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一只手死死按在自己狂跳不止的胸口。
那里的心跳,快得像要挣脱肋骨的囚笼,每一次撞击都带着陌生的,让他恐慌的灼热。
他终于意识到了。
每一次靠近这个女人,他都会变得如此奇怪。
为什么在确认她无辜之后,他会感到如此的庆幸?
为什么看着她流泪,他的心脏会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如此轻易地牵动他,让他失控至此?
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感觉,这种心跳失控,理智被焚烧的感觉,太糟糕了。
就像是自己的心被人挖开了一道口子,任由另一个人在里面肆意妄为,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想起了那一夜,他站在门外,听见萧师兄与谢师兄说,再过半年萧师兄就对这个女人表明心迹。
当时,他隐在暗处,胸口也是这样,被一股无名之火狠狠地攫住,烧得他几乎要现出身形。
原来,这种情绪的源头,是她。
可他明明明明该讨厌她,厌恶她,提防她。
夙夜慢慢攥紧了拳。
是她。
是她那些若有若无的靠近,是她那些乱人心神的言语,是她方才那个不顾一切的拥抱,是她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样子。
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夙夜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那股翻涌的燥热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所取代。
他体内封印着上古凶兽,是一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谁会喜欢他?
若是她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这副面具下,狰狞的兽纹会如何爬满他的脸,她还会像现在这样靠近他吗?
她不会。
她一定会像其他人一样,用那种厌恶又恐惧的眼神看他,尖叫着避开他,仿佛他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
记忆的深渊里,一幅尘封的画面被狠狠撕开。
小小的他蜷缩在肮脏的街角,半张脸上是无法抑制的赤金兽纹,周围的孩子们笑着,闹着,将手里的石子一块块丢向他。
“怪物!”
“滚开!别弄脏了我们的地盘!”
那些尖锐的,淬着恶意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雪倾也会这样吧。
夙夜眼底最后的光也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按在胸口的手缓缓垂下,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苦笑。
夙夜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正靠着石壁,一脸无措望着他的少女。
“雪倾。”
他第一次好好叫着她的名字。
“你之前不是说,”他一步步逼近她,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人窒息,“想让我和你试试吗?”
雪倾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在她的注视下,夙夜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抚上了那块伴随了他多年的面具,缓缓将其摘下。
面具脱离的瞬间,一股压抑许久的、狂暴而古老的气息轰然四散。
以他的眉心为中心,繁复而狰狞的赤金色兽纹,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迅速在他白皙清秀的半张脸上蔓延开来。
一路向下,爬过他的脖颈,没入玄黑的衣襟之中。
他的眼眸,此刻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赤金色,瞳孔缩成了野兽般的竖瞳,充满了冷酷、暴戾的野性。
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兽化的夙夜,就那样一步一步,重新逼近雪倾。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
他在她面前停下,缓缓俯下身,那张一半清秀俊逸,一半妖异狰狞的脸,凑到了雪倾的眼前,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冰冷的,带着兽类独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这样的我,”他赤金色的兽瞳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你还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