,冯书毅已经自然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将泡好的碧螺春推到她面前。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他们聊着各自遇到的趣事,从网红主播的转型困境,谈到古籍修复的新技法,偶尔沉默时,就看着对方碗里蒸腾的热气,像两棵在时光里并肩生长的悬铃木,枝叶在阳光下各自舒展,地下的根须却早已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悄编织成网。
行业峰会的请柬递到李晓手上时,她正在给新签约的汉服博主改脚本。烫金的字体印着年度内容生态论坛,地点在城中最负盛名的七星级酒店。冯书毅的名字也在嘉宾名单上,排在文化嘉宾那一栏。
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衣香鬓影里,李晓正和一位纪录片导演交谈,眼角的余光突然被一道刺目的光拽了过去。乔宇就站在香槟塔旁,意大利手工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他身边的曲娜穿着高定礼服,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正用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指,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晓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乔宇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液体差点洒出来,他眼里的震惊像投入深潭的石子,一圈圈荡开,最后沉淀为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或许是悔意,或许只是岁月带来的陌生。
曲娜的目光先一步扫过来,像绣满钢针的丝绸,看似柔软,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从李晓的西装领口滑到高跟鞋尖,最后定格在她平静的脸上。
好久不见,李晓。乔宇端着酒杯走过来,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鬓角甚至有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
李晓伸出手,指尖微凉:乔总。笑容是标准的社交模板,唇角弯起的弧度不多不少,刚好露出八颗牙齿。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飞快地收了回来。
晚宴散场时,晚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停车场的钠光灯泛着惨白的光,将人影拉得老长。乔宇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身上的酒气混着古龙水味,显得有些刺鼻。晓晓,他拦住她的去路,眼里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我后悔了。
李晓后退半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乔先生,她刻意加重了称呼,我想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他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跟曲娜结婚这几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她除了家世什么都给不了我,我知道错了……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李晓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他的酒意里。
乔宇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知道你还单身,晓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已经跟曲娜提离婚了,财产我都可以不要……他说着就要去抓她的手。
不必了。李晓侧身躲开,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乔宇却不死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起眉头。你是不是还在恨我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不恨了。李晓用力挣开他的手,腕骨处传来一阵疼,只是不爱了。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我们该走了。冯书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拎着李晓的外套,自然地站到她身侧,手臂若有似无地挡在她身前。他甚至没看乔宇,只是低头问李晓:冷吗
李晓摇摇头,冯书毅便将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发红的手腕,顿了顿,才揽着她的肩转身离开。
乔宇僵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浑然天成的剪影。指间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火星烫在指腹上,传来尖锐的疼。他猛地回神,才发现烟灰落了满身,像一场迟来的雪。
第七章:网络风暴与守护
曲娜的报复像盛夏的暴雨,来得又快又狠。
凌晨四点的办公室还浸在墨色里,只有李晓桌前的电脑屏幕亮着惨白的光。网页刷新的瞬间,铺天盖地的标题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里——破晓MCN总监李晓竟是小三上位业内爆料:李晓靠潜规则抢走闺蜜资源。评论区以每秒数十条的速度疯长,那些污秽的猜测和谩骂像潮水漫过堤岸,很快淹没了搜索引擎的每一页。
手机在桌面震得发麻,合作方的解约短信一条接一条跳出来,连实习生都发来小心翼翼的问句。李晓盯着屏幕上自己两年前的照片,被恶意P上了不堪入目的文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冯书毅推门进来时,她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整个人被淹没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像株被暴雨打蔫的植物。
别看了。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伸手合上笔记本电脑。键盘上还散落着他刚买的热咖啡,杯壁凝着的水珠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李晓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没用的。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冰凉,舆论像洪水,堵不住的。
能堵住。冯书毅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拉链拉开的瞬间露出里面一沓沓文件。最上面的纸张边缘卷着毛边,还沾着几滴干涸的咖啡渍,曲娜团队在三个平台买水军的转账记录,我找技术部恢复了后台数据。
他说着抽出中间的文件夹,里面是打印整齐的聊天记录截图。日期显示是五年前,对话框里乔宇发来的消息还带着青涩的语气:晓晓,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真的喜欢你我会和她分手的。纸张间还夹着几张照片,是他翻遍旧电脑找到的同学聚会合影,背面用铅笔标注着2018年10月,乔宇当众向李晓表白。
我熬了三个通宵。冯书毅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旧电脑硬盘坏了两次,云盘密码试了十七次才解开,连当年的班长都被我从国外的时差里吵起来作证。他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文件上的折痕,这些被时光埋起来的东西,现在都能变成你的铠甲。
还有这个。冯书毅忽然从包里摸出个银色U盘,昨天下午找到乔宇的时候,他喝多了,我录下了他承认一直纠缠你的录音。
U盘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李晓捏着它,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被合作方刁难,是冯书毅默默通宵做了三套方案救场;去年公司资金链断裂,他抵押了他的房子却只字未提。那些藏在日常缝隙里的温柔,此刻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眶突然就湿了。
冯书毅的耳尖腾地红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因为……
第一次在迎新晚会上见到你,就觉得你像道光。。
那天晚上,冯书毅把所有证据分批次发给媒体。凌晨五点,曲娜团队买水军的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紧接着乔宇的录音被放出,网友顺着时间线扒出当年的真相。舆论像被拧转的水龙头,瞬间从谩骂变成道歉,合作方纷纷打来电话,破晓MCN的名字反而在这场风波里被更多人记住。
李晓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晨光漫过城市,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冯书毅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手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触电一般。
谢谢你。她说。
他低头笑了笑,耳尖又红了:应该的。
第八章:各自的归宿
乔宇和曲娜的离婚官司像场持续高烧的流感,在A城的社交圈里烧了整整三个月。法院外的记者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闪光灯把乔宇最后一次出庭时紧抿的嘴角照得发白。那些被扒出来的聊天记录、匿名爆料的长文,像撕碎的照片贴满城市上空,连便利店冰柜里的矿泉水瓶上,都像映着曲娜哭红的眼。
办公室的百叶窗被风掀起一角,李晓盯着楼下车水马龙发呆。玻璃上沾着没擦干净的指纹,把正午的阳光折成细碎的金片,落在她手背上像融化的蜂蜜。冯书毅推门进来时带起一阵咖啡香。
新出的曼特宁。他把马克杯放在桌上,杯沿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弯出一道弧。报纸头版的标题加粗加黑,《论网络暴力的边界》旁边,破晓MCN那几个签约博主笑得眉眼弯弯。
冯书毅的指节叩了叩报纸边缘:乔宇离婚了,他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什么,曲娜去了法国。
李晓没说话。
半年后,赵秦在朋友圈发了组九宫格。第一张是川藏线的盘山路,像条银带缠在赭红色的山腰间。最后一张里,乔宇正蹲在太阳能板前拧螺丝,藏青色冲锋衣的袖口磨得起了毛,晒成古铜色的脖颈上挂着串菩提子,被高原的太阳晒得发亮。
评论区里有人说,看见他在理塘的青稞田里帮老乡收麦子,裤脚沾着黄澄澄的麦芒。还有人晒出转账记录,说乔宇把那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卖了,在县城小学旁边盖了栋藏式小楼,玻璃窗擦得能映出远处的雪山。
李晓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A城的霓虹正顺着玻璃淌下来,在地毯上积成片流动的光斑。
2025年跨年夜,破晓MCN的年会现场正飘着人造雪。全息投影把天花板变成星空,冯书毅抽中一等奖时,李晓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全场的欢呼。
我想去看看让你长大的地方。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听说那里的星星比
A城亮,能看清银河的纹路。
李晓微笑着点头。
原来有些温度从一开始就在,只是被A城的霓虹晃了眼。直到此刻才看清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真心。
年后去李晓老家那天,恰逢春分。河岸边的垂柳刚抽出绿芽,嫩得像能掐出水来。冯书毅踩着青石板路跟在后面,皮鞋底敲出笃笃的响。走到老槐树下时,他忽然从风衣内袋掏出个红布包,展开时银镯子在夕阳里闪了下,内侧破晓两个字刻得很深,边缘还留着老银匠捶打的痕迹。
找巷口张师傅打的他挠着头笑,耳尖泛着红。
我们结婚吧李晓眼睛亮亮的看着冯书毅,冯书毅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晓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这一吻,让一切成为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