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皇后,却只是他为白月光贵妃准备的人形药引。
太医说,贵妃苏清婉旧疾复发,凶险异常,需以凤凰血脉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方有一线生机。
满朝皆知,拥有这所谓凤凰血脉的,只有我,镇国公府的嫡女,当朝皇后,姜知晚。
于是,我深爱了十年的夫君,大周的天子萧玄,毫不犹豫地将那柄泛着寒芒的特制银刃,对准了我的心口。
他捏着我的下巴,眼神冰冷:知晚,为了清婉,委屈你了。别怕,太医说了,只取三滴,不会死的。
我看着他身后,珠帘之后,苏清婉那张苍白却带着一丝得意笑容的脸,笑了。
原来,十年夫妻情深,百般恩爱,都抵不过他白月光的一声轻咳。
他说,不会死的。
可我的心,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1
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在寂静的昭阳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死死地盯着萧玄的眼睛。
我想从那双曾对我含情脉脉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忍或愧疚。
可我失败了。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冷漠的焦急,是对另一个女人的焦急。
三滴殷红的心头血,顺着银刃的凹槽滴入早已备好的白玉碗中,像三滴滚烫的烙铁,烫在了我的心上,也彻底烧毁了我对他最后的情分。
太监总管福安,那个昔日里对我谄媚奉承的老奴,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碗血,躬身退到一旁。
萧玄随手将带血的银刃扔在托盘里,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脆响。
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就朝苏清婉的软榻走去。
清婉,药来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与珍重。
我捂着剧痛的胸口,冷汗浸透了我的凤袍。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苏清婉在宫女的搀扶下,柔弱无骨地靠在萧玄怀里,冲我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她用口型对我说:姐姐,谢谢你。
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谢谢我
是啊,该谢谢我。
谢谢我这十年来,用我镇国公府的兵权,为他萧玄肃清朝野,助他坐稳这万里江山。
谢谢我这个正宫皇后,活该成为他心爱女人的药引。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2
我是在冷宫里醒来的。
没错,冷宫。
取完心头血,我就从尊贵的皇后,变成了一个被随意丢弃在冷宫里的废人。
胸口的伤只被太医草草包扎过,还在隐隐作痛。
身上华丽的凤袍被换成了一件粗布麻衣,头上的凤冠珠钗早已不知所踪。
空旷的宫殿里,只有蛛网和灰尘与我为伴。
一个面生的老嬷嬷端来一碗散发着馊味的米粥,重重地放在地上,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
娘娘,趁热吃吧。这可是陛下……特意恩准的。
她刻意加重了恩准二字,满是嘲讽。
我看着那碗浑浊的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萧玄呢
我声音嘶哑地问。
陛下正陪着贵妃娘娘呢。
老嬷嬷撇了撇嘴,贵妃娘娘喝了您的……药,身子已经大好了。陛下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还晋了苏贵妃为皇贵妃,代行皇后之权呢。
代行皇后之权
我还没死呢,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我的一切,都交给苏清婉了。
我爹呢镇国公呢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老嬷嬷脸上的嘲讽更甚了:国公爷他老人家现在自身都难保了。陛下说国公爷教女无方,德不配位,已经下旨收回了兵权,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收回兵权,闭门思过。
萧玄,你好狠的心!
我姜家三代忠良,为了你萧氏的江山,满门男儿,战死沙场的不知凡几。
我父亲更是凭着赫赫战功,才为你打下这片太平盛世。
如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你忌惮我姜家的势力,又舍不得苏清婉那个祸水,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废了我,囚禁我父亲!
我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满口的血腥味。
痛,深入骨髓。
恨,也同样深入骨髓。
我抬起头,看着老嬷嬷,突然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老嬷嬷被我笑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道:老奴,孙三娘。
好,孙三娘。
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记住你了。你最好日日祈祷,我就这么死在这冷宫里。否则,有朝一日我若能出去,我保证,今日你这碗馊粥之辱,我必千倍奉还。
我的眼神,一定像地狱里的恶鬼。
孙三嬷吓得后退一步,端着托盘,落荒而逃。
空荡荡的冷宫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萧玄以为把我关进这冷宫,削了我父亲的兵权,我就成了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再也翻不出风浪。
他错了。
他忘了,我姜知晚,不止是镇国公的女儿,大周的皇后。
我还是,这盘棋局上,最懂得如何落子的人。
从袖中,我摸出了一枚小小的、温润的玉佩。
这是我入宫前,母亲偷偷塞给我的,说是姜家最后的保命符。
玉佩上,刻着一个渊字。
那是当朝摄政王,萧玄的死对头,慕容渊的名字。
我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石仿佛给了我无尽的力量。
萧玄,你用我的血去救你的白月光,将我弃之如履。
那么,我就用你的江山,来换我的自由。
我们,不死不休。
3
想要在守卫森严的冷宫里传递消息,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我有我的办法。
孙三娘虽然可恶,但她贪财。
而我姜知晚,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嫁给萧玄时,十里红妆,嫁妆几乎搬空了半个国库。
那些珍宝古玩,田产铺子,都还牢牢地攥在我手里。
我故意弄翻了水盆,将地面弄得湿滑。
果不其然,第二天孙三娘来送饭时,脚下一滑,摔了个结结实实。
我惊慌失措地跑过去扶她,趁机将一支藏在袖中的金钗塞进了她的手里。
那金钗是先帝所赐,钗头上镶嵌的东海明珠,价值连城。
孙三娘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嬷嬷,你瞧我,如今虎落平阳,身边也没个体己人。
我柔声细语,与昨日判若两人,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只求嬷嬷能帮我一个小忙,给我弄些干净的饭菜和伤药来。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钗,孙三娘的腰杆立马就软了。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她笑得满脸褶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从那天起,我的伙食从馊粥变成了四菜一汤,胸口的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医治。
我用金钱,一步步收买了孙三娘。
时机成熟后,在一个深夜,我将那枚刻着渊字的玉佩,连同我咬破手指写下的一封血书,一同交给了她。
嬷嬷,把这个东西,送到摄政王府。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摄政王手上。
我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我早已备好的一沓银票,事成之后,这些都是你的。
孙三娘看着那厚厚一沓银票,眼睛都快冒出绿光了。
她知道这是在刀尖上跳舞,但巨大的利益让她选择了铤而走险。
娘娘放心,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办到!
送走孙三娘,我一夜无眠。
我在赌。
赌慕容渊的野心,也赌他和我之间的那点稀薄的旧情。
慕容渊,先帝的亲弟弟,萧玄的皇叔。
他手握重兵,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是萧玄登基以来,心头最大的一根刺。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狼子野心,对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觊觎已久。
而我与他,也曾有过一段渊源。
在我还未被指婚给萧玄时,曾在一次皇家围猎中,不慎坠马。
是恰好路过的慕容渊救了我。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个不得宠的闲散王爷。
他抱着我,策马狂奔,将我送回营地。
我记得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和他看我时,那双深邃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后来,我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与他便再无交集。
我们站在了各自的阵营里,成了天生的敌人。
但我知道,他需要一个扳倒萧玄的契机。
而我,姜知晚,就是他最好的契机。
我的血书上,只写了八个字:
君欲取之,我愿予之。
他若想取这天下,我愿意倾尽所有,助他一臂之力。
4
三天后的深夜,冷宫的门,被人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来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慕容渊。
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的草木香,十年未变。
他遣退了守在门口的孙三娘,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坐在冰冷的床榻上,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比夜色还要清冷几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王爷说笑了。如今我只是个被关在冷宫里的废后,哪里还担得起‘娘娘’二字。
他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我胸口的伤处,眸色沉了沉。
本王很好奇,是什么让曾经对我等不屑一顾的皇后娘娘,屈尊降贵,给本王写了那样一封血书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是啊,曾几何时,我视他为萧玄最大的威胁,对他处处提防,甚至还曾帮助萧玄,设计削弱过他的势力。
如今风水轮流转,我却要求到他的头上。
王爷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萧玄无情,我姜知晚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不想死,更不想我姜家,就这么毁在他们手里。
所以,你选择与虎谋皮
他轻笑一声。
是。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我知道王爷想要什么。而我,可以帮你得到它。
慕容渊沉默了。
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我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凭什么
凭我是姜知晚。
我挺直了脊背,字字铿锵,凭我做了萧玄十年枕边人,对他了如指掌。凭我父亲镇国公虽然被夺了兵权,但姜家军中,仍有不少旧部只认我姜家的帅印。凭……我姜家,富可敌国的财力。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抛出我的筹码:
我助你登基,你保我姜家平安,放我自由。这笔交易,王爷觉得如何
慕容渊的眸光闪了闪。
他缓缓走到我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我的下巴。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姜知晚,你可知,背叛君主,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我只知,有仇不报,枉为人。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况且,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王爷,你敢赌吗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闪烁。
许久之后,他松开了手,低沉地笑了起来。
好一个有仇不报,枉为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我。
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先把伤养好。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给本王。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我紧紧攥着那个冰凉的瓷瓶,指尖微微颤抖。
我知道,从我写下那封血书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条复仇之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我不怕。
萧玄,苏清婉,你们等着。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5
慕容渊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孙三娘就给我送来了一个食盒。
里面除了精致的饭菜,还有一整套干净的衣物、被褥,以及我所需要的笔墨纸砚。
我开始凭借着记忆,将我所知道的,关于萧玄的一切,默写下来。
他的行事作风,他的性格弱点,他在朝中的心腹,他军队的布防图……这些曾经被我视为夫妻间秘密的东西,如今都成了我递给慕容渊的最锋利的刀。
我将写好的密信,通过孙三娘,源源不断地送出冷宫。
很快,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先是户部侍郎,萧玄的心腹,被爆出贪污巨额赈灾款,证据确凿,被下了大狱。
紧接着,兵部尚书,掌管京城防卫的重臣,因调兵失误,致使边关要塞失守,被萧玄一怒之下,革职查办。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
萧玄倚重的几位大臣,接二连三地倒台,朝局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而慕容渊,则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插进了这些空出来的关键位置。
他的势力,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已经隐隐有了与萧玄分庭抗礼之势。
萧玄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开始彻查朝中的变故,却发现每一件事,都像是一场意外,查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
他变得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疑神疑鬼。
而此时,苏清婉,我那位好妹妹,又开始作妖了。
她大概是觉得皇贵妃的位子还不够稳固,三番五次地在萧玄面前吹耳边风,说我这个废后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一杯毒酒,了结干净。
那天,萧玄真的带着一壶毒酒,来了冷宫。
那是我被废之后,他第一次踏足这里。
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眉宇间满是挥之不去的戾气。
他将那壶酒放在我面前的破桌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姜知晚,你可知罪
我正在窗边看书,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罪我何罪之有
你善妒成性,毫无容人之量,害得清婉屡次受苦。身为皇后,不思为朕分忧,反而处处与朕作对。你这等毒妇,不配为后!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我终于抬起头,笑了。
陛下说得都对。
我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既然我如此不堪,那陛下当初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娶我这个毒妇呢哦,我忘了,是为了我姜家的兵权。
你!
萧玄被我一句话噎得脸色铁青。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直视着他,萧玄,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借口吧。你无非是忌惮我,忌惮我身后的镇国公府。你想杀我,又怕我父亲拼死反扑,所以才找了这么多可笑的理由。
我凑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天衣无缝吗你以为扳倒了户部侍郎,杀了兵部尚书,你的位子就稳了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你欠我的,欠我姜家的,我会让你,用你的江山,一点一点,慢慢地还。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他最脆弱的神经。
萧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是你……是你做的
他声音颤抖。
是我又如何
我冷笑着,端起了桌上的那壶酒,陛下不是要赐我一死吗来啊。你今天若是杀了我,我保证,明天你的皇位,就会换人来坐。
我仰起头,作势就要将酒喝下。
不要!
萧玄猛地扑过来,一把打掉了我手中的酒壶。
酒水洒了一地,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竟被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果然是剧毒。
他惊惧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姜知晚,你疯了……
我没疯。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你们,把我逼到了这一步。
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慌乱和动摇。
他败了。
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他第一次,对我感到了束手无策。
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狼狈地逃离了冷宫。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萧玄,你怕了。
你终于知道,我姜知晚,不是你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这很好。
因为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6
萧玄赐死不成,反被我吓破了胆。
自那天起,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冷宫。
不仅如此,他还下令,任何人不得再为难我,冷宫的待遇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大概是怕了,怕我真的鱼死网破,抖出更多对他不利的秘密。
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小恩小惠。
他越是退让,我就越是得寸进尺。
我开始利用孙三娘,与我父亲留下的那些旧部取得联系。
我父亲虽然被软禁,但姜家军的虎符,一直都在我母亲手里。
而我母亲,早已在我入宫前,就将虎符的秘密藏匿地点告知了我。
当年我姜家军威震四方,除了我父亲用兵如神,更重要的是,我们掌握着一种独特的兵器锻造技术。
这种技术打造出的兵器,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是大周军队战斗力的根本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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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项技术的核心图纸,一直是我姜家不传的秘密。
萧玄登基多年,想方设法想得到这张图纸,都未能如愿。
这也是他迟迟不敢对我姜家赶尽杀绝的根本原因。
现在,这张图纸,成了我与慕容渊交易的,最重要的筹码。
我将这个消息,连同一封亲笔信,一同传给了慕容渊。
信中,我只提了一个要求:救我父亲出府。
只要他能做到,我便将兵器图纸,双手奉上。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得到这张图纸,就等于掌握了大周最核心的军事力量。
慕容渊没有理由拒绝。
果然,不出十日,京中便传来消息。
镇国公府深夜走水,火光冲天。
待大火被扑灭时,整个国公府,几乎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萧玄震怒,下令彻查。
然而查来查去,只查到是厨房下人失误,引燃了柴房。
而镇国公姜远,也就是我父亲,在大火中,不幸罹难,尸骨无存。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用慕容渊送来的上好徽墨,画一幅寒梅图。
孙三娘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将消息禀告给我。
我握着笔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知道了。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在宣纸上,勾勒出梅花的最后一瓣。
画成,我放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一树寒梅,傲雪而立,风骨凛然。
娘娘,您……节哀啊。
孙三娘见我面无表情,小心翼翼地劝道。
我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节什么哀人死不能复生。父亲戎马一生,如今能得个解脱,也是好事。
我笑得越是灿烂,孙三民就越是心惊胆战。
她大概觉得,我这个废后,是真的疯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父亲葬身火海的消息,是慕容渊的手笔。
他用一具早就准备好的、身形与我父亲相似的尸体,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的好戏。
而我真正的父亲,此刻恐怕早已被他的人,安全地送出了京城。
这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只有我姜家,彻底从萧玄的视线中消失,我们才能在暗中,积蓄起足以将他一击致命的力量。
萧玄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一心想要铲除的镇国公府,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潜伏在了他看不见的黑暗里,等待着给他致命一击。
7
父亲死后,萧玄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我这个废后最大的倚仗,已经没了。
他不再对我严防死守,冷宫的看管也松懈了许多。
这正合我意。
我开始更加频繁地与外界联系。
慕容渊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将我父亲和母亲,妥善地安置在了京郊的一处秘密庄园里。
我通过孙三娘,将那份兵器锻造图纸的摹本,送到了他的手上。
我留了一手,只给了他一半。
另一半,要等他大功告成之日,我才会给他。
慕容渊对此并无异议。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维系我们之间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
得到图纸后,他立刻开始秘密锻造新式兵器,扩充军备。
而我,则在冷宫里,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苏清婉。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在我父亲死后,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来我面前耀武扬威,欣赏我这个丧家之犬的落魄模样。
果不其然。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清婉身着一袭华贵的皇贵妃朝服,在众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冷宫。
她比之前丰腴了一些,脸色红润,看来的确是被萧玄滋润得很好。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她捏着丝帕,掩着口鼻,仿佛这冷宫里的空气,都污了她的眼。
我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皇贵妃。
我慢悠悠地开口,真是稀客。我这冷宫,地方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苏清婉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听闻国公爷……妹妹心中也是万分难过。姐姐痛失慈父,想来一定很伤心吧
她故意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我抬起头,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忽然笑了。
伤心我为什么要伤心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逼视着她的眼睛,我父亲忠君爱国,却落得个被君王猜忌,软禁致死的下场。我该伤心的,不是父亲的死,而是这大周朝,君不明,臣不忠,早已烂到了骨子里!
你……你胡说!
苏清婉被我的话吓得后退一步,你竟敢非议陛下,你这是大不敬!
大不敬
我冷笑一声,比起某些人,用自己的身子,换取君王的宠爱,再用枕边风,构陷忠良,残害皇后,我的这点‘不敬’,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苏清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姜知晚,你……你血口喷人!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我。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最清楚。
我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苏清婉,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见了都嫌脏。你今天来,无非就是想看我笑话。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你坐上皇贵妃的位子,就能高枕无忧了别忘了,你的病,还需要我的心头血来续命。下一次,你猜萧玄还会不会为了你,再来求我
我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苏清婉的心脏。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是啊,她的病,是她的死穴。
太医早就说过,心头血只能暂时压制她的旧疾,并不能根治。
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重新取血。
而我,是她唯一的药。
你……
她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回去告诉萧玄。
我直起身子,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要我的血,可以。拿他的江山来换。否则,就让你这条命,给我的孩儿陪葬吧。
说完最后一句,我明显看到苏清婉的瞳孔,骤然紧缩。
没错,我曾有过一个孩子。
是我和萧玄的第一个孩子。
只是那个孩子,还未出世,就在三个月大的时候,被一杯下了藏红花的安胎药,给悄无声息地流掉了。
而那碗药,正是苏清婉,亲手端给我的。
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刚进宫的小小才人,天天跟在我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
我信了她的单纯善良,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看待,却不想,引狼入室。
事后,萧玄彻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替罪的宫女。
他抱着痛不欲生的我,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可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就知道是苏清婉动的手。
他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惩罚他心尖上的那个人。
所以,我的孩子,就白白死了。
这件事,是我心里最深的一根刺。
我一直没有提,是因为我知道,提了也没用。
现在,我终于可以,将这根刺,狠狠地,扎回他们两个人的心上。
你……你怎么知道……
苏清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冷冷地看着她,苏清婉,你欠我的,不止三滴心头血。还有我孩儿的一条命。这笔债,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苏清婉再也支撑不住,尖叫一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看着她狼狈的身影,我没有丝毫的快意。
心中,只有一片彻骨的寒冷。
孩子,我的孩子……
娘亲很快,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
8
苏清婉被我吓破了胆,回去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萧玄急得团团转,请遍了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太医们众口一词,说皇贵妃这是心病,惊惧交加,郁结于心,除非能解开心结,否则药石罔效。
解开心结
我的话,就是她的心结。
这个结,除非我死,否则永远都解不开。
萧玄没办法,只好又一次来到了冷宫。
这一次,他没有带毒酒,而是带了大量的赏赐。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摆满了冷宫破败的院子。
他屏退了所有人,站在我面前,姿态放得极低。
知晚,过去是朕对不住你。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祈求
朕知道,你心里有怨。只要你肯救清婉,你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朕可以恢复你皇后的位份,可以让你父亲的灵位,入皇家太庙。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给你。
我看着他,觉得无比可笑。
到了现在,他还在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跟我谈条件。
陛下觉得,我现在还在乎那个皇后的位子吗
我淡淡地反问。
萧玄的脸色一僵。
那你想要什么
他急切地问,财富权力只要你说,朕都可以……
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我打断了他。
萧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姜知晚,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
我笑了,陛下,当初你拿刀对着我心口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得寸进尺你废我后位,囚我父亲,害我孩儿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得寸进尺
我一步步逼近他,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
萧玄,你听好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苏清婉死。
不可能!
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清婉是无辜的!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
善良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善良的人,会给我下药,害死我未出世的孩子吗一个善良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取我心头血,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吗
不……不是的……
萧玄的眼神开始闪烁,害死我们孩子的是那个宫女,朕已经处死她了。清婉她……她只是……只是太爱朕了。
太爱你了
我笑出了眼泪,好一个‘太爱你了’!为了你的爱,她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用我的血换来的生命萧玄,你真是被她灌了迷魂汤,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我看着他,心中最后一点念想,也彻底熄灭了。
我原以为,他至少,对我们的孩子,是有一丝愧疚的。
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在他的心里,苏清婉,永远是第一位。
他的江山,他的孩子,甚至他自己,都可以为她牺牲。
滚。
我收回目光,声音冷得像冰。
什么
萧玄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对他说这个字。
我让你滚。
我指着冷宫的大门,一字一顿地说,带着你的这些东西,滚出我的视线。从今往后,不要再来脏了我的地方。
姜知晚,你……
滚!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萧玄被我的气势震慑住,竟真的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只觉得无比刺眼。
我随手拿起一个玉如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玉如意碎成了几片。
不够,还不够。
我像是疯了一样,将院子里所有的赏赐,一件一件,全都砸得粉碎。
直到我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才终于停了下来。
眼泪,无声地滑落。
萧玄,你以为我是在恨你吗
不。
我根本,就不屑于恨你。
我只是在,为我死去的爱情,我死去的孩子,和我那十年愚蠢的青春,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
9
萧玄在我这里碰了壁,苏清婉的病,自然也就好不了。
她整日缠绵病榻,以泪洗面,曾经娇艳如花的容颜,迅速地枯萎了下去。
萧玄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拿我毫无办法。
朝堂之上,慕容渊的势力日益壮大,已经到了让他夜不能寐的地步。
内忧外患之下,萧玄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开始滥杀无辜,但凡有大臣提出不同意见,轻则罢官,重则下狱。
一时间,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而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一个失去理智的君王,是最好对付的。
我通过慕容渊,将萧玄滥杀忠臣,宠幸妖妃,致使民不聊生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民间的说书人,将我和苏清婉的故事,编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有说我是被妖妃陷害的贤后,有说我是为民请命,触怒了君王。
虽然版本不同,但核心思想都一样:
君王无道,妖妃祸国。
百姓们开始怀念我父亲镇国公在世时的太平日子。
一股反对萧玄的暗流,在民间,悄然涌动。
时机,快要成熟了。
这段时间,慕容渊也来过冷宫几次。
他每次来,都给我带一些京城里时兴的话本子,或者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我们之间,很少谈论正事。
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下下棋,喝喝茶,像一对相识多年的老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他只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又或许,他对我,真的存了那么一点别样的心思。
有一次,他来的时候,我正在修剪一盆君子兰。
这花,养得不错。
他站在我身后,淡淡地开口。
王爷过奖了。
我没有回头,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等事成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剪花的动作一顿。
打算
我笑了笑,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一处宅子,养几亩薄田,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这是我的真心话。
经历了这么多,我对权力,对富贵,早已没有了任何兴趣。
我想要的,只是自由。
你就没想过,留下来
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以你的才智,只要你愿意,这天底下,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他的话,意有所指。
我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摘下。
那是一张,怎样英俊的脸。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带着一丝天生的冷傲与疏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王爷说笑了。
我移开目光,继续修剪着花枝,我这双手,沾满了算计和阴谋,早已不干净了。这后宫,这天下,对我来说,都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笼子。我不想再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
慕容渊看着我,眼神复杂。
若那不是笼子,而是本王为你亲手打造的,一片天地呢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仿佛有星辰大海,有我看不懂的,汹涌的情绪。
我竟一时有些失神。
王爷,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只是交易关系。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
我委婉地拒绝了他。
慕容渊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说的对。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本王唐突了。
他重新戴上面具,遮住了那张足以令天下女子为之倾倒的脸。
边关传来消息,鞑靼骑兵近日屡犯我大周边境,烧杀抢掠,气焰嚣张。
他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萧玄已经决定,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
我心中一动。
这,是我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他要把京城的防务,交给谁
我急切地问。
还能有谁
慕容淵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自然是他最信任的,皇贵妃的哥哥,新任领军卫大将军,苏承业。
苏承业。
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的草包。
把京城的安危交到这种人手上,萧玄是真的疯了。
王爷,我看着慕容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们的机会,来了。
慕容渊看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啊。
我们的机会,来了。
10
萧玄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大概是想通过一场大胜,来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声望,同时也震慑一下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临行前,他将苏承业提拔为九门提督,总揽京城一切防务。
又将传国玉玺,交给了苏清婉,让她在自己出征期间,代为监国。
这荒唐的决定,让满朝文武,跌破了眼镜。
让一个草包将军守卫国都,让一个深宫妇人监国理政。
萧玄这是把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当成了儿戏。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慕容渊下棋。
我执黑子,他执白子。
棋盘之上,黑子已经将白子,逼到了绝境。
他这是,在自掘坟墓。
我落下一子,彻底锁死了白子的所有生路。
是啊。
慕容渊看着棋盘,淡淡地笑了笑,他太自负了。他以为,只要他还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他错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这天下,早就不再是他的了。
慕容渊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知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准备好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不是皇后娘娘,不是姜知晚,而是知晚。
亲昵得,仿佛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
我心中微微一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王爷放心,我这边,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萧玄出征的第三天,京城里,下起了连绵的秋雨。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这座古老的都城,也为即将到来的那场风暴,拉开了序幕。
深夜,我按照和慕容渊的约定,用他给我的火折子,点燃了冷宫里早已备好的干柴。
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走水啦!冷宫走水啦!
孙三娘扯着嗓子,在院子里大声呼喊。
很快,负责巡夜的禁军,便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
而此时,我早已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太监服,趁着混乱,悄无声息地,从冷宫的后门溜了出去。
外面,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静静地等在巷口。
我上了马车,车夫一言不发,扬起马鞭,朝着城西的方向,飞驰而去。
城西,是京城防卫最薄弱的地方。
而那里,驻扎着一支特殊的军队。
姜家军的旧部。
他们虽然被萧玄打散,重新编入了禁军,但他们的心,依然向着我姜家。
我父亲死后,我便通过各种渠道,与他们取得了联系。
他们,是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马车在城西的一处军营外停下。
我走下马车,拿出了那枚代表着姜家军最高统帅权的帅印。
吾乃镇国公之女,姜知晚。今奉先父遗命,前来接管军队!
我高举帅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军营里,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从营帐中走出。
他看到我手中的帅印,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
末将林峰,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他身后,成千上万的士兵,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声音,响彻云霄。
我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一片,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这是我姜家的兵!
这是我父亲,用一生心血,打造出的,忠勇之师!
将士们,请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今夜,我姜知晚,将带领你们,讨伐无道昏君,清君侧,正朝纲!你们,可愿随我,杀进皇宫,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等,誓死追随少主!
誓死追随少主!
震天的呐喊声,在冰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激昂。
我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佩剑,剑指皇宫的方向。
出发!
11
我带领着三千姜家旧部,如一把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入了京城的心脏。
苏承业那个草包,大概还在他的将军府里,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
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支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兵临皇城之下。
而此时,慕容渊也已经行动了。
他以清君侧为名,率领着他麾下的十万大军,从城外,对京城发起了猛攻。
城内城外,喊杀声震天。
整个京城,彻底乱了。
皇宫里,早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宫女太监们,抱着自己的细软,四散奔逃。
苏清婉大概是被这阵仗吓傻了,穿着一身睡袍,披头散发地,从她的寝宫里跑了出来。
她看到我,骑在马上,身披铠甲,手持利剑,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士兵,整个人都呆住了。
姜知晚……你……你没死
她指着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当然没死。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看你和萧玄,是如何下地狱的。
来人!快来人!护驾!护驾!
苏清婉尖叫起来。
几个忠心护主的太监,拿着棍棒,朝我冲了过来。
我甚至懒得动手。
我身后的林峰,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几个太监,砍翻在地。
鲜血,溅了苏清婉一脸。
她啊地一声,瘫软在地,再也不敢动弹。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太和殿。
那里,放着大周的传国玉玺。
也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
我翻身下马,提着剑,一步步,朝着太和殿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这十年来的,一幕幕画面。
我与萧玄初见时的惊艳。
大婚之夜的浓情蜜蜜。
他抱着我,信誓旦旦地说,会护我一生一世。
可最后,是他,亲手将我,推入了万丈深渊。
可笑,又可悲。
太和殿的门,被人从里面,死死地抵住了。
给我撞开!
我冷声下令。
士兵们用巨大的攻城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
轰!
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了。
我提着剑,走了进去。
大殿之内,空无一人。
只有龙椅之上的锦盒里,静静地躺着那枚象征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
我走上前,缓缓地,打开了锦盒。
玉玺温润,触手冰凉。
上面刻着八个篆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我拿起玉玺,转身,走出了太和殿。
殿外,慕容渊已经率领大军,控制了整个皇宫。
他看到我,和我手中的玉玺,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光芒。
他翻身下马,走到我面前,对我,单膝跪地。
臣,慕容渊,参见陛下!
他身后,十万大军,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参见陛下!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皇城的上空。
我看着手中的玉玺,看着眼前跪倒的一片,心中,却沒有一丝波澜。
我不是陛下。
我也,不想当这个陛下。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样东西。
王爷,请起。
我将玉玺,递到他的手上,这东西,现在是你的了。
慕容渊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
知晚,我……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我打断了他,我帮你拿到天下,你保我姜家平安,放我自由。现在,你可以兑现你的承诺了。
慕容渊沉默了。
他接过玉玺,缓缓地站起身。
好。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你姜知晚,便是这天底下,最自由的人。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敢拦,无人敢管。
多谢。
我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福身礼,那么,新帝,告辞了。
说完,我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身后,是山呼海啸的吾皇万岁。
而我,只是一个,与这一切,都无关的,过客。
12
我没有立刻离开京城。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
我要等萧玄回来。
我要亲眼看着他,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到尘埃里的那一刻。
我要让他,尝一尝,我曾经尝过的,那种绝望的滋味。
慕容渊登基后,立刻下令,昭告天下。
他历数了萧玄的种种罪状,废黜了他的帝位,将他贬为庶人。
同时,他为我姜家平反,恢复了我父亲镇国公的爵位和荣誉,并追封我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
他还下了一道圣旨,震惊了朝野。
他要,立我为后。
与他,共享这万里江山。
圣旨送到我暂住的镇国公府时,我正在给我父亲的牌位上香。
来传旨的太监,是福安。
就是那个,曾经端着我的心头血,去给苏清婉献媚的老奴。
他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圣旨,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姜氏知晚,为大周皇后,母仪天下……
我没有接旨。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问:
福安,你还记得,孙三娘吗
福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奴……奴才不知……娘娘说的是谁……
不知道
我笑了笑,就是那个,在我被打入冷宫时,负责照顾我起居的老嬷嬷。我倒是很想念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她……
福安支支吾吾,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当初,我能和慕容渊搭上线,孙三娘是关键。
事成之后,我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远走高飞,隐姓埋名。
但我知道,像福安这样的人,一定会想办法,斩草除根。
罢了。
我叹了口气,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告诉慕容渊,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后位,我不会要。明日,我便会离开京城。从此,山高水远,江湖不见。
说完,我转身,不再理会他。
福安跪在地上,拿着那道无人肯接的圣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我知道,慕容渊是想用这种方式,留住我。
甚至,弥补我。
但我不需要。
我姜知晚,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取。
我失去的,我也会,亲手拿回来。
13
萧玄是在三天后,被押解回京的。
他在边关,被自己最信任的将领,出卖了。
当他得知京城失守,慕容渊登基为帝的消息时,当场就喷出了一口血,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成了阶下囚。
慕容淵将审判他的权力,交给了我。
地点,就在冷宫。
这个,曾经囚禁了我无数个日夜的地方。
当我再次踏入这里时,心中,已是波澜不惊。
萧玄被两个士兵,死死地按在地上。
他穿着一身囚服,头发散乱,满脸污垢,早已没有了当初那不可一世的帝王模样。
他看到我,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恨意。
姜知晚!你这个毒妇!贱人!朕待你不薄,你竟敢联合外人,谋夺朕的江山!
他嘶吼着,挣扎着,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待我不薄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挖我心头血,废我后位,囚我父亲,杀我孩儿。陛下,这就是你所谓的,待我不薄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萧玄的脸色,一寸寸地,变得惨白。
不……不是的……
他喃喃自语,朕……朕都是为了清婉……朕只是……太爱她了……
又是为了苏清婉。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那个女人,找借口。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好一个‘太爱她了’。
我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我就成全你。
我拍了拍手。
两个士兵,拖着一个同样穿着囚服的女人,走了进来。
是苏清婉。
她的病,在失去我的心头血之后,急剧恶化。
如今的她,已经形销骨立,面无人色,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她看到萧玄,眼中,迸发出了最后的光彩。
陛下……救我……
她伸出手,气若游丝。
萧玄看到她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清婉!
他嘶吼着,想要挣脱士兵的钳制,扑到她身边。
别急。
我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今天,就是来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上路的。
我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
就是当初,他用来取我心头血的那一把。
我将匕首,塞到他的手里。
来,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指着地上的苏清婉,微笑着说,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就饶你一命,放你离开。
萧玄看着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地上的苏清婉,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不……
他拼命地摇头,我不能……我不能杀她……
为什么不能
我冷冷地看着他,当初,你为了救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刀刺向我。现在,为了救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杀了她
我……
萧玄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是啊,他爱苏清婉。
可是,他更爱他自己。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经深爱了十年的男人,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悲哀和鄙夷。
怎么下不了手
我从他手中,拿过匕首,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帮你一把。
说完,我握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苏清婉的心口。
不要!
萧玄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但,已经晚了。
匕首,没入了苏清婉的胸膛。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流出。
苏清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我会真的杀了她。
她的生机,在迅速地流逝。
最后,她看着萧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14
清婉——!
萧玄的嘶吼声,几乎要冲破冷宫的屋顶。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挣脱了士兵的束缚,扑到苏清婉的尸体上,抱着她,痛哭流涕。
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萧玄,你知道吗当初,你为了她,取我心头血的时候,我有多痛。
我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我的心。
我曾经以为,你是我这一生的良人,是我可以托付终身的依靠。可你,却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将我,推下了悬崖。
你说你爱她。可你的爱,太自私,太廉价。你的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爱,只会毁了你,也毁了她。
我将那把沾满了苏清婉鲜血的匕首,扔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她死了。死在了,你当初用来伤害我的,同一把刀下。
这是你们的报应。也是我,送给你们的,最后一份大礼。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冷宫。
身后,是萧玄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
一个活在悔恨和痛苦中的人,比死,更难受。
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的结局。
走出冷宫,天,已经亮了。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了我的身上。
我眯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
真好。
一切,都结束了。
宫门口,慕容渊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龙袍,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
看到我出来,他迎了上来。
都处理好了
他问。
嗯。
我点了点头。
他……你打算怎么处置
留他一命。
我淡淡地说,让他在这冷宫里,守着苏清婉的尸体,孤独终老吧。
慕容渊看着我,眼神复杂。
知晚,你真的,不肯留下来吗
他又问了一遍。
不肯。
我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慕容渊,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报了仇,也谢谢你,还了我自由。
但这天下,是你的。我不想,也不配,与你并肩。
我的话,让他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我明白了。
他苦笑一声,那你,什么时候走
现在。
我说完,便朝宫外走去。
知晚!
他忽然从身后,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这个,你拿着。
他走到我面前,将一个锦囊,塞到了我的手里,以后,若是有难,或者……想我了,就打开它。
我捏着那个锦囊,沉默了片刻。
好。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囚禁了我十年青春的,牢笼。
15
我离开了京城,一路南下。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包括我的父母。
我只想,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用我手中的财富,在江南水乡,买下了一座精致的园林。
园子里,有山有水,有亭台楼阁。
我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只留了一个哑巴丫鬟,和一个会做饭的婆子。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晚晴。
取天意晚晴之意。
我希望我的后半生,能像雨后的晴天一样,明媚,而灿烂。
我开始学着,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每日,读书,画画,弹琴,下棋。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带着哑巴丫鬟,去镇上逛逛。
江南的小镇,风景如画。
青石板路,小桥流水,白墙黛瓦。
镇上的人,都很淳朴,热情。
他们不知道我的过去,只当我是个南下省亲的富家小姐。
他们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卖花的大娘,会送我一束最新鲜的茉莉。
卖糖人的老爷爷,会给我做一个最好看的孙悟空。
在这里,我感受到了,久违的,人间的温暖。
我渐渐地,忘记了过去的那些仇恨和伤痛。
我的心,也慢慢地,被这里的美景和人情,治愈了。
我开始,学着笑了。
发自内心的,开怀大笑。
我以为,我的后半生,就会这样,平淡而幸福地,度过。
直到那天,我在镇上,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天,我正在茶楼里听书。
说书先生讲的,正是当今新帝,与废后姜氏的爱情故事。
在说书先生的嘴里,慕容渊成了为爱隐忍,深情不悔的绝世好男人。
而我,则成了被昏君所误,最终被新帝拯救的苦情女主角。
故事被编得,跌宕起伏,感人肺腑。
茶楼里的客人们,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和感叹。
我听着,只觉得好笑。
这世上,哪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不过是,利益的交换,和权力的博弈罢了。
我正准备起身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这位姑娘,请留步。
我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来人,一身白衣,丰神俊朗,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竟然是,慕容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处理他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吗
你……
我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晚晴。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晚晴。
他竟然,知道我的新名字。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问。
我想找的人,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
他走到我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处理完了朝政,便出来寻你。我找了你,整整一年。
一年。
我离开京城,已经一年了。
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你找我做什么
我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是吗
他轻笑一声,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递到我的面前。
是我当初,留下的那枚,刻着渊字的玉佩。
这玉佩,是你我缘分的开始。我不想,让它就这么,结束了。
知晚,我知道,你心里有伤。我不逼你。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用余生,来治愈你的机会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真诚和爱意,我的心,乱了。
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些冷宫相伴的日夜里,我对这个男人,并非全无感觉。
只是,我怕了。
我怕,再一次,重蹈覆辙。
慕容渊,我……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他打断了我,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说完,他将玉佩,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心。
然后,转身,离开了茶楼。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我的人生,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我真的,还有,爱与被爱的资格吗
或许,我该,试一试。
结局
我最终,没有给慕容渊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我也没有,再拒绝他的靠近。
他没有回京城,而是在我的园林隔壁,也买下了一座宅子。
他没有再提回宫的事,也没有再提立我为后的事。
他只是,像一个普通的邻家男子一样,陪在我的身边。
他会,在我画画的时候,为我研墨。
在我弹琴的时候,为我伴奏。
在我下棋的时候,绞尽脑汁地,想赢我一局,却次次都输得一败涂地。
他也会,在我去镇上的时候,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为我挡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江南的春天,万物复苏。
园子里的桃花,开得灿烂如霞。
那天,我正在桃树下,荡着秋千。
慕容渊,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地,推着我。
知晚,你看,这桃花,开得多好。
他轻声说。
是啊。
我抬起头,看着那满树的繁花,由衷地感叹,真美。
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
他忽然说。
我一愣。
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认真,我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变。
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回头,看着他。
他的眼中,映着漫天的桃花,也映着,小小的我。
那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坚定。
知晚,嫁给我。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
那戒指,不是用金银打造,而是用一整块,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
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我不要你做什么皇后,也不要你母仪天下。
我只要你,做我慕容渊的,唯一的妻。
我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护你,敬你,重你。
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戒指,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也不是因为仇恨。
而是因为,幸福。
我伸出手。
他将那枚温润的玉戒,缓缓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大小,刚刚好。
他俯下身,轻轻地,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那个吻,很轻,很柔,带着桃花的芬芳,和足以融化冰雪的,温暖。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座冰山,终于,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我的人生,在经历了漫长的严冬之后,终于,迎来了,属于我的,春天。
尾声
我最终,还是嫁给了慕容渊。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
只有,一座江南的小院,两棵相依的桃树,和一句,一生一世的承诺。
我们,没有再回京城。
他将皇位,传给了他最得力的侄子。
而他,则留在了这里,陪着我,过着最平凡,也最幸福的日子。
后来,我听闻。
萧玄,在冷宫里,疯了。
他整日,抱着苏清婉那具早已腐烂的尸体,喃喃自语。
时而哭,时而笑。
最终,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一把火,烧了整个冷宫,也烧死了他自己。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
我没有丝毫的意外,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放下水壶,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慕容渊,正从不远处的书房里,走出来。
他看到我,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阳光下,他的笑容,比这满园的春色,还要,灿烂。
我也对他,笑了。
我知道,我的余生,都会有这个人,陪在我的身边。
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