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啦——
茶盏里的水迎面浇在云熙脸上。
“本宫从不留无用的狗！你走了，本宫让父亲再送人进来便是！”
崔南姝心底早有盘算——
只要崔云熙活着，那自己的身份就随时可能露馅。
所以，无论崔云熙说什么、做什么，这军营她去定了！
云熙看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知道求饶无用，正想豁出去喊出关乎昌平侯府生死的话“当下正值前朝收拢北境兵权之际，昌平侯爷为今之计只能……”
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意识沉入黑暗前，云熙只剩一个念头——
这一世，终究是没逃掉么？
-
寒风卷着沙砾，从帐篷破口灌进来，割得人脸生疼。
云熙猛地睁眼，几十个年轻女子挤在角落，瑟缩着。单薄的衣料下，骨头冻得咯吱作响。只有低低的哭泣，证明自己还活着。
崔南姝的过河拆桥是云熙没想到的。
前世，自己好歹是因胎死腹中后才被崔南姝舍弃，送来这人间炼狱。
可这一世，崔南姝竟急不可耐到连伪装都懒得维持。
她到底哪碍了崔南姝的眼，非要赶尽杀绝？
崔南姝到底在畏惧什么。
-
帐帘“唰”地被踢开。
肥胖的管事嬷嬷握着皮鞭，像打量牲口般扫过众人。
云熙定了定神，指尖触到冰冷的地面，才觉出真实感。
她没有像旁人般哭嚎惊恐，只是蜷起身子，藏在靠里的角落。眼角余光飞快掠过：三十一个人，年纪都不大，却个个面如死灰。
“哭？再哭把你们舌头割了喂狼！”嬷嬷的鞭子“啪”地抽在地上。
两个试图爬起来求饶的女子刚张了嘴，就被鞭子缠上脖颈，嬷嬷的三角眼里满是兴奋。
鞭打下，她们的哭喊片刻变成呜咽，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抱着脑袋，往后缩。
嬷嬷挥挥手，两具尸体便被拖了出去。
帐外传来野狗的狂吠，声声撕咬声让帐里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对上了，与前世都对上了。
云熙看向旁人，偷偷摸向发簪的手被她抓住，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云熙或许无法改变众人的结局，只想……
就算死，也是有尊严的！
前世，那人刚拔出发簪要划伤自己，便被嬷嬷夺过，指骨被硬生生折断，扒光衣服挂在帐外，活生生被人肢解而死。
同样的帐篷，同样的嬷嬷，同样的绝望。
重活一世，这宿命的网，难道真的挣不脱吗？
不！
她猛地攥紧拳头。
这一世，结局必然不同。
她还有白芷，定会找到圣上。只要圣上开口要人，崔南姝就算再恨，也得让昌平侯府乖乖把她接回去。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清白，等！
-
嬷嬷掀开帐帘时，云熙下意识侧头——是西北风。
帐篷扎在坡底，东南方隐约是片密林。
若真要逃，就得趁黑，穿上士兵服，风大的时候往东南跑，风声能盖过脚步声。
“下一个，谁去？”
“奴婢愿去伺候大人。”云熙轻声应答。
嬷嬷盯了云熙半晌：“很好，便是你了，碰见将军，算你走运。”
随即她便被两个妇人架了起来。
“将军从未碰过送去的营妓，你若伺候好了，得了将军青眼，总比在这儿任人糟践得好。”
其中一个妇人见云熙长得貌美，出声提点。
可云熙想的却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闯闯看。
被送进另一顶帐篷时，暖意让云熙打了个颤。
抬眸，却看见了那张烙在记忆深处的脸——祁骁，那个前世把她折磨致死的大将军。
恨意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什么隐忍，什么等待，在这一刻全成了笑话。
她只想扑上去，撕碎这张伪善的面孔，哪怕同归于尽。
祁骁却微微眯起了眼。
眼前的女子头发凌乱，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寻常营妓的恐惧和卑微，只有淬了毒般的清冷，和一闪而过的、近乎决绝的狠劲。
女子站在那里，像株不肯弯腰的野草，倔强得让人心头一动，不忍亵渎。
“抬起头来。”
云熙死死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祁骁指了指桌案旁的明光铠：“铠甲脏了，去擦。”
空气凝住了。
云熙看着那具铠甲，她曾无数次为他擦拭，后颈的连接处，甲片最薄，亦是致命的弱点。
对，就从后颈入手。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去。
手指触到铠甲时，指尖忍不住得颤抖。
她假装笨拙地用布巾擦拭，实则在熟悉的地方摸到一把短刀，藏于袖中。
祁骁在案前练字，左手按着宣纸，右手悬着毛笔。
云熙的动作顿了顿——前世，他明明是左撇子。
一切……好像一样，又好似不同。
只能赌一把。
云熙故意在他左侧闹出动静，手腕一翻，短刀已攥在右手。
对着他的后颈，用尽全身力气刺了过去！
嗤——
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极轻。
祁骁竟反用右手握住了刀刃，鲜血从他指缝汩汩涌出，染红了刀柄。
“你……”云熙目眦欲裂，想把刀再送进半寸，却被他猛地甩开。
短刀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祁骁起身擒住她，手掌扣在她脖颈上。
力道刚要加重，却在对上她眼睛的刹那惊住。
那双眼里哪是什么愤怒，分明是积压了千百年的恨，几乎要将他一同焚烧。
心脏莫名一抽，闻着她发间残留的冷香竟有片刻恍惚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好似两人已经认识许久。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
“要杀你的人！”
两人僵在原地，带着血腥气的对峙中，是前世今生的怨毒与不解。
“本将军最不屑与女人动手。”
可前世他折磨自己时，何曾有过半分怜悯？难道……前世只是一场梦？
不对！
眼角的狠戾又深了几分。
祁骁看着她紧抿的唇，忽然低笑一声，手不自觉地松了下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可是不愿做营妓？那就跟着本将军。”
“不可能！”
“怎么？就这么恨我？”祁骁突地捏住了云熙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