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忽地垂下视线。
董寒苏半晌没听到他的答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比告白喜欢她更难吗?
她不由抬眸,只见太子耳根微微泛红。
不知什么时候,他松开了她的手,不复之前要弄死她“心上人”的霸道,而是整个人紧绷,双手握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难得露出拘谨。
董寒苏错愕,正要出声提醒,太子头没抬,低沉的嗓音蕴含一丝叹息:
“因为,孤从未如纪徵一般,被人如此爱过。我羡慕他,哪怕那只是梦里的他。”
他出生的时机不对,母后视他为端妃遗留给她的羞辱,父皇儿女众多,对他教导居多,疼爱极少。
纪衢敬爱他这个兄长,可纪衢心里装的人太多了:父皇、母后、孟津津、他
太子与生俱来的无私的爱,对父母的、对兄弟姐妹的,早在一个人挣扎煎熬却求而不得的岁月里磨完了。
他渐渐变得自私。
别人予他多少,他还多少,绝不多爱别人一分。
用权势和孤独筑起铜墙铁壁保护自己。
突然,他从纪徵那里听说了另外一个傻乎乎的寒苏。
她全心全意爱护纪徵,舍出性命保护他。
这种舍命似的爱,不是一瞬间,而是常年累月的,世上几人能做到?
他知道,董寒苏肯定也做了预知梦。
肯定也如纪徵一般,宛如亲身经历,梦里的一切,不是虚幻的,而是如真实发生过,烙印在她的记忆里,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变了,与梦里的小寒苏判若两人。
可她的本性没有变。
她依旧还是那个善良的董寒苏。
太子本就对她有好感,只是从前没有朝男女之情的方面去联想,毕竟这方面的经验,他几乎没有。
在听完纪徵的描述后,他立即下了个决心,他要娶董寒苏。
她戒备世上所有的男人,担心自己落入梦里同样的境地,没关系,他可以主动些,他也能做到自律。
即便有一日,心动不再,他还有责任,对妻子的责任,对孩子的责任,还有纪徵的前车之鉴,这些都会成为束缚他不犯错的枷锁。
他很乐意戴上这些枷锁。
只要董寒苏拿出一半对纪徵的心,来对他,他就满足了。
“寒苏,我想试一试,被人全心全意地爱着,是什么滋味。”
像董寒苏这样的傻子,他就只碰见了这一个。
他知道,错过了,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了。
所以,他要牢牢抓住她。
太子虽谦卑,却也狂妄,他有自知之明,他只是外表光明磊落、风光霁月,实则他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也会不择手段地耍阴谋诡计。
譬如,他不满端妃离间他与母后,便使人花重金买通韩家人,还威胁他们,命令他们上京告御状,告得端妃与大皇兄声名狼藉。
他还命人暗中说服端王妃的父亲刘尚书,让他败坏大皇兄的名声,使得他不得不留京,渔翁得利的愿望成了泡沫。
种种件件,太子并非不心虚的,他怕自己越走越偏,某一日连心虚也没有了,变得像父皇一样昏聩偏执,沉沦在尔虞我诈中,成为权势和欲望的奴隶。
而董寒苏经历两世苦难,依旧初心不移,他需要这样一个人,像太阳一样的人,时时刻刻像镜子一样照着他,又像阳光一样温暖着他,不要重复父皇的老路。
只是,这些话,过于阴暗,与浪漫无关,不适合告诉此时的董寒苏。
他怕吓跑了她。
太子低着头,说完那两句话,便静静等着董寒苏的反应。
董寒苏会说什么,做什么?
会怜惜他,拥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