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寒苏心道:来了。
她个子高,又养得稍显丰腴,这宫女一时竟没拉动她。
她一愣,回头着急地说:“寒苏姑娘,快走啊!”
董寒苏轻蹙眉,问道:“你是哪个?我怎地没见过你?”
宫女瞧起来有二十岁上下,一拍脑门,懊恼地说:
“瞧我,一着急,竟忘了自报家门。我是尚食局的人,叫秋桑,寒苏姑娘兴许听过我的名字。”
“原来是秋桑姐姐,之前来送秋蟹和菊花酒的小宫女说,便是秋桑姐姐命人送来的。”董寒苏眼里玩味的笑一闪而过,又迟疑地问,“姐姐为何独自行走宫中?”
“倒也不是我送来的,是五殿下吩咐的,五殿下常吩咐尚食局将他的菜拨一两个给姑娘补身子,姑娘要记情,就记五皇子的情,我不过是听命行事。”
秋桑赞赏地看着董寒苏,笑吟吟道,“我也非独自来的,还有两个小丫头,她们有旁的话要带给坤灵宫的人。姑娘有警惕心是好事,不过,现在可信了我?”
“怎敢怀疑秋桑姐姐,我这就与姐姐快去快回,只不知,乌萱姐姐唤我何事?”董寒苏起身,与秋桑并肩而行。
她低头瞧了眼,从头到尾,秋桑没有放开她的手腕。
秋桑步子迈得很急,径直朝坤灵宫大门口出去,语速和步子一样飞快:
“你的事,我听说了一些,放心,不让你去人多的地方,你会写字,乌萱只让你待在尚食局,帮忙查看端出去的菜。
“今日来的诰命夫人、千金小姐们多,不少人有饮食忌讳,轻则起疹子,重则丧命。
“我们尚食局前儿才拿到各位夫人的禁食单子,这可不就手忙脚乱了吗?你也别怕,厨娘在盘子上做了标记的,你只管核对别上错了菜便是。”
董寒苏轻应了声:“好,希望我能帮上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姐的忙。”
出了坤灵宫,果然门外站了两个宫女等秋桑。
秋桑问道:“话传到了吗?”
一个人说:“传到了,万忠说会从坤灵宫带两盆花,补上林老夫人碰碎的花盆。”
另一个人道:“黄芝说,马上就找出一身衣裳,拿去给乌萱姐姐换下。”
听起来各有故事。
董寒苏又瞥了眼紧紧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笑容不变。
四人一起往西走。
步履匆忙,专挑幽暗处走,路上碰见别的宫人,也不打招呼。
但路却越走越偏,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而前头的景色,董寒苏是越看越眼熟。
冷宫。
这一世,她只来过冷宫一次,便是除夕的晚上,给冷宫妃子送食盒。
而上一世,她对这周围的景物可是太熟悉了。
一草一木,皆和前世无异。
董寒苏笑问:“尚食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吗?离坤灵宫这么远,难得每日送去的饭食还是温热的,姐姐们辛苦了。”
秋桑此时方才松开董寒苏,狠狠一推,把董寒苏推进一座破败的宫殿里。
董寒苏心口紧缩,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无他。
这座宫殿,正是不秋殿。
前世,她和四皇子纪徵,在这里苦熬了四年。
此刻,宫殿内安静得落叶可闻,充斥着一股肃杀阴冷的气氛。
四皇子纪徵呢?
门内站了一抹影子。
那影子转过身来,他的面容在圆盘似的月亮下清晰可辨。
董寒苏急促的心头陡然平静下来。
不是纪徵。
这人,她偶然见过两次。
是碧云宫的管事大太监,周全,乔贵妃的心腹之一。
两个小宫女关上门,周全指指一棵光秃秃的树,面色平静,语气无波,嗓音尖细:
“动手!”
那树底下,正有一口井。
秋桑露出狰狞的表情,冷笑道:“寒苏姑娘,请上路吧。今天晚上,你插翅难飞,唯有死路一条!我会下手重些,让你死得痛快点”
周全冷冷打断道:“别废话,快动手!”
秋桑被拂了面子,恼羞成怒,一脚踢向董寒苏的膝盖。
董寒苏灵活地朝后一跳。
秋桑与那两个宫女,没想到她死到临头,还敢反抗,三人一同上前,欲要拽住董寒苏。
董寒苏没有吭声,疾退躲闪,撸起袖子。
秋桑讽笑:“你想与我们四个人打架不成?别垂死挣扎了,今儿你逃不掉,赶紧乖乖填了井,还能少吃些苦头。
“周公公,你还不快来帮忙!这位寒苏姑娘,可不是个老实人,若是老实人,也不能害死青葙姐姐了。”
“废物!抓个女子都抓不住!”周全从墙角捡起一块碎砖。
碎砖上有烧灼过的黑灰,显然是纪徵和杜葵烧火时,拿来垫瓦罐的。
他才直起腰,咻,破空声传来,尚未看清飞来的是什么,眉心一凉,人便噗通一声,俯面扑倒。
那块碎砖从他的手中跌落出去,骨碌碌滚到院子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