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上,我丈夫厉盛川死去三年的白月光,穿着白裙回来了。
下一秒,她抓着我的手一起坠入海中,反诬我蓄意谋杀。
厉盛川竟当众抱着她,回头冲我怒吼:苏念!我后悔没一开始就掐死你!
他以为我必死无疑,却不知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当我将真相狠狠甩在他脸上时,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全家都傻眼了。
1
厉盛川把我堵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天上正飘着细雨。
协议签了,你爸的公司就能活。他语调里没有半分情绪,递过来一份文件和一支冰凉的万宝龙钢笔。苏念,签完字,你就是厉太太。人前演戏,人后交易。除了钱,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尤其是我的身体。我嫌脏。
我父亲挪用八亿公款,窟窿太大,整个苏家都在等着跳楼。
厉盛川是唯一的救生筏。
而我,是上这艘筏子的船票。
他以为我会哭,会闹,或者至少会露出一丝屈辱。
我没有。
我接过笔,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文件递回去,仰头冲他笑,笑得眼角弯弯。
钱什么时候到账我问,伸手拂开他肩头的一点雨丝,还有,厉先生。夫妻生活算是协议外服务,如果哪天你需要,记得加钱。我收费很贵的。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起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像在看什么摊在地上甩卖的便宜货。
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倒是识趣。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滑到跟前。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径直上了后座。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他最后一道冰冷的视线。
我站在雨里,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车尾灯,嘴角的笑容终于垮了下来。
打开手机,置顶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
我发给许嘉言的最后一条信息:他要我嫁给他,嘉言,你帮我。只要我们把证据交出去……
他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念念,别傻了。
别傻了。
你看,男人这种生物,爱情在权势和前途面前,轻飘飘的,一文不值。
2
厉盛川虽然不碰我,却给足了排场。
领证第二天,整个港城的媒体头条都被盛川集团总裁厉盛川迎娶苏家千金的新闻占满。
紧接着,就是厉家老宅的认亲家宴。
车子开进那座戒备森严的庄园时,我握着手包,指节微微发白。我知道,今晚是一场硬仗。
厉盛川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身考究的定制西装,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冷漠,换上了一副疏离又客气的假面。
等会儿见了我奶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有数。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警告。敢让她老人家不高兴,你爸在里面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我笑得温婉可人,放心,我早就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怎么讨长辈欢心,我比你懂。
客厅里,厉家的亲眷坐了一屋。为首的是厉家那位据说手段狠辣、一手将盛川集团推上神坛的老太君。
她扫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得像能剥开人的皮肉。
就是你
我敛起所有锋芒,乖巧地给她奉茶,声音软糯:奶奶,我是苏念。以后,请您多指教。
整场晚宴,我把一个温顺懂事、家教良好的儿媳妇角色扮演到了极致。给长辈布菜,替厉盛川挡酒,聊起他小时候的趣事,我都信手拈来。
那些亲戚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渐渐变得柔和。
只有厉盛川,他坐在主位上,偶尔看向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宴会过半,他借口去露台透气,我被奶奶叫去陪她说话,路过他时,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把我拽到无人的角落,按在冰冷的廊柱上,目光沉沉地盯着我:挺会演的。对着我怎么就没这么柔情似水
他很高,压迫感十足。
我能闻到他身上高级古龙水混合着淡淡烟草的味道,阳刚又危险。
我伸手,轻轻抚上他西装领口那条歪了的领带,踮起脚尖,吐气如兰。
厉先生,这种服务要另外收费的。我柔声说,手指隔着丝绸布料,缓缓划过他的胸膛,你要是现在付钱,我不介意在这里……就把戏演全套。
他呼吸一滞,身体僵硬了瞬。
就在我以为他要发作时,他却只是冷笑一声,甩开我的手。
苏念,别玩火。
3
港城每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是名利场里的修罗场。
而我作为新晋的厉太太,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我挽着厉盛川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
直到温雅出现。
那个所有人都以为三年前在空难中丧生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花,在一众保镖的护送下,款款走来。
全场死寂。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厉盛川的身体在一瞬间绷成了铁。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温雅身上,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狂喜、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原来,他也是有情绪的。只不过,从来不为我。
很快,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温雅回来了,我这个顶着厉太太头衔的替代品,还有什么位置
果然,一个向来看我不顺眼的富家千金端着酒杯走过来,话里带刺:哟,有些人鸠占鹊巢久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现在正主回来了,不知道脸疼不疼
我还没开口,厉盛川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朝温雅走过去。
我却用力攥紧了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我迎着那富家千金的目光,笑意盈盈:王小姐,我丈夫念旧,看见故人激动是人之常情。但我劝你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毕竟我现在姓厉。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温雅,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今天这场合,丢的是盛川集团的脸,是我先生的脸。你说,我先生会不会为了一个‘故人’,让整个厉家没面子
一句话,把所有问题都堵了回去。
把厉盛川推到了维护家族声誉的制高点上,也把温雅摆在了尴尬的位置上。
众目睽睽之下,温雅的身体晃了晃,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接着,她眼睛一闭,软软地向后倒去。
好一招欲擒故纵,以退为进。
4
温雅!
厉盛川终于甩开了我的手,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温雅打横抱起,眼里的焦急和心疼,再也掩饰不住。
厉盛川,你要去哪儿我站在原地,冷冷地问。
他甚至没回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满意了
说完,抱着他的白月光,在全场瞩目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被独自丢在名利场的中央,像一个滑稽的小丑。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了一样对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从容地替他善后:先生有点急事,我们夫妻感情很好,谢谢大家关心。
宴会结束,我一个人坐上来时的车。
车子还没开出酒店,就被一袭白衣的许嘉言拦住了。
他固执地挡在车前,眼里布满红血丝。
念念,你下来,我们谈谈。
我在司机的注视下,下了车。
酒店后门的小花园里,他拉着我的手,语气卑微地祈求:念念,你为什么突然嫁给他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退缩的,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从他手里抽出我的手,一字一句,像宣判。
许嘉言,三天前我求你的时候,你说我傻。你怕得罪厉家,怕你辛苦考上的公务员职位没了,怕你那美好的前程没了。
我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笑了。
现在我成了厉太太,你倒是不怕了。怎么,想让我用厉家的资源,帮你铺路
我告诉你,不可能。因为在我眼里,你的前途,你的爱情,都太廉价了。
我转身,再没看他一眼,径直上了车。
对司机冷冷道:开车,回金茂府。
5
我没回金茂府,而是让司机把我送到了姜灵的酒吧。
姜灵是我最好的朋友。二十五岁,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正在跟前夫家那群饿狼争夺抚养权和遗产。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今天晚上没好事。姜灵给我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漾出凄冷的光。
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柔,只有狠厉。
老娘肚子里又揣上一个,那死鬼刚没气,他那帮兄弟叔伯就想把我们娘俩扫地出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一口喝光杯里的酒,辛辣的液体烧得我喉咙痛。
怀了就少喝点。我把她的酒杯推开。
她冷笑:不喝酒怎么熬过去苏念,你记住,永远别信男人的嘴。要钱,要权,要孩子攥在自己手里。这才是实的。
阿柱,姜灵身边那个年轻英俊的家奴,默默地给我续了杯。他看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同情。
我在酒吧里坐到深夜,喝得酩酊大醉。
最后是阿柱开车,把我送回了那个冰冷的顶层公寓。
推开门,我摇摇晃晃地靠在门板上,黑暗里,一点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
跟你的老情人,叙完旧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
我眯着眼看过去,厉盛川坐在那儿,两条长腿交叠着,烟雾缭绕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他居然回来了没去陪他的白月光
心里的某处,不合时宜地动了一下。
但我很快压了下去,强撑着笑意,一步三晃地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
只许你关心你的‘故人’,就不许我想想我的旧爱
我双手圈住他的脖子,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醉眼朦胧地冲他撒娇,厉总,咱们俩,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厉盛川的身体瞬间僵硬,一把扯下我的手:你喝了多少下去!
不下去。
酒壮怂人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双臂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我是你合法妻子,凭什么不能坐你腿上
我不仅要坐,我还要亲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掐死我,明天头条就是‘盛川总裁新婚杀妻’,我看厉家的股票还保得住吗!
说着,我仰起头,对准他紧抿的薄唇,狠狠地亲了下去。
他似乎没想到我敢这么做,偏头躲避,我的吻便落在了他凸起的喉结上。
嘶——
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
6
那一吻,像点燃了干燥的引线。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升高。
厉盛川一把捏住我的后颈,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眼底翻涌着压抑的风暴,像是下一秒就要将我撕碎。
苏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碾过碎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借着酒劲,笑得更加放肆,手指在他衬衫的扣子上打着圈。
知道啊,我在尽一个‘厉太太’的义务。还是说……你想让我下去,好给你那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白月光打电话
我刻意咬重了坟里两个字。
我就是要刺痛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戳破他那点可笑的深情。
他的脸色,瞬间由铁青转为煞白。
捏在我后颈上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拧断我的骨头。
你找死。
是啊,我找死。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反正烂命一条,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总好过看着你为了另一个女人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像条狗一样。
我的声音颤抖,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是演戏,也是真的委屈。
我的眼泪似乎让他愣住了。
他眼中的暴戾,褪去了一丝,被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取代。
他就那么盯着我,好像要看穿我的灵魂。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错乱的呼吸声。
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或者直接掐死我。
但他没有。
他反而缓缓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距离近到我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那一刻——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这诡异的暧昧。
厉盛川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清醒。
屏幕上亮着的名字是——
温雅。
他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
一把将我从他身上粗暴地推开,我毫无防备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肘磕在茶几角上,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迅速抓起手机划开接听。
前一秒还淬着冰渣的声线,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哄劝。
……别怕,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就要走。从头到尾,没再施舍我一个眼神。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仰头看着他高大决绝的背影。
心口某个地方,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寸寸地剜着。
疼得麻木了。
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脸上的狼狈被一片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然后,我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一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动手吧。我要她,彻底消失。
7
那天晚上,厉盛川没有回来。
我也没有等。
地砖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真丝睡袍渗入骨髓,手肘上的疼痛早就麻木。我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坐了很久,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
手机里,那个陌生的号码回复了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好。
第二天我没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拘留所。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了父亲,一夜之间,他像是老了二十岁,两鬓斑白,眼神浑浊。
念念……他看见我,嘴唇哆嗦着,是爸爸没用,连累你了。
爸,告诉我实话,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那八个亿,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浑身一颤,像是被戳中了最深的恐惧,他眼神慌乱地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话筒说:是圈套!念念,那笔钱的流向,从头到尾就是个陷阱!有人给我设了局……你要小心厉家,小心厉盛川!他……
后面的话,被探视结束的铃声打断。
我站在拘留所门口的阳光下,却觉得浑身冰冷。
父亲的话在我脑海里盘旋——圈套,陷阱,小心厉家。
我忽然想起温雅出现的那个晚上,全港城的名流都聚在那里。她的归来,太过戏剧化,太过精准,就像一出早就写好剧本的戏。而我,厉盛川,甚至我父亲,都是戏里的棋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里生了根。
温雅三年前的死亡,父亲公司恰好出现的巨大财务漏洞,我和厉盛川这场没有感情的联姻……这一切,如果串联起来呢
我回到金茂府的时候,厉盛川正好也在。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质睡袍,脸色阴沉,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茶几上,放着一份沾了水的晨报,头版头条的标题刺眼无比——厉太妒火中烧,将情敌推下海
你还知道回来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了一夜的怒火。
我为什么不知道回来我换下高跟鞋,走到他对面坐下,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厉总有空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先想想怎么平息外面的舆论。或者,是温小姐还没安抚好
苏念!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找人去恐吓她,是不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的男人,我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的沉默,在他眼里成了默认。
他脸上露出极度失望的神情,冷笑一声:我真是小看你了。你不但贪婪,还恶毒。
贪婪恶毒我终于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带着冰碴,厉盛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该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看着你和你的白月光上演情深不寿的戏码,还得在旁边鼓掌叫好
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他,直到我们之间只剩一拳之隔。
我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那些事真是我做的,那也是你逼的。你和你那朵高贵圣洁的白莲花,是元凶。
8
我们的对峙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是厉家老宅打来的。厉老太君,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我们两个立刻滚回去。
去老宅的路上,厉盛川一言不发,车里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大概在想,怎么跟他那位精明过人的奶奶解释这场公关灾难。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老太君见到我们,脸上并没有怒气。
她甚至没提温雅和报纸上的事,只是招手让我过去,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放在我面前。
这是盛川名下一家做医疗器械的子公司,老太君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上个季度亏损了九千万。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内,我要看到它扭亏为盈。你做得到,厉家媳妇这个位置,你就坐稳了。做不到……
她没往下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我翻开文件夹,粗略地看了一下,里面的账目混乱不堪,各种灰色地带的操作明目张胆,简直是个烂摊子。
我抬头,正好对上厉盛川探究的目光。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奶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奶奶,我合上文件夹,脸上是温顺又自信的笑容,您放心,一个月后,我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厉老太君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考验。更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老太君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温雅就动摇不了我的地位。她不在乎厉盛川爱谁,她在乎的,是谁能给厉家带来最大的利益。
从老宅出来,厉盛川的态度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鄙夷,多了一分审视和复杂。
你想插手公司的业务他问我,语气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别把事情搞得更砸。
厉总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怕我查出什么不该查的东西我反问他。
我坐进车里,给他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侧脸。
他不知道,我大学的专业,正是金融与企业管理。我更不知道,他亲手送给我的这个烂摊子,会成为我掀翻一切的第一个筹码。
9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几乎是扎在了那家子公司的办公室里。
这个烂摊子比我想象的还要烂。账目是假的,库存是虚的,供应商和客户网络盘根错节,背后牵扯着巨大的利益链。
我把姜灵介绍给我的那个阿柱叫了过来。
在公司里,我给他安了个财务顾问的头衔。没有人知道,这个平时在姜灵酒吧里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曾经是业界最顶尖的法务会计,因为得罪了人,才销声匿迹。
念姐,阿柱只用了一个通宵,就把一叠整理好的资料放在我面前,这家公司的主要烂账,都指向了一个人——厉盛川的堂叔,厉鸿飞。
我看着资料上那个笑面虎一样的中年男人,陷入沉思。厉鸿飞,盛川集团的元老之一,负责的就是集团的风控,监守自盗,真是好手段。
那天深夜,我正在办公室核对一份合同,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厉盛川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这么晚还不回去,打算死在公司他语气不善,但还是把一份热气腾腾的宵夜扔在我桌上。
我没理他,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
他站在我身后看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出了什么门道,突然冷冷地开口:你查到厉鸿飞头上了
我这才回头看他,有些惊讶。
他指着我屏幕上的一个资金流向图,这条线路,是他惯用的洗钱手法。你再往下查,就会发现这些钱最终都流向了海外的一个离岸账户。
我眯起眼,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他是厉家的人,他的表情很冷,带着家族内部斗争特有的残酷,清理门户,不能用常规手段。
那一瞬间,我们的目的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我要拿回我爸的清白,顺便抓住厉鸿飞的把柄。而他,要肃清家族的内鬼,巩固自己的权力。
我们之间,第一次有了一种堪称战友的诡异氛围。
他没有走,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偶尔会给我指出一些关键的数据节点。我能感觉到,他不再把我当一个只会依附男人的花瓶。
气氛正好,我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后,是温雅柔弱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
苏小姐……是我,温雅。我想跟你谈谈,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明晚七点,在维多利亚港湾的‘潮汐’咖啡厅,我们见一面,把话说开好吗
厉盛川的眉头,在我接电话的那一刻,就皱了起来。
我看着他,故意开了免提。
然后,对着电话那头的温雅,我甜甜地笑了:好啊。
10
第二天傍晚,我如约而至。
温雅选的位置很好,临着海,玻璃窗外就是翻涌的浪花。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像一朵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小白花。
苏小姐,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眼眶微红,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和盛川……是过去式了。我不该回来打扰你们的。
我懒得跟她演戏,直接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我没那么多时间看你表演。
她似乎被我的直接噎了一下,脸色更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关于盛川堂叔的那家子公司,我知道一些内情。听说,所有的出口器械,都需要通过一个叫‘华兴物流’的公司,才能拿到批文……
我的心猛地一跳。
华兴物流!这是我和阿柱查了两周都没能突破的关键节点,它像幽灵一样存在,却找不到任何实际注册信息。温雅,怎么会知道
除非,她从一开始就是局内人。
我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而温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变化。她见我没反应,开始变本加厉地刺激我。
苏小姐,其实我能理解你。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别人。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现在坐在厉太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我。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身边,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
你说,如果我再死一次,盛川会不会彻底疯了他会不会……让你给我陪葬
话音刚落,在我的注视下,她猛地抓住我的手,往外一甩,同时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动作流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啊——救命!
她的身体越过栏杆,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坠入了下面漆黑冰冷的海水里。
与此同时,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
厉盛川的身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战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跃入海中。
在他跳下去之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裂。
他吼出的话,被海风吹得支离破碎。
苏念!我真后悔……没在一开始就掐死你!
11
温雅被推下海的新闻,比上一次还要轰动。
厉鸿飞趁机在董事会上发难,盛川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我被厉盛川的人软禁在了金茂府顶楼的公寓里,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彻底疯了。他守在温雅的病床前,像守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
我被锁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心却一片平静。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我知道,姜灵和阿柱不会坐视不管。我早就把我的备用计划和联系方式告诉了姜灵,如果我失联超过48小时,他们就会启动B计划。
果然,在第三天深夜,公寓的密码锁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姜灵,而是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阿柱。
他把一个加密U盘和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我面前,脸色凝重。
念姐,这是你要的东西。
U盘里,是温雅过去三年的全部生活轨迹。三年前,她根本没上那架失事的飞机,而是拿着一笔巨款,跟一个男人私奔到了欧洲。那个男人,就是盛川集团曾经的死对头——宏业资本的CEO,张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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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让我震惊的是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那里面,详细记录了张霖是如何伙同厉鸿平,设局套走了盛川集团八个亿的资金,然后栽赃嫁祸给我父亲的全过程。
而那八个亿,是温雅跟张霖提的分手费。
张霖最近破产了,所以温雅又灰溜溜地跑了回来,继续骗厉盛川这个冤大头。
我捏着那些文件,浑身发抖。
这不是最让我崩溃的。
在阿柱给我的资料里,附带着一份来自厉家老太君的便签。老太君的字迹苍劲有力:家里出了内鬼,需要你这把快刀。事成之后,我要你手上的证据,和你跟盛川的离婚协议。
老太君要保全厉家的名声,所以,这些足以让厉家动荡的证据,不能由我交出去。
她要用利益,换我的闭嘴。
原来,在那些顶级掠食者眼中,我的仇恨,我父亲的清白,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那一瞬间,我心底的最后一丝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我拿起阿柱给我备好的另一部手机,没有联系姜灵,也没有联系老太君。
而是拨通了另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的前男友,那个在体制内汲汲营营往上爬的许嘉言。
许嘉言,我的声音冷静而诱惑,想不想要一份能让你连升三级的泼天富贵
12
厉盛川冲回金茂府的时候,我正坐在他的书房里。
桌上,散落着U盘里打印出来的那些文件和照片。有温雅和张霖在欧洲亲吻的照片,有他们联名的银行账户流水,还有厉鸿飞与张霖密谋的邮件记录。
证据确凿,无懈可击。
苏念……他看到这一切,脸色惨白,声音都抖了,对不起,我……
他以为我要的,只是一句对不起。
我笑了,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厉盛‘川’,道歉是最廉价的东西,我现在不需要了。
我从身后的打印机里,拿出最后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拍在他胸口。
是许嘉言所在的市纪委刚刚发出的,对宏业资本张霖与盛川集团副总厉鸿飞涉嫌巨额商业诈骗的立案调查通告。
你!他瞳孔骤缩。
我先他一步,把所有证据匿名举报给了纪委。厉老太君想要息事宁人我偏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我要我父亲,清清白白地走出来!
很惊讶吗我退后一步,和他拉开安全距离。
我打开手里的录音笔,里面传出温雅在医院里,对着他声泪俱下的忏悔。她承认了一切,从三年前的假死私奔,到这次的跳海陷害。
这支录音笔,是阿柱放在她病房里的。
厉盛川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他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认识我。
他看着我,眼里翻涌着悔恨,痛苦,和一丝乞求。他朝我走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念念……我们……
我猛地甩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忍。
别碰我。我嫌脏。
我把我们新婚之夜时,他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他僵在原地,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厉盛川,我欣赏着他崩溃的表情,心里却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片烧成灰烬的荒芜。
我扬起下巴,像个得胜的女王,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现在,这桩交易我们重新谈。
我要你手上的股权,一半。
我还要你……我顿了顿,看着他俊美而痛苦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跪下来,求我。
13
我说了两个字。
跪下。
空气凝固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糖浆,缓慢,而沉重。
厉盛川站在那里,那张永远冷漠高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龟裂的痕迹。不是愤怒,不是羞辱,而是一种彻底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茫然。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比如我们可以谈,比如别太过分,比如任何事都行,除了这个。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我也不说话。
我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欣赏着猎物在陷阱中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寂静,是我最有力的武器,它把他的罪,他的错,他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放大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份报纸上的罪证,这满地狼藉的真相,都是他亲手递给我的刀。
我爸,我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拘留室里。温雅,躺在你用钱堆出来的VIP病房里。你,站在这里,指责我恶毒。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那挺拔的,曾让我觉得压迫感十足的脊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地弯了下去。
骄傲,是他与生俱来的铠甲。而我,就是要亲手,把这件铠甲剥下来,揉碎了,踩在脚下。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了,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我听到了那一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声响。
噗通。
沉闷,屈辱,又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厉盛川,港城无数人仰望的商界帝王,就那样,直挺挺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他的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那声响,像重锤砸在我空洞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双肘撑在膝盖上,将那张再也无法维持傲慢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掌心。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胜利了吗
我看着这个跪在我脚下的男人,却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感。心里那块被剜掉的地方,依旧空荡荡的,呼啸着冰冷的风。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低头看去,是姜灵发来的短信,简短,却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们动了。老太君的人,正赶往医院。
我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厉盛川。
报复,才刚刚开始。而这场狩猎,远未结束。
14
我收起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地上的身影,心中不起丝毫波澜。
起来吧。我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夜色,你的表演结束了。
他没有动,仿佛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和尊严。
我没什么耐心,走到他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我让你起来。
厉盛川,你心心念念的那位白月光,马上就要有另一场‘意外’了。这一次,可能会是真的。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里充满了不解和惊恐。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你那位雷厉风行的好奶奶,最不喜欢留下任何会给厉家抹黑的烂摊子。而温雅和你的好堂叔,现在就是最大的烂摊子。毕竟,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将他从自我悔恨的深渊里猛地拽了出来。
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血色尽失。
现在,我抱起手臂,像一个发号施令的女王,你是选择继续跪在这里,缅怀你可笑的爱情,还是去救那个骗了你三年的女人一条狗命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因为屈辱和震惊而微微摇晃。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像是看着一个魔鬼。
他一言不发,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的背影,第一次,不是决绝,而是狼狈。
我没有去看那场好戏。而是转身拨通了阿柱的电话。
去拘留所。办保释。我父亲的公司账户刚刚解冻,所有的钱,你都可以动用。我的声音平静而清晰,用最快的速度,最合法的方式,我要我爸,今晚就出来。
念姐,阿~柱~犹豫了一下,那温雅……
不必管她。
挂断电话,姜灵倚在书房门口,端着一杯红酒,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苏念,你救了她那个害你到这个地步的女人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酒杯,将猩红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没救她。酒液滑过喉咙,带着一丝涩意,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轻声说,我只是……在保留我的战利品。
有资格审判她的人,不是厉家的老太君,更不是自以为是的厉盛川。
我转头,看向姜灵,眼底是一片寒潭。
是我。
15
第二天,厉家老太君约我见面的地方,不是戒备森严的厉家老宅,而是一家藏在半山腰,名叫听雨轩的私人茶馆。
这里清幽雅致,不见半个外人,却比老宅更显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老太君依旧是那身剪裁得体的旗袍,端坐在主位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为我倒了一杯茶,动作从容不迫。
丫头,你很聪明。她开口,打破了寂静,但聪明过头,就成了利刃,容易伤到自己。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入口微苦,而后回甘。
奶奶说笑了,我放下茶杯,抬眼直视着她,刀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用来切东西的吗至于伤不伤手,全看握刀的人是谁。
她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我给你两个选择。她竖起两根保养得宜的手指,第一,拿着这张支票离开港城,永远不要回来。上面的数字你随便填。第二,签了离婚协议,厉家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你父亲的事,我会压下去,让他安稳退休。
两个选择,都只有一个目的:让我闭嘴,让厉家的丑闻消弭于无形。
我笑了。
对不起,奶奶,您的选择,我一个都不想要。
我看着她渐渐沉下去的脸色,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了我的条件:我要的,很简单。第一,我父亲必须被公开撤案,恢复名誉。第二,厉鸿飞和温雅,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法律代价。第三,我要全港城的人都知道真相,知道苏家是被冤枉的。
你放肆!老太君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溅出,在她名贵的丝绸旗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丫头,你这是要掀了厉家的桌子!
桌子不是我掀的,我的声音依然平静,是桌子底下藏的烂肉太多,已经发臭了而已。
老太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戳出两个洞来。良久,她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冰冷的审视。
她缓缓地靠回椅背,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跟你母亲,真是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年她若是肯低一低头……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丫头,你选了一条最难走的路。以后,可没人会为你披荆斩棘了。
她起身,不带半分留恋地离开了。
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茶室里,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她最后一句话。
听雨轩……听雨……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我母亲生前最爱的一句诗,便是少年听雨歌楼上。
我走出茶馆,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宾利。
厉盛川站在车旁,他看起来一夜未睡,眼下是浓重的乌青,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败。他看见我,立刻走了过来。
苏念,他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必须谈谈。关于……所有事。
16
我甚至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停在路边的我的车。
他快步跟上来,在我拉开车门的前一秒,伸手拦住了我。他的手悬在半空,并没有碰到我,只是形成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我没有恶意。他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奶奶……你和她撕破脸,很危险。
所以呢我冷冷地看着他,厉总是来替我求情,还是来嘲笑我自不量力
都不是!他被我的话噎住,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苏念,我明白我现在没资格说任何话。我知道你恨我,我活该。但是……老太君已经开始动手了。你一个人,斗不过她的。
他语速极快地把情况告诉了我。厉鸿飞已经被内部控制,但老太君对外宣称他只是因病休养,而关于八亿资金的漏洞,也被她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强行定义为正常的投资失误。她在用自己的权威和人脉,一点点地,把这潭水搅浑,让真相石沉大海。
她要孤立你,然后毁掉你和你手上所有的证据。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我可以帮你。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帮我厉盛川,三年来,你连一个女人的谎言都看不穿,现在你说要帮我对抗整个厉家你拿什么帮我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他的伤口。
他脸色煞白,却依然固执地看着我。
我可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知道她的软肋。我把她最怕的东西……给你。
这倒让我有了一丝兴趣。
但,也仅此而已。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在关上车门之前,我看着他,轻轻地说:
厉盛川,收起你那廉价的愧疚感。我不需要。至于你的帮助……等你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谈条件的时候,再说吧。
我发动车子,绝尘而去,留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边。
只是,他说的话,到底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痕迹。
车子刚开出半山,阿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念姐,出事了。
我父亲怎么了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半小时前,一份关键证据,就是当初那八个亿的银行转账明细原件,在移交过程中……消失了。
我的手,猛地攥紧了方向盘。
老太君,动手了。
17
那份消失的证据,像一记警钟,在我脑中轰然敲响。
老太君这是在告诉我,只要她想,她就能让所有真相凭空蒸发。
我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去了另一处地方——苏家的老宅。父亲出事后,这里就被贴了封条,现在,只剩一片死寂。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在找一样东西。一样我母亲生前,看得比命还重的东西。
厉盛川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母亲的书房里,翻箱倒柜。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他站在门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听雨轩,是你母亲取的名字。
他居然知道。
我没理他,他也不再说话,只是走进来,默默地帮我一起翻找。
尴尬而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看到墙上我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梳着羊角辫、笑得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他的目光停顿了很久,眼神里的愧疚,浓得几乎要溢出来。
终于,在书架顶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们发现了一个上锁的黄花梨木盒子。
我来。
我还没找到钥匙,厉盛川已经拿出一片薄薄的金属卡片,三两下,就撬开了那个古朴的锁。
盒子打开,里面没有珠宝,没有地契。
只有一叠泛黄的信,和一个小小的,红色丝绒的首饰盒。
我拿起那些信,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草写字母L,里面的笔迹却不是我父亲的。内容是缱绻的情话,和对现实无奈的挣扎。
而当厉盛川打开那个首饰盒时,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
里面没有戒指,没有项链,只有一枚小小的,做工精巧的黄金长命锁,锁的背面,刻着一个日期,和我母亲的名字。而在锁的旁边,是一张早已褪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和一名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那女人的眉眼,分明就是年轻时的……厉家老太君!
她身旁的那个男人,我从未见过,但他的眉宇间,和信笺上那个草写的L的主人,也就是我母亲信件来往的对象——厉鸿飞,有几分惊人的相似。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我母亲,怎么会有老太君年轻时的照片,和属于厉鸿飞的长命锁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而听雨轩,又藏着什么秘密
这已经超出了商业犯罪的范畴,这是一段被深埋了数十年的,足以颠覆整个厉家的秘辛。
就在我和厉盛川因为这惊天的发现而陷入震撼时,他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那头只说了一句,他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厉总,温小姐……她不见了!看守的人说……她像是自己主动跟什么人走的!
18
温雅跑了。
在老太君和我的对决进入白热化的时候,这颗最不稳定的棋子,脱离了棋盘。
她不是蠢人,她很清楚,无论是厉家还是我,都不会让她好过。她唯一的生路,就是找到一个能和厉家抗衡的新靠山。
我和厉盛川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我们俩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
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
内容是一个废弃码头的地址,一个时间:今晚十点。以及一句话:把你们找到的东西带来。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落款,没有字,只有一朵白色山茶花的图案。
是温雅。
当晚,我和厉盛川准时抵达了那个阴森的仓库。
生锈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海风灌了进来,带着咸腥的味道。
仓库中央,站着几个人。
温雅一脸癫狂和得色。而在她身边,那个穿着一身笔挺西装,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微笑的人,赫然是——许嘉言。
我那个曾经为了前途,弃我而去的前男友。
念念,别来无恙。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笑得温文尔雅,眼底却闪着贪婪的狼光,看到我很惊讶吗
他手里晃着一个U盘,温雅小姐把最初的,没有任何修改痕迹的证据,都给了我。足以让厉鸿飞把牢底坐穿,也足以让盛川集团,伤筋动骨。
他以为,他拿捏了所有人的命脉。
苏念,他朝我伸出手,像个高高在上的恩赐者,把那只盒子给我。只要我们联手,就能彻底扳倒厉家。我帮你报仇,你助我青云直上。这,才是我们应该站的位置。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规划着吞掉厉家的蓝图,仿佛我还是那个会对他言听计从的傻女孩。
一场局中局。
他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黄雀。
仓库的灯光昏暗,我能看到厉盛川的拳头,已经握得骨节发白。但他没有动,只是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审判。
在这一刻,他的命运,温雅的命运,许嘉言的命运,甚至整个厉家的未来,都攥在我的手里。
我看着许嘉言那张虚伪的脸,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另一部手机亮了。是阿柱发来的一段实时视频。
视频里,夜色下,拘留所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
一个清瘦疲惫的身影走了出来,抬头茫然地望着天空。
是我父亲。
他出来了。自由了。
我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口憋了太久的,混杂着仇恨、委屈、不甘的浊气。
那一刻,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把那只装满了秘密的黄花梨木盒子,放在身旁一个废旧的油桶上。
然后,我抬起头,迎着所有人或紧张,或期待,或贪婪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又冰冷的,发自真心的微笑。
我的选择
我没有去看身旁的厉盛川,也没有去看对面的许嘉言,我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仓库外,那片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维多利亚港。
我的选择是……
我拿起身边一个生锈的铁撬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对准了那个装满陈年秘辛的盒子,和地上的几桶漏油。
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烧成灰烬,让它们,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