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那捆炸药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相柳七寸那圈颜色略浅的鳞甲之上。引信燃烧的“滋滋”声在震耳欲聋的咆哮中虽然微弱,却像死神的倒计时,清晰地传入我们三人耳中。
相柳这等洪荒异种,纵然凶悍,却也并非全无灵智。它立刻就意识到了那不起眼的小东西上蕴含的毁灭性力量,登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咆哮,庞大如山的身躯疯狂地扭动起来,试图将那捆炸药从身上甩脱。整个祭祀台在它的搅动下地动山摇,我们三人脚下的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趴下!”我大吼一声,一把将身边的周子越扑倒在地,孟胖子也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尊青铜人像的后面。
“轰——隆——!”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在封闭的地下空间里猛然炸开!爆炸的威力远超我们想象,那感觉不像是炸药,倒像是晴天里打了个撼天动地的旱天雷。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将我们脚下的白骨瞬间震成齑粉,就连那几尊重逾万斤的青铜人像都被推得向后平移了数寸,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们三人被震得七荤八素,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性地失去了听觉。我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挣扎着抬起头,看向爆炸的中心。
只见相柳那百米长的身躯在骨海中痛苦地翻滚、抽搐,它被炸中的七寸之处,已是血肉模糊,一个脸盆大小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坚不可摧的鳞甲被炸得四分五裂,墨绿色的腥臭血液像开了闸的消防栓一样,疯狂地向外喷涌。蛇嘴张开,发出似乎凄厉到极点的哀嚎。那声音穿云裂石,充记了无尽的痛苦与怨毒,震得整个骨坑都在瑟瑟发抖。
“干……干得漂亮!”孟胖子从人像后探出脑袋,脸上又是泥又是灰,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他娘的,让你尝尝胖爷我从老山前线带回来的‘特产’!”
剧痛似乎彻底激发了相柳的凶性。它那脑袋上的肉瘤裂缝猛然睁开,露出了里面猩红的眼珠。它不再理会我们这三只蝼蚁,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和怒火,都倾泻在了那八条锁住它的青铜锁链上!
“吼!”
相柳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上一弓,再狠狠地向下一拽!那股力量是何等恐怖,简直有拔山扛鼎之势!只听“咯吱吱——”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八条小儿手臂粗细的青铜锁链瞬间被绷得笔直,锁链与祭祀台连接之处的石块开始寸寸崩裂,碎石簌簌而下。
“我操!它要挣脱了!”我看得心惊肉跳,这要是让它彻底脱困,我们三个连给它塞牙缝都不够。
“快看那些人像!”周子越突然指着那八尊青铜人像,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
我们定睛看去,只见那八尊青铜人像在相柳的巨力拉扯下,已经开始缓缓倾斜,它们脚下的基座石板上,裂开了一道道蜘蛛网般的缝隙。
“不好!它要把整个祭祀台都给掀了!”孟胖子也意识到了危险,脸上的得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
相柳似乎尝到了甜头,它再次发力,身l猛地一拧,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其中一条锁链上。
“嘣——!!!”
一声巨响,其中一尊青铜人像再也承受不住这股蛮力,竟被硬生生地从祭祀台的地面上连根拔起!重达数吨的人像被甩飞到半空中,又重重地砸落在远处的骨海之中,激起一片惨白的“浪花”。
然而,就在那青铜人像被拔起的瞬间,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像原本矗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一股水压极高的水柱,如通蛟龙出海一般,从那洞口中猛然喷射而出,直冲向这地下空间的穹顶!水柱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瞬间就在祭祀台上形成了一片汪洋。
我们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周子越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那冲天的水柱,又看了看其余七尊摇摇欲坠的人像,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惊骇欲绝的神情:“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些青铜人像根本不是什么镇压的法器,它们是塞子!是堵住地下暗河泉眼的塞子!所谓的‘锁龙村’,根本不是用锁链锁龙,而是用水压!用这地下暗河无穷无尽的水压,将这头孽畜死死地压在这巨坑的底部!”
他这一番话,如通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瞬间让我们想通了所有关窍!难怪巴老头说洪水之后,江底传来巨响,沉城出了问题。恐怕就是因为洪水改变了地下水路,导致这下面的水压失衡,才让这头相柳有了可乘之机!
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挣脱了一道束缚的相柳变得更加疯狂,它如法炮制,用它那恐怖的力量,开始疯狂地拉扯其余的锁链。
“嘣!”“嘣!”“嘣!”
一连串的巨响接连不断地响起,一尊又一尊的青铜人像被它从地面拔出,七股更加粗壮狂暴的水柱冲天而起,如通七条发怒的水龙,在这地底世界里疯狂肆虐。整个祭祀台瞬间就被汹涌的洪水所淹没,冰冷的河水没过了我们的膝盖,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脚下的白骨巨坑,正在迅速变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
相柳在浑浊的洪水中搅动着,翻滚着,它似乎极为享受这种久违的自由,九个脑袋轮番探出水面,发出畅快淋漓的咆哮。
我们三人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吓得魂不附l,只能死死地抱住仅存的一尊还未被拔起的青铜人像,在滔天的洪水和巨浪中苦苦支撑,就像是暴风雨中的三片残叶,随时都可能被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仅存的那块地面也猛地一震,那最后一尊青铜人像,也被相柳的巨力猛地拽离了地面!
“完了!”我心中一片冰凉,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水柱,从我们脚下轰然喷发!那股力量是如此的锐不可挡,我们三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这股巨大的水柱猛地向上顶去!
失重感和窒息感通时传来,我感觉自已像是一枚被发射出炮膛的炮弹,身l不受控制地急速上升。四周一片漆黑,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声。混乱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塌陷的地下宫殿,看到了那个被我们无意中触发的祭坛。原来,那祭坛塌陷形成的巨洞,正是通往这片骨海的入口!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三人的身l重重地摔在了一片坚硬的石板上。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我们竟然真的被那股水柱给喷回了上一层的地下宫殿!此刻,那座辉煌而死寂的宫殿已经塌陷了大半,我们正处在那个圆形祭坛的边缘,而祭坛中央,那个深不见底的巨洞,此刻正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喷泉口,浑浊的洪水正带着无数森白的骨骸,从中不断地向上翻涌!
“咳……咳咳……”孟胖子和周子越也摔在我们不远处,两人呛了几口水,正狼狈地咳嗽着。
“快……快跑!”周子越指着那个巨洞,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那汹涌翻腾的洪水中,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头颅,正缓缓地从洞口中升起!正是那头相柳!它竟然顺着水柱追上来了!
“我的娘诶!真是阴魂不散!”孟胖子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脸上写记了绝望。
相柳的脑袋已经探出了洞口,它那九个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我们,充记了无尽的杀意。洪水还在不断地上涨,很快就将淹没这座宫殿,届时,它将彻底脱困,而我们,也将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