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村里唯一考上重点高中的女生。
>村长儿子李金宝撕了我录取书:女娃读什么书不如早点嫁人换彩礼!
>我捡起碎片,跪在煤油灯下粘了一夜。
>三年后,清华录取书寄到村长家。
>李金宝开着新买的宝马,堵在校门口:林溪,跟我回家结婚!
>我微笑拨通电话:张校长,贵校的保送名额我接受了。
>次日,军用直升机盘旋在村子上空。
>舱门打开,我穿着飞行服俯瞰:李金宝,你撕碎的只是我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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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土坯墙上投下林溪佝偻的巨大阴影,像一座沉默的山。灯芯爆出一朵细小的灯花,噼啪一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她瘦得只剩骨节的手指,捏着一片薄如蝉翼的纸屑,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汗水混着灰尘,在她额角凝成一道泥痕。桌上,散落着无数更细小的纸片,如同被狂风蹂躏后的花瓣,每一片都承载着临川市第一高级中学录取通知书上那曾经金光闪闪的字迹。
她屏住呼吸,镊子尖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纸屑凑近桌上那张用旧报纸垫着的、勉强拼凑出小半轮廓的通知书残骸。位置……角度……必须分毫不差。一滴汗珠顺着她紧绷的太阳穴滑下,啪嗒,落在桌沿,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不敢眨眼,生怕一丝气流就让这微弱的希望再次粉碎。
吱呀——
破旧的木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土墙上,发出刺耳的呻吟。冷风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和一股汗酸味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林溪拼凑了小半夜的成果一阵飘摇,几片好不容易归位的碎片差点又被吹散。
林溪的父亲,林大山,像一堵摇摇晃晃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墙,堵在了门口。他赤着黝黑的上身,肋骨根根分明,常年酗酒让他的眼珠浑浊发黄,此刻正死死盯着林溪,和她桌上那堆刺眼的碎纸。
还……还弄这破玩意儿林大山的舌头像被门夹了,含糊不清,每一个字都喷着劣质白酒的酸臭,老子……老子的话……当放屁
林溪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没有抬头,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那一小片即将归位的碎片上,只是捏着镊子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爹……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就快好了……我能读……
读个屁!林大山猛地一声咆哮,唾沫星子飞溅!他摇摇晃晃地冲进来,带倒了一把瘸腿的矮凳,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大手,带着一股蛮横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扫向桌面!
哗啦——!
桌上的碎片、镊子、林溪视若珍宝的胶水瓶、还有那盏摇曳的煤油灯,被这狂暴的一掌全部扫飞出去!纸片如同绝望的蝴蝶,在昏暗的光线下四散纷飞。胶水瓶砸在墙角,黏稠的液体汩汩流出。煤油灯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灯油泼洒出来,火苗腾地窜起半尺高,贪婪地舔舐着地面干燥的尘土,映亮了林大山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狰狞的脸,和林溪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庞!
啊!林溪发出一声短促的、撕心裂肺的惊叫,不顾一切地扑向那跳跃的火舌!她用脚疯狂地跺踩,用旁边一块破抹布拼命扑打!火星和滚烫的灯油溅到她裸露的小腿上,灼起一片红痕,她浑然不觉。
火,终于熄灭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刺鼻的煤油味和呛人的烟尘。
林溪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沾满黑灰,小腿火辣辣地疼。她茫然地看着满地狼藉,那些她花了半夜心血才粘回去一点的碎片,此刻混杂在煤油、尘土和碎玻璃渣里,彻底污损,再也无法辨认。
林大山看着熄灭的火和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似乎酒醒了一点,但随即被更大的烦躁取代。他喘着粗气,像一头暴躁的困兽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破旧的草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屁用!他指着林溪的鼻子,手指几乎戳到她脸上,到头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白费粮食!看看你娘!再看看你!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墙角缩在阴影里、永远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女人——林溪的母亲,又狠狠瞪回林溪,趁早死了这条心!老李家……李金宝他爹……今儿个托人捎话了!
林溪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
林大山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金宝那小子……相中你了!村长说了,只要你点头,彩礼……这个数!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在林溪眼前晃了晃,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种攫取的光,三万!整整三万块啊!够给你那废物弟弟盖两间大瓦房,讨媳妇了!
角落里,一直缩着头的林母,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只有肩膀在微微颤抖。而里屋炕上,传来弟弟林小柱不满的嘟囔声和翻身压得破炕席吱呀作响的声音。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林溪的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比刚才那灼热的火焰更让她感到刺骨的痛!她看着父亲那张被贪婪和酒精扭曲的脸,看着地上那堆再也无法复原的、象征着她唯一出路的碎片,看着角落里母亲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听着弟弟理所当然的鼾声……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寸寸漫过她的头顶,淹没了最后一点微光。世界在她眼中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灰暗。
煤油灯彻底灭了。屋里陷入一片浓稠的、带着煤油余味的黑暗。
林大山骂骂咧咧地摸索着回里屋睡觉去了,沉重的鼾声很快响起。林母也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她的角落。
只有林溪,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地上。黑暗中,她睁着空洞的眼睛。许久,许久。直到窗纸透出一点惨淡的灰白色,预示着黎明将至。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摸索着。指尖触碰到一片黏腻、沾满煤油和尘土的碎纸片。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玻璃碴刺破了她的掌心,温热的血涌出来,混合着煤油的污秽和纸张的碎屑。她感觉不到疼。
她只是攥着它,攥着这堆被践踏得面目全非的碎片中,唯一还能抓住的一点残骸。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抠进那片碎纸,也抠进了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
临川一中,高三(一)班。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汗水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灼。头顶老旧的吊扇有气无力地旋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搅动着闷热的气流,却驱不散伏案疾书的学子们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黑板上方,猩红的倒计时数字触目惊心:距离高考还有【1】天。
叮铃铃——!
刺耳的下课铃声如同解放的号角,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教室!桌椅碰撞声、书本合拢声、兴奋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长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解放啦!
终于熬到头了!
兄弟们,网吧通宵走起!
对对对!今晚不醉不归!
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了狂喜和对自由的渴望。有人把试卷抛向空中,白色的纸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
教室角落靠窗的位置,林溪却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她安静地、有条不紊地将桌上最后一张理综模拟卷折好,放进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书包里。动作一丝不苟,仿佛这只是无数次模拟考后最寻常的一次收尾。周围震耳欲聋的喧嚣,那些关于狂欢的呐喊,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她拉上书包拉链,发出轻微的嘶啦声。站起身,背上书包。宽大的、同样洗得发白的校服套在她过于瘦削的身上,空荡荡的。她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小半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却过分苍白的下颌。她沉默地穿过闹哄哄、勾肩搭背庆祝的人群,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安静地走向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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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林溪!一个染着几缕黄毛、穿着紧身T恤的男生叼着烟,吊儿郎当地挡在了门口,正是班长赵凯。他斜睨着林溪,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考完了,装什么深沉哥几个包了场子,KTV,一起嗨去呗给个面子
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就是啊学霸!放松放松嘛!天天啃书本,人都啃傻了!放心,有人请客!不花你钱!语气里带着几分轻佻和不怀好意。
林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眼看赵凯。她只是微微侧身,像绕过一块路边的石头,径直从赵凯和门框之间的缝隙走了出去。她的沉默和视若无睹,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赵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对着林溪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悻悻地啐了一口:呸!装什么清高!死读书的木头!
林溪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她走出教学楼,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校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小轿车、电动车、自行车堵得水泄不通。家长们翘首以盼,脸上混杂着期待、焦虑和疲惫。
林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殷切的脸庞,没有一丝停留。她熟练地拐进旁边一条狭窄、堆满杂物的后巷。巷子尽头,停着一辆锈迹斑斑、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旧二八杠自行车。这是她花三十块钱从废品站淘来的代步工具。
她掏出那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钥匙,咔哒一声打开。刚把沉重的书包挂上车把,准备推车离开。
轰——嗡!
一阵低沉而嚣张的引擎咆哮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霸道,瞬间压过了校门口所有的嘈杂!一辆崭新的、漆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蓝光的宝马5系轿车,如同炫耀般,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稳稳地、极其精准地横在了巷子口,将狭窄的出路彻底堵死!
车门打开,一条穿着紧身破洞牛仔裤、踩着锃亮尖头皮鞋的腿迈了下来。紧接着,是李金宝那张油光满面、带着刻意痞笑的脸。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竖起,脖子上挂着一条晃眼的粗金链子,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绿水鬼。他斜倚在崭新的宝马车门上,双手抱胸,嘴角叼着一根刚点燃的香烟,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推着破自行车的林溪,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哟,大学霸,考完了李金宝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拖得又长又油滑,辛苦了三年,该歇歇了。走,跟哥回家!他用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朝林溪勾了勾,像是在招呼一只不听话的小狗。
周围不少还没散去的同学和家长被这阵势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认出是村长家的宝马车主和年级有名的贫困学霸,议论声嗡嗡响起。
林溪推着自行车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抬起头,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看着李金宝那张写满志在必得的脸,看着阳光下那辆崭新的、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蓝色宝马,看着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同情、或看戏的目光……三年前煤油灯下那满地狼藉的碎片,父亲贪婪的嘴脸,母亲无声的颤抖,还有掌心被碎纸和玻璃刺破的痛楚……无数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过她的脑海!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怒意,在她沉寂的眼底轰然炸开!但她的脸上,却奇异地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在那张过分苍白清瘦的脸上,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绽开了一个极淡、极冷的微笑。
那微笑,像初冬湖面上凝结的第一层薄冰,美丽,却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李金宝被她这反常的、冰冷笑意弄得一愣,叼着的香烟都忘了吸。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林溪松开了扶着破自行车的手。那辆锈迹斑斑的二八杠哐当一声倒在地上,车轮兀自空转着。她无视了那辆堵住去路的宝马,无视了李金宝惊愕的表情,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
她从容地,从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书包侧袋里,掏出了一部屏幕磨损得厉害、外壳都掉漆的廉价智能手机。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掌控一切的韵律。
纤细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布满划痕的屏幕上,轻巧而准确地滑动、点按。
然后,她将手机平静地举到耳边。目光,越过李金宝那张错愕的脸,投向远处城市高楼林立的轮廓线,眼神锐利如穿透云层的鹰隼。
一个清晰、冷静、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巷口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喂,张校长吗我是林溪。关于贵校的保送名额……我接受。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巷口炸开!李金宝脸上的痞笑和得意瞬间凝固、碎裂!他嘴里的香烟啪嗒掉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像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溪,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死死聚焦在那个举着破旧手机、穿着洗白校服的瘦弱身影上!
保送张校长哪个张校长清华还是北大!
巨大的、颠覆性的信息像海啸般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认知!李金宝那辆崭新的宝马,此刻在死寂的氛围中,显得如此突兀和……可笑!
林溪缓缓放下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光。她平静地迎上李金宝那因为极度震惊和羞怒而扭曲的目光,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
麻烦,让让。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金宝像一尊被雷劈过的泥塑,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精彩纷呈。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辆崭新的宝马,此刻仿佛成了他最大的讽刺和耻辱柱。
林溪不再看他,弯腰扶起地上那辆破旧的二八杠自行车,链条发出干涩的咔哒声。她推着车,车轮碾过李金宝掉在地上的、还在冒烟的半截香烟,平静地从那辆堵路的蓝色宝马和它石化般的主人身边,走了过去。瘦削的背影挺得笔直,如同风雨中不屈的青竹,消失在巷口刺眼的阳光里。
只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震撼,和脸色铁青、如同吃了死苍蝇般的李金宝。
***
三天后。清河村。
正午的日头毒辣,晒得黄土地面发烫,蒸腾起一股干燥的土腥气。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照例是村里的新闻集散中心。一群闲汉叼着旱烟,妇女们纳着鞋底,东家长西家短地扯着闲篇。话题的中心,自然是刚结束的高考,以及村里唯一参考的那个女状元。
听说了吗林溪那丫头,考完了!
考完有啥用女娃子,到头来还不是嫁人听说老李家那金宝,开着大汽车去接都没接回来!
啧啧,心气儿高着呢!也不看看自己啥出身,泥腿子还想攀高枝
就是!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也供不出个大学生!白瞎那三年粮食!
我看啊,悬!城里那些题,是咱乡下人能做的别到时候分数下来,比去年还低,那才叫丢人丢到姥姥家!
哄笑声在树下响起,带着根深蒂固的鄙夷和某种隐秘的期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摩托车轰鸣声由远及近,卷起漫天黄尘!邮递员老张头那辆破旧的绿色邮政摩托,像一头发疯的铁驴,歪歪扭扭地冲到了村长李富贵家那气派的三层小洋楼门口,嘎吱一声刹住!
老张头跳下车,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印着鲜红特快专递字样的、牛皮纸包裹的大信封!那信封在毒辣的日头下,红得刺眼!
李村长!李村长!快!快出来!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老张头扯着破锣嗓子,激动得满脸通红,声音都劈了叉,清华!是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你家了!收件人……林溪!
轰——!
如同一颗炸弹投入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池塘!老槐树下的闲言碎语瞬间被炸得粉碎!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张大了嘴巴,眼珠子瞪得溜圆!烟袋锅子掉在地上,那鞋底的针扎进了手指头都浑然不觉!
清华大学通知书寄到村长家收件人……林溪!
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的震撼,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每一个人的神经!
李富贵正摇着蒲扇在院子里剔牙,闻声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差点被门槛绊倒。他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的胖脸上,此刻写满了极度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劈手夺过老张头手里那个沉甸甸、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信封。
鲜红的清华大学校徽和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瞳孔!收件人一栏,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印着:【林溪】!地址:【清河村
李富贵(转)】!
李富贵的手猛地一抖,那封承载着无上荣耀的通知书差点脱手!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像是突然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周围村民的目光,此刻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肥胖的身体上。
真……真是清华……有人梦呓般喃喃。
寄到村长家……这……这算啥
林溪……她……她真考上了
我的老天爷啊……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村口。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和远处几声单调的狗吠。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极度的震惊之中,看向李富贵和他手中那个红色信封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羡慕、嫉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隐隐的……看笑话的幸灾乐祸
李富贵捏着那封滚烫的通知书,像捏着一块烧红的炭,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猛地抬头,望向村尾林家那低矮破败的土坯房方向,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清河村的每一个角落!那个被所有人视为白费粮食、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林家丫头,考上了清华!通知书,寄到了村长家!
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沸腾和死寂交织的旋涡。
***
次日清晨。清河村上空。
低沉、雄浑、充满压迫感的巨大轰鸣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山村的宁静!那声音不同于任何拖拉机或摩托车的噪音,它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一种撕裂空气的磅礴力量,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由远及近,越来越响,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什么声音
打雷了不像啊!
快看天上!我的老天爷!
村民们惊恐地从屋里跑出来,仰头望向天空!只见蔚蓝的天幕下,一架涂装着深绿色迷彩、线条刚硬、气势迫人的军用直升机,如同钢铁巨鹰,正低空盘旋在清河村的上空!巨大的旋翼卷起狂暴的气流,吹得地面尘土飞扬,树木疯狂摇摆!
军……军用飞机!
来咱们村干啥
出大事了抓人
恐慌和猜测瞬间蔓延!所有人都被这从未见过的阵势惊呆了!
就在这时,那架盘旋的直升机,在村子上空稳稳悬停。机腹下方的舱门,嗤地一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强烈的气流瞬间涌入机舱,吹拂起林溪束在脑后的马尾辫。她身上不再是洗得发白的校服,而是一套合体的、笔挺的深蓝色飞行学员制服!肩章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她站在舱门口,一手扶着舱门内侧的把手,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如炬,俯瞰着脚下那片熟悉又陌生的黄土地,以及土地上那些如蝼蚁般渺小、此刻正惊骇仰望的村民。
她的视线,精准地锁定了村口那栋崭新的三层小洋楼——村长李富贵的家。楼前的水泥空地上,李金宝正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天空,他那辆崭新的蓝色宝马停在旁边,此刻在巨大的直升机阴影下,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林溪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她拿起固定在舱壁上的扩音器话筒,清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通过机载扩音系统,如同神谕般清晰地响彻整个清河村的上空:
李金宝,她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和宣告胜利的锋芒,三年前,你撕碎的,不过是我林溪的起点。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穿透数百米的距离,钉在下方那个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般的李金宝身上。
现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决绝,我的路,在九天之上!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溪猛地一挥手!
悬停在空中的军用直升机,仿佛得到了指令,巨大的旋翼轰鸣声陡然加剧!机身灵巧地一个侧转,不再停留,带着一往无前的磅礴气势,朝着远方城市的方向,破空而去!只留下震耳欲聋的余音在群山间回荡,和地面上无数张因极度震撼而彻底呆滞的脸孔。
村口,李金宝像被抽掉了骨头,一屁股瘫坐在他崭新的宝马车引擎盖上,昂贵的皮裤沾满了灰尘。他仰着头,失魂落魄地望着那迅速变成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蔚蓝天际的直升机,脸上再无半分昨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碾碎尊严的茫然。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层峦叠嶂之外。清河村上空恢复了短暂的死寂,仿佛刚才那震撼人心的一幕只是集体幻觉。
但地面上掀起的漫天尘土还在飞扬,老槐树的枝叶仍在簌簌发抖,村民们僵立的身姿和脸上凝固的惊骇,无声地宣告着一切的真实。
李金宝瘫坐在宝马引擎盖上,昂贵的尖头皮鞋蹬在滚烫的车漆上,留下难看的划痕。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肥硕的身体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混着尘土,顺着他煞白的脸颊滚落,在精心打理过的T恤前襟上洇开深色的污渍。他失神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直升机消失的天际,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辆曾经象征着他无限风光的蓝色宝马,此刻在他身下,更像是一个巨大而讽刺的囚笼。
金……金宝李富贵从巨大的震惊中勉强回神,看着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气又急,肥胖的脸上横肉抽搐。他上前一步,想扶起儿子,却不知该从何下手,只能对着天空破口大骂,试图找回一点可怜的颜面:反了!反了天了!一个丫头片子,仗着……仗着考上个破学校,就敢开飞机回来显摆!无法无天!我要去告她!告她扰民!告她……
告谁啊,村长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声音打断了他。是村里唯一开小卖部、消息灵通的王老四。他晃悠过来,手里还捏着一个最新款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段视频新闻。您老省省力气吧。看看这个——
他把手机屏幕怼到李富贵父子眼前。
屏幕上,是临川市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背景是巨大的、印着清华大学校徽和优秀新生代表媒体见面会字样的横幅。聚光灯下,林溪端坐在发言席中央。她换下了飞行制服,穿着一件剪裁简洁、质料上乘的白色衬衫,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脸上化了淡妆,褪去了山村少女的稚嫩和苍白,眉宇间沉淀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与锐气,眼神清澈而明亮,如同打磨过的星辰。
在她面前,密密麻麻的长枪短炮对准了她,闪光灯亮成一片。一位记者正在提问,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出来:林溪同学,作为今年我市唯一被清华大学‘钱学森力学班’保送录取的学生,同时也是全国物理竞赛金牌得主,您有什么感想对于网络上热议的您‘开直升机回乡’的举动,您又作何回应
镜头特写对准了林溪。她微微调整了一下面前的麦克风,动作从容不迫。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记者和镜头,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清河村那昏暗的煤油灯,看到了漫天飞舞的录取书碎片,看到了父亲狰狞的巴掌,看到了李金宝嚣张的嘴脸……最终,定格在眼前这片代表最高学府荣耀的会场。
她开口了,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能抚平喧嚣的力量,清晰地传遍了会场,也透过王老四的手机,狠狠砸在李富贵父子耳中:
感想林溪的唇角漾开一丝极淡、却异常明亮的笑意,如同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暖流,我想,知识改变命运,从来不是一句空话。它给予我的,不是炫耀的资本,而是选择的权力和看向世界的底气。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会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她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深远。
至于那架直升机,林溪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重量,它属于我的母校临川一中,属于培养我的空军青少年航校预备班。那是国家给予优秀学子的一份特殊荣誉,一次难得的体验,是师长们对我过去努力的肯定,更是对我未来投身国防科研事业的期许。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炬:
它带我飞过生养我的土地,不是为了俯瞰,而是为了铭记。铭记那些曾试图用愚昧折断翅膀的力量,更铭记那些在黑暗中默默为我点亮一盏灯、告诉我‘你可以飞’的人。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宣告:
清华,不是终点。那架飞机指向的方向——祖国的蓝天和星辰大海,才是我林溪将要奔赴的疆场!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了一瞬。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王老四的手机屏幕前,李富贵肥胖的身体晃了晃,面如死灰,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李金宝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从引擎盖上滑落,噗通一声跌坐在滚烫的尘土里,溅起一片灰黄色的烟尘。他失神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还能看到那架撕裂苍穹的钢铁雄鹰,和鹰背上那个他再也无法企及、只能仰望的身影。
林溪最后的话语,如同淬火的利剑,穿透屏幕,狠狠钉在每一个曾嘲笑她、轻视她、试图扼杀她梦想的人心上:
那些撕碎的纸片,困不住向往天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