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少女穿着一身水绿色衣裙,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正是苏玲儿。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排场比刚醒的林砚还要足些。
“姐姐,你可算醒了,妹妹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怕你出什么事。”苏玲儿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想去碰林砚的额头,姿态亲昵得仿佛真姐妹。
林砚微微侧身,恰好避开了她的触碰,动作自然得像是无意。她抬眸看向苏玲儿,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那是在无数次生死对峙中练出的眼神,足以让任何心怀鬼胎的人发怵。
苏玲儿的手僵在半空,心头莫名一跳。眼前的苏清鸢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往日里她只要稍微示弱,这位大小姐就会手足无措,可现在,对方的眼神像淬了冰,让她下意识想后退。
“劳妹妹挂心了。”林砚开口,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原主的温吞,“我没事,只是有些记不清,那天到底是怎么从石阶上摔下去的了。”
她特意加重了“记不清”三个字,目光紧紧锁在苏玲儿脸上。
苏玲儿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换上委屈的表情,眼圈泛红:“姐姐怎么会不记得了?当时你说脚滑,还拉了我一把呢,要不是我反应快,恐怕也要跟着你摔下去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连春桃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明明是苏玲儿故意伸脚绊人,现在倒成了原主的错!
林砚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落在苏玲儿眼里却像冬日寒潭:“是吗?可我隐约记得,当时你就站在我身后,离我最近。”
苏玲儿心头一紧,强笑道:“姐姐怕是撞坏了头,记错了吧?当时好多人都看着呢,是你自已没站稳……”
“哦?有很多人看着?”林砚挑眉,语气漫不经心,“那正好,等会儿见了父亲,我倒要问问,那些‘看着’的人,到底看没看清,是谁的脚,先伸到了我脚下。”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苏玲儿的软肋。那天的预选场地偏,周围虽有几个旁系子弟,却都是她母亲那边的人,自然会帮着她说话。可苏清鸢现在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倒像是真抓住了什么把柄。
苏玲儿的脸色白了几分,强撑着道:“姐姐刚醒,还是好好休息吧,家主那边我已经替你禀明过了,说你需要静养……”
“不必了。”林砚掀开被子下床,春桃连忙上前扶住她。她站直身l,虽因刚醒有些虚弱,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即将破土的青竹,带着不容忽视的韧劲,“我自已的事,还是自已去说清楚比较好。”
说完,她不再看苏玲儿,对春桃道:“走吧,去前厅。”
苏玲儿看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苏清鸢,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草包大小姐,眼里什么时侯有过这样的光?
前厅里,苏家主苏振海正坐在主位上,眉头紧锁。他面前站着的妇人是苏玲儿的母亲柳氏,正抹着眼泪哭诉:“家主,清鸢醒了就好,只是玲儿这孩子,这几天也吓坏了,您可千万别怪她……毕竟清鸢也不是故意的,小孩子家家打打闹闹,哪有不磕碰的……”
话里话外,都在把事情往“意外”上引。
苏振海还没说话,就见林砚在春桃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他皱了皱眉:“清鸢,身l好些了?”
“谢父亲关心,已无大碍。”林砚微微颔首,不卑不亢。这声“父亲”,她喊得生疏,却没露半分破绽。
柳氏见她来了,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清鸢醒了?快过来让婶婶看看,真是心疼死婶婶了……”
林砚没理她,径直走到厅中,目光落在苏振海身上:“父亲,女儿今日来,是想问问三天前的事,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苏振海一愣,显然没料到一向怯懦的女儿会这么直接。他看了柳氏一眼,含糊道:“此事……玲儿也说了,是你自已失足……”
“我不是失足。”林砚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是苏玲儿,故意推我下去的。”
柳氏立刻尖叫起来:“清鸢!你胡说什么!玲儿那么乖巧,怎么会推你?你自已摔了,怎能冤枉好人!”
“我没有冤枉她。”林砚转头看向柳氏,眼神冷得像冰,“当时春桃就在旁边,亲眼看见了。而且,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去石阶旁看看——那里有块松动的青石,我摔下去时,顺手抓了一把,想来是能抓到些什么的。”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摔下去的瞬间,指尖似乎刮到了什么布料。以她前世的经验,那种情况下,极有可能在石头上留下织物纤维,甚至……一小块布料碎片。
苏玲儿躲在柳氏身后,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那天穿的是件新让的锦缎裙子,被刮破了一小块,回来后就赶紧让人烧了,难道……
苏振海何等精明,一看苏玲儿的神色,心里就有了数。他沉声道:“来人,去后山预选场地的石阶处看看,仔细搜查那块松动的青石!”
柳氏还想争辩,却被苏振海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了。
林砚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修真世界,光靠这些小聪明远远不够。她必须尽快修炼,掌握属于自已的力量,才能真正站稳脚跟,才能让所有轻视她、算计她的人,付出代价。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那双曾在硝烟中视物的眼睛里,此刻正燃起一簇新的火焰——属于苏清鸢的,也属于林砚的,求生之火,亦是锋芒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