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度将视线收回,落在他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现在动手,你觉得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他反问道。
侍卫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裴玄度的意思,冷汗霎时浸湿了后背。
“属下愚钝。这些势力同气连枝,若是逼得太紧,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届时四大仙门就算能铲除他们,也必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
“不止是得不偿失。”裴玄度站起身,缓步走下台阶,“是打草惊蛇。今日斩了这条藤,明日便会有更多的藤蔓从地底生出来,斩不尽,烧不绝。”
他走到侍卫面前,声音愈发冷冽。
“他们经营千年,彼此之间利益勾连,早已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如今想找确凿的罪证,无异于大海捞针。本君可没兴趣为了拔除几根烂掉的树根,就把整片森林都掀了,让云穹帝宫跟着大出血。”
侍从瞬间明白了裴玄度的考量,心头一凛,“那少主的意思是”
“一潭浑水,若想让它变清,不能用手去搅,而是要等。”裴玄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等那些泥沙自己沉淀下去,等那些自以为聪明的鱼,一条条地自己浮出水面。”
他停顿片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传令下去,过段时日等他们自断一臂后,顺势宣称四大仙门对此事所有调查到此为止。让他们以为,风头已经过去了。”
“本君有的是耐心,陪他们慢慢玩。这盘棋,要一步一步下,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彼此猜忌,本君要的,不是几个替罪羊,而是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分而治之,蚕食殆尽。
银甲侍卫听得心神巨震,眼中满是敬畏与折服。
他低下头,沉声应道:“属下,遵命!”
裴玄度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侍卫领命,正欲转身退下,裴玄度清冷的声音却自身后响起。
“等等。”
侍卫脚步一顿,立刻转身垂首:“仙君还有何吩咐?”
裴玄度并未看他,只是抬起手,指间凭空出现了一枚隐隐有流光在内部转动的珠子。
他屈指一弹,那珠子便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侍卫手中。
“将此物处理一番,”他吩咐道,“做成便于随身佩戴的样式。”
侍卫低头一看,待看清掌中之物,瞳孔骤然一缩。
这珠子入手温润,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其内里那抹流转的幽光,仿佛蕴藏着一片深邃的夜海。
这,这竟是魔族至宝,冥海珀蕴?
侍卫心中一凛,不敢再多问,只当是仙君要为自己添一件新的佩饰,当即恭敬领命:“属下遵命,定会寻最好的巧匠,将其制成最精巧的佩饰。”
裴玄度并未看他,只是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
“弄成女子喜欢的样式。”
侍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愕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女子?
那个绝情绝欲,视三界万物为枯骨的寒聿仙君,竟然要为一名女子打造饰物?
侍卫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受到了冲击。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终只能将满腹的骇然与疑惑咽回肚子里,用一种近乎梦游的语调,艰涩地应道:“是属下,遵命。”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大殿,脸上那副见了鬼的古怪表情,直到走出殿外,被冷风一吹,才缓过神来。
仙君他莫非是铁树开花,动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