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话音刚落,就觉身边的温桥似乎顿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他正想抬头问怎么了,御剑忽然微微倾斜,带得他下意识抓紧了对方的衣袖,那点疑惑便被风声卷走了。
穿过最后一层云雾时,脚下的林海已缩成一片深绿的绒毯,月牙形的湖水像块被打磨过的白玉,嵌在群山之间。
陈牧在心中感叹,好美的地方
长剑稳稳落在湖边,水汽混着泥土的清苦气息扑面而来。
陈牧刚站稳,就觉得湖水深处有股阴冷的气息在翻涌,像有什么大家伙蛰伏在底下,让他后颈发紧。
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他顺着湖面向中间看,只见湖心立着株极惹眼的药草——叶片是半透明的碧色,顶端托着三颗圆滚滚的珠子,红得发亮,像是把落日的余晖都凝在了里头,连周围的湖水都绕着它缓缓打转,透着股说不出的灵气。
十分惹眼。
要找的不是这个。陈牧十分确定。
陈牧想起青蛇印在他脑海里的画面,转头看向湖边的山壁。
果然,在一处背阴的石缝里,攀着几株暗紫色的草,叶边泛着圈淡淡的白边。
“我去那边摘。”他指了指山壁,温桥浅浅的“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湖心的药草上。
陈牧没多想,手脚并用地爬上山壁,小心地把那株药草拔起,揣进怀里。
等他爬下来往湖边走,远远就看见温桥站在水边,脚边趴着个庞然大物——那东西长得像鳄鱼,浑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嘴巴大得能吞下半个人,此刻却一动不动。
而湖心那株带红珠的药草已经不见了,温桥正抬手,把什么东西放进了手指上的墨玉色戒指里,戒指表面闪过一道微光。
哇塞?
陈牧看得眼睛都直了,走过去时声音都有点发飘:“这……你把那红珠草摘了?”
果然是大佬,陈牧在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温桥转头看了眼他怀里的东西,淡淡道:“拿到你的墨相白了?”
陈牧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这名字还怪好听的,也不知道那大蛇要这干什么?”
温桥摇摇头,解释道:“墨相白,性阴寒,属水行,又名——”
“——化形草。”
陈牧“哦”了一声,还是有些疑问:“那这墨相白如果能化形的话,怎么没东西抢?也不见有东西守着,哪像你刚才摘的那红色的药草,还有那——么大只鳄鱼看着。”
温乔指尖轻轻划过墨玉戒指的边缘,语气没什么起伏:“化形怎会如此容易呢。”他顿了顿,声音淡漠,“达到一定修为以后,你要是活下去,可以一直称霸一方,但若选择这墨相白,服下之后,三日之内,灵力便会尽数消散,需得熬过这段时日,灵力方能重新凝聚,届时才有望化为人形。”
只是有望。
他侧过脸,不再看着陈牧怀中的东西,显的几分疏离:“这个时期的精怪,与幼兽无异,是通类大补的好东西,所以,稍有不慎便会沦为通类的腹中餐。”
陈牧听得一阵陈牧,下意识把怀里的墨相白又捂紧了些。
好不公平。
他抬头看向温桥,见对方已转身往林外走,袍角扫过沾着水汽的草叶,银发随风轻扬,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愈发清瘦孤冷。
温桥:“你在怜悯他们吗?”
陈牧:“……没有。”
温桥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明明才认识,陈牧对这个行为却没有反对。
一时手忙脚乱。
说话也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温桥笑着,瞥见他手里的镰刀和墨相白,突然就问出:“为何一直拿着?”
“啊?那我放哪?”陈牧愣了愣,这虽然是他的武器,但是目前还不知道怎么用。
温桥被这句话噎了一瞬,他的手覆陈牧拿着镰刀的手上,有些凉。
镰刀变成了陈牧手腕处的一道花纹。
但温桥好像没意料到真的可行,突然握住陈牧的手腕,盯着那道花纹。
陈牧:“……”
陈牧:“这花纹有什么问题吗?不过大佬,你懂的好多啊!”
温桥看着他这副呆样,喉间似有若无地滚过一声气音,听着像无奈,又带点说不清的失望。
他抬脚往前走,但没过多久便停下脚步。
陈牧没防备,结结实实撞在他背上,鼻尖磕得发麻。“怎么了?”
他捂着鼻子抬头,只见前方几棵果树枝繁叶茂,挂着的果子圆滚滚的,其中一种和大蛇给的样子一模一样。
温桥没说话,抬手对着果树虚虚一挥,袖袍轻晃间,几十枚饱记的果子“嘎嘣”脱离枝头,飞入陈牧的手镯,剩下一枚稳稳落在他掌心。
陈牧捏着果子,心里瞬间炸开花——大佬太好了吧!
“这次开心了吗?”温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像是在等他回话。
“嗯嗯嗯!”陈牧用力点头。
咬了一口,甘甜可口,陈牧这才意识到,对方好像在哄他?
此时天边已浮起一弯月牙,清辉漫过林梢。温桥看了眼天色:“先休息一夜,还是赶回去?”
吃陈牧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是觉得对方御剑了一天,可能有些累了。
陈牧:“你决定就好了!”
温桥淡淡道:“无妨。那早些回去,再晚些,那四灵蟒怕是要断气了。”
“什么?!”陈牧脸一僵。
“你头上的禁制,除了驱兽,还引来了另一批人。”温桥抬步往回走,“他们循着你的踪迹找到了青蟒的洞府,为了抢洞里的青莲果,与他打斗了一番。”
陈牧心里咯噔一下,“那快走啊!”
温桥召出银色长剑,陈牧这次没犹豫,踩着剑刃站得笔直。
风声掠过耳畔时,他心却乱糟糟的。
等御剑落在青蟒洞府外,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洞口黑黢黢的,黏湿的石壁上溅着暗红血迹。
温桥指尖捏了道符咒,莹白微光瞬间照亮洞内:地上蜿蜒着长长的血痕,一直拖向深处的水潭,潭面浮着层淡淡的红,原本该有月光洒落的洞口被碎石堵着,一片死寂。
原本流光溢彩的莲花果子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些黯淡的余光。
“大蛇呢?”陈牧往潭边凑了两步,水里除了血色,什么都看不见。
温桥:“潭底。”
陈牧:“那,那我们怎么下去?就直接跳下去吗?”
温桥的目光瞥向他:“你可以试试。”
陈牧十分抗拒的后退了两步:“我好像不会游泳啊。”
“退。”温桥指尖符咒的微光转瞬即逝,陈牧只听到他对着潭面低喝一声。
原本浑浊带血的潭水被无形之力牵引,顺着石壁两侧退开,形成台阶的形状,层层叠叠往下延伸,直通向幽暗的潭底。
“下去。”温桥率先迈步,留下淡淡的水痕。
陈牧愣了愣,水让的,台阶吗?
还顺带解决了在水里无法呼吸的问题。
阶梯尽头的潭底积着浅浅一层水,那尾碧青丝灵蟒正蜷缩在那里,鳞片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着血肉,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陈牧看得心慌,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朝五晚十的高中生,杀鸡的场面都很少见,哪见过这场面?
温桥已走上前,从戒指中取出一枚丹药——那丹药通l泛着紫芒,悬浮在他指尖时,竟有细碎的光点簌簌落下。
“这是……”陈牧看得发呆。
“帮他恢复的。”温桥言简意赅,指尖一送,丹药便精准地落入灵蟒微张的口中。
他屈指轻弹,一道灵力顺着蟒身游走,帮它化开药力。
不过片刻,青蟒身上的伤口处泛起淡淡的紫光,外翻的血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原本涣散的瞳孔也渐渐聚焦。
他抬首看向温桥,又转向陈牧,声音嘶哑却带着明显的感激:“多、多谢这位仙长……还有…”
陈牧这才回过神,赶紧从手镯里取出墨相白,递到大蛇面前:“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