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娘那条老寒腿被酒糟“治”好的事儿,像长了翅膀的风,呼啦啦一夜之间就吹遍了九山十八峪!山沟沟里最不缺的就是被湿气寒气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老胳膊老腿。这下可好,青杨峪的酿酒坊,一夜之间成了传说中的“圣地”!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林秋禾就被酿酒坊外山呼海啸般的嘈杂声惊醒了。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的情景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头皮阵阵发麻!酿酒坊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外,黑压压挤满了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的老头老太太,被家人搀扶着、疼得龇牙咧嘴的中年汉子,还有抱着孩子一脸期盼的妇人……乌泱泱一片,怕是有上百号人!他们操着不同山峪的口音,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汇成一片嗡嗡作响的声浪,核心诉求异常统一:“神酒!我们要买神酒!”“林博士行行好!卖俺一点吧!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多少钱都行!先给我来一坛!”“排队!都排队!别挤啊!”人群推搡着,涌动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草药膏贴味和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老周和几个村民满头大汗,张开双臂死死抵在门口,像两堵人墙,脸都憋红了,嗓子也喊哑了:“别挤!别挤!林博士还没发话呢!没有酒卖!真没有!”林秋禾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点基于量子效应的发现,竟然点燃了如此汹涌的、带着盲目崇拜的洪流!这阵仗,太吓人了!她赶紧缩回脑袋,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直喘气,心脏狂跳不止。不行,必须找导师!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导师穆勒教授临时休息的小隔间。导师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嚣,正站在窗边,透过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混乱的人群,眉头锁得死紧,脸色异常凝重。“老师!”林秋禾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这……这怎么办?人太多了!都冲着那酒来的!”导师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重:“秋禾,事情失控了。这已经超出了研究的范畴。我们得立刻想办法降温,否则……会出大乱子!群体性的盲目追逐,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林秋禾连连点头,手心都是冷汗:“我……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要不……咱们限量供应一点点?先安抚一下?”“不行!”导师断然否决,语气斩钉截铁,“限量?那只会火上浇油!会让人们更加疯狂地争夺!觉得这东西奇货可居!我们得给出一个明确的、科学的解释!让大家明白,这酒不是包治百病的仙丹,它的效果、它的机制、它的潜在风险,都还在研究中!它更不是无限量的商品!”“可是……怎么解释啊?量子隧穿?量子催化?他们……”林秋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一阵更急促的拍门声和喊声打断了!“林博士!穆勒教授!快!快开门!出稀奇事了!快去看看!”是老周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兴奋和急切。两人心里一沉,又出什么幺蛾子了?林秋禾赶紧拉开门栓。老周像颗炮弹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汗又是笑,激动得语无伦次:“猪!俺家猪圈!快!快去!俺媳妇……俺媳妇她……”“老周!慢点说!猪怎么了?”林秋禾按住他。“俺媳妇!”老周用力喘了口气,“她不是看那酒糟神得很吗?昨晚……昨晚她就偷偷舀了一小勺!就一小勺!拌在猪食里,喂给圈里那几头病恹恹、眼看就要不行的小猪崽了!结果……结果今天早上!神了!那几头猪崽,活蹦乱跳!比没病的还精神!抢食抢得嗷嗷叫!邪门不邪门?!”林秋禾和导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和更浓的忧虑。这量子效应的“传染性”……也太强了!从植物到人,现在又到了动物?!“走!去看看!”导师当机立断。三人冲出被狂热人群包围的酒坊后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老周家的猪圈。果然!昨天还蜷缩在角落里、哼哼唧唧、拉稀不止的那几头小猪崽,此刻像打了鸡血!皮毛都泛着健康的光泽,在泥地里撒着欢儿乱拱,小尾巴甩得那叫一个欢实!和旁边几头没喂酒糟的、依旧蔫头耷脑的猪形成了鲜明对比!林秋禾立刻掏出便携式元素分析仪,对着食槽里残留的、混着酒糟的猪饲料一顿扫描。结果让她头皮发麻:饲料中的硒含量,高得离谱!
远远超过了正常饲料的千倍、万倍!这绝不是一小勺酒糟自然混入能达到的浓度!“这……这不对劲!”林秋禾的声音都变了调,“酒糟里的硒……怎么可能……在猪的消化系统里……富集到这种程度?这不合常理!”导师没说话,他直接跨进猪圈(幸好老周家猪圈还算干净),蹲下身,不顾小猪的哼哼,仔细检查其中一头异常活跃的小猪的皮肤、毛发,甚至翻开眼皮看了看。他的动作专业而冷静。“看来……我们的推测还是保守了。”导师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低沉得可怕,“硒元素,或者说它携带的量子信息态,不仅能通过直接接触(如外敷)实现超高速的量子隧穿进入生物体……它甚至能通过……食物链传递!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可能发生了我们无法理解的……量子态的放大效应!”
他看向林秋禾和老周,眼神无比凝重,“这意味着,它的影响范围和潜在风险……可能是指数级增长的!一小勺酒糟……就能让一群病猪‘痊愈’,那如果人长期、大量饮用这种酒……后果会是什么?”这个推论让林秋禾和老周都倒吸一口冷气!老周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后怕:“那……那俺媳妇……”就在这时——“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现在就在沂蒙山深处的青杨峪!这里最近发生了一件轰动十里八乡的奇事!一种神奇的药酒,据说能治疗顽固的风湿骨病!效果立竿见影!……”一个洪亮、带着职业性亢奋的男声,伴随着摄像机的灯光,突然在酿酒坊门口炸响!县电视台的记者,不知怎么突破了老周家“防线”,竟然扛着摄像机直接冲进了酿酒坊的前堂!镜头正对着那一排排古老的龙窑陶瓮!“不好!”林秋禾脸色煞白,拔腿就往回冲!导师和老周也立刻跟上。可还是晚了一步!林秋禾刚冲进作坊,就看到那个年轻的女记者正举着话筒,对着镜头滔滔不绝,而摄像师的镜头,已经贪婪地转向了那个最关键的——昨夜析出诡异晶体的发酵池!“天哪!大家快看!这是什么?!”女记者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几步冲到发酵池边,手指激动地指向池底,“观众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发酵池里……竟然……竟然有东西在发光!还在……还在扭曲光线?!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神迹显现吗?!”摄像机镜头立刻推了上去,给了池底那层暗银色晶体一个巨大的特写!清晨的阳光斜射进来,正好照在晶体上!只见那晶体表面,光线诡异地弯曲、缠绕,在晶体上方不足一尺的空气中,清晰地投射出那个微小却无比扎眼的、扭曲自我闭合的克莱因瓶光学幻象!在摄像机高清镜头的捕捉下,这违反常理的光学现象,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呈现在了镜头前!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兴奋得两眼放光,围着发酵池拍个不停,话筒几乎要杵到晶体上!闪光灯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请问林博士!这是什么神奇物质?”“这发光现象是药酒疗效的来源吗?”“这酒什么时候能上市销售?”林秋禾和导师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和看热闹的村民死死挤在角落,别说解释,连插句话的空隙都没有!各种问题像炮弹一样砸过来,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完了……”林秋禾看着眼前失控的局面,只觉得一阵眩晕,心里冰凉一片,“这下……彻底捂不住了。”导师站在她身边,看着被镜头和人群包围的发酵池,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是化不开的阴霾:“麻烦……才刚刚开始。”当晚,县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以“青杨峪惊现‘神酒’!风湿克星还是未知之谜?”为标题,用足足五分钟的篇幅,详细报道了酿酒坊的“奇观”——拥挤的人群、老周媳妇的“猪圈奇迹”、记者现场拍摄到的、在晨光中散发着诡异光芒和扭曲光线的“神秘晶体”……新闻画面极具煽动性,尤其是那个违反物理常识的克莱因瓶幻象特写,在电视屏幕上反复播放,冲击着每一个观众的认知!整个县城,彻底轰动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青杨峪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况”。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盘山公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小轿车、摩托车、三轮车,甚至还有徒步赶来的。酿酒坊门口的空地早已人满为患,比昨天多了几倍!喧嚣声、喇叭声、争执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人们挥舞着钞票,推搡着,叫嚷着,只为求得一坛“神酒”。混乱中,甚至有人开始试图冲击酒坊紧闭的大门!林秋禾被这疯狂的景象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她躲在酒坊里,看着窗外群情汹涌的人潮,只觉得心力交瘁,束手无策。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是小赵!“林姐!林姐!你在哪?!快!快来实验室!我……我有个发现!太……太惊人了!必须马上让你看!”小赵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变了调,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我马上过来!”林秋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趁着外面一片混乱,从酒坊后门溜了出去,一路小跑冲进设在酿酒坊旁边的临时实验室。一推开门,就看到小赵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高倍电子显微镜前,脸色苍白,眼睛死死盯着目镜,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小赵!怎么了?”林秋禾快步走过去。小赵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狂喜和一种对未知的深深恐惧。他一把抓住林秋禾的胳膊,把她拉到显微镜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林姐!你看!看这个!孙大娘同意提供的一点……骨膜组织样本!”林秋禾凑近目镜。屏幕上显示的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骨组织切片图像,旁边连接着复杂的谱线分析。“我用……用穆斯堡尔谱仪……分析了里面的硒同位素……”小赵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指着屏幕上一条异常分裂的谱线,“你看Se(硒79)!它的四极矩分裂谱……完全异常!这种分裂模式……这种能级跃迁……只有在……只有在强量子纠缠态下……才可能出现!”林秋禾只觉得一股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她死死盯着那条异常分裂的谱线,每一个数据点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这意味着……”林秋禾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孙大娘体内的硒……和……和德国黑森林那棵板栗树里的硒……它们……它们通过量子纠缠……连接起来了?!有机硒态……直接……转移了?!”“对!就是这个!”小赵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科学发现带来的极致震撼,“而且……这种纠缠转移……似乎……完全无视了空间距离!黑森林的硒……跨越了半个地球……在孙大娘的骨头上……留下了量子纠缠的‘指纹’!”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越了窗外那疯狂的人潮!林秋禾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她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拨通了导师的电话。电话接通,她语无伦次地把小赵的发现快速说了一遍。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足有十几秒,导师穆勒教授那异常低沉、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的声音才缓缓传来:“秋禾……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量子纠缠的跨空间物质信息转移……这已经触及了物理学的终极疆域……也打开了无法预知的潘多拉魔盒。我们必须……立刻!找到山神庙地下的源头!那里……或许藏着控制……或者至少是理解这一切的钥匙!不能再拖了!”林秋禾用力握紧了手机,指节发白:“我明白,老师!我们……”她的话被门外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喧哗声粗暴地打断了!紧接着,老周跌跌撞撞地冲进实验室,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声音都劈了:“林博士!不好了!祸事了!村口……村口来了几辆小车!下来几个穿制服的!还……还有个什么专家!凶得很!说要……说要查封咱们的酿酒坊!贴封条!说咱们……非法制药!”林秋禾的心,瞬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麻烦,从不单独降临。她冲出实验室,跑到酿酒坊前门。只见几辆印着“行政执法”字样的白色小车停在人群外围,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工作人员正费力地分开激动的人群。为首的是一个戴着眼镜、梳着一丝不苟背头的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正对着堵在门口的老周和村民们,用冰冷、公式化的声音宣读:“……经群众举报及初步调查,青杨峪酿酒坊涉嫌非法生产、销售未经批准的药品(即所谓‘风湿神酒’),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现依据《药品管理法》相关规定,予以查封!请无关人员立即离开!阻碍执法者,将承担法律责任!”“我们没有卖药!我们是在研究!”林秋禾挤上前,大声辩解,声音在嘈杂中显得那么微弱。那个背头“专家”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耐烦:“有没有非法,不是你们说了算!等调查清楚自然有结论!现在,请配合执法!查封!”他身后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手里拿着长长的、刺眼的黄色封条,就要往酿酒坊那扇饱经沧桑的木门上贴!“不能封啊!”
“这是救命的酒啊!”
“你们讲不讲理!”
周围的村民,尤其是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患者和家属们,瞬间炸了锅!哭喊声、怒骂声、哀求声响成一片,场面眼看就要失控!老周和几个村民死死挡在门前,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和执法人员发生肢体冲突!林秋禾被夹在愤怒的村民、冰冷的执法者和那即将贴上大门的封条之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窒息感将她淹没。她看着导师穆勒教授站在稍远处,脸色铁青,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却也同样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一种……对官僚程序的无奈。“林博士!你得想想办法啊!”老周回头,冲着林秋禾嘶声喊道,眼中满是绝望和哀求,“这酒坊要是封了……大家伙儿的指望……可就全完了!”指望?林秋禾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看着那刺眼的封条,看着远处山腰上那座沉默的山神庙。导师的话在她脑海中轰鸣——源头!只有找到山神庙地下的源头,才能真正解决问题!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如同冰冷的火焰,在她心底燃烧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无视了眼前的喧嚣和封条,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牢牢锁定在云雾缭绕的山神庙方向。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深不见底的量子深渊,她都必须要走下去!青杨峪的秘密,必须揭开!这风暴,必须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