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渺醉醺醺地倒在闺蜜男友滕星燃怀里时,以为自己只是酒后糊涂。
直到殷溯把监控截图甩在她面前,她才知道那晚包厢里根本没开红酒。
第一章
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将魅影酒吧巨大的招牌映得光怪陆离,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浪裹挟着年轻男女的尖叫与笑闹,几乎要掀翻屋顶。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香水味、酒精挥发的气息,还有一种名为放纵的躁动因子。
包厢角落里,岑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面前堆了好几个空酒瓶。闺蜜晏珂正搂着她的脖子,声音因为酒精和兴奋拔得又高又尖:渺渺!喝呀!今天不醉不归!谁先趴下谁是小狗!
晏珂的脸颊酡红,精心描绘的眼线都有些晕开,整个人兴奋得像只上足了发条的玩偶。她今天生日,是绝对的主角。
不行了珂珂,真的…头好晕。
岑渺摆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酒量本就一般,被晏珂和其他几个朋友轮番轰炸,灌了不少混合酒,胃里翻江倒海,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重叠,人影都带着模糊的重影。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只想找个安静角落喘口气。
哎呀,这才哪到哪!
晏珂不依不饶,端起自己那杯颜色诡异的鸡尾酒就要往岑渺嘴边送,寿星最大!渺渺你不给面子是不是喏,星燃,你来说说,她是不是该喝
被点名的男人,晏珂的男友滕星燃,就坐在岑渺另一侧。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丝绒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机械表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偶尔反射出一点冷硬的光。他闻言,懒洋洋地笑了笑,身体朝岑渺这边不着痕迹地倾了倾。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烟草的气息,并不难闻,但此刻却让岑渺有些莫名的窒息感。
珂珂说得对,
滕星燃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刻意的磁性,在嘈杂的音乐里显得格外清晰,渺渺姐,寿星敬酒,不能不喝啊。要不…我替你喝一半
他话是对着晏珂说的,那双狭长、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岑渺,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缓慢地扫过岑渺因为酒精和闷热而泛着红晕的脸颊,滑向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那眼神里的东西,绝不是单纯的劝酒。
岑渺心头猛地一悸,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她下意识地想离这目光远一点,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她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些发颤:不…不用了,我自己喝。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几乎是抢过晏珂手里的杯子,闭着眼,把那杯辛辣的液体猛地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像点燃了一把火,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
爽快!
晏珂拍手大笑,显然很满意。
滕星燃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他拿起桌上一个看起来像是纯净水的玻璃瓶,瓶身没有任何标签。他姿态优雅地倒了小半杯,推到岑渺面前:喝那么急容易伤胃,来,渺渺姐,喝点水顺顺。
那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清透的琥珀色,确实像水。岑渺正被喉咙里的灼烧感折磨得难受,不疑有他,几乎是感激地接了过来。谢谢…
她声音含糊,一口气把那水喝了大半。一股奇异的甜味迅速在口腔里弥漫开,紧接着,一股更猛烈、更霸道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意识。眼前晏珂大笑的脸、滕星燃模糊的笑容、晃眼的灯光…一切都在急速旋转、扭曲,然后猛地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黑暗。
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身体就彻底软倒下去。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自己的身体跌入了一个带着古龙水味的怀抱。那怀抱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坚硬和冰冷。她像一片羽毛,被这冰冷的旋涡轻易地吞噬。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岑渺是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生生扯醒的。头像被无数根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钝痛。喉咙干得像着了火,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痛楚。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吊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薰的味道,还有…一种隐约的、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这不是她和殷溯的家!
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牵扯到酸痛的四肢和仿佛被拆开重组过的腰背,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被子滑落,一股凉意袭来,她低头,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几乎冻结——
她只穿着一件明显不属于她的、宽大的男士T恤。T恤下,空空如也。
醒了
一个低沉、带着一丝餍足慵懒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岑渺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转头。
滕星燃!
他就斜倚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身上只随意套了件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手里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带着玩味和征服欲的笑容。他看着岑渺,眼神赤裸裸地在她因为惊恐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游走,像在欣赏一件刚刚到手的战利品。
感觉怎么样,渺渺姐
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轻佻得像羽毛刮过耳膜,昨晚…你可是热情得很呢。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愧疚,只有纯粹的得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岑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拉高被子裹紧自己,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起来。宿醉的头疼被更尖锐的恐慌和恶心取代,胃里翻江倒海。
做了什么
滕星燃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慢慢踱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岑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让你开心的事了。
他俯下身,带着烟味的气息喷在岑渺惨白的脸上,放心,我会负责的。
滚开!
岑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抓起枕头狠狠砸向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巨大的背叛感和对自己的憎恶瞬间将她淹没。珂珂…她的闺蜜!殷溯…她的男朋友!完了…一切都完了!
啧,脾气还不小。
滕星燃轻易地挡开枕头,眼神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警告,岑渺,昨晚是你自己扑上来的,可没人逼你。怎么,现在想翻脸不认账
他直起身,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穿好衣服,收拾干净。我可不想让珂珂看到你这副样子。昨晚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衬衫,慢条斯理地开始穿,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微不足道的交易。
秘密岑渺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看着滕星燃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拖向深渊。殷溯…她该怎么面对他
第二章
岑渺几乎是逃回家的。她用最快的速度在滕星燃那间弥漫着陌生气息的酒店浴室里冲洗了自己,冰凉的水冲刷着皮肤,却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肮脏感和粘腻感。她胡乱套上自己皱巴巴、还沾染着酒气的衣服,没再看滕星燃一眼,踉跄着冲出房门,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一路上,她把车窗开到最大,初秋带着凉意的风猛烈地灌进来,吹得她长发乱舞,也吹得她脸颊生疼。但这凛冽的冷风,依旧无法吹散心头的惊悸和那令人窒息的罪恶感。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几次差点闯了红灯。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而羞耻的画面——昏暗的灯光下交叠的肢体,粗重的喘息,还有滕星燃那双带着得意和侵略性的眼睛……
呕……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踩下刹车,将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干呕起来。眼泪混合着冷汗,狼狈地流了满脸。
她不敢回家。不敢面对殷溯那双总是沉静而温柔的眼睛。那个她爱了近一年、几乎付出全部信任的男人。她该怎么解释说她喝醉了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杯琥珀色的水…是水吗那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的晕眩和无力感……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岑渺最终把车开回了自己那个小小的珠宝设计工作室。工作室位于一栋老式写字楼的顶层,是她独立于和殷溯共同生活之外的一方小天地。这里充满了她的梦想和汗水,每一张设计稿,每一件打样的半成品,都承载着她的热爱。此刻,冰冷的玻璃门后,只有冰冷的寂静迎接她。
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疲惫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起身体,把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无声的痛哭,撕心裂肺。
时间在绝望中一点点流逝。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次又一次,屏幕固执地亮起,来电显示的名字刺痛了她的眼——是殷溯。
她不敢接。任由那铃声一遍遍响起,又一遍遍归于沉寂。每一声铃响,都像一把小锤子,重重敲打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窗外天色由亮转暗,华灯初上。岑渺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麻木,眼睛干涩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她知道自己终究躲不过去。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用钥匙打开她和殷溯共同居住的那间高级公寓的门时,一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殷溯惯用的那款木质调香薰的味道,混合着一点点刚煮好的咖啡的醇香。这味道曾是她最深的眷恋,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挺拔而沉默的身影。殷溯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河,映在他深色的西装上,却无法驱散他背影透出的那份冷硬和疏离。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没有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像一尊凝固的雕塑。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灯光落在他脸上。岑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英俊的轮廓依旧分明,薄唇习惯性地抿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望着她,里面没有她预想中的狂风暴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可怕。
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在问吃过了吗一样寻常。他放下咖啡杯,朝她走过来。
岑渺的心跳得像擂鼓,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他。嗯…嗯,回来了。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开口就暴露了她的虚弱和不安。
殷溯在她面前停下脚步。距离很近,近得岑渺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干净清冽的味道。这味道曾让她无比依恋,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窒息感。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的审视,像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她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微微颤抖的身体。
怎么这么晚
他问,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却牢牢锁住她,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无所遁形,电话也不接。晏珂的生日会玩得很开心
晏珂两个字,他咬得很清晰。
啊…是,是挺开心的。
岑渺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无伦次地解释,大家都喝多了…我…我后来也喝多了,头好痛…就在珂珂那儿…不,是…是工作室那边…趴了一会儿,手机可能静音了没听见……
她的谎言苍白无力,漏洞百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殷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的狼狈和心虚。他没有追问,也没有拆穿。只是在她说完后,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对岑渺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
是吗。
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拂开她脸颊边一缕被汗湿的碎发。这个动作,在过去是极致的温柔,此刻却让岑渺浑身僵硬,如同被冰冷的蛇触碰。
累了就去洗个热水澡。
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去书房处理点工作。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书房。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岑渺紧绷的神经上。
直到书房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岑渺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脱般地靠在玄关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信了吗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下,到底藏着什么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道无形的、冰冷的裂痕,已经在她和殷溯之间,在这间曾经充满温馨的房子里,无声地蔓延开来,深不见底。
第三章
日子以一种诡异的平静继续着。表面上看,一切如常。
殷溯依旧每天准时去他位于市中心顶层的投资公司,处理着动辄牵动巨额资金的决策。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步履沉稳,面容冷峻,在精英汇聚的写字楼里,是那个永远掌控全局、冷静得近乎无情的殷总。没人能窥见他平静外表下的任何波澜。
他也会按时回家。会吃岑渺做的饭,虽然吃得不多,也几乎不再评价味道。他会和她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电视里主持人公式化的播报声。他偶尔会回应她的问话,语气平淡简洁,带着一种公式化的疏离。没有争吵,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流露。
但这平静,却比狂风暴雨更让岑渺恐惧。像行走在看似坚固实则早已布满裂痕的冰河之上,每一步都胆战心惊,不知道哪一脚就会彻底踏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殷溯不再碰她。曾经那些亲昵的拥抱、晚安吻,甚至一个简单的牵手,都消失了。他睡在主卧,她睡在客卧。一道无形的墙,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彻底隔开。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和寂静,岑渺躺在客卧冰冷的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的、属于殷溯的、极其规律的呼吸声,整夜整夜地失眠。黑暗放大了她所有的恐惧和内疚,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神经质。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女友的角色,试图用行动去弥补那看不见的巨大裂痕。她花更多时间研究菜谱,做殷溯曾经喜欢吃的菜,虽然大部分都进了垃圾桶。她主动打扫家里每一个角落,近乎偏执地擦拭,仿佛这样就能擦掉那晚的污秽。她甚至开始回避与晏珂的联系,那个生日会像一个巨大的噩梦源头,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晏珂的电话打来时,岑渺正在工作室里对着一堆设计图纸发呆,灵感枯竭,心烦意乱。
渺渺!最近忙什么呢约你几次都不出来!
晏珂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依旧充满活力,带着一丝嗔怪,是不是有了殷溯就忘了姐妹啦
岑渺的心猛地一抽,听到晏珂的声音,那晚酒店房间里滕星燃的脸和他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就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胃里一阵翻滚。她强压下不适,声音有些发紧:没…没有,最近工作室接了个单子,比较赶。你和…星燃还好吧
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个名字。
好着呢!
晏珂的声音透着甜蜜,星燃最近也特别忙,他们公司好像要搞什么大动作。哎对了,说到这个,你帮我探探殷溯的口风呗星燃他们公司是做医疗器械的,听说殷溯他们风投最近在关注这个领域要是能搭上线,对星燃公司可是天大的好事!
晏珂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岑渺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滕星燃…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男人!晏珂竟然还想着利用她去为滕星燃铺路一股强烈的反感和屈辱涌上心头。
珂珂,
岑渺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僵硬,殷溯工作上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的。他也不会跟我说这些。
她只想立刻结束这通让她窒息的电话。
哎呀,你就帮我问问嘛!吹吹枕边风!殷溯那么疼你,肯定听你的!
晏珂不依不饶,语气带着撒娇和理所当然,再说了,星燃要是事业更好了,对我们姐妹以后也有好处不是帮帮忙啦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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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风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岑渺心上。她和殷溯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枕边巨大的讽刺感和悲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猛地打断晏珂:我真的帮不了!我还有图要赶,先挂了!
不等晏珂再说什么,她飞快地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岑渺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晏珂那充满算计和利用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让她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心寒。这就是她视为闺蜜的人在她被她的男友侵犯之后,她想的只是利用她去为那个禽兽谋利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岑渺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心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平复过来,又骤然收紧。会是谁她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请进。
门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是殷溯。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少了几分工作时的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闲适。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上面印着岑渺最喜欢的那家法式甜品店的logo。
路过,看到新出的蒙布朗,记得你喜欢。
他的声音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真的只是顺路带了个小点心。
岑渺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过去影子的温情,让她措手不及,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瞬间涌了上来,冲淡了刚才因为晏珂电话带来的恶心感。他…他是不是原谅她了是不是那件事…可以翻篇了
谢…谢谢。
岑渺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连忙站起来,有些局促地接过纸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殷溯的手。他手指的温度偏低,那轻微的触碰让她像触电般缩了一下,脸颊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她抬起头,望向殷溯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熟悉的温度。
殷溯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他的视线扫过她微红的眼眶,带着泪意的睫毛,还有那因为希冀而微微发亮却难掩憔悴的眸子。他的眼神里没有心疼,没有怜惜,只有一种岑渺看不懂的、极其深沉的审视和…冰冷。
那目光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岑渺心头刚刚燃起的那点卑微的火苗。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只剩下惨白。她慌乱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手指紧紧攥着那个漂亮的纸袋,指关节再次泛白。
脸色不太好。
殷溯淡淡地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种陈述,工作室的事,别太拼。
说完,他并没有多停留的意思,目光在她凌乱的工作台上扫了一眼,似乎确认了什么,便转身准备离开。
殷溯!
岑渺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住他,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乞求。
殷溯脚步顿住,微微侧身,看着她,眼神询问。
我…
岑渺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她想道歉,想坦白,想求他给她一次机会,哪怕让她跪下来。可是,对上他那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所有的勇气都消失了。她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属于过去的温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拒绝沟通的荒原。
没…没什么。
她最终颓然地垂下头,声音低若蚊呐,路上小心。
殷溯看了她几秒,那眼神深邃难测。最终,他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工作室的门。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岑渺心上。她看着手里那个精致的甜品袋,里面是她曾经最爱的甜点。可此刻,那香甜的气息只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绝望。她知道,那不是和解的信号。
那是冰河之下,无声涌动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平静,只是假象。她的审判,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四章
殷溯平静表象下的暗流,并非无迹可寻。只是那痕迹细微而冰冷,像冬日窗棂上悄然凝结的霜花,不仔细看,极易忽略。
岑渺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她的手机,那部她几乎从不离身的手机,有时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记忆之外的地方。比如,她明明记得睡前放在床头柜上充电,醒来却发现它安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屏幕向下。又或者,她在工作室画图时随手放在一边,去倒杯水的功夫回来,位置似乎挪动了几厘米。电量消耗的速度也快得有些不正常,明明没怎么用,却常常在下午就告急。
起初她以为是最近精神恍惚,自己记错了。但次数多了,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更让她不安的是殷溯偶尔投向她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平静无波的注视,而是在她不经意转头,或是低头做事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当她猛地抬眼去寻找时,那道目光又迅速移开,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殷溯一个平静的侧脸或专注看文件的背影。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全然的审视和洞察,仿佛她在他面前,早已被剥去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无所遁形。
一次晚饭时,岑渺鼓起勇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夹了一块殷溯以前喜欢吃的清蒸鱼,放到他碗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阿溯,尝尝这个,我今天特意去买的,很新鲜。
殷溯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吃那块鱼,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岑渺脸上。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魅影’那晚的酒,好喝吗
轰!
岑渺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筷子掉落在骨碟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全部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魅影!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她像个被当场捉住的、最拙劣的小偷,连狡辩的力气都没有。
殷溯看着她的反应,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终于清晰地掠过一丝情绪——是冰冷的、带着嘲讽的了然。他没有追问,也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只是极其缓慢地、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碗里那块鱼,放进了嘴里,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品尝什么珍馐。
他细细咀嚼着,咽下,然后才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整个餐厅里,只剩下岑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味道不错。
他放下纸巾,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从未发生过。然后,他站起身,我吃好了,你慢用。
他端起自己的碗筷,走向厨房水槽,步履沉稳,背影挺拔,没有再看岑渺一眼。
岑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那块掉落的筷子还躺在骨碟里,像是对她最大的讽刺。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的绝望气息。殷溯那句味道不错,像冰锥一样扎进她的心脏。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平静地、残忍地、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击碎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侥幸。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是查了她的手机定位还是…他早就安排了人在盯着她想到那双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审视目光,岑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在他面前,早已没有了任何秘密。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冷静地看着猎物在自己的陷阱里徒劳地挣扎、恐惧,享受着这凌迟般的折磨。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殷溯的态度。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指责。他只是用最平静的方式告诉她:我知道。然后,他继续维持着这令人窒息的正常。这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平静,比任何狂风暴雨都更可怕。这意味着,她的痛苦和恐惧,在他眼中,或许只是这场报复盛宴的开胃小菜。
真正的惩罚,还在后面。岑渺浑身冰冷,看着一桌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失去了什么。她失去的不仅仅是殷溯的爱,还有在他面前作为人的尊严和安全感。她已经被他钉在了耻辱柱上,只等着他随时落下审判的铡刀。
第五章
殷溯的报复,并非没有征兆。只是当它真正降临时,其精准、狠辣和迅捷,依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像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第一道闪电,就精准地劈向了滕星燃最引以为傲的根基。
滕星燃的星锐医疗科技公司,在业内算得上是后起之秀,凭借几款创新性的骨科植入物和微创手术器械,近几年发展势头迅猛,颇受资本青睐。滕星燃本人也从一个技术出身的工程师,迅速膨胀为一个意气风发、热衷于在名利场周旋的滕总。他享受着财富带来的光环和晏珂崇拜的目光,也自信地认为,更大的成功唾手可得。
直到那个看似寻常的周三上午。
一份匿名的、内容详实得令人发指的材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引爆了整个医疗圈和财经媒体圈。这份材料不仅清晰地罗列了星锐医疗在过去三年间,为了快速打通南方几家顶级三甲医院的销售渠道,向数位手握采购大权的科室主任、院长助理乃至主管副院长输送巨额现金、房产、甚至安排其子女海外留学的证据链(时间、地点、金额、经手人信息一应俱全),更曝光了其核心产品——一款号称拥有国际专利的脊柱融合器,其核心专利技术实际上是通过不正当手段,窃取自国外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型实验室。那份被篡改过的合作协议扫描件,以及原实验室负责人愤怒的控诉录音,都成了铁证。
这份材料如同长了翅膀,精准地投递到了相关监管部门、各大财经媒体、医疗行业论坛、甚至星锐医疗正在洽谈的几家重要投资机构的邮箱里。
爆炸性的丑闻!
惊爆!星锐医疗涉嫌巨额商业贿赂,专利造假!
医疗反腐再添重磅!星锐医疗或成行业毒瘤
独家揭秘:新锐医疗器械公司的发家黑幕!
类似的标题瞬间挤爆了各大财经和医疗媒体的头条版面,占据了热搜榜的前列。舆论哗然,一片口诛笔伐。监管部门在舆论压力下迅速成立专项调查组,高调介入。
星锐医疗的办公大楼瞬间被闻讯而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公司内部更是乱成一锅粥,电话被打爆,服务器一度因访问量过大而瘫痪。员工们人心惶惶,窃窃私语。
滕星燃的办公室内,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双眼赤红,像一头困兽,对着电话疯狂咆哮: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干的!我要他死!
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凌乱不堪,昂贵的西装外套被胡乱扔在地上,领带也扯得歪歪扭扭。他对着公关部负责人怒吼:压下去!不管花多少钱,给我把新闻压下去!联系那些媒体,告诉他们,再敢乱写,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滕总…压…压不住了…
公关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发了,删帖都删不过来…监管那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废物!都是废物!
滕星燃狠狠将手机砸向墙壁,昂贵的定制手机瞬间四分五裂。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真皮老板椅上,双手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狰狞。完了…他的公司,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他赖以生存的骄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
……
岑渺是在工作室的电脑上看到这则爆炸性新闻的。推送弹窗跳出来时,她正在修改一个客户的设计稿,手一抖,鼠标差点滑落。巨大的黑体标题像重锤一样砸进她的视线——星锐医疗深陷贿赂、专利造假丑闻,创始人滕星燃面临法律严惩!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几乎是屏住呼吸,颤抖着手点开了新闻链接。越看,她的脸色越是惨白。那些翔实的证据,那些触目惊心的金额,还有滕星燃公司被记者围堵的照片……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烈,太精准了!
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进她的脑海——殷溯!
除了他,还有谁还有谁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挖掘出如此隐秘、如此致命的黑料还有谁,会对滕星燃抱有如此深刻的、毁灭性的恨意
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了,而且已经开始动手了!用最狠、最彻底的方式!岑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报复…殷溯的报复开始了!滕星燃完了…那么,下一个呢下一个会是谁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猛地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拨打殷溯的电话,却在按下拨号键的前一秒,硬生生停住了。她打给他干什么质问求情她有什么资格她本身就是这场报复里,最不可饶恕的源头之一!
就在她心神剧震,不知所措之际,手机铃声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晏珂的名字,如同催命符一般。
第六章
手机在掌心疯狂地震动,屏幕上晏珂两个字不断闪烁,像两颗烧红的烙铁,烫得岑渺几乎握不住。她看着那个名字,脑海中交替闪现着晏珂生日那晚兴奋的笑脸、酒店里滕星燃得意的眼神,以及新闻里星锐医疗大楼被记者围堵的混乱画面。恐惧、厌恶、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指,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晏珂那带着哭腔、尖锐得几乎破音的嘶喊就穿透了听筒,狠狠砸了过来:
岑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殷溯干的!你们为什么要害星燃!为什么要害我们!!
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愤怒和绝望。
岑渺被这劈头盖脸的指责砸得懵了一下,随即一股被冤屈的怒火也涌了上来。她害滕星燃那个毁了她一切的禽兽!她强压着翻腾的情绪,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晏珂!你胡说什么!他的公司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
晏珂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恨意,岑渺!你别装了!你当我是傻子吗星燃都告诉我了!那天晚上在‘魅影’!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是你趁着喝多了主动勾引他的!是你不要脸地往他怀里钻!现在东窗事发了,怕殷溯知道真相不要你了,所以你就联合殷溯来报复星燃,想毁了他是不是!岑渺!你好狠毒的心啊!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岑渺的心脏,然后用力搅动。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又在下一秒沸腾燃烧,烧得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是滕星燃告诉晏珂的他竟然颠倒黑白,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她身上!把她说成了一个主动勾引闺蜜男友的、下贱无耻的女人!
你…你胡说!
岑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愤怒和屈辱让她几乎窒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是他!是滕星燃!是他趁我喝醉了…是他对我…
后面的话,她羞愤得难以启齿。
放屁!
晏珂尖声打断她,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信,岑渺,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装无辜星燃他图你什么图你不如我有钱图你不如我漂亮还是图你有个殷溯他脑子进水了去招惹你!明明是你!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嫉妒我!嫉妒星燃对我好!故意灌醉自己去勾引他!现在事情败露了,就想拉着星燃给你垫背我告诉你岑渺,你做梦!星燃要是坐牢,我晏珂倾家荡产也要告死你和殷溯!
晏珂恶毒的咒骂像毒液一样源源不断地灌入岑渺的耳朵。她所有的辩解在晏珂根深蒂固的信任和滕星燃精心编织的谎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巨大的冤屈、愤怒和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冰冷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岑渺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没有…我没有勾引他…
岑渺的声音微弱下去,只剩下绝望的低泣。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晏珂都不会信了。在晏珂眼里,她岑渺,已经成了最恶毒、最下贱的罪人。
哭你还有脸哭!
晏珂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岑渺,你给我等着!星燃要是出了事,我让你生不如死!还有殷溯!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之后,电话被晏珂狠狠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如同冰冷的针,持续刺穿着岑渺的耳膜。她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晏珂那些恶毒的咒骂还在脑海中反复回响,滕星燃那张颠倒黑白的嘴脸更是清晰得令人作呕。
她错了。大错特错。她以为那晚是场灾难,是酒后糊涂的噩梦。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那杯琥珀色的水…根本不是什么水!是滕星燃早有预谋!他不仅毁了她,现在还要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她身上,让她的闺蜜对她恨之入骨!
巨大的恨意和一种玉石俱焚的冲动瞬间压倒了恐惧。她不能就这样被钉在耻辱柱上!她要让晏珂知道真相!哪怕晏珂不信,她也要说!她猛地擦掉眼泪,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再次拨通了晏珂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晏珂的声音冰冷而充满戒备,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还想说什么贱人!
晏珂,
岑渺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你听清楚!那天晚上,是滕星燃给我喝了一杯东西!一杯像水但不是水的东西!我喝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他!是他迷奸了我!监控!‘魅影’的监控一定拍到了!你去查!你去查清楚!看看那个你深爱的、信任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禽兽不如的东西!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完,她剧烈地喘息着,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反应。是继续的辱骂还是…一丝动摇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晏珂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刚才的尖锐刻薄,而是带着一种怪异的、压抑的颤抖:你…你说什么什么…东西什么监控
岑渺的心猛地一跳。晏珂…她听进去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升起。一杯琥珀色的东西!像水!是他递给我的!我喝了就完全失去意识了!晏珂,你想想!那晚我酒量再差,也不至于醉成那样!那根本不是醉酒!是他下药!‘魅影’的走廊、包厢门口肯定有监控!你去查!查清楚!
她急切地说着,声音带着哭腔。
电话那头,又是长久的沉默。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只有愤怒,似乎还掺杂了别的、更沉重的东西。终于,晏珂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好。岑渺,你最好祈祷你说的是真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诬陷星燃…
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都更有力。
电话再次被挂断。
岑渺脱力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到地上。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委屈,而是掺杂了巨大的悲凉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她把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了那可能存在的监控上。如果监控还在…如果监控能证明她的清白…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挂断电话,沉浸在绝望与微茫希望交织的情绪中时,公寓书房厚重的门后,殷溯正静静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远程监控软件的界面。界面被分割成几个小窗口,其中一个窗口,正实时播放着岑渺工作室角落里的画面——画面里,岑渺蜷缩在墙边,抱着膝盖,肩膀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被世界抛弃的、遍体鳞伤的小兽。
殷溯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颤抖的身影上,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寒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近乎冷酷。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红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微却节奏分明的笃、笃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如同倒计时的秒针,冰冷地计算着终结的来临。
第七章
滕星燃的崩塌只是一个开始。殷溯的报复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在摧毁了一个目标之后,没有丝毫停顿,刀锋一转,带着更冰冷的寒意,指向了岑渺赖以生存、视为精神支柱的领域——她的珠宝设计。
风暴来得毫无征兆。
就在星锐医疗丑闻热度尚未完全消退,网络上关于滕星燃和晏珂的扒皮贴还在层出不穷时,一个名为正义之锤的匿名ID,突然在最具影响力的设计论坛和数个社交媒体平台上,同时发布了一篇图文并茂、细节详实的长文。
标题触目惊心:《剽窃者的华丽外衣——新锐珠宝设计师岑渺的原创之谜!》
文章开篇就极具煽动性,直指岑渺近期在业内小有名气、刚刚斩获一个轻奢品牌合作机会的星语系列主推作品——月光呢喃吊坠,是彻头彻尾的抄袭!文章声称,该吊坠的核心设计元素——那弯包裹着不规则星点碎钻、极具辨识度的新月造型,以及内部镂空镶嵌的悬浮小钻营造出的星语效果,与国外一位早已退圈、鲜为人知的独立设计师艾米莉·陈(Emily
Chen)五年前发布在其个人博客上的一组名为Lunar
Whisper(月之低语)的概念设计图,高度重合,相似度达到了惊人的90%以上!
为了佐证,文章不仅贴出了艾米莉·陈当年发布于博客的设计图高清扫描件(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发布的时间戳),还放出了岑渺月光呢喃吊坠的官方宣传图、细节图以及设计手稿的局部照片(不知从何而来),进行了极其细致的对比分析。新月弧度的微妙走向、内部悬浮小钻的排列组合、甚至连接扣环处的特殊处理…每一个被指为抄袭的细节都被红圈醒目地标注出来,并配以犀利的文字解说,逻辑严密,证据链看似无懈可击。
更致命的是,文章还暗示岑渺成名之路耐人寻味,影射她利用与某些资本大佬(指向性不言而喻)的特殊关系,才得以获得资源倾斜,迅速崭露头角,其设计能力本身值得怀疑。文末,作者正义之锤言辞激烈地呼吁业内抵制抄袭行为,要求品牌方和岑渺本人公开道歉并下架所有涉事产品。
这篇文章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设计圈和关注时尚的网友中炸开了锅!
卧槽!实锤抄袭啊!这对比图太明显了!
真恶心!亏我之前还觉得‘月光呢喃’挺有灵气的,原来是抄的!
利用金主上位,抄袭别人心血,这种人品也能当设计师滚出设计圈!
@V&L轻奢品牌
你们合作的什么垃圾设计师还不出来表态
质疑、谩骂、抵制的声音如同海啸般在网络上疯狂蔓延。岑渺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瞬间被愤怒的网友攻陷,私信箱塞满了不堪入目的辱骂和威胁。她工作室的官网访问量激增,但留下的全是抵制和嘲讽的留言。之前对她表示过欣赏的业内前辈、合作过的品牌方公关,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接通后也是支支吾吾、态度冷淡地表示需要了解情况。
抄袭!这是对设计师最致命、最难以洗刷的指控!尤其当证据如此确凿的时候。
岑渺看到这篇文章时,正在工作室里为一个新客户的定制单绞尽脑汁。推送弹窗跳出那个刺眼的标题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她颤抖着手点开链接,越看,脸色越是惨白如纸,浑身冰冷。
那对比图…那细节…如此清晰!艾米莉·陈的设计图…她从未见过!那篇博客,她也从未浏览过!她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确定,月光呢喃是她熬了无数个通宵,从灵感的迸发到线条的勾勒,一笔一画、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是她对夜空、对星辰、对静谧与浪漫的所有理解和情感投射!怎么可能是抄袭!
巨大的冤屈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岑渺猛地站起来,对着空荡荡的工作室声嘶力竭地喊道,眼泪夺眶而出。她像疯了一样扑到电脑前,手指颤抖着在键盘上敲击,试图登录自己的社交账号去澄清,去反驳。然而,巨大的访问量让她的账号页面卡顿得几乎无法操作。好不容易编辑好一条简短的声明——我没有抄袭!‘月光呢喃’是我独立原创!,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被汹涌而至的嘲讽和辱骂淹没:
独立原创证据呢人家五年前就发出来了!
抄袭狗还敢嘴硬脸皮比城墙还厚!
求锤得锤!坐等更多实锤砸死这个不要脸的!
她的澄清如同投入汪洋的一颗小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就被滔天的恶意巨浪彻底吞噬。工作室的电话也在此刻疯狂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如同催命符。
岑渺颤抖着手拿起话筒,里面传来合作品牌V&L公关总监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岑小姐,关于网络上出现的关于您作品的争议,我们品牌方高度关注。基于目前的情况,我们不得不遗憾地通知您,我们之间的所有合作项目即刻起无限期中止。同时,我们需要您提供‘月光呢喃’设计完整时间线的所有原始手稿、设计过程稿以及相关的创作证明文件,以供我们内部审查。请您尽快整理好发给我们。否则,我们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终止合作…追究法律责任…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岑渺的心脏。完了…她的事业…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梦想的工作室…完了!
巨大的打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抄袭…这个污名一旦背上,她在设计圈就彻底毁了!谁会相信一个抄袭者
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如此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早已退圈、几乎被遗忘的设计师的作品来构陷她如此狠毒地要置她于死地
答案呼之欲出。
殷溯。
只有他!只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动机,用这种彻底摧毁她尊严和事业的方式,来实施最残忍的报复!他不仅要让她身败名裂,还要让她失去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让她像蝼蚁一样在污泥里挣扎!
啊——!
巨大的痛苦和恨意终于冲垮了岑渺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将桌上的设计稿、工具、电脑显示器狠狠地扫落在地!东西砸在地板上,发出刺耳而杂乱的破碎声。她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无一人的工作室,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的尖叫。
第八章
网络上的风暴愈演愈烈。岑渺被钉在抄袭者的耻辱柱上,口诛笔伐,工作室的合作全部告吹,邮箱里塞满了客户取消订单和索要赔偿的邮件。她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试图整理所谓的创作证明,却发现那份构陷做得如此完美,连她自己都开始恍惚——那些熬夜画图的记忆,是真实的吗还是她潜意识里剽窃了别人的创意
就在她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时,另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传来——晏珂的父亲,那位在本地颇有名望的晏教授,被实名举报学术造假!举报材料详实得令人发指,指控其多年来利用职权,侵占学生研究成果,伪造实验数据,甚至将国家科研经费挪作他用。举报信直接捅到了教育部和纪委。晏教授被学校紧急停职,接受调查。晏家瞬间从书香门第跌落泥潭,成为舆论新的焦点。
接踵而至的打击彻底击垮了晏珂。父亲的清誉毁于一旦,男友滕星燃身陷囹圄面临牢狱之灾,公司资产被冻结,她自己从众星捧月的富家女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问题人物。巨大的落差和接连的噩耗,让她彻底崩溃了。
深秋的夜,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向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啦声。狂风卷着雨水,在天地间织成一片混沌的白幕。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雨帘中投下模糊而凄凉的光晕。
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GT如同沉默的幽灵,平稳地滑过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街道,悄无声息地停在云巅画廊灯火通明的入口处。车门打开,先伸出的是一把宽大的黑伞,紧接着,殷溯迈步下车。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羊绒大衣,身形挺拔,在风雨中如同渊渟岳峙。他并未立刻走向画廊,而是绕到另一侧,绅士地打开车门,伸出手。
一只纤细白皙、戴着黑色丝绒长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一个年轻女子优雅地探身下车。她穿着一件月牙白色的及膝小礼服裙,外罩一件同色系的羊绒披肩,身姿窈窕。她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眉眼弯弯,笑容温婉动人,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清澈感。正是殷溯的新女友,苏喻。她自然地挽住殷溯的手臂,两人共撑一把大伞,步履从容地走向画廊温暖的灯光里。
画廊今夜正在举办一场备受瞩目的新锐艺术家联展开幕酒会。璀璨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与外面狂暴的雨夜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艺术圈的名流、收藏家、媒体人低声谈笑,气氛优雅而融洽。
殷溯和苏喻的到来,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殷溯的身份地位自不必说,而他身边这位气质温婉脱俗的新女伴,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和低声议论。殷溯神色自若,带着苏喻与几位重要的画廊主和收藏家寒暄。苏喻落落大方,言谈得体,偶尔侧头看向殷溯时,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依恋。殷溯也会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引得她掩唇轻笑,画面和谐得刺眼。
就在这时,画廊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打断了酒会的和谐气氛。保安似乎在与什么人争执。
让我进去!我要见殷溯!殷溯!你出来!
一个尖锐凄厉、带着哭腔的女声穿透了音乐和雨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所有人都诧异地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女人正试图冲破保安的阻拦闯进来。她昂贵的衣裙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曲线。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雨水混合着泪水不断流下,眼妆早已晕开,在脸上留下两道污黑的痕迹。她赤着脚,脚上精致的高跟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另一只也沾满了泥泞。她正是晏珂!
殷溯!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出来啊!
晏珂状若疯癫,嘶声力竭地哭喊着,声音因为绝望而扭曲变形,求求你!放过星燃!放过我爸爸!都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是我引狼入室!跟星燃没关系!跟我爸爸更没关系!求求你了殷溯!你要报复就报复我一个人!冲我来!放过他们!求求你了!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画廊门口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也跪倒在了瓢泼的暴雨里。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在泥泞中的、濒死的鸟。
画廊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认出了晏珂——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晏家千金,滕星燃的未婚妻。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目光中有惊讶、有鄙夷、有怜悯,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冷漠。
殷溯和苏喻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门口。苏喻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吓到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殷溯的手臂,脸上带着一丝惊惶和不解,小声问:阿溯…那是谁啊她怎么了
殷溯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门口那个跪在暴雨中、歇斯底里的身影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古井,没有丝毫的怜悯或波动,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冰冷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的街头闹剧。
他微微低下头,靠近苏喻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苏喻的耳廓,与他此刻眼神的冰冷形成诡异的反差。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雨声和晏珂的哭嚎,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割裂了空气:
痛吗
他轻声问,薄唇几乎贴上了苏喻的发丝,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他们当年灌你酒时,可比这狠多了。
苏喻的身体几不可查地轻轻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经历,但很快,她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婉的、依赖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更紧地依偎进殷溯的怀里,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殷溯抬手,极其自然地、温柔地吻了吻苏喻光洁的额头,一个充满了占有欲和保护意味的动作。然后,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门口。晏珂还在不顾形象地哭喊哀求,保安已经强硬地架住了她的胳膊,要将她拖离。
殷溯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尘埃落定的嘲弄。他不再看门口那场闹剧,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他揽着苏喻纤细的腰肢,转身,从容不迫地重新融入了画廊温暖璀璨、衣香鬓影的上流世界。留在门外,暴雨中,晏珂那绝望的哭喊被风雨无情地撕碎、吞噬。
第九章
画廊那场暴雨中的闹剧,如同投入湖面的最后一颗石子,涟漪扩散,然后迅速被新的波澜覆盖。它成了圈子里几天内津津乐道的谈资,但很快,就被更劲爆的新闻取代——滕星燃因商业贿赂、侵犯商业秘密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晏珂的父亲,晏教授,也因学术不端和挪用科研经费被开除公职,面临严厉的党纪国法处分;晏家声名扫地,彻底败落。至于岑渺,她的名字在抄袭风波后,如同泡沫般迅速消失在公众视野里,连同她那间曾经承载梦想的工作室,一起沉寂了下去。
殷溯的生活,却仿佛彻底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他和苏喻的关系稳定而高调。苏喻是海外归来的青年钢琴家,气质温婉,家世清白,与殷溯站在一起,是人人艳羡的璧人。他不再回那间曾经和岑渺共同居住的公寓,而是在城市另一端风景绝佳的顶奢大平层,为苏喻打造了一个新的家。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和蜿蜒的江景,室内是顶级设计师操刀的极简奢华风格,每一个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岑渺最后一次见到殷溯,是在一个深秋的午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彻底离开这个埋葬了她所有爱情、尊严和梦想的城市。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她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像个幽灵一样,最后一次回到那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死寂的公寓,取走一些遗忘的证件。
当她走出公寓楼,站在初冬清冷的阳光下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驶来,停在了街对面一家新开的精品咖啡店门口。
车门打开,殷溯先下了车。他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眉宇间是岑渺从未见过的疏朗和…轻松他绕到另一侧,体贴地拉开车门,护着苏喻下车。
苏喻穿着温柔的米白色针织长裙,外面是同色系的羊绒大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她脸上带着恬淡满足的笑容,下车后很自然地挽住了殷溯的手臂,仰头对他说着什么,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殷溯微微低头听着,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噙着一丝清晰可见的、宠溺的笑意。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画面美好得不真实。
他们相携着走向咖啡店,步履从容,姿态亲密无间。苏喻似乎看到了橱窗里某款精致的甜点,雀跃地指着,殷溯则含笑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臂。
那一刻,世界仿佛被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阳光、咖啡香气、爱侣依偎的温暖画卷;另一边,是站在清冷街角、拖着破旧行李箱、形容枯槁、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岑渺。
她看着他们。看着殷溯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笑意。看着苏喻眼中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看着他们之间流淌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氛围。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死寂。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她之于殷溯,早已不是爱人,甚至不是仇人。她只是一块需要被彻底清除的污渍,一个需要被遗忘的错误,一个…已经结算完毕的旧账。他的报复完美落幕,他的生活翻开了光鲜亮丽的新篇章。而她,连同她带来的那些肮脏和背叛,已经被他像丢垃圾一样,彻底扫进了名为过去的废墟里。
心口的位置,曾经撕心裂肺痛过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荡荡的洞。呼啸的冷风灌进去,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
殷溯和苏喻已经走进了咖啡店,玻璃门隔绝了他们的身影。
岑渺最后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温暖光晕的玻璃门,然后,她默默地、决然地转过了身。她拉高了旧风衣的领子,试图抵挡那无孔不入的寒风,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一步一步,走向了与咖啡店、与那对璧人、也与她不堪回首的过去完全相反的方向。单薄的背影在萧瑟的街道上,渐渐融入了城市灰蒙蒙的背景里,最终消失不见。
咖啡店内。
殷溯和苏喻坐在靠窗的位置。苏喻小口地品尝着精致的提拉米苏,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殷溯则端着一杯黑咖啡,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掠过窗外街道。
那个拖着行李箱、孤零零消失在街角的单薄身影,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底。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涟漪,没有半分波澜。就像看到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被风吹走,或者一滴雨水从玻璃上滑落。那眼神里,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漠然。
他优雅地端起咖啡杯,送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浓郁的苦涩在舌尖弥漫开,随即被一种更为醇厚的回甘取代。他放下杯子,目光重新回到对面苏喻明媚的笑脸上。
这里的咖啡还不错。
他淡淡地评价道,语气温和。
苏喻甜甜一笑,挖了一勺蛋糕递到他嘴边:尝尝这个,甜而不腻,口感超棒!
殷溯从善如流地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那勺蛋糕。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嗯,很甜。
他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映着苏喻满足的笑靥,仿佛窗外那场无声的诀别,从未发生。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甜点的香气,一切都恰到好处,完美得如同精心设计的剧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