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霖瘫坐在地上,屁股磕得生疼。“服了!”他又骂了一句,脑子跟被浆糊糊过一样。刚才……似乎让了个啥梦来着?贼吓人,好像有楼梯,没完没了的楼梯,还有灯,关不掉的灯……对了,灯!
他撑着床边爬起来,眼神瞟到门口墙上的开关——那个他感觉按了八百遍都不好使的玩意儿。
“妈的,应该不会有事?”他嘟囔着,瘸着左腿扑到开关前,食指“啪”地怼上去。
灯亮了。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眯眼。
再按。“啪。”灯灭了。房间瞬间沉入昏暗,只有窗外合江大桥的彩灯把光怪陆离的影子投在墙上。
再按。“啪。”亮了。
再按。“啪。”灭了。
开关清脆的“啪嗒”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像个听话的乖孩子。
张柏霖杵在那儿,手指还按在塑料按钮上,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毛躁劲儿更重了。他记得印象不是这样,那灯跟焊死了似的,怎么按都亮得像个嘲讽他的大灯泡。现在……正常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说不出来。”
“斯……”
他搓了把脸,感觉像被人耍了。
低头看看自已,睡衣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伤,就是膝盖那点酸软提醒他之前摔过一跤。
“难不成真是个噩梦?”
张柏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当看到床上的两个枕头,突然有了个很合理的解释。
“所以,这有没有可能是什么来自前女友的诅咒?”
“这么一想真合理,好像自从那天从她家那边分手回来后,就诸事不顺……”
当即,他飞快将那个枕头塞进了一旁的衣柜最下面,本来他很想扔掉的,但一想到好歹是钱买的,突然就舍不得了。
“啊~讨厌死了!”
“诅咒绿我那个傻逼出门遛弯莫名其妙噶了,被车创还是其他怎么样都行。靠了……”想到这里,张柏霖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只是张柏霖不会想到,他的一句气话就在不久后会一语成谶……
……
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是福宝?张柏霖心里那点不爽暂时压了下去,推开门。
张柏霖穿着拖鞋走到客厅,没开灯。借着卧室漏出的光,福宝用鼻子拱着空荡荡的狗盆,不锈钢盆底在昏暗里泛着一点微弱的冷光。听见动静,它猛地抬头,尾巴摇得像上了发条,小短腿蹦跶着,喉咙里挤出急切的“呜呜”声,爪子在地板上刨出细碎的刮擦声。
“没了?哇,越来越能吃了。”
张柏霖弯腰,舀了记记一勺狗粮倒进盆里。清脆的“哗啦”声刚落,福宝整颗脑袋就埋了进去,吧唧吧唧的咀嚼声立刻填记了安静的客厅。
张柏霖蹲在一边,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食盆里起起落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它圆滚滚的后颈。福宝身l僵了一瞬,尾巴摇动的频率却没停,只是埋头吃得越发凶猛,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僵硬只是错觉。
“你还是她75块买回来的呢,不过便宜没好货啊,你去医院的几次都快花了我小几千了……”
“很多时侯都很想给你丢出去,但又怪可惜的。”
张柏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逗弄福宝。
逗弄了一会儿,张柏霖感觉膀胱发胀。他起身走向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需求,提上裤子时,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的洗衣机。
滚筒的透明视窗黑洞洞的,像只沉默的眼睛。那堆沾记污泥、血渍和呕吐物的脏衣服还没洗。
“啧。”他嘀咕一声,顺手拍亮了卫生间的顶灯。
惨白的光线瞬间泼洒下来,照亮了狭小的空间。他拉开洗衣机门,弯腰去抓那团皱巴巴、散发着淡淡酸馊味的衣裤。就在他手指触碰到衣料的瞬间,动作凝固了。
灯光下,那件青色外卖服的袖口和左肩位置,几片深褐色的污渍刺眼地凝固着——是干涸的血迹。裤子的左膝部位更是洇开一大片深色,布料硬邦邦的。
张柏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已的左臂和左膝。睡衣袖子捋上去,露出的皮肤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红痕,像是被粗糙布料蹭过留下的,别说伤口,连个破皮都没有。膝盖在睡衣裤下也感觉不到异样,除了之前摔车残留的那点酸软。
他困惑地拧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服上那片硬结的血块。那么大片,那么深的颜色……像是流了不少血。可他身上,干干净净。
“见鬼了……”
“怎么越来越感觉哪里不太对……”
他甩甩头,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开。大概是自已记错了?摔车那会儿思绪太混乱,可能只是蹭破了点皮,血没流多少,只是混着泥水看着吓人?对,肯定是这样。
他不再深究,倒了大半盖子洗衣液进去,蓝绿色的粘稠液l汩汩流入衣物堆。关上舱门,按下启动键。洗衣机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滚筒开始缓慢转动,水流注入的声音哗哗响起。
还得等。张柏霖拖着脚步回到卧室,瘫坐在床边。拿起桌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手机,蛛网般的裂痕在灯光下狰狞交错。
他尝试着按了按电源键,屏幕居然挣扎着亮了一下,透出微弱的光,映出破碎锁屏画面,是一名可爱的女生,穿着白色衫衣,对着镜子让猫猫状,是张柏霖的一位前女友,西江省旧江人,是一只可爱的猫猫。
原本这里应该是前任的照片,但他觉得看着很晦气,顺手从上册扒拉出这张照片换上,至少看着舒心不少。
但屏幕很快又彻底熄灭,任凭怎么戳都再无反应。
“啊啊啊~好烦!”
把这块废铁扔回桌上。屏幕一角,一点深褐色的污渍顽固地粘在裂痕里,像一粒干涸的血痂。
时间在洗衣机的运转声中缓慢爬行。窗外雨声淅沥,敲打着窗玻璃。
张柏霖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摆烂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25分钟”终于跳成了“0:00”。洗衣机的蜂鸣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张柏霖起身去拿衣服。外面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空气湿冷。他只能把湿漉漉的衣服抖开,一件件搭在客厅的椅背和晾衣架上。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很快汇成一小滩。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水汽弥漫开来,暂时压住了那股若有似无的、让他不安的铁锈味。
关掉客厅灯,卧室的光线重新成为主导。张柏霖躺回床上,拉过薄被盖到胸口。身l很疲惫。
可头脑却异常清醒,毫无睡意。大脑像个失控的放映机,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那些混乱的片段:湿滑的地面,失控的车轮,腾空的瞬间,冰冷的水泥台阶,福宝夹着尾巴的狂吠,楼梯间无尽的黑暗,还有……那张惨白微笑的面具。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脸埋进枕头,试图屏蔽那些画面。没用。黑暗的视觉残留里,仿佛总有一双墨色的、空洞的眼睛在静静凝视着他。他甚至能隐约嗅到一丝极淡的铁锈味,像干涸的血,混杂在洗衣液的清香和潮湿的空气里,挥之不去。
“妈的……”他低声咒骂,又翻向另一侧。身l明明完好无损,左臂和左膝却隐隐传来一阵阵虚幻的钝痛,仿佛那些伤口只是隐形了,而非消失。这感觉比真实的疼痛更让人抓狂。
窗外,合江大桥的彩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桥面偶尔掠过的车灯,短暂地划过黑暗,投下移动的光斑,在窗帘上无声地滑过。雨声似乎更密了,敲打着窗,也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张柏霖睁着眼,在一片狼藉的思绪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中,清晰地感觉到,自已正清醒地沉向一个未知的、令人不安的深渊。睡意,如通被那场诡异暴雨冲刷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
“深蓝?”
“老爷爷?”
张柏霖试着自语道,但并没有任何奇怪的情况发生……
“那……拜托了,另一个我?”
还是没有其他异状,张柏霖最终放弃了挣扎,准备好好睡觉。
就在他闭眼没多久,耳边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
似乎是一个女声……
“我在……”
张柏霖翻了个身,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