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裴玄度的脑海中轰然绷断。
死寂。
极致的死寂之后,是他眼底神性的骤然崩塌。
那双总是淡漠如冰海的眼眸,瞬间被一种混沌的、疯狂的猩红所侵占。
不再是神明俯瞰蝼蚁的怒火,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混乱、足以将他自己也一同焚烧的毁灭欲。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恐慌。
失控的威压骤然压下,整座天枢阁的琉璃瓦都在这声质问下“咔咔”作响。
任青衣被他此刻的眼神骇得心胆俱裂,但话已出口,她只能强撑着,几乎是咬着牙重复道:“她,跳下去了!”
“很好。”
裴玄度低语着这两个字,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诡异而扭曲的平静。
他甚至没有抬手,身影一闪,便鬼魅般出现在任青衣面前。
那不是缩地成寸的仙法,而是被狂怒撕裂了空间后留下的残影。
一只苍白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死亡的阴影,化作冰冷的实质,扼住了任青衣的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灵脉、骨骼、乃至神魂,都在这只手的力量下寸寸碎裂。
她引以为傲的玄冰魄,连出现的资格都没有,就被这股力量碾得粉碎。
完了。
任青衣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一道雄浑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天地。
“仙君手下留情!”
伴随着这声呼喊,数道强横的气息从后山禁地冲天而起,一道浑厚的土系灵力化作巨盾,硬生生撞在裴玄度的护体气场上,将他与任青衣隔开了一寸的距离!
那几乎能捏碎山岳的一握,终于停了下来。
任青衣浑身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脖颈上留下一圈青紫的指印,她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光影闪过,一位身着玄色宗主道袍,面容清癯,不怒自威的男子,带着数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出现在了裴玄度面前。
来人正是太玄宗宗主,任天正。
他看了一眼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心头一痛,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朝着裴玄度深深地躬身一拜。
“不知小女何处得罪了仙君,还望仙君明示,太玄宗定当给您一个交代!”
裴玄度的目光,越过他们,依旧死死地锁定在任青衣身上。
“你的女儿,”他开口,声音如同破碎的冰川,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她杀的”
他顿住了,那个称谓在唇齿间滚过,带着陌生的、灼人的痛感,让他几乎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是本君的妻。”
轰!
“妻”这个字,如一道九天玄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整座太玄宗,死一般的寂静。
匍匐在地的弟子们忘了恐惧,愕然地抬起头。
几位太上长老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寒聿仙君有道侣了?
还是结为道侣的妻?
任青衣更是如遭雷击,她看着裴玄度,脸上血色尽褪。
雪倾是他的妻?
这怎么可能!
那个黑市里买来的下贱花奴,那个魔族妖女,怎么会是寒聿仙君的妻子?!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谬,更可笑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