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穿成炮灰女配的妈 > 第一章

我从来没想过,人死了会怎样。
大概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或者,像现在这样。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刷着米黄色环保漆的天花板。
空气里有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脑子里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团乱麻。
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横冲直撞。
我用了大概五分钟。
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我死了,但又活了。穿进了一本昨晚刚看完的、气得我半夜没睡着的都市爽文里。
第二,我成了里面那个骄纵愚蠢、专门给男女主使绊子的恶毒女配——邱晓晓的亲妈。
书里,这个妈就是个背景板。
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邱晓晓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支持,让她有资本去作天作地。
最后,邱晓晓被忍无可忍的男主和女主联手搞垮。
家里破产。
母女俩流落街头,结局凄惨。
而我,现在就是这个背景板。
邱晓晓的亲妈。
一个也叫邱昀晞的女人。
昀晞,日光的意思。
名字挺美,命挺惨。
我撑着还有点发软的胳膊坐起来。
环顾这个卧室。
很大,装修是那种一看就很贵的欧式宫廷风,金灿灿的,有点晃眼。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镶钻的相框。
照片里,一个穿着昂贵公主裙、下巴抬得老高的漂亮小姑娘,被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笑容却有些空洞的女人搂着。
那女人,就是现在的我。
小姑娘,就是邱晓晓。
我的女儿。
今年刚上高一。
书里,她的恶毒女配生涯,就是从高中开始的。
我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
不行。
不能就这么躺平等死。
背景板怎么了
炮灰女配的妈怎么了
既然我成了这个妈,那就得负起当妈的责任。
首先,得把邱晓晓那歪到天边去的三观,给掰正了!
至少,不能让她走上作死的老路!
正想着,卧室门砰地一声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身影旋风般冲了进来。
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腻的香水味。
妈!你到底管不管啊!
尖利的声音刺得我耳膜疼。
我抬眼看去。
门口站着的,正是照片里那个小姑娘。
真人比照片更扎眼。
一头染成粉紫色的长发,烫着大波浪。
脸上妆容精致,眼线飞得老高,涂着亮闪闪的唇彩。
身上穿着件紧得勒出曲线的吊带小裙子,外面套了件皮衣,脚上是双起码十厘米的铆钉高跟鞋。
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嚣张跋扈的俗艳。
这就是邱晓晓。
书里那个即将开启作死之路的恶毒女配。
此刻,她正一脸怒气地瞪着我,漂亮的杏眼里全是蛮横和不耐烦。
你那个司机老李!他居然敢不送我去‘魅色’!说什么太晚了不安全!他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开车的!你马上把他给我开了!
她几步冲到床边,双手叉腰,颐指气使。
那语气,仿佛在命令一个佣人。
我看着她。
心里那点刚升起的、作为母亲的微妙责任感,瞬间被这熊孩子的态度冲淡了不少。
我掀开被子下床。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走到她面前。
我比她高半个头。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被我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愣,气势莫名弱了一瞬,随即又梗起脖子。
你看我干嘛!快打电话啊!我朋友们都在‘魅色’等我呢!
几点了我问,声音不高,没什么情绪。
十点半!怎么了她没好气。
高中生。明天周一。十点半要去酒吧我看着她脸上厚厚的粉底,还化妆
关你什么事!我就要去!你管得着吗!邱晓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老李不开,我自己打车去!
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外冲。
站住。我的声音依旧不高,但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硬。
邱晓晓脚步顿了一下,没停。
邱晓晓。我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背影僵住了。
大概是从来没听过我用这种语气叫她的全名。
她猛地转过身,涂得亮闪闪的嘴唇抿着,眼神又惊又怒:你…你吼我
把妆卸了。我指了指她那张花了不少功夫的脸,衣服换了,鞋脱了。然后,去睡觉。
我不!她尖叫起来,你凭什么管我!你以前都不管的!你只知道给我钱!现在装什么好妈妈!
这话像根针,扎了我一下。
原主确实如此。
只知道用钱满足女儿的一切无理要求,从不管教。
养成了邱晓晓现在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凭我是你妈。我直视着她愤怒的眼睛,以前是以前。现在,我管。
你神经病啊!邱晓晓彻底炸了,把手里的镶钻小包狠狠摔在地上,我就要去!你拦不住我!
她绕过我就要往外冲。
我没拦她。
只是在她擦身而过时,平静地说了一句:你可以去。
邱晓晓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得意。
不过,我慢悠悠地补充,你踏出这个家门一步。我立刻停掉你所有的卡。微信、支付宝、银行卡。一分钱都没有。
邱晓晓脸上的得意凝固了。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停住。
难以置信地回头看我。
你…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卸妆棉,是通知。选吧。去酒吧。或者,回你房间。
空气死寂。
只有邱晓晓粗重的呼吸声。
她死死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攥着。
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被戳中软肋的恐慌在她眼睛里交织。
她习惯了用钱砸出来的随心所欲。
没钱
对她来说,比死还难受。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邱昀晞!你狠!她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带着哭腔。
然后,狠狠地一跺脚。
那双十厘米的铆钉高跟在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响声。
她像一头暴怒的小狮子,冲回自己房间。
砰——!
震天响的摔门声,整栋房子都跟着颤了颤。
楼下传来保姆吴妈小心翼翼的问询:太太小姐她…没事吧
没事。我对着镜子,开始慢条斯理地卸妆,吴妈,麻烦你明天早上六点半叫我。还有,告诉老李,以后接送晓晓,严格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晚上九点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车。
哎…哎,好的,太太。吴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不定。
我擦掉脸上最后一点粉底,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皮肤保养得不错。
五官底子也很好。
就是眼神太疲惫,太麻木。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管教熊孩子第一回合。
暂时,靠断粮威胁,赢了。
但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邱晓晓的恶毒女配属性,根深蒂固。
接下来的日子。
鸡飞狗跳。
邱晓晓开始了她的消极抵抗。
早上赖床不起。
我直接让吴妈撤了她的早餐。
不吃就饿着。学校小卖部我也打过招呼了,不会赊账给你。
她瞪着我,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
磨蹭到迟到。
我让老李准时开车走人。
她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在后面追着车跑,气急败坏地尖叫。
邱昀晞!你等着!
放学后,她故意带一群同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朋友回家,把音响开得震天响。
我走过去。
拔掉电源线。
要玩,出去。家里需要安静。
她那些朋友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邱晓晓脸上挂不住,对着我吼:你故意让我难堪是不是!
家教。我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静字,或者,你们可以去小区门口的奶茶店。我请客。
那群小太妹看看我,又看看脸色铁青的邱晓晓,最后还是讪讪地走了。
邱晓晓气得把抱枕砸在地上。
最激烈的一次冲突,发生在她看中了一款限量版包包。
三十多万。
她撒娇撒泼,软硬兼施。
妈!就这一次!我同学Lisa她爸就给她买了!凭什么我没有!你不给我买,我在学校多没面子!
我坐在沙发上看一本讲青少年心理的书,头都没抬。
面子不是靠一个包挣的。你成绩单上那个倒数第五,比较没面子。
你!她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书扔在地上,你就是抠门!你就是不爱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弯腰把书捡起来,拍了拍灰。
以前是我不对。惯坏了你。现在,改。
我恨你!她尖叫着,眼泪飙出来,冲回房间。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我端起茶几上的温水喝了一口。
心累。
但没退路。
我知道她在试探我的底线。
每一次撒泼打滚,每一次无理取闹,都是在赌我会不会像原主一样心软妥协。
我不能。
一次都不能。
一旦破例,前功尽弃。
吴妈和老李从一开始的震惊、担忧,到后来渐渐麻木,甚至偶尔会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赞同
日子在这种高压拉锯战中滑过。
邱晓晓的嚣张气焰,肉眼可见地被压制了一些。
至少,不敢再明目张胆地顶撞我。
但我知道,叛逆的种子埋得更深了。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不服。
像一头随时准备反扑的小兽。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后。
一个普通的周二下午。
我正在书房处理几份原主名下产业的报表。
手机响了。
是邱晓晓班主任,刘老师的电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
喂,刘老师
邱晓晓妈妈吗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邱晓晓同学……出了点状况。刘老师的声音很严肃,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好,我马上到。
我放下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出门。
路上,我脑子里闪过书里关于邱晓晓高中作死的一些情节。
打架
霸凌同学
顶撞老师
每一种可能,都让我的眉头锁得更紧。
赶到学校,直奔年级办公室。
一进门。
气氛凝重。
刘老师是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干练的女老师,此刻脸色铁青。
邱晓晓站在她办公桌前,头发有些凌乱,校服外套的扣子掉了一颗,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抓痕。
她咬着嘴唇,倔强地偏着头,不看任何人。
旁边,还站着一个哭得眼睛红肿的女生。
女生校服上沾了墨水,头发也被扯乱了,看起来楚楚可怜。
还有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满脸怒容的中年妇女,应该是那个女生的家长。
邱晓晓妈妈,您来了。刘老师看到我,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
刘老师,怎么回事我走过去,目光扫过邱晓晓脸上的伤,心里一沉。
怎么回事问问你的好女儿!没等刘老师开口,那个中年妇女就尖声嚷了起来,手指几乎戳到邱晓晓脸上,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就因为我家雯雯这次月考比她考得好,她就故意把墨水泼到雯雯新买的衣服上!还动手打人!你看看!看看把我家雯雯弄成什么样了!
叫雯雯的女生哭得更委屈了。
邱晓晓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你胡说!我没打她!是她先推我的!墨水是不小心洒的!
不小心那么大一瓶墨水,能‘不小心’全泼到人身上雯雯妈妈声音更高了,刘老师!你们学校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严肃处理!开除!必须开除!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邱晓晓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邱晓晓!你闭嘴!刘老师厉声呵斥,显然也被气得不轻,张雯雯妈妈,您先别激动。邱晓晓妈妈也来了,我们了解清楚情况……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人证物证俱在!雯雯妈妈不依不饶,我女儿就是证人!衣服就是物证!邱晓晓,你必须当众给我女儿道歉!赔偿衣服!还有,学校必须记过处分!否则,我就去找校长!找教育局!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邱晓晓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承受着所有指责的目光。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
那眼神,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害怕
我的心,揪了一下。
书里,邱晓晓确实做过不少欺负同学的事。
但这次……
我看向那个叫张雯雯的女生。
她一直低着头抽泣,不敢看邱晓晓,更不敢看我。
眼神躲闪。
我心里有了点猜测。
刘老师,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压过了雯雯妈妈的叫嚷,我能单独和晓晓说两句话吗
刘老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场面,点点头:可以,你们去隔壁小会议室吧。张雯雯妈妈,您也请冷静一下。
我拉着邱晓晓冰冷的手腕,把她带到了隔壁空着的小会议室。
关上门。
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邱晓晓立刻甩开我的手,背对着我,肩膀一耸一耸。
哭什么。我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要你管!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吼道,不接。
现在知道怕了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
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都认定是我干的!她猛地转过身,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混合着委屈和愤怒,是张雯雯!她故意把墨水放在桌子边上!我走过去的时候,她碰了我一下,墨水才洒的!她还先动手推我,抓我!你看我脸!
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
然后呢你打回去了我问。
我……邱晓晓噎住了,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就推了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娇气,自己站不稳摔倒了……
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墨水确实因为你洒到了她身上。你也确实动手推了她。我总结。
是她先惹我的!邱晓晓又激动起来,她到处跟人说我是暴发户的女儿!说我成绩差!说我……说我爸不要我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带着一种被戳中最痛处的尖锐。
我沉默地看着她。
原主丈夫,也就是邱晓晓的父亲,在邱晓晓很小的时候就出轨,离婚,几乎对这个女儿不闻不问。
这是邱晓晓心里最深的刺。
也是她性格扭曲的一个重要原因。
用嚣张跋扈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不安。
张雯雯显然是知道这点,才故意刺激她。
她骂你,是她的错。我平静地说,但你把墨水弄到她身上,还动手推她,就是你的错。一码归一码。
邱晓晓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现在外面,她们母女咬死了是你单方面的霸凌。刘老师就算想公正处理,也得看证据。我看着她,除了你,还有别的目击者吗
邱晓晓眼神黯了下去,摇摇头,带着一种自嘲:谁会帮我作证他们都讨厌我。
语气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清晰的、不属于骄纵的脆弱。
我站起身。
走吧。
去哪她警惕地问。
解决问题。
我重新推开年级办公室的门。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雯雯妈妈立刻发难:怎么样邱晓晓妈妈,你女儿承认了吧道歉!赔偿!处分!一个都不能少!
刘老师也看着我,眼神带着询问和压力。
邱晓晓跟在我身后,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我没理会雯雯妈妈,径直走到刘老师办公桌前。
刘老师,我要求调看当时教室的监控。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
雯雯妈妈的叫嚣戛然而止。
张雯雯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刘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皱眉:邱晓晓妈妈,她们发生冲突的地方,是在教室后排的过道,那里是监控死角,拍不到的。
拍不到冲突过程,但能拍到当时周围的环境和人吧我看着刘老师,比如,那瓶墨水,之前放在谁的位置冲突发生时,周围有哪些同学他们的表情反应,多少能说明点问题。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开始发白的张雯雯。
而且,既然张雯雯同学是‘受害者’,也是‘目击证人’,我很想看看,在冲突发生前,她在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雯雯妈妈立刻跳脚,你怀疑我女儿说谎!
我只是想还原事实真相。我语气平淡,毕竟,我女儿脸上也有伤。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刘老师,调监控吧。如果真如张雯雯同学所说,是我女儿单方面霸凌,该怎么处理,我绝无二话。
刘老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明显紧张起来的张雯雯母女,沉吟片刻。
好。我去申请调监控。你们在这里稍等。
刘老师出去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
雯雯妈妈还在强撑着气势,但眼神明显有点虚,不停地数落着。
张雯雯则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邱晓晓站在我身边,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复杂。
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希冀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每一秒都显得漫长。
终于,刘老师回来了,脸色更加凝重。
她身后还跟着德育处的主任。
监控调出来了。刘老师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又带着对真相的失望,虽然没拍到直接冲突,但拍到了之前的情况。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我们。
画面是教室的俯瞰角度。
可以看到,邱晓晓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
张雯雯的位置,在她斜后方。
在冲突发生前大约十分钟。
张雯雯从书包里拿出了一瓶新的墨水,放在了自己桌子的外侧边缘。
那个位置,很微妙。
紧邻过道。
然后,她时不时地看向邱晓晓的方向,又和同桌的女生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怀好意的笑。
接着,邱晓晓起身,似乎要去教室后面丢垃圾。
她路过张雯雯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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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经过的一瞬间,监控清楚地拍到,张雯雯的胳膊肘,似乎无意地、快速地向外顶了一下。
正好撞在邱晓晓的腰侧。
邱晓晓一个趔趄。
手本能地扶向旁边的桌子。
碰倒了那瓶放在边缘的墨水。
深蓝色的墨水,泼洒出来,溅了张雯雯一身。
然后,就是张雯雯夸张的尖叫,她猛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推搡邱晓晓,伸手去抓她的脸……
后面邱晓晓反击推她的画面,因为角度问题,被挡住了。
但前面这些,足够了。
真相大白。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雯雯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雯雯妈妈张着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老师和德育主任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邱晓晓死死地盯着屏幕,呼吸急促,眼圈更红了。
不是委屈,是一种沉冤得雪的激动。
这……这……雯雯妈妈终于找回了声音,却语无伦次,就算…就算雯雯不小心碰了一下…那墨水也是邱晓晓碰倒的!她后来还打人……
张雯雯妈妈!德育主任严厉地打断她,事实很清楚!是张雯雯同学故意将墨水放置在危险位置,并主动碰撞邱晓晓同学,导致事故发生!她后续的推搡和抓挠行为,更是激化矛盾的主要原因!
刘老师也痛心疾首:张雯雯同学!你太让老师失望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张雯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老师…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
玩笑德育主任气得不行,这是严重的品行问题!构陷同学!必须严肃处理!记过处分!
雯雯妈妈还想争辩,但在铁证面前,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邱晓晓同学,德育主任转向邱晓晓,语气缓和了一些,虽然事出有因,但你在被推搡后,没有寻求老师帮助,而是选择动手反击,也是不对的。学校提倡文明解决矛盾。这一点,你需要检讨。
邱晓晓低着头,没说话。
邱晓晓妈妈,刘老师看向我,带着歉意,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差点冤枉了邱晓晓同学。
我摇摇头:刘老师,主任,你们按校规处理就好。晓晓动手,确实不对。
我看向邱晓晓:晓晓。
她抬起头,看着我。
给刘老师和主任,还有……我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张雯雯母女,还有张雯雯同学,道个歉。为你动手的行为道歉。
邱晓晓的嘴唇动了动。
眼神里有挣扎。
但最终,她还是上前一步,对着刘老师和德育主任,低声说:刘老师,主任,对不起,我不该动手。
然后,她转向张雯雯。
张雯雯瑟缩了一下,不敢看她。
邱晓晓看着她,沉默了几秒。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时。
她用不大但清晰的声音说:张雯雯,对不起,我不该推你。
道完歉,她立刻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把走廊染成一片暖金色。
邱晓晓默默地走在我身边。
一路无话。
快到校门口时,她突然停住脚步。
声音很轻,带着点别扭。
你……你怎么想到看监控的
因为我不信。我看着前方,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去泼她墨水。虽然你脾气坏,但没那么蠢。
她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
快到车边时。
她飞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谢谢。
然后拉开车门,飞快地钻了进去,把自己缩在后座角落,脸扭向窗外。
我坐进驾驶座。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她泛红的耳尖。
管教熊孩子第二回合。
靠监控,赢了。
但似乎,赢得了一点别的东西。
回到家。
气氛依旧沉默。
但邱晓晓没再摔门。
她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晚饭时,她下来了。
素着脸,穿着简单的家居服。
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安静地吃着饭。
吴妈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我。
我给她夹了一块排骨。
她筷子顿了一下,没拒绝,默默地吃了。
晚上十点。
我路过她房间门口。
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灯光。
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我脚步停了一下。
没进去。
转身回房。
有些情绪,需要她自己消化。
有些坎,需要她自己迈过去。
第二天早上。
邱晓晓破天荒地准时起床了。
虽然眼睛还有点肿,脸色也不太好。
但没再赖床。
也没化妆。
穿着规规矩矩的校服。
安静地吃着早餐。
吴妈,今天早餐味道不错。我喝了一口粥。
啊哦哦,是,太太。吴妈有点受宠若惊。
邱晓晓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小口啃着面包。
老李,我放下勺子,今天放学,还是五点接晓晓。
好的,太太。
邱晓晓没吭声,默默拿起书包。
走到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走了。
声音很轻。
嗯。我应了一声。
她推门出去。
日子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邱晓晓不再化浓妆,不再穿奇装异服。
放学就回家。
虽然还是不怎么跟我说话,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戾气,淡了很多。
偶尔,她会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我坐在旁边看书。
互不打扰。
但也算一种和平。
我开始关注她的学习。
意料之中的惨不忍睹。
基础差得离谱。
找个家教吧。晚饭时,我提议。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没反对。
家教很快找来了。
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女生,姓陈,文文静静的,很有耐心。
邱晓晓一开始很抵触,各种不配合。
陈老师也不急,慢慢引导。
我不管过程,只看结果。
每周日晚上,陈老师会给我发一份简单的学习报告。
邱晓晓的成绩,像蜗牛爬。
但确实在动。
从倒数第五,爬到了倒数第十。
期中考试前一周。
家里气氛有点紧绷。
邱晓晓明显焦虑。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复习的时间变长了。
虽然我知道,她基础太差,临时抱佛脚效果有限。
但至少,这是个态度。
期中考试结束。
成绩单发下来那天。
邱晓晓磨蹭到很晚才回家。
饭桌上,她把成绩单推到我面前。
低着头,手指抠着桌布。
我拿起来看。
总分依旧不高。
年级中下游。
但。
语文:85。
数学:72。
英语:68。
……
比起之前几乎门门不及格,尤其是数学经常个位数的战绩。
这简直是飞跃。
尤其是语文,居然上了八十。
语文……作文题目碰巧押中了。她声音像蚊子哼,带着点不自在的紧张,陈老师……帮我改过类似的。
我放下成绩单。
嗯。吃饭。
她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似乎等着我的批评或嘲讽。
进步很大。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继续努力。
她愣愣地看着碗里的青菜。
过了几秒。
低下头,用力扒了一大口饭。
嗯。
声音闷闷的。
但我好像看到,她嘴角飞快地向上弯了一下。
管教熊孩子第三回合。
靠成绩进步,赢得一点点曙光。
就在我以为生活开始步入正轨,朝着改邪归正的方向缓慢前进时。
书里那个最大的变量。
还是来了。
周六下午。
邱晓晓去上钢琴课了。
我在家看一份文件。
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请问,是邱昀晞女士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彬彬有礼。
我是。哪位
你好,我是季辰。对方顿了一下,似乎想听听我的反应。
季辰。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我心湖。
荡开一圈涟漪。
书里的男主角。
邱晓晓疯狂痴恋、最终也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男主角。
他怎么会直接打给我
季先生,有事我语气平静,没什么波澜。
是这样的。季辰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我听说,令媛邱晓晓同学,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报名了钢琴独奏
我心里一沉。
书里确实有这个情节。
邱晓晓为了在季辰面前出风头,硬是挤掉了一个真正有才华但家境普通的女生,拿到了钢琴独奏的名额。
结果在台上,因为紧张和技艺生疏,弹得乱七八糟,成了全校的笑柄。
也成了季辰厌恶她的开端之一。
我不太清楚学校的事。我谨慎地回答。
哦邱女士对女儿的事不太关心季辰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打电话来,是希望邱女士能劝劝令媛。这次汇演很重要,是市里选拔优秀节目的预备赛。名额有限,应该留给真正有实力、有准备的同学。令媛似乎……志不在此强求的话,对大家都不好。您说呢
话说得客气。
意思却赤裸裸。
让邱晓晓主动退出。
把名额让出来。
给谁
不用想,肯定是给书里的女主角,那个家境普通但才华横溢的女生。
季辰这是在替他的女主角铺路。
顺便,提前敲打一下我这个恶毒女配的妈。
我握着手机。
指尖有点凉。
季先生。我缓缓开口,晓晓是否报名,是否参加,是她和学校之间的事。作为家长,我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学校认为她不够资格,自然会做出调整。轮不到外人,越俎代庖地来‘劝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季辰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顶回去。
邱女士,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是为令媛好。有些场合,不适合硬撑。丢了面子是小,影响了学校的荣誉……
季先生多虑了。我打断他,晓晓的面子,她自己会挣。学校的荣誉,也轮不到一个学生家长来操心。没什么事的话,挂了。
我没等他再开口,直接按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
心口有点堵。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季辰出现了。
而且,明显带着对邱晓晓的偏见和排斥。
我之前的努力,在这个强大的剧情面前,能起到多大作用
晚上。
邱晓晓下课回来,情绪有点低落。
怎么了我问。
她摇摇头,没说话。
径直上楼。
过了一会儿。
她的房间里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弹的正是那首据说要用来参加汇演的曲子。
磕磕绊绊。
错音很多。
显然,练得并不顺利。
季辰的电话,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几天后。
邱晓晓放学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眼圈红红的。
像是哭过。
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书。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说话。我语气沉了点。
……文艺汇演……钢琴独奏的名额……她声音哽咽,没了。
果然。
为什么
刘老师说……说我练习不够,效果不好……怕影响学校选拔……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换成……换成二班的林薇了。
林薇。
书里的女主角。
家境清贫,但钢琴天赋极高,凭实力考进这所私立高中的特长生。
邱晓晓之前霸占名额,挤掉的就是她。
现在,剧情似乎又把它拨回了原位。
哦。我应了一声。
邱晓晓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难以置信:你就‘哦’你一点都不生气不觉得我委屈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反问她,名额是学校的,学校有决定权。刘老师说你练习不够,效果不好,是不是事实
她噎住了。
脸色由红转白。
我……我最近在补习功课!没那么多时间练琴!她辩解,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时间管理,也是能力的一部分。我平静地说,既然选择了报名,就要全力以赴。一边想靠这个出风头,一边又不肯下苦功练习。最后被刷下来,不是很正常吗
我的话,像冰冷的针,扎破了她最后一点委屈的泡泡。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找不到词。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你……你就知道说我!你根本不懂!那个林薇……她凭什么!她……
她凭的是实力。我打断她可能出口的刻薄话,她能把曲子练好。你呢你刚才弹的那首,错音有多少节奏乱不乱你自己不清楚吗
邱晓晓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只剩下无声的哭泣。
肩膀一耸一耸。
觉得委屈我看着她,那就证明给所有人看。证明你邱晓晓,不靠家里的钱,不靠撒泼耍赖,也能凭自己的本事,站到那个台上去。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茫然地看着我。
合唱团,我说,刘老师跟我提过,合唱团还缺一个女高音领唱。名额还在。你敢不敢去
邱晓晓愣住了。
我……我不会唱歌……
不会可以学。我语气不容置疑,距离汇演还有三周。如果你真想站在那个舞台上,这是最后的机会。靠你自己的嗓子,自己的努力。不是靠抢别人的名额。
她呆呆地看着我。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眼神里,挣扎、犹豫、害怕……最后,一点点微弱的光亮,艰难地燃了起来。
……我……试试
不是试试。我站起身,是要做到。明天放学,我带你去见合唱团的李老师。
管教熊孩子第四回合。
靠被剥夺的机会,逼她正视自己。
周末。
我带着邱晓晓,去拜访了一位退休的声乐老师。
姓周。
是托了朋友才联系上的。
周老师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耳朵很毒。
小姑娘,唱两句我听听。她笑眯眯地对邱晓晓说。
邱晓晓紧张得要命,脸涨得通红。
在我和周老师温和的目光下,她清了清嗓子,唱了一句简单的音阶。
声音有点抖,气息不稳。
但音色,出乎意料地清亮。
像山涧里未被污染的泉水。
周老师眼睛亮了一下。
底子不错!就是没开嗓,也没方法。慌什么,来,跟着我……
接下来的日子。
邱晓晓像是变了个人。
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关进琴房。
不是弹琴。
是练声。
啊——
咿——
呜——
各种奇怪的练声曲,从她房间里传出来。
有时像小猫叫,有时又很嘹亮。
吴妈好几次被吓一跳。
小姐她……没事吧
没事,练唱歌呢。我翻着书。
邱晓晓练得很苦。
周老师要求严格。
气息、位置、共鸣、吐字……
每一项都是折磨。
好几次,我听到她在琴房里崩溃地大喊。
太难了!我不练了!
但没过多久,那倔强的、带着哭腔的练声,又会断断续续地响起。
她不再跟我抱怨。
只是眼神里,多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专注和……韧劲。
她开始主动跟我说话。
虽然还是很少,而且话题基本围绕唱歌。
妈,周老师说我的气息还是不稳。
嗯。
妈,这个‘啊’字,我怎么都唱不圆。
多练。
妈,我喉咙有点疼。
含片,多喝水。
简单的对话。
像初春的溪流,一点点融化着隔阂的冰层。
汇演的日子,一天天临近。
邱晓晓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饭也吃不下。
紧张我问。
她点点头,脸色有点白。
怕什么
怕……唱不好……丢人。她小声说。
比你在酒吧跟人打架丢人我挑眉。
她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恼怒地瞪我:那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放下筷子,打架,是你自找的。唱歌,是你自己选的。选都选了,就唱到底。唱好了,是你的本事。唱砸了……
我顿了顿。
她紧张地看着我。
也是你的本事。我说完,起身离开餐厅。
留下她一个人对着碗发呆。
文艺汇演那天。
市艺术中心大礼堂。
灯火辉煌。
人声鼎沸。
我坐在家长席靠后的位置。
看着舞台上流光溢彩。
邱晓晓在后台准备。
她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只有两个字。
来了。
轮到合唱团上场。
聚光灯亮起。
穿着统一演出服的少男少女们,整齐地站在台阶上。
邱晓晓站在第一排中间。
领唱的位置。
灯光打在她身上。
她化了淡妆,穿着合身的演出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骄纵或怯懦。
是一种紧绷的、全神贯注的严肃。
音乐前奏响起。
悠扬的旋律在大厅流淌。
指挥的手势落下。
邱晓晓深吸一口气。
举起了话筒。
开口。
那一瞬间。
整个礼堂仿佛安静了一瞬。
她的声音。
清澈,干净,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颤抖。
像一只初试啼声的百灵鸟。
努力地,奋力地,冲破了云层。
一条大河波浪宽……
第一句,有点紧。
但音准、气息,都稳稳地托住了。
她的目光,似乎穿越了耀眼的舞台灯光,在观众席中寻找着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我。
眼神交汇。
我朝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她的眼神,瞬间定了下来。
歌声,也仿佛注入了力量。
越来越稳。
越来越亮。
……风吹稻花香两岸……
她的声音在偌大的礼堂里回荡。
带着一种纯粹的、未经雕琢却足够动人的情感。
没有炫技。
没有刻意。
就是认认真真地,把一首歌唱好。
唱给所有人听。
也唱给她自己听。
合唱部分响起。
她的声音融入其中,和谐而突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掌声雷动。
经久不息。
我看到邱晓晓站在台上。
胸膛起伏。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嘴角,一点点向上扬起。
那笑容。
是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
是付出努力得到回报的喜悦。
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自信光彩。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嚣张跋扈掩饰自卑的邱晓晓。
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汇演结束。
邱晓晓从后台出来。
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妈!她跑到我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我……我唱得怎么样
没跑调。我说。
她脸上的笑容垮了一下,随即又扬起,带着点小得意:那当然!周老师都说我进步可大了!
嗯。我点点头,走吧,回家。
我们并肩走出礼堂。
初夏的晚风,带着暖意。
妈,她突然开口,声音有点轻,季辰……今天也来了。
我的心微微一提。
他……坐在前排。邱晓晓看着前方闪烁的霓虹灯,语气很平静,我看到他了。他好像……还给我鼓掌了。
哦。我应了一声,等着下文。
不过……她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有点狡黠、又有点释然的笑容,好像也就那样。
路灯的光,映在她清澈的眼睛里。
没有了往日的痴迷和狂热。
只剩下一种不过如此的淡然。
管教熊孩子第五回合。
靠舞台上的光芒,赢回了她的尊严和自我。
期末考试结束。
暑假开始。
邱晓晓的成绩单,稳稳地停在了年级中游。
语文甚至冲到了班级前十。
刘老师在电话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欣慰。
邱晓晓妈妈,邱晓晓同学这学期的进步,真是脱胎换骨!尤其是这次期末考,成绩提升显著!学习态度更是端正!合唱团那次演出,也为我们学校争了光!您真是教导有方啊!
我客气了几句。
挂了电话。
看向窗外。
邱晓晓正蹲在花园里,笨手笨脚地给一盆蔫了的茉莉花浇水。
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阳光洒在她身上。
素面朝天。
简单的T恤短裤。
却充满了十六岁少女该有的蓬勃朝气。
吴妈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
太太,吃点水果。小姐最近可乖了,还说要学做饭呢!
语气里满是欢喜。
我笑了笑。
拿起一片西瓜。
日子,像门前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
平静,却充满了向前的力量。
暑假过半。
一个炎热的午后。
门铃响了。
吴妈去开门。
请问,邱昀晞女士在家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声。
我走到玄关。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考究、气质儒雅,却难掩憔悴和风尘仆仆的男人。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紧紧抓着他的裤腿。
男人看到我,眼神复杂,带着愧疚、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昀晞……
我看着他。
这张脸,在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刻着爱恋,也刻着背叛。
邱晓晓的父亲。
邱振华。
他消失了几年,音讯全无。
如今,带着一个陌生的孩子,回来了。
邱晓晓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
看到门口的人。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眼神,像淬了冰。
邱振华看到邱晓晓,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尴尬:晓晓都长这么大了……
邱晓晓没理他。
目光落在他身边那个小男孩身上。
男孩被她看得害怕,往邱振华身后缩了缩。
昀晞,邱振华转向我,语气艰涩,我……我知道我没脸回来。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艰难地开口。
原来,他当初抛妻弃女跟的那个女人,前两年病逝了。
留下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他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很艰难。
最近,他被查出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治疗,后续也无法再照顾孩子。
走投无路。
才厚着脸皮找回来。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不敢奢求原谅……邱振华声音哽咽,老泪纵横,只求你们……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收留他一段时间……等我……等我……
他没说下去。
意思却很明白。
他时日无多。
想把孩子托付给我们。
那个小男孩,睁着一双懵懂又惊恐的大眼睛,看看哭泣的父亲,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和眼神冰冷的邱晓晓。
邱晓晓突然冷笑一声。
声音不大。
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爸她的语调充满了嘲讽,你还记得你有我这个女儿当初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
邱振华身体一颤,羞愧地低下头:晓晓……爸爸错了……真的错了……
现在知道错了邱晓晓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因为你快死了因为你需要人给你养儿子了
晓晓!邱振华痛苦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邱晓晓猛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瞬间红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妈病了的时候你在哪我被人骂是没爸的孩子的时候你在哪现在你不行了,想起我们了把我们当什么了收破烂的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
像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小男孩被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邱振华手忙脚乱地去哄,自己也老泪纵横,场面一片混乱。
我静静地站着。
看着邱晓晓愤怒的侧脸。
看着那个哭泣的无辜孩子。
看着这个曾经背叛家庭、如今落魄潦倒的男人。
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恨吗
原主或许有。
但我对他,只有陌生和一丝怜悯。
够了。
我开口。
声音不大。
却让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邱振华和邱晓晓都看向我。
小男孩也抽抽噎噎地止住了哭声。
孩子,我看着那个惊恐的小男孩,叫什么名字
……邱……邱安安。邱振华哑声回答。
安安,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点,别怕。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我,大眼睛里还含着泪。
我站起身,看向邱振华。
邱先生。
这个称呼,让邱振华身体又是一震。
你的病,需要多少钱我问。
他愣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不小。
但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伤筋动骨。
钱,我可以借给你。我平静地说,写借条。按银行利息算。
邱振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至于安安,我看向那个紧紧抓着父亲衣角的孩子,他太小。我们非亲非故,没有抚养他的义务。
邱振华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绝望。
不过,我话锋一转,在你治病期间,我可以暂时收留他。请保姆照顾。费用,从借款里扣。
邱振华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谢谢!谢谢昀晞!你……你真是……
别谢我。我打断他,语气没什么温度,这是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也仅此一次。等你病好,或者……之后,安安的去处,你自己解决。我们不会管。
邱振华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谢谢!真的谢谢!
我看向邱晓晓。
她一直紧绷着脸,嘴唇抿得死死的。
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有愤怒,有不甘,也有一丝……茫然
晓晓,我说,带安安去洗把脸。吴妈,给邱先生倒杯水。老李,送邱先生和安安去市医院旁边的酒店安顿。明天,带邱先生去办住院手续。
我的指令清晰,不容置疑。
邱振华千恩万谢地带着安安跟着老李走了。
门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邱晓晓。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邱晓晓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质问,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管那个野种你忘了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吗!
我没忘。我走到沙发边坐下,但我记得的,是你小时候发高烧,他背着你跑了几条街去医院。是你第一次学骑车摔破膝盖,是他给你上的药。
邱晓晓愣住了。
人是复杂的。他背叛了家庭,是个混蛋丈夫,混蛋父亲。但他现在,是个走投无路的病人,一个想给儿子找个活路的父亲。我看着她的眼睛,帮不帮他,是我的选择。恨不恨他,是你的自由。
我顿了顿。
至于安安。他叫你一声姐姐了吗他伤害过你了吗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大人的错,不该让孩子承担。
邱晓晓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像一尊倔强的雕像。
眼泪,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
不是愤怒的眼泪。
是委屈。
是困惑。
是某种坚固的东西,在一点点碎裂的茫然。
我恨他……她喃喃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嗯。我应了一声,那就恨着。
她猛地抬头看我。
但是,我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让恨,把你变成和他一样冷漠的人。
说完,我转身上楼。
留她一个人在空旷的客厅里。
管教熊孩子第六回合。
靠直面过去的阴影,教她分辨恨与善的界限。
邱振华住进了医院。
安安暂时住进了我家楼下的客房。
吴妈负责照顾他的起居。
邱晓晓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充满了敌意和戒备。
她在家的时候,总是离安安远远的。
要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要么就坐在客厅最远的角落,冷眼旁观。
安安很乖,也很敏感。
他知道这个姐姐不喜欢他。
总是怯生生地,不敢靠近。
吃饭时,也只敢扒拉自己碗里的饭。
吴妈心疼这孩子,对他格外照顾。
邱晓晓看到了,会冷冷地哼一声。
马屁精。
安安吓得头埋得更低。
一天下午。
我下楼拿东西。
看到邱晓晓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戴着耳机听歌。
安安抱着一个破旧的玩具小熊,在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玩积木。
他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
想拿一块红色的积木做屋顶。
那块积木,在邱晓晓的脚边。
安安犹豫了很久。
小脸皱成一团。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挪着小步子,一点一点蹭到邱晓晓附近。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够那块红色积木。
邱晓晓戴着耳机,没注意到。
她伸了个懒腰。
脚不经意地一动。
正好踢在安安快要碰到积木的小手上。
啊!
安安吃痛,小小的身体向后一倒,摔了个屁股墩。
积木撒了一地。
他瘪瘪嘴,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邱晓晓摘下耳机,皱眉看着他: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我……我想拿积木……安安小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捂着自己被踢红的小手。
邱晓晓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又看看那块滚到自己脚边的红色积木。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拿就拿!谁让你偷偷摸摸的!她语气很冲,弯腰捡起那块红色积木,没好气地扔给安安,给你!烦死了!
积木砸在安安怀里。
他愣了一下。
看看怀里的积木,又看看一脸不耐烦的邱晓晓。
小嘴一咧。
居然笑了。
带着眼泪的笑容。
谢谢姐姐!
他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邱晓晓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扭过头,重新戴上耳机。
谁是你姐姐!别乱叫!
但她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
后来。
我偶尔会看到。
邱晓晓坐在窗边看书时。
安安会抱着他的小熊,悄悄地坐到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也不说话。
就安静地待着。
邱晓晓有时会瞪他一眼。
他也不怕。
反而会冲她露出一个怯怯的、讨好的笑容。
邱晓晓翻个白眼,转过头去。
嘴角却会不自觉地,向上弯一点点。
一天晚上。
邱晓晓在房间里练歌。
门没关严。
我路过时。
听到她在唱一首很轻柔的儿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声音很轻。
很温柔。
是我从未听过的调子。
门缝里。
我看到安安抱着小熊,坐在她床边的地毯上。
仰着小脸。
听得入了迷。
管教熊孩子第七回合。
靠一个无辜孩子的笑容,融化了她心墙的一角。
秋天开学。
邱晓晓升入了高二。
安安也进了小区附近的一所幼儿园。
日子忙碌而平静。
邱晓晓的学习步入了正轨。
虽然不算拔尖,但稳中有升。
她似乎真的爱上了唱歌。
加入了学校的音乐社团。
周末会去周老师那里继续学习。
脸上的笑容多了。
自信了。
也……更像个正常的、有点小脾气的十六岁女孩了。
邱振华的治疗不太顺利。
病情反复。
我偶尔会去医院看看。
送些必需品。
留下钱。
仅此而已。
邱晓晓一次也没去过。
她不提。
我也不问。
深秋的一天。
放学。
邱晓晓回来得很晚。
脸色有点白。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怎么了我问。
她没说话。
把信封递给我。
我打开。
里面是一张支票。
数额不小。
还有一张打印的字条。
昀晞,晓晓:对不起。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这笔钱,是变卖了最后一点东西凑的,先还一部分。剩下的……下辈子再还吧。安安……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亏欠。他是个好孩子。求你们……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给他一条活路。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邱振华绝笔。
字迹潦草。
力透纸背。
带着一种绝望的告别。
我放下信。
看向邱晓晓。
她低着头。
肩膀微微发抖。
他……下午走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医院……打电话通知的。
空气沉默。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
安安呢我问。
吴妈……去接了。她吸了吸鼻子,还在幼儿园……不知道。
我站起身。
走吧。
去哪她抬头看我,眼圈红红的。
去医院。我说,处理他的后事。然后,接安安回家。
邱晓晓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挣扎。
我……我不去!她别过脸。
他是你父亲。我看着她,你可以恨他。但有些事,需要你亲自去面对,去结束。
她咬着嘴唇。
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过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
她终于站起身。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
……走吧。
医院的太平间。
冰冷,肃穆。
邱振华躺在那里。
盖着白布。
瘦得脱了形。
脸上带着病痛的折磨和临终的解脱。
邱晓晓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死死地盯着那块白布。
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我走过去。
轻轻掀开白布一角。
露出邱振华安详却灰败的脸。
邱晓晓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
不让自己哭出声。
眼泪却汹涌地滚落。
无声地。
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恨了那么多年的人。
突然就这么没了。
像一场荒诞的梦。
她一步步挪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
她站在了那张推床前。
低头。
看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她伸出手。
指尖颤抖着。
最终。
轻轻地。
落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
只停留了一瞬。
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然后。
她猛地转身。
冲出了太平间。
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压抑地、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哭声里。
是恨。
是委屈。
是多年积压的愤怒。
也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迟来的悲伤。
为那个记忆中曾经把她举高高的父亲。
也为那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自己。
我站在门口。
没有进去。
有些眼泪。
需要流尽。
才能重新开始。
处理完所有手续。
天已经黑透了。
我们去幼儿园接安安。
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我和邱晓晓一起来接他,小脸上满是惊喜。
姐姐!他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了邱晓晓的腿。
邱晓晓身体一僵。
低头看着腿边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团子。
安安仰着小脸,笑得眼睛弯弯:姐姐今天好漂亮!
邱晓晓没说话。
她慢慢地。
极其缓慢地。
抬起手。
有些生疏地。
落在了安安柔软的头发上。
轻轻揉了揉。
安安愣了一下。
随即,笑得更灿烂了。
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甜的糖果。
回家的车上。
安安在后座睡着了。
小脑袋一点一点。
邱晓晓坐在他旁边。
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
路灯的光,明明灭灭地划过她的脸。
安静。
许久。
她忽然开口。
声音很轻。
像自言自语。
又像是对我说。
……其实……他最后一次抱我……是我八岁生日……
他送了我一个很大的音乐盒……里面有个跳舞的小人……
他说……晓晓是爸爸的小公主……
她的声音哽住了。
吸了吸鼻子。
……那个音乐盒……后来被我摔坏了……
车厢里。
只剩下安安均匀的呼吸声。
和窗外,城市的低语。
车子驶入小区。
停在家门口。
邱晓晓先下车。
她绕到另一边。
打开车门。
小心翼翼地。
把熟睡的安安抱了出来。
动作笨拙。
却异常轻柔。
安安在她怀里蹭了蹭。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继续沉睡。
邱晓晓抱着他。
站在温暖的灯光下。
夜风吹起她的额发。
露出光洁的额头。
和一双,不再迷茫的眼睛。
我锁好车。
走到她身边。
进去吧。
嗯。她应了一声。
抱着安安。
我们一起。
走进了家门。
灯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
重叠在一起。
像真正的家人。
管教熊孩子最终回合。
靠一场生命的告别,让她学会了放下与承担。
冬去春来。
又是一年。
高二下学期。
邱晓晓的学习成绩,稳定在了班级前二十。
她依旧是音乐社团的骨干。
还代表学校参加了一次市里的声乐比赛。
拿了三等奖。
奖状被她小心翼翼地收在书桌抽屉里。
安安上了幼儿园中班。
性格开朗了很多。
最喜欢黏着邱晓晓。
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
邱晓晓嘴上嫌弃他烦死了。
却会在他幼儿园手工课需要材料时,跑遍半个城给他找彩色的羽毛。
会在他生病发烧的夜里,笨手笨脚地给他换额头上的毛巾。
会把他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全家福,偷偷贴在书桌的挡板上。
家里。
渐渐有了烟火气。
有了笑声。
有了争吵。
也有了和解。
一个普通的周末傍晚。
夕阳把客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邱晓晓在教安安唱一首简单的英文童谣。
她唱一句。
安安奶声奶气地跟一句。
调子跑到天边。
吴妈在厨房准备晚饭。
香味飘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看书。
偶尔抬头。
看着那两个凑在一起的脑袋。
阳光勾勒出他们柔和的轮廓。
门铃响了。
吴妈去开门。
请问,邱晓晓同学在家吗
一个清朗的男声。
我抬起头。
邱晓晓和安安也停下了歌声。
门口。
站着一个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
身姿挺拔。
眉目清俊。
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是季辰。
邱晓晓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站起身。
有事她语气平淡,没什么波澜。
季辰走了进来。
目光扫过温馨的客厅,落在邱晓晓身上。
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
有探究,有欣赏,还有一点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懊恼。
邱晓晓同学。他清了清嗓子,递出手里的文件袋,这是市里青少年艺术展演的通知。我们学生会负责节目选拔。听说你声乐很好,想邀请你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声乐组的展演。
他的语气很官方。
带着学生会主席惯有的那种距离感。
邱晓晓没接。
只是看着他。
季主席,她笑了笑,笑容很浅,带着点疏离,我记得,上次文艺汇演,您好像觉得我不够资格
季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那是以前。情况不同。这次……
这次,是因为林薇同学转学走了邱晓晓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学校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季辰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脸微微涨红。
我……
季主席,邱晓晓没再看他,转身走到窗边,抱起好奇张望的安安,麻烦你回去告诉负责的老师,谢谢学校的信任。不过,我最近在准备生物竞赛,时间不太够。就不参加了。
她的拒绝,干脆利落。
没有赌气。
没有怨恨。
就是一种简单的、基于自身情况的决定。
季辰站在那里。
拿着文件袋的手,显得有些僵硬。
他看着邱晓晓。
看着她熟练地抱着那个小男孩,低声哄着。
看着她脸上那种平静而笃定的神情。
和他记忆里那个骄纵跋扈、对他痴迷纠缠的邱晓晓,判若两人。
邱晓晓……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
邱晓晓抱着安安转过身。
夕阳的金辉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歪头,看着他,眼神清澈。
季主席,还有事
季辰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浅淡、眼神明亮的少女。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有什么东西。
彻底地失去了。
或者说。
从未真正拥有过。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些狼狈地点点头。
打扰了。
转身离开。
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门关上。
安安搂着邱晓晓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姐姐,那个哥哥是谁呀
邱晓晓捏了捏他的小鼻子。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抱着安安,走到我旁边的沙发坐下。
安安挣扎着下来,跑去厨房找吴妈要水果吃。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夕阳的余晖,暖暖地洒进来。
真不去我问。
不去。邱晓晓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丢进嘴里,生物竞赛更重要。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季辰消失的方向。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一次,就够了。
她的侧脸在夕阳下,镀着一层柔和的暖光。
眼神平静而坚定。
像一棵经历过风雨,终于扎稳了根的小树。
晚饭后。
邱晓晓在房间里做竞赛题。
安安抱着他的小熊,蜷在客厅沙发上看动画片。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走过去。
想把他抱回房间。
刚弯下腰。
一只纤细的手臂伸了过来。
比我更快地抱起了安安。
是邱晓晓。
她不知何时出来了。
我来吧。她轻声说。
动作熟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安安睡得更舒服。
抱着他。
稳稳地走向客房。
灯光下。
她的背影。
纤细。
却透着一股温柔的力量。
安顿好安安。
她轻轻关上客房的门。
走到我身边。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微弱动画片配乐。
妈。她忽然叫我。

她看着我。
眼神清澈,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明天早上,我想吃吴妈做的葱油拌面。
很普通的一句话。
却像一颗小小的石子。
投入我的心湖。
荡开温暖的涟漪。
我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头疼不已的炮灰女配。
看着这个如今眼神明亮、内心坚定的少女。
看着她身上,一点点褪去戾气,生长出温柔和担当。
好。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是温和的。
她笑了。
眉眼弯弯。
像盛满了星光。
那……我去做题了。
去吧。
她转身。
脚步轻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走到门口。
她停住。
没有回头。
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来。
妈。

谢谢你。
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灯光。
也隔绝了少女那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道谢。
我站在原地。
许久。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
温柔地铺满了地板。
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
我知道。
那个骄纵的、迷失的邱晓晓。
那个作为炮灰女配的邱晓晓。
已经留在了过去。
而我。
这个意外穿书而来的妈。
也终于。
在这个世界里。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和归处。
明天。
又是新的一天。
有葱油拌面。
有阳光。
有希望。
我走到窗边。
看着夜色中宁静的小区。
万家灯火。
星星点点。
其中一盏。
属于我们。
也照亮着我们前行的路。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