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死寂,唯有罡风如鬼哭狼嚎。
任青衣站在原地,崖边的风将她素白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那张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满是错愕。
死了?
她就这么跳下去了?
怎么可能?
这不像雪倾那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会做出的选择。
这是一种最愚蠢,最无用的反抗。
这不合常理。
可崖下那片翻涌的云海,冰冷而无情地告诉她,雪倾真的跳了。
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方式,终结了这一切。
萧霁跪在崖边,他伸出手,抓到的只有刺骨的夜风。
他盯着那片翻涌的云雾,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的目光猛地被地上一点微光吸引。
是那枚龙玉髓。
被她亲手丢下的龙玉髓,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他颤抖的手,捡起了那枚玉髓。
那玉髓依旧温润,却带着一丝被主人抛弃的冰凉。
他记得,他将这枚“平安符”交到她手上时,她眼中是如何的珍视与动容。
可现在,她把它还回来了。
她不需要了。
她什么都不需要了。
她是真的一心求死。
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攥住,拧得血肉模糊。
就在这时,他掌心里的龙玉髓,忽然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一圈柔和而稳定的光晕,从玉髓中散发出来,温暖得让人心安
萧霁低头看着那光,先是一怔,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荒诞而痛苦的低笑。
阵眼,稳固了。
她因巩固阵眼而来。
她决绝赴死之时,阵眼也彻底稳固。
就像一场早已写好的戏文,她演完了自己的角色,就该退场了。
原来,这就是她的宿命
痛苦,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师姐。”
夙夜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任青衣面前。
他第一次,没有站在她的身后或身侧,而是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面具下,那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的是毫不掩饰的质问与痛苦。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任青衣猛地回神,对上夙夜那双满是质问的眼眸,心头那股被动摇的惊慌瞬间被怒火取代。
“是她自己畏罪自杀!与我何干!”
“她是不是奸细,你我心知肚明!”夙夜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嘶吼,“那枚骨哨,是你栽赃给她的!”
“你满意了?”夙夜逼近一步,瞳孔里,映出任青衣微微失措的脸,“现在她被你逼死了,你满意了吗?”
这声质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任青衣脸上。
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夙夜,这个她视作最可靠臂膀的师弟,第一次用这种决裂的眼神看着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玄宗!”她厉声反驳,试图用宗门大义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动摇。
“够了。”
一道清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谢无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崖边,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温雅如初,可那双含笑的眼,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任青衣这个蠢货,把他的计划搞砸了。
他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云海,然后将目光转向任青衣。
“你的宗门保住了,恭喜你。”
这句“恭喜”,比任何咒骂都要伤人。
任青衣的脸色,终于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
一个心痛欲死,一个冷漠决裂,一个失望透顶。
他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萧霁紧紧攥着那枚尚在发光的龙玉髓,他没有再看任青衣一眼。
他缓缓站直身体,握着龙玉髓的手垂在身侧,鲜血淋漓。
“从今日起,我萧霁,不再是掌刑司首座。”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玄金色的身影,如一颗陨落的星辰,决然地投入了那片翻涌的云海。
“萧霁!”任青衣失声惊呼。
可回应她的,只有夙夜同样决绝的背影。
“师姐,从今往后,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话音落下,那道黑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紧随着萧霁,同样消失在悬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