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砚底雪与栀上雨 > 第一章

第一章
冰点相遇暴雨跟疯了似的往地上砸。
A
大老校区那破巷子简直就是个天然排水沟。
我抱着帆布包狂奔。
裤脚灌满了泥水。
每走一步都跟拖着两块砖似的沉。
广播里那个女的还在逼逼赖赖红色预警。
早干嘛去了
等我从家教的小区跑出来。
雨已经把世界搅成了一锅灰色的粥。
后巷的馊臭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
我差点被积水里的塑料袋绊倒。
然后就看见了那几只猫。
最大的那只橘白相间。
脖子上还挂着个破铃铛。
估计是被人弃养的。
它把三只巴掌大的奶猫护在废弃空调外机下头。
自己浑身湿透得像块抹布。
看见我时炸着毛哈气。
铃铛叮叮当当响。
在雨里碎得不成调。
我心里咯噔一下。
帆布包里是今天刚结的家教工资。
三张红票子被我折了又折。
本来打算晚上给妈交住院费的。
可那几只猫缩在那儿。
小得跟老鼠似的。
眼睛还没睁开呢。
雨水顺着外机铁壳往下滴。
正好砸在它们颤巍巍的小身子上。
我咬了咬牙。
把那把超市特价买的小黄鸭伞撑开来。
伞面小得可怜。
我蹲下去把整个伞骨都往空调外机那边推。
自己后背瞬间就被浇透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
帆布包越来越沉。
我知道那几张钱肯定完蛋了。
果然等我摸出来看时。
红色的油墨晕得跟水墨画似的。
纸边泡得卷起来。
活脱脱几张废纸。
我气得想把钱摔了。
可手到半空又停住了。
这是我熬了四个晚上换来的。
摔了妈明天的药钱就没着落了。
眼眶突然就热了。
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往下淌。
脸上肯定花得不像样
——
早上急着出门涂的那点睫毛膏。
现在估计跟熊猫似的。
巷子口突然传来引擎声。
在哗哗的雨声里特别扎眼。
我抬头看见一辆黑得发亮的车。
那标志我在杂志上见过的迈巴赫。
能抵我们家那破楼十个。
这车怎么会开到这种破巷子里来
怕不是导航坏了。
车窗是深色的。
我看不清里头的人。
只觉得那车像头沉默的巨兽。
静静地趴在雨幕里。
宋栀你他妈傻啊!
我给自己两拳。
赶紧把那几张烂钱塞回包里。
想把伞收回来跑路。
可那只大猫突然蹭了蹭我的手背。
毛茸茸的。
湿冷得像块海绵。
我心又软了。
重新把伞支好。
同学借过。
背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低沉的。
带着点雨雾里的凉意。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看见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雨里。
他撑着把黑伞。
伞沿压得有点低。
只能看见他线条挺利落的下颌。
还有白得晃眼的衬衫领口。
是从哪辆迈巴赫里下来的
我这才发现巷口堵着车。
估计是我蹲在这儿挡路了。
赶紧想把伞往他那边递。
手刚伸出去就后悔了
——
我这破伞跟他那身行头比。
简直像地摊货碰瓷奢侈品。
那个……
您用
我声音都有点抖。
不是怕他。
是冻的。
指尖跟冰坨似的。
碰着伞柄都觉得刺手。
他没接。
就淡淡说了句
谢谢。
声音没什么起伏。
听不出情绪。
然后他转身跟司机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
雨太大了。
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
跟放鞭炮似的。
没过两分钟。
司机跑过来。
手里拿着个银色的保温袋。
他递给我时还挺客气:先生说给您用。
我愣了愣。
打开一看。
里面是条深灰色的毛巾。
摸着就知道是好东西。
软乎乎的。
角落还绣着个银色的

字。
我突然想起室友说过。
学校里那些富二代的毛巾都比我们一个月生活费贵。
这……
我想还回去。
可那司机已经钻回车里了。
黑伞男人也没再看我。
径直往巷子深处走了。
我抱着保温袋。
毛巾的温度透过袋子渗过来。
烫得我手心发慌。
雨越下越没天理。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突然炸响。
我才想起今晚要赶论文。
赶紧抓起伞往图书馆跑。
刚到闸机口就傻了
——
校园卡没在兜里。
我把帆布包翻了个底朝天。
拉链都扯坏了。
还是没见着那张蓝色的破卡片。
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这鬼天气。
我要是回宿舍拿卡。
一来一回论文肯定赶不完了。
下周就要交的。
闸机的红灯亮得刺眼。
跟医院抢救室的警示灯似的。
看得我眼晕。
我咬咬牙。
转身往回跑。
说不定掉在刚才喂猫的地方了。
刚跑出没几步。
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
还是那个黑伞男人。
他手里捏着个东西。
蓝色的。
在雨里特别显眼
——
是我的校园卡!
这个是你的
他把卡递过来。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
眉眼很深。
鼻梁高挺。
就是没什么表情。
像冰雕似的。
是我的是我的!
我赶紧去接。
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
跟碰着块冰似的。
他的指尖比我的还凉。
他没松手。
反而低头看了眼卡片上的照片。
那是我高考完拍的。
傻乎乎地对着镜头笑。
室友说像四月开得最疯的栀子。
我看见他指腹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把卡塞进了自己西装内袋里。

我愣住了。
图书馆闭馆了。
我带你进去。
他语气还是淡淡的。
转身往闸机口走。
我跟在他后面。
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人到底谁啊
穿得跟华尔街精英似的。
怎么会在我们这破校区晃悠
雨幕里。
他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正好覆住我湿透的脚印。
我跟他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闻见他身上有种淡淡的雪松味。
混着雨水的湿气。
还挺好闻。
到了闸机口。
他掏出自己的卡刷了一下。
嘀的一声。
绿灯亮了。
值班的张老师本来耷拉着脸。
看见他突然

地立正敬了个礼。
吓得我差点把毛巾掉地上。
暖风机嗡嗡地转着。
他突然蹲下来。
伸手抓住我的裤脚。
我吓得往后缩了缩。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情绪。
我就不敢动了。
他帮我拧裤脚的水。
动作挺轻的。
可水珠还是溅到了他锃亮的皮鞋上。
那鞋一看就贵得吓人。
手工做的。
鞋型特好看。
我以为他会皱眉。
结果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谢……
沈先生
我想起毛巾上的字。
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没回答。
松开手站起来。
把我的校园卡从内袋里拿出来。
放在我手心。
卡片还带着他的体温。
烫得我指尖发麻。
伞拿着。
他把那把黑伞递给我。
自己拿起我的小黄鸭伞。
转身往阅览区走。
我这才发现。
那把黑伞的伞骨上。
还留着他刚才握过的温度。
后来我才知道。
他叫沈砚之。
迈巴赫驶离校门时。
沈砚之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抱着黑伞跑进图书馆的瘦小身影。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内袋。
那里还残留着一张校园卡的轮廓。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像朵栀子花。
跟刚才那个在雨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判若两人。
先生直接回公司吗
司机问。
嗯。他应了一声。
视线落在窗外。
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滑。
第二章暗火蔓延
沈砚之的黑色皮鞋碾过地上的奶油。
在地板上踩出几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他站在门框阴影里。
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
衬衫袖口沾着点室外的寒气。
目光扫过翻倒的蛋糕盒和我膝盖上蔓延开的淤青时。
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怎么来了
我手忙脚乱地想撑着地板起身。
膝盖刚一用力就疼得倒抽冷气。
指尖在奶油渍里攥出几道白痕。
他没应声。
皮鞋踏过碎瓷片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
他突然弯腰。
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颈。
稍一用力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沈砚之!放我下来!
我吓得指甲掐进他的西装肩线。
脸颊撞在他温热的胸口。
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像鼓点敲在绷紧的神经上。
他的白衬衫上还留着图书馆的墨香。
混着淡淡的雪松味。
钻进鼻腔时让我莫名发慌。
他抱着我往浴室走。
路过穿衣镜时。
我看见自己凌乱的裙摆和他紧抿的下颌线在镜面里重叠。
我的脚踝蹭过他的西裤裤缝。
那里还带着室外的凉意。
激得我瑟缩了一下。
浴室的瓷砖凉得刺骨。
他把我放在洗手台边缘时。
我下意识蜷起腿。
却不小心踢翻了墙角的沐浴露。
瓶子在地上滚出半圈。
泡沫顺着水流漫到他的皮鞋边。
别动。
他低沉的嗓音裹着水汽砸下来。
伸手去解我背后的连衣裙拉链。
金属拉头划过脊椎时。
我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绷紧脊背。
指尖死死抓住洗手台边缘。
指节泛白。
沈砚之……我的声音发颤。
不知是怕还是别的什么。
热水哗啦一声从花洒里泼出来。
瞬间在瓷砖上蒸起白雾。
把两人的影子在磨砂玻璃上晕成一团。
他的手指隔着湿透的衣料按在我膝盖的淤青上。
动作轻得像羽毛。
可我还是疼得闷哼出声。

,忍忍。
他低头时。
呼吸扫过我耳尖。
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
他伸手去褪我沾了奶油的裙摆。
我却攥着布料不肯放。
指腹在湿冷的棉布上拧出褶皱。
别闹。他的拇指擦过我颤抖的指尖。
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却又在触到我滚烫的皮肤时蓦地放轻。
连衣裙的肩带从臂弯滑下去。
热水顺着锁骨往胸口淌。
我猛地抬手环住自己。
却被他顺势攥住手腕按在镜子上。
镜面的冰凉和他掌心的灼热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的另一只手撑在我身侧。
胸膛几乎贴着我的肩膀。
浴室里的白雾越来越浓。
把他的轮廓晕得模糊。
只剩睫毛上的水珠看得真切。

他的鼻尖蹭过我汗湿的鬓角。
声音低得像叹息。
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我腰侧犹豫了一下。
最终只是轻轻捏住我的下巴。
迫使我抬头看他。
热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我锁骨上。
烫得像火星。
我别过脸去咬着唇。
却被他用指腹撬开唇角。
指腹带着点粗糙的茧子。
擦过牙龈时激起一阵战栗。
沈……后面的话被他吞进嘴里。
他的吻带着热水的温度压下来。
起初是克制的。
直到我不小心在他肩头蹭出一声细碎的呜咽。
他的手臂突然收紧。
把我死死按在镜子和他胸膛之间。
花洒的水流声突然变得很远。
耳边只剩下他越来越重的呼吸。
和我自己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跳。
他的手穿过我汗湿的头发。
指尖陷进发根。
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却又在吻到我颤抖的睫毛时。
突然放缓了动作。
膝盖的疼痛混着陌生的悸动漫上来。
我在他怀里软得像滩水。
只能死死抓着他的衬衫后背。
看他的领带松垮地垂在我胸口。
被水汽浸成更深的颜色。
别怕。他在我耳边低语。
声音哑得厉害。
我在。
清晨六点的图书馆。
我缩在羽绒服里数地砖。
第三十七块刚数到一半。
沈砚之的影子就投了过来。
他站在队伍末尾。
黑色大衣下摆沾着露水。
手里捏着本精装书。
书脊上烫金的《Das
Schloss》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德文版
我戳他后背。
不怕被德语系教授抓去讨论卡夫卡
他回头时睫毛上还挂着霜。
把书往身后藏了藏:排队无聊。
指尖在我手背上敲了敲。
保温杯呢
话音刚落。
我怀里的保温杯突然倾斜。
热牛奶顺着杯口淌出来。
在他深灰羊绒袖口洇出片浅黄。
我慌忙去擦。
指尖撞在他手腕的表链上。
我的指甲刮过表盘。
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空荡的阅览室里炸开。
咚、咚、咚。
撞得玻璃幕墙都在颤。
别动。
他抓住我的手腕。
另一只手掏出帕子。
动作慢得像在拆精密仪器。
烫到了
食堂的草莓蛋糕每天早八点开卖。
限量八十份。
沈砚之让张叔五点就去排队。
自己却陪我绕操场跑三圈打卡。
我总嫌他犯规。
他就把蛋糕推过来。
叉子在奶油上划出弧度:堆高点。
像阿尔卑斯山。
有天体育系的男生插队。
把餐盘往窗口一搁。
嘴里还骂骂咧咧。
沈砚之原本在看手机。
闻言抬了眼。
声音不高不低:队尾在那。
整个窗口突然静了。
连打饭阿姨的勺子都顿了顿。
那男生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往后挪。
我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气场比教导主任还强。
他把最后一块蛋糕推给我。
嘴角沾了点奶油:怕你吃不上哭鼻子。
跨年夜的记忆突然撞过来。
像颗裹着糖衣的炮弹。
他包下郊区的庄园。
草坪上的篝火噼啪作响。
零点的烟花炸开时。
他突然俯身吻我。
草莓慕斯的甜混着香槟的气泡。
在舌尖漫开的瞬间。
我看见雪花落在他睫毛上。
化成水珠。
像两滴没掉下来的泪。
发什么呆
沈砚之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到我们了。’
第三章乌托邦爱恋
图书馆的门刚打开。
冷风就卷着湿气灌进来。
他把我的手塞进他大衣口袋。
掌心贴着掌心。
我数着他腕表的秒针声。
突然想起今天是三月十二号。
二十八岁生日。
我偷偷学做了草莓裸蛋糕。
凌晨四点在宿舍厨房摔了跤。
蛋糕歪在烤盘里。
奶油蹭得满身都是。

的一声。
膝盖撞在料理台角。
疼得眼冒金星。
烤盘摔在地上。
蛋糕体歪成半月形。
淡粉色奶油溅得满身都是。
发梢、领口、甚至睡衣下摆都沾着星星点点的白。
像场拙劣的雪。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
是沈砚之。
我咬着唇没接。
蹲下去捡蛋糕碎片时。
指腹被瓷盘边缘划出血珠。
滴在奶油上。
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
宿舍门被推开时。
我正用纸巾胡乱擦着膝盖的淤青。
他站在门口。
黑色冲锋衣还带着夜露的寒气。
看见我满身狼藉的样子。
眉头瞬间拧成结。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里裹着后怕。
快步走过来时。
带起的风卷着淡淡的雪松味。
没等我解释。
他突然弯腰。
左臂穿过膝弯。
右臂托住后背。
打横将我抱了起来。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下意识抓住他的衣领。
指节攥得发白。
鼻尖撞在他锁骨处。
闻到他颈间淡淡的须后水味。
混着清晨的凉意。
像杯加了冰的威士忌。
别动。
他低头看我。
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膝盖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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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发现。
不仅膝盖磕破了。
刚才摔倒时还蹭掉了块皮。
血珠正顺着小腿往下淌。
在白皙的皮肤上画出道刺目的红。
浴室的玻璃门被推开时。
热气扑面而来。
他把我放在洗手台上。
转身去调水温。
水流哗哗作响。
他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
目光落在我胸口沾着的奶油上。
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坐稳了。
他半蹲下来。
卷起衬衫袖口。
露出小臂结实的肌肉线条。
热水冲在毛巾上。
他拧干时。
水珠顺着指尖滴落。
砸在我光着的脚背上。
痒得像羽毛在挠。
他替我擦膝盖伤口时。
动作轻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晨露。
疼就说。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
擦过破皮的地方。
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我咬着唇没出声。
视线却忍不住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
长而密。
像两把小扇子。
奶油顺着领口滑进去。
黏在锁骨窝里。
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的目光突然抬起来。
撞进我慌乱的眼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花洒的水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伸手。
指尖轻轻蹭过我锁骨处的奶油。
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
像电流窜过四肢百骸。
我的呼吸猛地屏住。
看见他的指尖沾着那点白。
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没说话。
只是低头。
用舌尖轻轻舔掉了指尖的奶油。
这个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暧昧。
我的脸颊瞬间烧起来。
像被扔进了烤箱。
沈砚之...
我别过脸。
不敢看他的眼睛。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他却突然凑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
还有这里。
他的指尖划过我发梢沾着的奶油。
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接着。
他抬手摘掉我发间的橡皮筋。
乌黑的长发散下来。
落在肩头。
他的手指穿过发丝。
慢慢往下梳。
指尖偶尔蹭过颈侧的皮肤。
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花洒的热水漫过脚踝。
雾气在玻璃上凝成水珠。
顺着往下淌。
像谁没忍住的眼泪。
他突然附身。
吻住了我。
不是轻描淡写的触碰。
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撬开齿关时。
我尝到了他舌尖淡淡的薄荷味。
混着刚才奶油的甜。
像场突如其来的海啸。
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
我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后背。
布料被攥出褶皱。
像我此刻乱成一团的心绪。
他的手顺着腰线慢慢上移。
隔着湿透的睡衣。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烫得像要烧起来。
膝盖的疼、伤口的痒、心脏的狂跳、还有他吻里的深情。
所有感觉交织在一起。
像首混乱却动人的交响曲。
浴室的水汽越来越浓。
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只剩下紧紧相依的体温。
和逐渐消失的距离。
他把我抱得更紧。
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
身前却是他滚烫的胸膛。
这种极致的温差让我忍不住颤栗。
像漂浮在冰火交界的海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稍稍退开些。
额头抵着我的。
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宋栀。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像被砂纸磨过千百遍。
每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他低头。
吻了吻我渗着血珠的膝盖。
动作虔诚得像在朝拜。
我会负责。
我把脸埋进他肩窝。
鼻尖蹭过他颈间的皮肤。
闻到他身上被热水蒸出的淡淡汗味。
混合着原本的雪松香。
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比跨年夜的烟花还要响。
却奇异地让我觉得。
这一刻,我们是真正贴近彼此的。
他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热水还在哗哗地流。
冲掉了满身的奶油。
也冲掉了最后一点刻意保持的距离。
事后他埋在我颈窝。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宋栀。
我会负责。
我把脸埋进他肩窝。
听见自己的心跳比烟花还响。
震得耳膜发疼。
四月的验孕棒摆在洗手台。
两道红杠像烧红的铁丝。
烫得我指尖发麻。
给沈砚之打电话时。
他说刚出老宅大门。
听筒里突然传来沈母的声音。
尖锐得像玻璃划破绸缎:
沈砚之。
你给我站住!
接着是车门落锁的声响。
然后是沈母冰冷的声音。
透过电流砸过来:
完玩可以。
这孩子不能留。
电话断了。
我握着手机滑坐在地。
瓷砖的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像有条蛇钻进衣服里。
第四章
雷霆镇压
暴雨是第二天清晨开始下的。
豆大的雨点砸在宿舍窗户上。
噼啪作响。
我数着雨滴的节奏。
数到第一百二十七下时。
室友突然尖叫着冲进来说:
宋栀。
楼下......
楼下全是黑车!
我趴在窗边往下看。
三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宿舍楼下。
车窗贴着深色膜。
看不清里面的人。
最前面那辆的车牌我认得。
是沈母的车。
八点十五分。
辅导员来敲门。
脸色白得像纸:
宋栀。
校董让你去大礼堂。
所有重要的事。
我攥着给沈砚之织了一半的围巾。
毛线球在手里滚来滚去。
那是我学了一个月的成果。
针脚歪歪扭扭。
却藏着我偷偷绣的

字。
大礼堂里坐满了人。
嗡嗡的议论声像群被惊动的蜜蜂。
我刚走到门口。
投影屏突然亮了。
第一张照片就是我上周夜归宿舍的背影。
闪光灯把影子拉得很长。
像个鬼。
接着是医院的验孕单。
名字被红圈圈出来。
刺眼得像滴在白纸上的血。
最后是我和沈砚之并肩走在操场的侧影。
他替我挡着风。
画面糊得看不清脸。
却足够让全场炸开锅。

——
的声浪里。
我听见有人喊
怪不得沈少对她不一样。
有人骂
不要脸。
还有人在拍照。
快门声像密集的鼓点。
沈母走上台。
墨绿旗袍上的暗纹在灯光下像鳞片。
她拿起麦克风。
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礼堂:
个别女生品行不端。
利用不正当关系......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耳朵里嗡嗡作响。
手里的毛线球突然滚出去。
顺着台阶一路往下。
被无数只脚碾过。
白花花的毛线缠成灰黑色的团。
像只被踩死的蚕。
会议结束时。
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堵住了出口。
为首的那个掏出张纸。
上面盖着私立医院的公章
——终止妊娠同意书。
宋小姐请签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像在念超市清单。
我被塞进商务车后座时。
指甲抠破了车门的皮革。
车内的味道很刺鼻。
混合着香水和烟味。
像沈母身上的气息。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左右摆动。
唰、唰、唰。
像在倒计时。
车开到高架桥时堵了。
红色的刹车灯连成一片。
我突然捂住肚子说要吐。
保镖犹豫了一下。
还是开了车门。
冷风灌进来的瞬间。
我赤脚冲了出去。
高跟鞋早被雨水冲走。
柏油路上的碎玻璃划破脚心。
血珠滴在地上。
像朵朵迅速枯萎的花。
宋栀!
林羡的声音穿透雨幕。
她骑着辆重型机车停在路边。
头盔往车把上一砸。
上来!
机车呼啸着驶离时。
我回头看见沈母的车就在后面。
远光灯像两只恶狼的眼睛。
织成张追过来的网。
到机场时。
我身上只剩条湿透的连衣裙。
钱包和身份证都泡得发胀。
在外汇兑换处换了三百美元。
买到最后一张飞往斯德哥尔摩的机票
——SK996。
登机口
B23。
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时。
我摸着肚子站在廊桥口。
雨还在下。
透过玻璃看出去。
跑道像条被雨水泡涨的黑丝带。
手机突然震动。
是沈砚之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
等我。
我望着屏幕笑了笑。
眼泪混着雨水落在上面。
晕开了那三个字。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进去。
同一时刻。
沈砚之被锁在老宅三楼。
落地窗外雨如注。
空调开到
16℃。
他却浑身滚烫。
铜锁被徒手掰断。
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血滴在订婚请柬上。
像雪里红梅。
他跳下三楼。
右脚踝
咔嚓
一声。
疼得他当场跪地。
但他没停。
拖着伤腿冲向车库。
迈巴赫雨夜打滑。
撞断梧桐。
挡风玻璃碎成蛛网。
他徒手掰开碎玻璃。
继续踩油门。
飞机起飞前一分钟。
我透过舷窗看见跑道尽头的火光。
那是沈砚之的迈巴赫。
撞得稀烂。
他站在火光里。
像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我眼泪糊了满脸。
却死死咬住嘴唇。
没让自己哭出声。
飞机抬升。
耳鸣盖过心跳。
我打开呕吐袋干呕。
邻座老太太递来薄荷糖。
VIP
病房。
沈母端坐沙发。
面前两份文件:流产同意书、沈氏与财团联姻合同。
沈砚之被保镖架进来。
右脚打石膏。
额头缝七针。
麻药未退便问:她呢
沈母递来冰水。
杯壁水珠滚落像泪。
声音温柔却冰冷:
孩子拿掉,她出国。你照常订婚。
沈砚之第一次下跪。
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
砰然巨响。
沈母俯身替他擦血。
指尖沾到他眼泪。
只说:家族容不得污点。
凌晨两点。
微博热搜第一:
沈氏集团准儿媳曝光

配图是错位合影。
评论区
门当户对。
我盯着手机。
指节泛青。
登机牌被攥得皱巴。
老宅书房被翻得狼藉。
我织了一半的围巾被剪成碎片。
毛线团滚进角落沾满灰尘。
沈砚之拖着石膏腿。
把碎片一块块捡起。
塞进枕头底下。
八个月后。
我在瑞典的一家医院里生下了一个男孩。
我给他取名宋予安。
希望他能平安一生。
夜里抱着他喂奶时。
我会拿出手机。
翻出那些沈砚之曾经写给我的高数公式。
那些干净利落的字迹。
如今成了我唯一的慰藉。
我把这些照片存进一个加密相册。
命名为
Daddy’s
math。
安安。
这是你爸爸。
一个很聪明。
却也很懦弱的男人。
第四章
五年暗线
安安在保温箱里哼唧。
小小一只。
浑身通红像没长毛的老鼠。
护士推门递来粉嫩信封。
没寄件人。
我拆开掉出境外汇款单。
附言:奶粉钱。
贺卡画歪小熊字迹眼熟。
跟当年高数笔记一模一样。
谁送的
我掐护士手腕。
她结巴。
凌晨一点先生在走廊等说孩子哭就告诉他。
我扑到窗边雪太大。
只看见黑车轮廓。
沈砚之。
你他妈站楼下。
不上来见我
从那以后。
每月一号卡里准时存入三万块。
钱每月准时出现。
备注栏轮流写着疫苗、绘本、学费。
我把钱取出来存进另一个账户。
一分没动。
沈砚之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
我宋栀还没穷到要靠你的钱过活。
斯德哥尔摩幼儿园组织春游。
我牵着安安的手在草地上跑。
他手里攥着只彩色气球。
笑得像朵太阳花。
妈妈!气球!
安安突然尖叫起来。
气球脱手飞了出去。
我正想追。
就看见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几乎要冲过来。
又硬生生停住脚步。
退回了树影里。
那人穿着件灰色冲锋衣。
身形挺拔得像根电线杆
——
除了沈砚之。
谁他妈有这种装逼的站姿
安安追着气球跑远了。
我跟在后面。
看见那男人的手机镜头一直对着我们。
阳光太刺眼。
我看不清他的脸。
那天下午真的下起了雨。
我抱着安安在屋檐下躲雨时。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把黑伞。
伞骨上刻着个小小的

字。
连伞都跟我过不去。
硕士毕业典礼。
我穿着租来的学士服。
抱着安安站在台上时。
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
礼宾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烫金名片。
北京沈氏控股
董事长
沈砚之
几个字烫得人眼睛疼。
我猛地抬头。
观众席最后一排空荡荡的。
只剩一束白玫瑰。
卡片空白得像张废纸。
妈妈,那是谁的花
安安指着玫瑰问。
不知道。
我把名片塞进礼服口袋。
指尖触到卡片边缘的凸起
——
是用指甲刻的字。
摸起来像
等你。
后来才知道。
那天沈砚之就坐在顶楼消防通道。
透过通风窗看完整场仪式。
他手里攥着张机票。
直到典礼结束都没敢下来。
猎头公司
VP
把合同推到沈砚之面前。
北欧分部
CEO
助理,年薪
60

入职地北京总部对面。VP
笑得像朵花。
宋小姐肯定会答应的。
沈砚之在违约金栏填了
100
万。
笔尖顿了顿。
轻声说:她赔不起。
第五章
引雀归巢
瑞典的雪又他妈下起来了。
我攥着那份年薪六十万的合同。
指尖把纸页捏出三道深痕。
我明知那六十万背后藏着一百万的违约金。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套里钻。
宋小姐,签了吧。
猎头在电话那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您母亲的医药费,安安的学费。还有您那个快结题的项目……
哪样不需要钱
他们连我妈住院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
笔尖划过签名栏时。
我听见自己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宋栀啊宋栀。
你当年从北京逃到瑞典。
不就是为了躲开沈砚之吗
现在倒好。
为了钱。又要亲手把自己送回去。
合同生效的第二天。
SK996
航班的座位号就出现在我邮箱里。
我摸着安安的头看着窗外。
雪地里有串脚印。
从昨天起就一直停在楼下。
像个沉默的幽灵。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
除了沈砚之那个阴魂不散的王八蛋。
还有谁会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夜里站着
我在机场书店翻《小王子》时。
手机突然弹出条推送。
——
新晋顶流沈总与影后林羡举止亲密

照片拍得挺清楚。
沈砚之搂着林羡的腰。
笑得像个春风得意的混蛋。
操!
我把手机摔在地上。
屏幕裂得像蜘蛛网。
林羡这个叛徒!
捡起手机时。
发现《小王子》扉页多了行钢笔字:你驯养的一切。
都在等你回家。
墨迹还没干。
我回头时。
书架尽头只剩一本倒放的《小王子》。
那天的回国机票被无故取消。
航空公司道歉说系统故障。
我抱着安安在机场长椅上坐了整夜。
看着那张沈砚之搂着林羡的照片。
把那张境外汇款说明撕得粉碎。
沈砚之看着手机屏幕上
沈总与林羡亲密
的热搜。
把杯里的香槟倒进领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锁骨往下流。
他却像没感觉似的。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什么。
沈总,热搜要压下去吗
公关总监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
他盯着屏幕上宋栀的
IP
地址
——
瑞典。
斯德哥尔摩。
让她看见。
林羡走过来。
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疯了
用我当挡箭牌
他没理她。
看着手机里宋栀的照片
——
她抱着安安在雪地里笑。
眼睛弯得像月牙。
五年了。
她还是没变。
只是眼角多了点细纹。
她什么时候回来
林羡叹了口气。
快了。
他摸了摸袖口。
我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我抱着安安在机场滞留了
6
小时。
孩子困得直打哈欠。
旁边座位的男人戴着口罩。
帽檐压得很低。
只露出双眼睛。
跟沈砚之的眼睛很像。
小朋友,睡会儿吧。
男人递过来条毛毯。
安安迷迷糊糊地喊了声
妈妈。
男人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
我没在意。
把孩子搂在怀里。
看着窗外的雨。
心里乱糟糟的。
我不知道的是。
那个男人戴着口罩。
坐在
47A
座位。
录下了孩子那句
妈妈。
反复听了整夜。
我抱着安安走出大兴机场闸机口。
就看见他穿着黑色风衣站在出口。
助理举着写有我名字的牌子。
宋小姐。
沈总让我来接您。
门缓缓合拢。
镜面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我抱着安安。
他站在对面。
西装革履。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欢迎回来。
他的声音淡得像雪。
指尖在袖口里抖得厉害。
安安突然醒来。
揉着眼睛含糊地喊了声
叔叔。
电梯抵达
27
楼。
门开的瞬间。
走廊尽头的投影幕布亮了。
屏幕上是过去
60
个月的照片。
每月
1
张。
从安安出生那天起。
到昨天在机场的照片。
时间轴精确到分钟。
每张照片里。
都有我和安安。
背景里总有个模糊的黑色身影。
操……
我捂住嘴。
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沈砚之关掉灯。
只留下屏幕的冷光。
他慢慢走过来。
我用五年把所有错过拼成一条回家的路。
他的声音有点哑。
宋栀,我把所有退路都切断了。
只为给你一个可以回来的方向。
安安伸出小手。
指着屏幕上那张沈砚之偷拍的照片:妈妈。
那个叔叔好像老跟着我们。
我看着沈砚之眼底的红血丝。
看着屏幕上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瞬间。
突然就笑了。
沈砚之,你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我把安安递给旁边的林羡。
这五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他没说话。
只是伸出手。
掌心向上。
上面有道陈年的疤痕
——
是当年掰开铜锁时被划的。
沈砚之这混蛋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六章
破镜难圆
推开公寓房门的瞬间。
我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瑞典。
北欧风的家具。
墙上挂着我在赫尔辛基拍的极光照片。
连阳台上的绿植都是我在斯德哥尔摩养死过三次的品种。
沈总说怕您住不惯。
管家递来钥匙。
眼神里藏着同情。
我摸着墙上的照片。
指腹触到玻璃后面的灰尘
——
是新挂上去的。
边缘还没来得及清理。
沈砚之,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安安第一天上学。
老师笑着递来登记表。
家长栏里。
父亲那一栏已经填好了
沈砚之
三个字。
字迹龙飞凤舞。
这位先生早上来办的手续,说是孩子的父亲。
老师的话像根针。
扎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看着安安穿着他送来的校服。
背着印着
S.Y.
的书包跑向滑梯。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这五年来。
我拼命想让安安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布好了局。
连续三天。
我都在同一个路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每次都是红灯刚亮。
沈砚之的迈巴赫就会像幽灵似的出现在旁边车道。
车窗降下。
露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需要搭车吗
他的声音淡得像雪。
指尖却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
——
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五年了居然一点都没变。
不用。
我死死攥着方向盘。
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间一分分溜走。
迟到扣款的短信发来时。
旁边的迈巴赫正好缓缓启动。
他的侧脸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
像个得逞的魔鬼。
安安半夜发起高烧。
退烧药吃完了。
外面的雨下得跟瓢泼似的。
我抱着孩子站在楼下拦车。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滑到面前。
车窗降下。
沈砚之递出来一盒退烧药。
还有条灰色的毛毯。
赶紧给孩子穿上。
他的声音有点哑。
衣服被雨水打湿。
贴在衬衫上。
我接过药盒时。
指尖碰到他的手。
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他没说话。
掉转车头就消失在雨幕里。
我抱着安安上楼时。
发现药盒里夹着张纸条:阳台的退烧药是备用的记得按时吃。
他连我家阳台有什么都知道。
公司楼下的早餐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卖桂花糖糕甜得发腻。
跟五年前我在旧公寓附近买的那个味道一模一样。
每天早上。
我的办公桌上总会出现一盒。
旁边放着杯温度刚好的豆浆。
宋助理,沈总特意让我给您送来的。
秘书笑得一脸暧昧。
我盯着那盒糖糕。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五年前。
就是因为吃了他送来的桂花糖糕。
我才在图书馆睡着了。
错过了期末考
——
后来才知道。
那糖糕里加了点安神的东西。
扔了。
我把糖糕推到一边。
却在秘书转身的瞬间。
看见盒子底部刻着个小小的

字。
安安的小名。
沈砚之。
你这是在提醒我。
你什么都知道吗
我把辞职信放在沈砚之桌上时。
他正在看文件。
头都没抬。
理由。
不适应。
我盯着他。
沈总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他终于抬起头。
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在电梯里更重了。
宋栀。你母亲的医药费刚到账。安安幼儿园的赞助费也交了。你那个项目的经费……
够了!
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沈砚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五年前是你妈逼我走的。
现在又用这些东西把我骗回来。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他没说话。
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里面是张支票。
金额刚好够支付我那个项目的所有费用。
收款人写着我的名字。
辞职信我会批。
他的声音有点哑。
但项目必须做完,这是你的心血。
我看着那张支票。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明明是来辞职的。
却被他用最温柔的方式堵死了所有退路。
我拎着行李箱走出公寓楼时。
凌晨三点的风刮得人脸生疼。
刚想拦车。
一辆黑色轿车就停在面前。
车窗降下。
露出老郑那张熟悉的脸
——
沈砚之的司机。
五年前在雨巷里给我送毛巾的那个。
宋小姐,沈总说您可能忘了带伞。
他递过来一把黑伞。
跟五年前那把一模一样。
他还说安安的小熊落在床上了。
我看着他手里的小熊。
突然就泄了气。
那是安安最喜欢的玩具。
睡觉都要抱着。
我居然忘了带。
沈总还说如果您执意要走,他就在楼下等您。
老郑指了指不远处的路灯。
沈砚之果然站在那里。
黑色的风衣在风里鼓得像面旗。
他连我什么时候会走都算好了。
沈砚之把我拽进燕郊仓库时。
我还在挣扎。
放开我!沈砚之。你这个疯子!
仓库的灯突然亮了。
刺眼的光线下。
一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迈巴赫残骸躺在中间。
挡风玻璃碎得像张蜘蛛网。
上面还留着我当年的血手印。
五年前。你就是坐这架飞机走的。
他指着墙上的照片。
那是
SK996
航班的航线图。
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点。
每个点。都是我去看你的地方。
我看着那些点。
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从斯德哥尔摩到赫尔辛基。
从哥德堡到马尔默。
几乎每个我去过的地方。
都被他标了出来。
旁边写着日期和时间。
精确到分钟。
沈砚之,你……
我知道你恨我。
他打断我的话。
声音有点抖。
恨我当年没拦住我妈。
恨我让你一个人在瑞典受苦。
恨我用这种方式把你骗回来……
你知道个屁!
我抓起旁边的扳手就想砸他。
却被他死死按住手腕。
他的掌心很热。
烫得我皮肤发疼。
他把我拽到仓库角落的保险箱前。
输入密码时。
我看见数字是安安的生日。
箱子打开的瞬间。
我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瑞士银行的钥匙。
往返瑞典的机票。
我当年写满公式的高数草稿纸。
还有一沓厚厚的照片
——
从安安出生那天起。
到昨天早上在幼儿园拍的。
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日期和时间。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沈砚之的声音有点哑。
我知道你怕。
所以我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只为给你一个回来的理由。
我拿起那张高数草稿纸。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点模糊。
却还是能看出当年的认真。
突然想起五年前在图书馆。
他熬夜给我写解析的样子。
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仓库外面下起了雨。
跟五年前那个晚上一模一样。
沈砚之突然抓住我的手。
把什么东西塞进我掌心
——
是把钥匙。
上面刻着个小小的

字。
这是……
旧公寓的钥匙。
他的指尖在发抖。
我把它重新装修了一遍。
按照你喜欢的样子。
如果你想走。
随时可以……
沈砚之你这个混蛋!
我把钥匙扔在地上。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明知道我不会走。
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他突然把我拽进怀里。
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宋栀。
我怕。
我怕你还在恨我。
怕你不肯原谅我。
怕你……
闭嘴!
我捶打着他的后背。
却被他抱得更紧。
仓库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盖过了我们的心跳。
也盖过了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我牵着安安的手站在旧公寓楼下时。
沈砚之正站在门口等我们。
他穿着件灰色的毛衣。
袖口的糖纸领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里面是我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
妈妈,那个叔叔怎么一直在笑
安安指着他问。
我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
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桶。
突然就笑了。
因为他等我们等了很久啊。
沈砚之走过来。
小心翼翼地牵起我的手。
掌心的疤痕硌得我心口发紧。
欢迎回家。
雨又开始下了。
沈砚之撑开那把黑伞。
把我和安安护在伞下。
伞骨上的

字在雨里闪着光。
像个迟到了五年的承诺。
沈砚之。
我看着他的眼睛。
突然想笑。
你这五年过得很辛苦吧
他没说话。
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
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滴。
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沈砚之把伞往我这边又倾了半寸。
声音混在雨里:回家吧。
宋栀。我点头。
安安趴在他肩头睡得正香。
可第二天清晨。
我才发现。
真正的围剿才刚刚开始。
HR
办公室的百叶窗把阳光切得像刀。
我刚把辞职信塞进抽屉。
手机就跳出短信就跳出红字:
您还有
92
天房租到期。
我冷笑。
原来昨天的温柔只是换了个战场。
老郑蹲在我车旁假装检查轮胎。
手里那枚钢蓝色的玩意儿。
——
后来才知道是军用级
GPS。
悄无声息地贴进了油箱内侧。
宋小姐,沈总说您车灯坏了。
他笑得像尊弥勒佛。
楼上开始热闹了。
婴儿啼哭混着钢琴走音。
猫爪子挠地板的声音此起彼伏。
跑步机滚轮咕噜噜转了一整夜。
我戴上降噪耳机。
里面却突然传出沈砚之的声音。
低沉的。
像块湿毛巾捂住口鼻:楼上是我刚买的录音棚。
想听什么歌
去他妈的点歌。
我把耳机砸在墙上。
塑料碎片溅到镜框。
裂纹里映出自己通红的眼睛。
燕郊宜家的暖光灯晃得人头晕。
我指着最便宜的儿童床说就要这个。
收银员却突然笑了:沈先生已经给您升级成芬兰松木定制款。
今晚九点送到高管宿舍。
她递来一张户型图180㎡。
主卧的飘窗正对安安幼儿园的操场。
我站在宜家停车场。
看着三辆黑色
SUV
像幽灵似的围过来。
车窗贴着深色膜。
连阳光都穿不透。
燕郊仓库的铁门拉开时。
我差点以为穿越了。
2000㎡的空间里。
瑞典学生公寓被
1:1
复刻出来
——
墙上贴的
A4
公式纸。
边角都黄得跟真的一样。
沈总说。
怕您想家。
管理员递来钥匙。
黄铜柄上刻着个

字。
总部
27
楼变成了玻璃迷宫。
每块磨砂玻璃都在播放我瑞典答辩的视频。
镜头里的我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
手里攥着沈砚之当年送的钢笔。
宋助理走出迷宫就能调岗。HR
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像游乐园的引导员。
对门搬来个女人。
帆布包上印着跟我同款的小黄鸭。
深夜总能听见她练台词:沈总对你真好啊。
我要是有这福气……
我扒着猫眼往外看。
她正对楼道摄像头比
OK
手势。
口红颜色跟沈母那天穿的旗袍一个色。
第七章
和好
凌晨。
门锁咔嗒响了一声。
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冲出去。
只看见门把上挂着退烧贴。
字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孩子烧退了,安心睡。
我对着天花板的摄像头嘶吼。
那红点闪了闪。
灭了。
像只闭上的眼睛。
天台的风割得脸生疼。
安安指着天上的无人机拍手。
四台机器悬在四周。
螺旋桨搅出的风墙把我们困在中间。
下方突然响起瑞典语童谣。
是我给安安唱了五年的那首。
孩子伸手去抓音箱。
那玩意儿

地升高
10
厘米。
对面楼顶站着个黑色身影。
沈砚之的口型很轻。
我却看懂了
——回来。
第三次出逃选在一家不要身份证的民宿。
夜里
11
点整。
所有灯突然灭了。
手机信号像被掐断的脖子。
窗外亮起激光。
绿色的数字跳得人心慌:00:10:00。
画面里是安安熟睡的脸。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10
分钟后敲门声很轻。
像怕惊扰了什么。
宋小姐路检修。
门外的声音很熟。
是沈砚之的特助。
我摸着门后的锁链。
突然觉得这一切真他妈可笑
——
连逃跑的时间。
都被他算得分毫不差。
27
楼的走廊铺着猩红地毯。
沈砚之把五年的机票存根全倒了出来。
30
米长的过道铺满了。
每张背面都有字。
今天你没回来,我就去接你。
日期从
2019

3

21
日到
2024

3

20
日。
一天都没落下。
我踩着那些纸往前走沈砚之站在尽头。
我欠你们母子一个家。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也给得起。
手机短信又来了
您还有
81
天房租到期

沈砚之站在逆光里。
轮廓模糊得像场梦:空间围剿结束。
现在轮到你围猎我了。
直到现在我才突然明白
——
真正的笼子从来不是墙。
是我自己不敢承认。
还爱着这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首都机场
T3
的咖啡渍在风衣上晕开。
像朵丑陋的花。
林羡拽着我往登机口跑。
行李箱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刺耳。
她趁机把个指甲盖大的东西塞进我手心:沈砚之他妈不是人。
SD
卡的金属边硌得掌心生疼。
燕郊公寓的投影仪亮起来时。
我还在发抖。
第一段录音里。
沈母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要么签了流产同意书。
要么看着宋栀他妈从医院滚出去。
背景里有瓷器碎裂的声音。
是沈砚之摔了茶杯。
第二段录音的电流声很吵。
医生说
手术准备就绪。
沈砚之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低得像耳语:停掉所有药剂。
钢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跟他当年签高数解析时一模一样。
第三段录音里。
胎心监护仪的警报尖得像杀猪。
器械故障!
医生的喊声混着沈砚之的喘息。
快!准备抢救!
哐当
——
投影仪被我掀翻在地。
瓷杯碎片划破脚背。
血珠滴在地板上。
跟五年前那张被撕毁的同意书重叠。
墨迹混着血。
像朵早就枯死的花。
沈氏海外账套的密码。
是安安的生日。
我蹲在机房冷通道。
手指在键盘上乱敲。
VPN
端口的信号灯绿得刺眼。
ZY-Plan
账户的转账记录密密麻麻。
30000
瑞典克朗。
每月
1
号零点准时到账。
备注栏像本日记。
奶粉要低脂的安安发烧了买退烧贴万圣节的南瓜灯得买最大号。
60
条留言。
60
次心跳。
冷气把我的眼泪冻成冰碴。
粘在睫毛上。
眨一下就疼。
儿童医院的走廊比冰窖还冷。
安安突发高热惊厥。
沈砚之抱着他冲进急诊室。
羽绒服被呕吐物染成地图。
抽血窗口的护士抬头问:与患儿关系
他笔尖顿了顿。
在表格上写
father。
钢笔划破纸页的声音。
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响。
像什么东西裂开了。
CT
室的红灯闪得人心慌。
沈砚之穿着二十斤的铅衣。
蹲在床尾跟安安说话。
声音轻得像羽毛:梦里大灰狼来了。
爸爸替你赶。
我隔着铅玻璃看他。
白衬衫被肩胛骨撑得发抖。
像面快要撕裂的帆。
ICU
的探视时间是凌晨三点。
沈砚之站在玻璃外。
鞋底的泥蹭在无菌地板上。
黑印子像串省略号。
他不敢进来。
只能把额头抵在玻璃上。
数着点滴的频率。
睫毛上的水珠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为什么不告诉我
雨水顺着伞骨滴进他领口。
我突然开口。
声音在雨里散得七零八落。
他沉默了五秒。
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我怕你恨得不够彻底。
孩子退烧那天。
阳光把走廊染成蜂蜜色。
安安突然伸手抓住沈砚之的裤腿:叔叔。
你总在我们楼下干嘛
他单膝蹲下。
指腹擦去孩子嘴角的奶渍。
动作温柔得不像他:因为叔叔在等你们回头。
天津血液中心的车来得很急。
司机扛着二十箱血袋冲进急诊室。
喘着气说:沈总说……
也许有一天她需要。
血袋上的日期。
全是这五年每个季度的第一天。
400cc,不多不少。
医院小花园的风很软。
安安坐在轮椅上吹泡泡。
床头柜上的乐高医院一夜之间拼好了。
小黄鸭风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是沈砚之昨天偷偷放的。
4

15
日的直升机轰鸣声震碎了云层。
沈母带着律师团站在天台。
黑色西装像群乌鸦。
做个亲子鉴定。
她把文件拍在沈砚之面前。
钻戒闪得人睁不开眼。
他突然举起相机。
里面是五年来拍的照片。
从安安出生到现在。
每张都有日期。
妈,您再往前一步。
他站在天台边缘。
风掀起他的衬衫。
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遗嘱复印件被风吹得漫天飞。
像场迟到的雪。
夜里,安安的呼吸很匀。
我把
SD
卡塞进沈砚之掌心。
金属片还带着我的体温。
真相我听见了。
债也看见了。
玄关的灯昏黄。
照得他睫毛投下阴影。
剩下的路。
能不能一起走
他突然单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