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倾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在门边站定,适应了片刻黑暗。
她能感觉到,躺在床上的那道身影,呼吸的频率没有丝毫变化,平稳得近乎刻意。
任青衣已经提前一步回来了。
她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当对方早已熟睡。
她动作轻缓地脱下外鞋,悄然回到床铺的另一侧躺下。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两双眼睛同时睁着,一个淬着寒冰,一个静如深潭。
各怀鬼胎,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
雪倾缓缓睁开眼,身侧的任青衣已经坐了起来,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襟,动作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利落。
“师姐醒了。”雪倾也跟着坐起身,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任青衣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了昨夜的探究与锋利,只剩下一片淡漠,仿佛昨夜那个一路尾随,在暗中窥探的人根本不是她。
雪倾垂下眼帘。
任青衣越是平静,就越证明她信了。
昨夜那出戏,演得恰到好处。
百媚阁的花奴皆会用‘百转喉’伪装旁人音色,纵使任青衣再聪明也想不到昨日与她一起的是挽月。
两人一言不发地各自洗漱完毕,推开房门时,萧霁几人已经等在了大堂。
慕九霄打着哈欠走下楼,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那身艳丽的红衣都显得有几分萎靡,显然一夜未眠。
“你没事吧?”萧霁蹙眉看向他。
“没事,”慕九霄摆了摆手,强撑起精神,“走吧,早去早回。”
“都准备好了?”萧霁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雪倾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了一瞬,“跟紧我,不要乱走。”
任青衣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那份冷意似乎比平时更甚几分,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雪倾则依旧是那副温顺安静的模样,默默地站在任青衣身后半步的距离,低垂着眼帘,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只有夙夜那面具下的视线,在任青衣身上停顿了一瞬。
他闻到了。
一种被极力压制着的,如同冰层下汹涌暗流般的愤怒。
那味道,浓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而它的源头,正是任青衣。
他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出发。”萧霁没有多想,沉声下令。
一行人离开了客栈,径直朝着城东而去。
渡厄港位于洛水城东面,终年被灰色的海雾笼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咸腥与腐朽混杂的怪味。
港口上人来人往,大多是些面相凶悍、修为不低的散修和体格健壮的苦力,他们扛着巨大的货物,在泥泞的码头上穿梭,眼神警惕而麻木。
几人收敛了气息,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不对劲。”谢无咎轻声开口,他温柔的眼眸扫过码头,“这里的人,身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不像是寻常的脚夫水手。”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便顺着风传了过来。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箱子怎么这么沉!里面装的什么鬼东西!”
只见一群衣着杂乱的修士,正骂骂咧咧地将一个个巨大的木箱从一间仓库里往黑船上搬。
那些木箱被封得严严实实,上面贴着符纸,隐隐有灵力波动。
萧霁眉头紧锁,做了一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包抄了过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