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中就知道我爸那个外派美国的秘书是他的情人。
为了不影响公司声誉,小三的三个孩子一直生活在国外,且随母姓。
我爸死后,小三带着三个私生子女上门来抢家产了。
我也不是什么软柿子,直接跟他们打官司。
没想到我和我妈还没急,我那个叔叔先急了,说,都是钟家血脉,何必自相残杀呢。
我起了疑心,让人去查,没想到我爸情人生的三个私生子女都是叔叔的。
我故意等着小三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在事件人尽皆知后,用公司的官方号发布三个私生子女和叔叔的亲子鉴定证书。
昔日情人又如何,我是嫡嫡道道的嫡亲长女。
父亲的黑白遗像悬在灵堂正中,檀香混着初秋清晨湿冷的露气,沉甸甸压在每个人肩头。
我站在母亲苏婉身侧,一身玄色旗袍,指尖无意识捻着盘扣上那点冰冷的珐琅彩,目光穿透袅袅青烟,落在院门洞开处骤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上。
林曼云。
藕粉色的连衣裙裹着她依旧窈窕的身段,裙摆繁复的缠枝莲刺绣在满目素缟中刺眼得如同滴落的血珠。她身后,三个半大孩子一字排开。最大的男孩已蹿得比我肩膀还高,微扬的下巴,带着一股粗粝的戾气,眉眼轮廓……竟莫名透着几分诡异的熟悉感。
钟小姐,节哀顺变。林曼云的声音掐得又细又软,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她上前一步,手里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我是林曼云,振雄调去纽约的秘书。
嗡的一声,母亲苏婉的身子在我臂弯里猛地一晃,那串她戴了二十多年的珍珠项链骤然撞上我的锁骨,冰凉硌人。我立刻收拢手臂,稳稳扶住她细瘦的腰肢。她鬓角的碎发白得刺目,在穿堂风里瑟瑟颤抖。
林秘书,我微微侧身,将母亲挡在身后,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父亲后事未毕,骨灰尚未入土。有什么话,等过了头七再谈不迟。
林曼云非但不退,反而又向前逼了一步,染着艳红蔻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我脸上:我等不了!这是振雄的遗嘱副本!她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地划破灵堂压抑的寂静,他亲口交代过!要给孩子们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哐当——!
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管家老张佝偻着腰,手里的铜壶盖失手砸在壶身上,茶水泼了一地。满堂前来吊唁的远房亲戚、公司元老,瞬间屏住了呼吸,无数道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匝匝扎在我和母亲单薄的脊背上。
遗嘱我微微挑眉,目光掠过她因激动而扭曲的脸,缓缓伸出手。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文件袋的刹那,我手腕一松。牛皮纸袋重重跌落,砸在冰凉湿润的青石板上,里面的纸张哗啦散了一地。
我垂眸,视线精准地捕捉到纸张末尾那个熟悉的、却带着病后颤抖的签名落款——去年冬至。那个呵气成冰的冬天,父亲第三次中风,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身体蜷缩得如同枯叶,只有监测仪的滴答声是唯一的活气。而我的好叔叔钟明辉,日日提着保温桶,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蜿蜒不断的线,像精心编织的谎言。
林曼云尖叫一声,狼狈地蹲下去捡拾。小晚!她抬起头,藕粉色的裙摆铺在青石板上,像一片脏污的花瓣,你不能这样不讲理!这三个孩子,她指着身后,老大钟磊十八,老二钟晴十六,老三钟睿十四!都是振雄的亲骨肉!是钟家的血脉!
我的目光,越过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牢牢锁在那个叫钟磊的男孩身上。
他正死死盯着地上散乱的文件,牙关紧咬,喉结剧烈滚动,那眼神里翻腾的凶狠和不甘,几乎要喷薄而出。这眼神……太熟悉了。
张叔,我扬声,声音在骤然死寂的院落里清晰得掷地有声,请林女士和几位……小客人,去偏厅稍坐,给孩子们上些茶点。
钟晚!林曼云猛地扑上来,涂着蔻丹的指甲像鹰爪般死死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皮肉里,你不能这么打发我们!他们是钟家的种!是振雄的亲儿子!
怀里,母亲苏婉压抑了许久的悲泣终于冲破喉咙,细碎而绝望,肩膀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那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记忆深处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
十二岁的我,抱着膝盖蜷缩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倾盆大雨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
父亲压抑着怒火的低吼从紧闭的书房门缝里钻出来:林曼云你闹够了没有!再敢提回国,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孩子!
湿冷的寒气顺着脚底板爬上来,成年世界的龌龊与背叛,第一次像霉菌般在我心底疯狂滋生。
血脉我轻轻拍抚着母亲颤抖的背脊,目光却冰冷地越过林曼云的肩膀,精准地投向院门口那道刚刚踏进来的、穿着笔挺黑西装的身影,叔叔来得正好。您说,这血脉,该怎么认
钟明辉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白菊花圈,花瓣上还凝着新鲜的露珠。看清院内剑拔弩张的情形,他眉头立刻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几步抢上前,大手重重按在林曼云肩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曼云!有话好好说!振雄尸骨未寒,在这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让孩子们看笑话!
他的手腕随着动作从西装袖口露出,一块璀璨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光芒。那是我亲自飞去瑞士,在父亲六十岁寿辰时献上的贺礼。怎么会……戴在他的腕上一股冰冷的疑窦蛇一样缠上心脏。
明辉哥……林曼云的声音瞬间软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哭腔,眼眶红得骇人,孩子们……孩子们不能永远做没名没分的野孩子啊……
钟明辉重重叹了口气,再转向我时,脸上已换上了一贯的、属于敦厚长者的无奈与痛心:小晚啊,叔叔知道你心里苦。可一笔写不出两个钟字,说到底,都是钟家的骨血,何必闹得这么……让外人看了笑话,戳你爸的脊梁骨呢他语重心长,目光扫过满院神色各异的宾客。
我看着他鬓角那过于乌黑、显然是新染过的发根,想起上周在父亲书房整理遗物时,无意间在废纸篓底发现的染发剂收据。六十岁的人了,突然在意起自己的外表了
叔叔说得对。我扶着几乎虚脱的母亲,慢慢转身,朝着正房走去,裙裾拂过地上散落的文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一家人,自然不该伤了和气。我脚步在正房高高的门槛前顿住,没有回头,既然谈不拢,那就让律师们好好谈谈吧。是非曲直,自有公堂明断。
钟明辉脸上那副和蔼的面具瞬间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僵硬和错愕飞快闪过。他随即又堆起更深的无奈笑容,语气带着哄劝:傻孩子!一家人哪有上法庭的道理那不是让外人看我们钟家的笑话吗晚上来叔叔家吃饭,你婶婶特意给你炖了你爱喝的虫草老鸭汤,压压惊,啊
怀里,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接着是更剧烈的颤抖。我低头,看见她枯瘦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这正房的门槛,小时候每次蹦跳着跑过,父亲总会笑着蹲下身,一把将我稳稳抱过去。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烟草和书卷檀香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不了。我抬腿,稳稳跨过那道曾象征庇护,如今却只余讽刺的高高门槛,声音清晰地传回,下午约了王律师,讨论遗嘱认证的事。我妈身子弱,我得陪着。
身后,钟明辉的目光如附骨之蛆,死死黏在我的后背上,阴冷,黏腻,带着被忤逆的恼怒。
律师事务所的红木长桌上,摊开的文件堆积如山,像一场无声战役的沙盘。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明暗相间的光栅,在父亲那份落款日期刺眼的遗嘱副本上投下跳跃的斑驳光影。王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大半眼神。
钟小姐,他用钢笔尖点了点遗嘱末尾那个带着病态颤抖的签名和指纹,这份遗嘱,公证过程确实存在程序瑕疵。当时钟董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恐怕很难说是完全清醒和自主意愿下的签署。
我知道。我打断他,指尖划过遗嘱中那条刺目的条款——林曼云及其所生子女钟磊、钟晴、钟睿,共同继承钟氏集团30%股权。他第三次中风后,连自己的名字都常常写错笔画。
旁边,一直强撑着的母亲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变成破碎的恸哭。
我默默递过一张纸巾,看见她苍白手背上还留着昨天输液后青紫的针眼。
父亲下葬那天,她在墓园骤然晕厥,医生只说悲伤过度,却避开了她肝功指标早已亮起刺眼红灯的事实。
更棘手的是,王律师翻过一页,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职业性的沉重,林女士那边,提供了这三个孩子在美国的出生证明原件,上面都有钟董的签名。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手上握有三份由美国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报告结果显示……生物学父子关系成立。
我的指尖猛地收紧,锋利的纸张边缘瞬间割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感却奇异地让人清醒。十二岁雷雨夜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我躲在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后面,父亲对着越洋电话的咆哮穿透雨幕:你他妈疯了让他们姓钟!婉婉那边我怎么交代!你是想逼死我!
那声音里的惊怒、恐惧和绝望,此刻回想起来,字字滴血。
王律师,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腾的浊气,目光投向窗外流云,三件事。第一,动用所有关系,查清楚林曼云提供的这三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具体出具机构、时间、流程,尤其是样本采集环节的原始记录和经手人,越细越好。第二,调取林曼云过去十五年内所有出入境中国的详细记录,精确到航班号、舱位、出入境口岸和逗留时间。第三,我拿起桌上父亲那本厚厚的医疗档案,翻到2010年那页,指尖重重戳在诊断结论上,把我爸从五十岁起所有心脏专科的详细病历、医嘱,特别是关于他当时心脏功能评级、严格禁止剧烈活动的书面证明,全部整理出来,做成清晰的时间线。
王律师镜片后的眼睛倏然睁大:钟小姐,您这是怀疑……
我爸的私人医生李教授亲口说过,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五十岁之后,他的心脏就是一颗随时可能停跳的定时炸弹。2010年那次全面检查后,医嘱白纸黑字:禁止任何形式的剧烈运动,情绪需保持绝对平稳,房事更是绝对禁忌!
我抬眼,目光锐利如刀,林曼云提供的出生证明上,钟磊的出生日期是2007年8月。王律师,你告诉我,2007年,我爸的心脏是什么状况他当时在哪里
母亲苏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惊愕、茫然,最后汇聚成一种近乎荒诞的醒悟:小晚……你……你是说……
她的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被巨大的震惊堵在喉咙里。
妈,我握住她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用力紧了紧,爸或许有错,但这盆污水,不该泼在我们头上,更不该泼在爷爷一手创立的钟氏招牌上!
话音未落,手机在口袋里剧烈震动起来。是张叔发来的照片。照片背景赫然是钟氏集团气派的玻璃幕墙大楼前。钟明辉正一脸沉痛地对着几支伸过来的话筒说着什么,一只手还安抚性地揽着林曼云的肩膀。林曼云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的,正是那份在灵堂散落一地的遗嘱副本。照片下方,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同步发来:小姐!二爷带着林女士在公司门口开记者会了!说您不顾血脉亲情,要把孤儿寡母逼上绝路!
照片一角,钟磊对着镜头比着夸张的V字手势,钟晴低头专注地刷着手机屏幕,只有最小的钟睿怯生生地躲在林曼云身后,像只受惊过度的小鹿。
动作真快。我把手机屏幕转向王律师,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是迫不及待要‘分家’了。
王律师的眉头锁成了疙瘩:情况很糟。他们这一闹,舆情彻底炸了。现在热搜前五全是钟家!有人扒出夫人您早年匿名捐建希望小学的旧事,带节奏说那是心虚洗白……还有自称知情人爆料,说钟董生前就多次表示愧对林女士母子……
让他们说。我站起身,黑色旗袍的下摆划开一道利落的弧线,联系公关部,一小时后,集团一楼新闻发布厅,召开紧急记者会。通告措辞就按这个发——我拿起笔,在便签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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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氏集团声明:尊重一切合法继承权利,坚信法律公正。对于任何试图以不实信息裹挟舆论、讹诈企业、损害已故董事长钟振雄先生声誉及钟氏集团商誉的行为,我们将采取一切法律手段追究到底!】
小晚!母亲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我的皮肉,别……别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你爸他……他生前最重名声……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砸在我手背上,滚烫。
妈,我蹲下身,视线与她痛苦的眼睛平齐,抬手轻轻拂开她鬓边一缕刺眼的白发,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力量,爸已经走了。现在,该我们自己站直了。
十岁生日那年,父亲把我高高架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穿行在钟氏集团璀璨的年会大厅。无数艳羡的目光和闪光灯中,他侧过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骄傲和期许:小晚,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爸爸打下的这片江山,就都是你的。
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那时还乌黑油亮的头发上,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那时的他,又怎会想到,在纽约摩天大楼的某个格子间里,一个叫林曼云的秘书,腹中已经悄然孕育了他以为的骨血
下午三点,钟氏集团一楼新闻发布厅。镁光灯汇聚成的炽白海洋几乎能灼伤人眼。我站在厚重的帷幕后,看着前方大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实时舆情。热搜榜首赫然挂着血红的爆字:钟氏豪门遗产大战
原配孤女VS外室三子,紧随其后的是:深扒钟振雄美国情缘、慈善家苏婉伪善面具、仗义执言好叔叔钟明辉……评论区更是污秽的泥潭,充斥着冷血嫡女、同情小三母子、原配活该、钟二爷才是真君子的喧嚣叫骂。
钟小姐,助理小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递过来一杯温水,时间到了。
我接过水杯,澄净的水面微微晃动,映出一张苍白却线条紧绷的脸。这张脸,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的轮廓,只是那双眼睛里,属于母亲的温婉柔顺早已被淬炼殆尽,只剩下父亲遗传下来的、磐石般的固执和此刻冰封千里的寒意。
踏上发布台的瞬间,无数道强光如同实质的箭矢,带着灼人的温度,狠狠钉在身上。台下第一排,林曼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银色保温杯,指节用力到发白。她身旁,钟明辉微微倾身,正低声对她说着什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胜券在握的笑意。
我走到台中央,调整了一下立式麦克风的高度,金属的冰凉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各位媒体朋友,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压制喧嚣的穿透力,关于近期针对钟氏集团及我父亲钟振雄先生的不实传闻,以及由此引发的所谓‘继承纠纷’,我代表钟氏集团及我母亲苏婉女士,在此作出三点正式声明。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像被骤然掐断,所有的镜头和目光都死死聚焦在我身上。这感觉,竟与一年前父亲突然中风,我被赶鸭子上架主持第一次紧急董事会时如出一辙。彼时,面对一群虎视眈眈的股东元老尖锐的诘问,我孤立无援,手心全是冷汗,下意识望向主位上的父亲寻求支撑,他却只是疲惫地闭着眼,始终未曾替我说过一个字。那一刻的冰冷与无助,刻骨铭心。
第一,我翻开面前厚重的文件夹,声音沉稳,钟氏集团所有核心资产,包括股权、不动产、商标专利等,权属清晰,均有完备的产权登记及法律文件支撑。其继承流程,将严格遵循《继承法》及公司章程规定。我举起一份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这是由国家公证处出具的关于我父亲钟振雄先生名下主要资产权属及目前无争议状态的证明文书副本,稍后会提供电子版供各位媒体朋友核实。
工作人员迅速上前,将一叠叠复印件分发下去。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密集的纸张翻动声和低低的惊呼。
第二,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越过前排的记者,精准地刺向第一排的林曼云,关于林曼云女士及其所声称子女提出的继承诉求,我们尊重其通过法律途径寻求主张的权利。但钟氏集团及钟振雄先生合法配偶苏婉女士,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德绑架、舆论胁迫及商业讹诈!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铿锵,钟氏集团,由我祖父钟鼎山先生于战火硝烟中白手起家创立,历经三代人筚路蓝缕、呕心沥血的经营!它的每一分资产积累,都凝聚着无数钟氏员工的血汗,浸透着钟家数代人的心血与荣光!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龌龊的手段,妄图染指分毫!
你胡说!钟晚你血口喷人!林曼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手中的保温杯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飞溅,瞬间染脏了她笔挺的西裤裤脚。她脸色涨红,指着我的手指剧烈颤抖,振雄他明明答应过我!他亲口说……
她试图用尖利的声音压过场内的骚动。
林女士!我厉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嘈杂的、冰封般的威严,瞬间压得全场一静,您指的‘答应’,是2006年我父亲以集团海外业务拓展备用金的名义,批给纽约分公司的那笔款项,最终被您挪用,购置了位于曼哈顿上东区的那套高级公寓还是指您利用担任纽约分公司财务副总监的职务便利,于2010年至2015年间,通过虚构咨询服务合同,将累计超过八百万美元的资金,分批转移至您在瑞士苏黎世开设的秘密账户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发布厅,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下一秒,如同滚油中泼入了冷水,巨大的声浪轰然炸开!闪光灯疯了似的爆闪,几乎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记者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话筒和录音笔不顾一切地越过保安的阻拦,拼命伸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林曼云。
林女士!钟晚小姐指控是否属实
八百万美元转移是否涉及职务侵占
曼哈顿公寓产权是否在您名下
钟先生生前是否知情
林曼云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像离水的鱼,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求助般地看向旁边的钟明辉。
钟明辉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试图掌控局面:小晚!你这是做什么!家丑不可外扬!有什么话不能关起门来一家人好好说非要在这里……
他摆出痛心疾首的长辈姿态,试图用家丑和亲情来模糊焦点。
叔叔,我倏然转头,目光如同两柄淬了冰的利剑直射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近乎残酷的冷笑,您好像……比我们这些当事人,还要着急上火
钟明辉被我当众戳破心思,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那副伪善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张了张嘴,还想强辩,但在全场无数镜头和我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最终只能悻悻地、极其难堪地坐了回去,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发布会在一片近乎失控的混乱中草草结束。我刚刚踏入后台的通道,手机便尖锐地响起。是张叔,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粗喘:小姐!不好了!家里……家里被人翻得底朝天了!您书房的暗门……被撬开了!保险柜……空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动作果然够快!
知道了。我挂断电话,转向紧随其后的王律师,眼神锐利如鹰,看来有人已经狗急跳墙,急着销毁‘证据’了。王律师,立刻做两件事:第一,动用所有法律和私人调查渠道,深挖钟明辉个人及其关联公司,与林曼云及其名下所有账户之间,过去十年内所有资金往来记录,特别是大额、异常、无法说明合理来源的款项!第二,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要那三份孩子的亲子鉴定报告,最权威机构、最先进技术、全程录像监控样本采集和分析过程的重做结果!加急!不惜一切代价!明天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报告原件摆在我桌上!
回到钟家大宅,踏入书房的那一刻,浓重的狼藉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暴力的余温。昂贵的红木书柜被人用钝器粗暴地撬开,珍贵的古籍善本、父亲收藏的字画卷轴像垃圾一样被扔得满地都是。靠墙嵌入的那个定制保险柜,厚重的合金门被硬生生撬开,扭曲地敞着黑洞洞的口,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我踩着满地狼藉,蹲下身,从散落的文件堆和破碎的瓷器碎片里,捡起一个被摔裂了玻璃的相框。照片上,父亲抱着刚上小学的我,站在老宅盛开的紫藤花架下,笑容灿烂,眼神里是毫无保留的宠爱。裂开的玻璃划痕,正好横亘在他温暖的笑容上。
小姐……张叔站在门口,老泪纵横,声音里充满了无地自容的愧疚,都怪我……都怪我老糊涂了……没守好家……
不关你的事,张叔。我将那残破的相框轻轻放在唯一还算完好的书桌一角,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我径直走向靠墙的一排顶天立地的书柜,目光精准地落在第三排最右侧那本厚重的、书脊烫金写着《公司法精要》的书上。
手指用力,将那本书向外扳动。
咔哒一声轻响,带着尘封的滞涩感。沉重的书柜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个极其隐蔽的嵌入式暗格。暗格深处,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U盘,静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这是父亲去世前二十四小时,在重症监护室短暂的清醒间隙,死死攥着我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塞给我,并用口型无声叮嘱藏好……谁都……别信……的东西。那冰凉的触感和父亲眼中弥留之际的恐惧与托付,此刻无比清晰地重现。
张叔,我将那枚小小的、却重逾千斤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订一张机票。明天最早一班,直飞纽约肯尼迪。
张叔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惊愕:小姐!您要亲自去这太危险了!那边可是他们的地盘!让老赵他们去……
有些账,我看着窗外沉沉的、仿佛要压垮一切的暮色,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必须亲自去算清楚。而且,我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我要亲眼看看,父亲这些年在那边的‘家’,到底是什么光景。
十四个小时的漫长飞行。舷窗外,是永无止境的、翻滚的云海。头等舱的座椅宽大舒适,我却毫无睡意。十二岁那年的暑假记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涌。
父亲带我来纽约参加一个所谓的精英少年商业夏令营。我们住在中央公园旁能看到大片绿意的奢华酒店套房。每天清晨,他都会雷打不动地陪我绕着公园慢跑,指着远处帝国大厦的尖顶,意气风发地对我说:小晚,好好看,记住这些钢筋水泥森林的高度。将来有一天,站在这些楼顶俯瞰这座城市的人里,一定会有你一个。
那时的我,满心满眼都是对父亲的崇拜和对未来的憧憬,又怎会想到,就在离酒店不过几条街之隔的某栋高级公寓里,一个叫林曼云的女人,正抱着襁褓中啼哭的婴儿,痴痴等待着那个承诺给她和孩子一个名分的男人
飞机在肯尼迪机场颠簸着降落时,纽约正笼罩在绵绵的秋雨之中。雨丝细密,将这座钢筋水泥铸就的欲望之都晕染得模糊而冰冷。我撑着一把纯黑的伞,站在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行色匆匆、肤色各异的人流,巨大的陌生感和一种宿命般的荒诞感交织缠绕。
按照父亲U盘里那个加密文档中的地址,出租车最终停在曼哈顿上东区一栋有着精致雕花铁门和穿着笔挺制服门卫的公寓楼下。报出林曼云的名字时,高大魁梧的白人保安透过对讲系统审视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了然。
电梯平稳而无声地上升,数字不断跳动。密闭的空间里,只有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咚咚咚,撞击着胸腔。门开的那一刻,一股极其熟悉的、混合着昂贵雪茄和沉郁檀木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和父亲书房里萦绕多年的气息,一模一样!这诡异的相似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心脏。
门开了。林曼云显然没料到会是我,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真丝睡袍,头发随意挽着,脸上还残留着睡意。看到我的瞬间,她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瞳孔因惊骇而骤然收缩,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把门关上。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林女士我手上加了力道,轻而易举地推开门,无视她僵硬的身体,径直踏入这个曾被父亲视为避风港的空间。
公寓内部装修极尽奢华,水晶吊灯,波斯地毯,意大利真皮沙发。然而,我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客厅正中最显眼的那面墙上。
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装裱精美的全家福合影。
照片的背景是中央公园葱郁的草地和湖面。林曼云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怀里抱着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懵懂可爱的钟睿,笑得一脸甜蜜满足。她左边站着已经初具少年模样的钟磊,右边是穿着公主裙、表情略显骄纵的钟晴。而坐在他们正中间那张白色藤椅上的男人,穿着休闲的POLO衫,一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一手揽着林曼云的肩膀,对着镜头露出温和而满足的笑容——
不是我的父亲钟振雄。
是钟明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瞬间的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难怪!难怪第一次在灵堂见到钟磊时,他那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戾气和轮廓,会让我觉得如此诡异又熟悉!那根本就是钟明辉年轻时的翻版!
这张照片……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抬手指向那刺目的画面。
林曼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想将那巨大的相框从墙上扯下来。我一步上前,死死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林曼云,我逼近她,目光如同冰锥,刺入她惊慌失措的眼底,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你,老实告诉我,墙上这三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
林曼云的身体筛糠般抖起来,精心修饰过的脸庞扭曲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他们……他们当然是振雄的……真的是……她徒劳地辩解,声音破碎不堪。
是吗我冷笑一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文件,狠狠摔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纸张散开,最上面一页,国际最权威基因检测机构的LOGO和加粗的鉴定结论标题,在灯光下刺眼夺目。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份由我亲自监督采样、加急送检、全程录像的亲子鉴定报告,为什么显示钟明辉与钟磊、钟晴、钟睿三人,存在直接的生物学父子关系!
报告上冰冷的数据和鲜红的机构印章,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垮了林曼云。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昂贵的地毯上,双手捂着脸,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啊——!他骗我!钟明辉他骗了我!他不得好死啊——!
崩溃的哭嚎声中,一个被精心编织了十八年、浸透着贪婪与背叛的肮脏骗局,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全貌。
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钟明辉在集团内部挪用巨额公款炒股败露,面临牢狱之灾时,是父亲念及手足之情,动用一切关系甚至抵押了部分个人股权,才勉强替他填平了窟窿,扛下了所有内部处分和外界质疑。
作为交换条件,也是出于对弟弟最后的信任和托付,父亲将当时已怀有身孕(父亲以为是自己的骨肉)、不便留在国内引发风波的林曼云,送往纽约,并委托钟明辉暗中照拂。父亲最初的打算,是等孩子出生、国内风声过去,再给林曼云一笔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的补偿,彻底了断。
然而,狼,终究是喂不熟的。在纽约,手握父亲给予的丰厚照顾经费、远离了家族监管的钟明辉,面对年轻貌美、内心充满不安和野心的林曼云,两人很快便勾搭成奸。
林曼云以为抱上了更有实权(钟明辉当时已是集团副总)的大腿,钟明辉则享受着掌控兄长秘密和情妇的扭曲快感,更将林曼云当成了他攫取钟氏财富的一枚关键暗棋。
三个孩子,便在父亲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成了钟明辉的私生子!
父亲源源不断汇来的抚养费,成了这对奸夫淫妇挥霍奢靡、甚至暗中培植势力的资本!而父亲直到油尽灯枯、撒手人寰,都一直以为自己在异国他乡,有着三个流着自己血脉的骨肉!这迟来的真相,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钟晚!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林曼云涕泪横流,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也是被他骗了啊!他答应我的……他说等振雄……等振雄走了,他就离婚娶我!他说孩子们都是钟家的种,一定能分到家产……他骗得我好苦啊……呜呜呜……
我低头,看着脚下这个哭得妆容尽毁、狼狈不堪的女人。她曾是父亲心头一根隐秘的刺,是母亲多年隐忍的痛楚根源。可此刻,剥开那层贪婪和虚荣的皮囊,她也不过是另一个男人精心设计的骗局里,一个可悲又可恨的牺牲品和帮凶。她这一生,都在男人编织的虚幻承诺里沉浮,最终却落得满盘皆输,一无所有。
林女士,我缓缓地、坚定地抽回自己的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任何意义吗
林曼云抬起红肿的泪眼,绝望中透着一丝希冀:我……我只求给孩子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个名分……
名分我扯了扯嘴角,弯腰捡起地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小心地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放心,该他们的‘名分’,一个都不会少。
我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张刺眼的全家福,和地上崩溃的女人,但绝不会是,以钟家继承人的身份。
公寓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歇斯底里的哭嚎。门外,纽约的秋雨依旧缠绵不绝,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我撑开黑伞,独自走入这片繁华而冷漠的钢铁森林。父亲、叔叔、林曼云……他们都在各自精心构筑的迷局中追逐着权力、财富和虚妄的情感,机关算尽,最终却都落得个满盘皆输、面目全非的下场。这迟来的清醒,像这冰冷的雨水,浇得人透心凉。
飞越太平洋的归程,比去时更加沉重。双脚重新踏上国内的土地时,钟氏集团的股价已在钟明辉和林曼云联手制造的舆论风暴中,连续三天跌停板,市值蒸发近半,哀鸿遍野。集团内部更是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推开董事长办公室厚重的胡桃木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曾经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高度,此刻却弥漫着大厦将倾的压抑。手机屏幕上,不断弹出钟明辉在集团内部会议上高谈阔论、俨然已是新主姿态的照片。
钟小姐,王律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疲惫和凝重,情况很糟。钟明辉联合了陈董、李董等几位手握重要投票权、一直对他有倾向的老股东,正在紧急串联,准备在明天上午九点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强行推动改组董事会,罢免您代理董事长的职务,由他接任!他们现在掌握的投票权,加上林曼云那边声称要代孩子行使的‘30%股权’,已经……非常接近临界点了!
我走到落地窗前,冰凉的指尖拂过光洁的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自己苍白却线条冷硬的脸。父亲临终前浑浊却死死盯着我的眼神,再次浮现:小晚……守住……钟家……
商场如战场,要么赢,要么死。这是他教会我的第一课,也是最后一课。
知道了。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通知所有我们能联系上的、态度未明或倾向于我们的股东,无论大小,明天上午八点半,提前到集团顶楼小会议室,我有重要事情通报。
我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另外,王律师,那份‘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王律师的声音陡然透出一股压抑的兴奋和狠劲,纽约那边配合得非常好,拿到了关键性的影像和银行流水证据链!国内的加急报告也出来了,三重确认,铁证如山!媒体那边……也都打点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很好。我缓缓勾起唇角,那弧度冰冷而锋利,明天,九点整,股东大会现场。让我们给亲爱的二叔,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就任贺礼’。
翌日,上午九点整。
钟氏集团最大的多功能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旁,坐满了神色各异的股东。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咖啡和无声的角力气息。
钟明辉坐在原本属于父亲、此刻临时被摆放到会议桌正中的董事长主位上。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深蓝色杰尼亚高定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依旧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他清了清嗓子,环视全场,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
诸位同仁!钟氏集团目前面临的困境,大家有目共睹!股价腰斩,信誉受损,合作方动摇,员工人心惶惶!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继承权问题久拖不决,内部不稳,给了外部虎视眈眈的对手可乘之机!他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桌面,为了集团的未来,为了在座各位股东的利益,更为了我大哥振雄毕生的心血不至于毁于一旦!我钟明辉,虽才疏学浅,但在此危难之际,不得不挺身而出,承担起这份重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位早已串联好的老股东,得到了他们隐晦的点头支持,底气更足:因此,我提议,立刻启动董事会紧急改组程序!由本人暂代董事长一职,组建危机处理小组,首要任务便是尽快理清继承权纠纷,稳定大局!同时,启动对现任代理董事长钟晚小姐,在近期一系列事件中是否存在重大决策失误、损害集团利益的调查程序!同意的股东,请……
钟明辉先生!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他精心营造的氛围。我从会议桌侧方自己的位置上缓缓站起身,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在您迫不及待地坐上那个位置,并启动对我的‘调查’之前,我微微侧头,目光锐利如刀锋般刺向他,作为现任代理董事长和集团最大个人股东,我想请各位股东,先看几份关于您本人的、或许更能决定钟氏集团未来的‘小文件’。
钟明辉脸上的志得意满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钟晚!这是股东大会!不是给你胡闹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张总监,我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对守在会议室门口、早已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集团公关总监点头示意,开投影。
巨大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会议厅顶部的灯光暗了下来。
第一张图片,在幕布上清晰地显现出来——正是纽约曼哈顿上东区那间奢华公寓客厅墙上悬挂的巨幅全家福!林曼云、钟磊、钟晴、钟睿簇拥着笑容满面的钟明辉!照片右下角,甚至清晰地标注着拍摄日期:2019年7月4日(美国独立日)!
哗——!
全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哗然!
这……这不是林曼云和那三个孩子吗
中间坐着的……是钟副总!
2019年那时候钟董还在世啊!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股东们惊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射向脸色骤然煞白如纸的钟明辉!
钟晚!你!你从哪里弄来的假照片!你这是恶意诽谤!钟明辉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屏幕,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尖利变调,额角青筋暴跳。
假照片我冷笑一声,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全场,那么,请各位再看看这份由国际顶级权威基因检测机构,采用最新一代全基因组测序技术,在全程独立第三方监督录像下完成采样、运输、检测,并于昨日出具的正式报告!
幕布上的画面切换。一份厚达数十页、盖着鲜红骑缝章和机构钢印的英文报告清晰呈现。关键结论页被放大,加粗的字体冰冷而残酷:
【样本A(钟明辉)与样本B(钟磊)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样本A(钟明辉)与样本C(钟晴)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样本A(钟明辉)与样本D(钟睿)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样本E(钟振雄)与样本B、C、D不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
不!不可能!这是伪造的!是陷害!钟明辉彻底失态,疯狂地嘶吼着,试图冲过来抢夺遥控器,却被旁边的保安死死拦住。
伪造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力,需要我把采样过程的公证录像,以及三位孩子生母林曼云女士在纽约公寓内,亲口承认孩子生父是钟明辉先生的录音,也在这里当场播放吗!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审判之锤,狠狠砸向他,需要我请各位股东看看,瑞士苏黎世银行,账户名为‘Lin
Manyun’的账户流水,在过去十年间,接收的来自你钟明辉个人及你控制的离岸公司的数十笔、累计超过一千五百万美元的‘特殊抚养费’和‘情感补偿金’吗!
随着我每一句质问落下,幕布上便配合地切换着对应的证据:银行流水单据(关键信息高亮显示)、录音文件波形图(标注时间地点)、甚至还有一段偷拍视角下林曼云在公寓内崩溃哭喊钟明辉骗我的短视频片段!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会议厅彻底炸开了锅!原本支持钟明辉的几位老股东,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鄙夷!
钟明辉!你这个畜生!一位素来刚正的老股东猛地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你居然……居然做出这种乱伦背德、混淆血脉、觊觎兄嫂家产的龌龊事!还利用我们!你对得起你死去的亲大哥吗!
骗子!无耻之徒!
罢免他!立刻罢免他!
报警!告他欺诈!告他职务侵占!
群情激愤的声浪如同海啸,瞬间将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钟明辉彻底淹没。他徒劳地张着嘴,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下来,昂贵的西装被他自己抓得皱成一团,眼神涣散,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意气风发他像一个被戳破了所有华丽外衣、露出里面败絮的小丑,在股东们愤怒的唾骂和鄙夷的目光中,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他刚刚还志在必得的董事长座椅旁,面如死灰。
接下来的程序,变得异常简单而迅捷。临时股东大会以压倒性的票数,通过决议:即刻罢免钟明辉在钟氏集团及其所有关联公司担任的一切职务!永久禁止其进入集团总部及下属所有企业!由我,钟晚,正式接任钟氏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同时,授权董事会及法务部,对钟明辉、林曼云等人涉嫌欺诈、职务侵占、损害公司商誉等行为,展开全面调查并追究一切法律责任!
当最终的决议宣读完毕,会议厅厚重的门缓缓打开。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和闪光灯如同潮水般涌来。我没有理会那些伸到面前的话筒和刺目的灯光,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精准地落在角落。
母亲苏婉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她的脸上泪痕未干,鬓角的白发在顶灯下闪着微光,但她的腰背,却挺得前所未有的笔直。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被风霜摧折后的麻木与哀伤,而是如同被暴雨洗刷过的天空,澄澈而坚定,里面燃烧着一种沉寂多年后终于复苏的光芒——那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在历经背叛、污蔑和绝望后,亲手夺回尊严与未来的光芒。
我分开人群,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她面前。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在鼎沸的人声和闪烁的镁光灯中,我伸出手,稳稳地、有力地握住了她冰凉却不再颤抖的手。她的手心,带着薄薄的汗意,那是劫后余生的悸动,更是新生的力量。
妈,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力量,也带着开天辟地的决心,都过去了。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扫过那些或惊愕、或探究、或敬畏的面孔,最终投向落地窗外——阴霾不知何时已经散尽,正午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液,磅礴地倾泻在这座城市的钢铁丛林之上,将钟氏集团高耸的玻璃幕墙映照得一片辉煌璀璨。
父亲打造了半辈子的爱妻爱女人设在死后被揭穿,遭人唾弃。
从今天起,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在场者的耳中,也必将烙印在钟氏集团未来的史册之上,钟家,由我们亲手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