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腐沼之塔的冰晶结界外，死亡骑士的冰蓝色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静立如雕塑，目光穿透缭绕的雾气，落在东方天际——那里的云层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堆积，边缘泛着诡异的灰紫色，是迷雾议会清算派的能量波动。
“他们来了。”死亡骑士的声音像冰棱碰撞，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冻息短刃的冰晶在他掌心流转，与铠甲的裂痕处渗出的蓝光交织成网，“比预想中快了三个时辰。”
塔内的石厅里，凯正用星轨石校准静默之海的坐标。晶石里的深蓝色轨迹已清晰如刻，轨迹末端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漩涡符号，与雷蒙德羊皮纸上的标记完全吻合。莉莉安坐在树母心核旁，指尖轻抚着那颗金色的核心，心核的搏动与她的呼吸渐渐通步，像在进行一场古老的共鸣。
“艾拉那边的金线还在闪烁，说明她们暂时安全。”莉莉安抬头看向凯，精灵血脉让她能感知到心核碎片的位置，“但阿灰的气息很微弱，像是……在强行催动圣痕。”
凯的指尖在星轨石上划过，调出守界者的内部星图。图上用红笔标注的“蚀翼者”巡逻路线，正以疫病沼泽为中心，向四周呈扇形扩散。“雷蒙德说过，清算派最近在静默之海布下了重兵，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落在星图角落的一行小字上——“血剑异动，海沟共鸣”，“看来他们也在找最后一位骑士。”
死亡骑士走进石厅时，铠甲上的冰晶已凝结成霜。“塔外发现三队蚀翼者，还有两个‘执旗官’。”他的冰蓝色瞳孔里映出忧虑，“执旗官是议会的中层战力，能操控小规模的虚无裂隙，我们不能硬拼。”
凯收起星轨石，看向树母心核。核心的金色光芒中，沉睡的瘟疫骑士厄尔悬浮在半空，菌藤残留的痕迹已彻底消失，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厄尔还有多久能醒？”
“至少需要一天。”死亡骑士走到心核旁，冰蓝色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核心上，“树母心核的能量正在修复他的圣痕核心，但五百年的虚无侵蚀，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除的。”
莉莉安突然指向石厅门口的阴影。那里的空气微微扭曲，一道淡金色的光痕在阴影中游走，像一条不安分的小蛇。“是守界者的信使光纹。”她认出了母亲教过的暗号，“有人在外面传递消息。”
死亡骑士挥出一道冰刃，阴影应声裂开，露出一只巴掌大的银色飞虫——是守界者的“银翼信使”，翅膀上的纹路正闪烁着摩斯密码般的光点。
凯接住飞虫，指尖触到它翅膀的瞬间，光点突然组成一行文字：“清算派在静默之海引爆了‘虚无炸弹’，海沟正在崩塌，速来——雷蒙德。”
“他在给我们报信。”莉莉安的声音带着急切，“雷蒙德一定是混进了议会的队伍！”
死亡骑士的冰蓝色瞳孔骤然收缩：“虚无炸弹是用压缩的虚无能量制成的，一旦引爆，会在海里撕开永久的裂隙。他们不是在找骑士，是想彻底污染最后一个锚点！”
凯看向星轨石，深蓝色的轨迹正在剧烈抖动，像一条即将断裂的线。“我们必须立刻出发。”他将星轨石塞进怀里，又拿起那柄死亡骑士赠予的冻息短刃，“死亡骑士，你留在这里守护厄尔和树母心核，我和莉莉安去静默之海。”
“不行。”死亡骑士挡在门口，铠甲的冰棱因用力而咯咯作响，“没有圣痕持有者陪通，你无法对抗虚无炸弹的能量。而且……”他的目光落在凯胸口的龙鳞胎记上，“议会的人知道你是龙血继承者，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取你的血脉。”
石厅外突然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比蚀翼者的膜翼更沉重，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钝响。死亡骑士的脸色瞬间凝重：“是‘骨翼执旗官’，他们的首领来了。”
凯走到石厅中央，将莉莉安护在身后。树母心核的金色光芒突然暴涨，在两人周围筑起一道屏障。“看来我们没选择了。”他的声音平静下来，龙鳞胎记在光芒中泛起青灰色的光，“你守住这里，我们突围去静默之海。等厄尔醒来，让他带着心核去和艾拉汇合，再到海边与我们碰面。”
死亡骑士沉默片刻，单膝跪地，冰蓝色的铠甲与地面碰撞出决绝的声响：“愿冰霜护你前路，龙血继承者。”
凯点头，拉起莉莉安的手冲向石厅后方的密道——那是死亡骑士之前告知的逃生路线，通往腐沼之塔的地下暗河。密道入口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越来越近的翅膀声，只留下死亡骑士一声冰蓝色的长啸，像远古的龙吟，震得整个塔身都在颤抖。
暗河里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流淌声在狭窄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莉莉安紧紧攥着凯的手，掌心的金色心核碎块微微发烫，那是与厄尔和艾拉的碎片产生的共鸣，证明他们都还安全。
“雷蒙德为什么要帮我们？”莉莉安的声音在水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守界者不是一直站在议会那边吗？”
凯想起雷蒙德最后那句话——“激活瘟疫锚点的，从来都不是精灵的血”，又想起羊皮纸上那个潦草的“林”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守界者内部也有分歧。”他说，“雷蒙德和那些留下净草布偶的精灵，应该是守界者里的‘调和派’，他们一直在暗中对抗议会的清算派。”
暗河的尽头是一片芦苇荡，月光穿过苇叶的缝隙，在水面上洒下斑驳的银辉。凯带着莉莉安登上岸边时，正好看到腐沼之塔的方向亮起一道冰蓝色的光柱，光柱中夹杂着黑色的雾气，显然死亡骑士已与骨翼执旗官交上了手。
“他会没事的。”莉莉安轻声说，指尖的碎块传来温暖的悸动，“死亡骑士的冰甲，是用龙族最坚硬的冰髓锻造的。”
凯望着那道光柱，突然想起死亡骑士冰蓝色瞳孔里的担忧。他握紧冻息短刃，转身走向苇荡深处：“我们得快点。雷蒙德在等我们，最后一位骑士也在等我们。”
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重复着某个古老的誓言。远处的天际，灰紫色的云层正朝着静默之海的方向移动，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海面酝酿。
二
静默之海的海岸线是黑色的。
不是被污染的黑，而是天然的黑曜石沙滩，每一粒沙砾都在阳光下反射着细碎的金属光泽。海浪拍打着礁石，泡沫是诡异的银灰色，退潮时在沙滩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像无数条凝固的蛇。
凯和莉莉安躲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望着远处停泊在海面上的船队。那是迷雾议会的“蚀骨舰队”，船身漆黑如墨，桅杆上挂着灰黑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个被黑雾缠绕的骷髅头——那是清算派的标志。
“至少有二十艘船。”莉莉安用精灵语低声计数，她的眼睛能穿透海面的薄雾，看到甲板上巡逻的蚀翼者，“每艘船的船头都装着黑色晶石炮，应该就是用来发射虚无炸弹的。”
凯的星轨石在掌心发烫，深蓝色的轨迹直指海底深处，那里的能量反应比死亡锚点和战争锚点加起来还要强烈，只是波动极其紊乱，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
“雷蒙德说海沟在崩塌。”凯看向海面下那片深不见底的暗涌，黑色的海水在那里打着漩涡，连月光都无法穿透，“最后一个锚点一定在海沟里。”
沙滩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很轻，带着刻意的掩饰。凯立刻将莉莉安拉到礁石背面，冻息短刃出鞘，冰棱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来人穿着守界者的黑色制服，却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颌，带着淤青的眉骨，正是雷蒙德。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怀里揣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看到凯时，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终于来了。”雷蒙德快步跑到礁石后，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清算派的大执旗官‘莫拉格’已经带着核心舰队进入海沟了，他们要在涨潮前引爆最后一颗虚无炸弹。”
“莫拉格？”凯想起老莫笔记里的记载，那是迷雾议会清算派的二把手，据说能直接操控虚无裂隙，是个连守界者长老都忌惮的狠角色。
雷蒙德掀开怀里的油布，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盒子表面刻着四骑士的符号，中央镶嵌着一块红色的晶石，晶石里流动着像血液一样的光芒。“这是‘海语盒’，能在水下传递声音。”他将盒子递给凯，“最后一位骑士‘血刃骑士’的圣痕能与血液共鸣，用你的龙血激活它，或许能在海沟里找到他。”
莉莉安的指尖轻轻触碰红色晶石，突然“呀”了一声：“这里面有心跳声！和厄尔的频率很像！”
“是血刃骑士的圣痕碎片。”雷蒙德的声音压低了些，“守界者的档案馆里藏着四骑士的遗物，我偷偷拿出来的。五百年前，血刃骑士为了封印海沟里的虚无裂隙，带着锚点沉入了海底，从此再也没有上来。”
凯想起阿灰的话——“第四个骑士……在海里”，又想起厄尔意识里那个拿着流血长剑的身影，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他划破指尖，将血珠滴在红色晶石上，晶石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海语盒表面的符号亮起，发出一阵类似鲸歌的低频共鸣。
“它在回应锚点！”雷蒙德惊喜道，“跟着共鸣的方向走，就能找到海沟的入口！”
沙滩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悠长而凄厉，是蚀骨舰队的集合信号。雷蒙德脸色一变：“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快走，我引开巡逻队！”
他转身冲向沙滩另一侧，故意踢翻了一块石头，脚步声朝着与海沟相反的方向跑去。很快，沙滩上响起蚀翼者的嘶吼，无数道黑影朝着雷蒙德的方向追去。
凯握紧海语盒，红色晶石的共鸣越来越强烈，指引着他走向那片黑色的海沟漩涡。莉莉安从行囊里取出两块树母心核的碎块，一块塞进凯手里，一块自已握紧：“妈妈说，精灵的水语咒能在水下呼吸，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两人走进黑色的海水，冰凉的触感瞬间包裹全身。莉莉安闭上眼，开始吟唱古老的水语咒，淡绿色的光膜从她身上扩散开来，将凯也笼罩其中。海语盒的红光在水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像一条指引方向的血线。
越靠近海沟，海水的压力越大，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只有海语盒的红光和心核碎块的金光在闪烁，照亮了周围游弋的奇异生物——半透明的鱼，长着触手的虾，还有像珊瑚一样会呼吸的植物，它们都在远离海沟的漩涡，仿佛那里藏着某种恐怖的存在。
“你听。”莉莉安突然停下，光膜里的声音带着颤抖，“有剑的声音。”
凯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响，从海沟深处传来，与海语盒的共鸣频率完全一致。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锋利，像一把剑在黑暗中独自挥舞了五百年。
海沟的入口处，停泊着一艘巨大的黑色战舰，舰身镶嵌着无数黑色晶石，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虚无气息。甲板上，一个穿着暗红色铠甲的女人正站在船头，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漂浮，手里握着一根缠绕着锁链的长鞭——正是莫拉格。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像两盏探照灯，直直地锁定了凯和莉莉安的位置。
“龙血的味道。”莫拉格的声音在水中传播，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五百年了，终于等到你了，血刃的‘钥匙’。”
她挥动长鞭，锁链在水中炸开，化作无数道黑色的触手，朝着两人卷来。海语盒的红光突然暴涨，在凯面前形成一道红色的屏障，触手撞在屏障上，发出痛苦的嘶鸣。
“血刃骑士在保护我们。”莉莉安惊喜道，掌心的金色碎块与红光共鸣，“他就在附近！”
凯握紧冻息短刃，龙鳞胎记在水中泛着青灰色的光。他知道，最后一位骑士就在这黑暗的海沟深处，等待着被唤醒。而他们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
黑色战舰的晶石炮开始充能，幽绿色的光芒在炮口汇聚，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莫拉格的猩红瞳孔里泛起残忍的笑意：“让我看看，是龙血能唤醒他，还是虚无能吞噬他。”
海沟深处的剑鸣声突然变得急促，像在催促，又像在抗争。海语盒的红光与剑鸣声共振，在水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凯和莉莉安包裹其中，缓缓沉入更深的黑暗。
那里，沉睡着四骑士的最后一员，藏着封印虚无的最后希望。而他们的身后，是即将引爆的虚无炸弹，和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猩红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