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操场的红色跑道染成蜜糖色，林风捏着可乐瓶的手指微微发白。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裤腿洇出深色的痕迹，像他此刻七上八下的心跳。他在看台上找了三圈才发现赵宇，对方抱着本《算法导论》，膝盖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
是王者荣耀的不知火舞技能演示界面。
“考虑得怎么样？”
林风在他身边坐下时，塑料椅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他把可乐递过去，瓶身碰撞的瞬间，赵宇的指尖缩了缩，像被烫到似的。
赵宇掀起眼皮，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风汗湿的
t
恤。那件印着
“野王出征”
的衣服被汗水浸得发皱，领口歪歪斜斜地挂在肩上，少了几分嚣张，多了几分狼狈。“你昨天的韩信打得很烂。”
他的声音像操场边的老杨树，沙沙的，没什么温度。
林风的喉结滚了滚，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扯着嘴角的耍酷，而是从胸腔里漾出来的、带着点自嘲的笑。“确实烂。”
他挠了挠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光顾着自已秀了，把队友扔在火坑里烤。最后那波团战要是王胖子没吼住，我们早凉了。”
风卷着操场上的欢呼声飘过来，是低年级在打友谊赛。赵宇的视线落在林风攥紧的拳头上
——
那只昨天在赛场上秀操作的手，此刻指节泛白，手背上还沾着点草屑。他忽然合上书，“啪”
的一声，惊得林风抬头看他。
“我有三个条件。”
赵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中路兵线我全吃，打野不准乱蹭；训练时间必须固定，迟到一次罚五十个俯卧撑；还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风的眼睛，“不准在赛场上说‘我带飞’这种话。”
林风愣住了，随即笑得露出虎牙。他猛地拍了下赵宇的后背，力道大得让对方咳嗽起来：“成交！别说三个条件，三十个我都答应！”
可乐在他手里晃出气泡，溅在赵宇的书页上，洇出小小的水渍。
赵宇皱着眉用纸巾擦书，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明天下午三点，302
宿舍。”
他站起身时，林风才发现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王者荣耀的数据线，黑色的线绳缠着支笔
——
原来学霸的口袋里，也藏着和他们一样的热爱。
看着赵宇抱着书走远的背影，林风忽然对着操场大喊一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他掏出手机想给王胖子发消息，指尖却悬在屏幕上
——
他更想告诉苏晓冉这个消息。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耳根忽然有点发烫，像被夕阳烤的。
教学楼门口的香樟树下，苏晓冉正踮着脚给林薇编辫子。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发丝间，编出的麻花辫缀着片银杏叶，是刚才路过花坛时捡的。“刚才看台上那个是不是林风？”
林薇的声音从辫子缝里钻出来，“他好像在看你。”
苏晓冉的指尖顿了顿，银杏叶从辫梢滑落。她猛地转头，正好对上林风望过来的目光。他站在夕阳里，身影被拉得很长，像株挺拔的白杨树。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风忽然挠了挠头，转身往这边跑，运动鞋踩过落叶发出
“沙沙”
的响。
“恭喜啊，晋级八强了。”
林风站在她面前时，胸口还在起伏，t
恤上的
“野王”
二字被汗水泡得模糊。他说话时，薄荷糖的味道混着汗味飘过来，意外地不难闻。
苏晓冉的手指绞着辫梢，银杏叶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痒。“通喜通喜。”
她故意扬起下巴，视线落在他沾着草屑的裤腿上，“听说你们队差点翻车？看来野王也有掉链子的时侯。”
林风的耳朵红了。不是耍酷时的故作姿态，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绯红。“以前是我太自大了。”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低了些，“总觉得自已能一个人打赢比赛，忘了游戏是五个人的。”
香樟树的影子在他脸上晃，忽明忽暗。苏晓冉忽然想起他在图书馆画战术图的样子，指尖划过纸张时的认真；想起他双排时说
“这里该等三秒”
的专注；想起他刚才在看台上望着自已的眼神，像藏着星星的夜空。
“苏晓冉，”
林风忽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们队还缺个辅助。”
林薇和李娜的惊呼声像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苏晓冉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鬼谷子拉中似的，猛地漏了一拍。她看着林风的眼睛，那里没有平时的戏谑，只有记记的期待，像个等着拆礼物的孩子。
“我们‘萌妹先锋队’还在比赛呢。”
她低下头，辫梢扫过脸颊，带来一阵痒意。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连自已都快听不清了。
“我知道。”
林风往前凑了半步，影子和她的叠在一起，“我不是让你退出她们队。我是说……
等校内赛结束后，我们组一支真正的战队。去打城市赛，去打全国赛，甚至……
去打
kpl。”
他说
“kpl”
时，声音微微发颤，像怕惊扰了什么。苏晓冉的手指猛地攥紧，银杏叶被捏得发皱。她想起自已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总决赛门票，想起看比赛时攥酸的手心，想起每次玩大乔时偷偷想
“要是能站在那个舞台上就好了”。
“你的辅助意识比很多职业选手都好。”
林风的声音又近了些，“上次你用大乔守家那波，换作是我，肯定慌得开错技能。”
夕阳穿过香樟叶的缝隙，在他鼻尖投下小小的光斑。苏晓冉忽然抬起头，撞进他亮闪闪的眼睛里。那里映着她的影子，带着点慌乱，带着点期待，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等我们‘萌妹先锋队’被淘汰了再说吧。”
她的声音终于大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说完转身就跑，辫梢的银杏叶晃啊晃，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林风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摸了摸自已的脸，烫得能煎鸡蛋。王胖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拍着他的肩膀喊：“风哥，成了？”
他没回答，只是望着苏晓冉消失的方向，嘴角咧得越来越大。风卷着远处的欢呼过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亮晶晶的眼睛。
香樟树下，苏晓冉靠在树干上，手按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口袋里的
“辅助绝不背锅”
金属牌硌着掌心，温热的，像揣了颗小太阳。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林风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个
“加油”
的表情包。
发送成功的瞬间，远处传来林风的欢呼声，像风穿过峡谷，带着少年人的热血与明亮。苏晓冉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笑了
——
也许荣耀峡谷的风，真的能吹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