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醒来时，窗外的血月已沉至天际线，将半边天空染成暗紫色。堡垒的医疗舱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他抬手按在胸口，晶核处的灼痛感已退去，只剩下轻微的酸胀，像过度使用的肌肉。
“醒了？”
雷狮的声音从舱外传来。黑豹兽人没穿战甲，深色作战服勾勒出紧实的肩线，金瞳在晨光里褪去了战斗时的戾气，却依旧带着审视的锐利。他手里端着一杯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液体，递到医疗舱的操作台上。
“营养剂，补充能量损耗。”雷狮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那下‘净化’把整个东部街区的星尘浓度压到了安全值，卫兵清理后续时没再出现狂化者。”
凌初撑起身体坐起来，医疗舱的舱门无声滑开。他接过营养剂，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抬眼时正对上雷狮的目光——对方的视线停在他胸口，像是在确认晶核的状态。
“你的身体能承受几次这种消耗？”雷狮问，语气里带着不容回避的严肃。
“不知道。”凌初诚实地摇头，抿了口营养剂，清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确实带来一丝暖意，“晶核的能量机制……我还在摸索。”
这不是托词。末世时他的异能是纯粹的空间操控，直到穿越前被虚空裂隙吞噬的最后一刻，胸口才浮现这枚晶核。它像个突然闯入的变量，既排斥星尘，又能引动净化之力，连凯伦的光脑检测都只能给出“未知能量源”的结论。
雷狮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墙边的光脑前，调出一份全息报告。画面里是堆积如山的金属容器，每个容器表面都刻着复杂的能量纹路，正是卫兵在废弃仓库找到的星尘货物。
“走私团伙的后台查到了，是‘黑鸦商会’。”雷狮的指尖点在报告角落的徽记上——一只衔着骷髅的乌鸦，“他们在帝国边境盘踞了十几年，专门倒卖禁忌物资，这次的星尘容器上有星际海盗的标记。”
凌初的目光落在容器的纹路里，瞳孔微缩：“这些纹路……是能量增幅阵。”
“嗯？”雷狮挑眉。
“星尘本身的扩散效率有限，但这些纹路能放大它对情绪的感应范围。”凌初指着纹路的交叉点，“这里的能量节点很密集，像是……专门为了在人口密集区引爆设计的。”
雷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极光城是帝国主星的核心城区，一旦这些容器在市中心被激活，后果不堪设想。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黑鸦商会的总部在碎星带，那里是三不管地带，常规军队很难渗透。”
“我需要这些容器的样本。”凌初忽然说，“还有黑鸦商会近十年的交易记录，越详细越好。”
雷狮转头看他，金瞳里闪过一丝讶异：“你想干什么？”
“找规律。”凌初的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划过，沿着星尘容器的纹路勾勒，“星尘的激活方式、扩散模式、甚至黑鸦商会选择走私的时间点……这些里一定藏着线索。”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雷狮，“就像解方程式，找到变量之间的关联，才能推算出结果。”
黑豹兽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声：“你倒是比帝国研究院那群老家伙务实。”他伸手在光脑上操作了几下，“样本和记录会传到你的权限库里，凯伦会协助你整理。”
凌初微怔。按照雷狮的性格，不该这么轻易放权——尤其是涉及到黑鸦商会这种敏感信息。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雷狮转过身，语气带着几分自嘲：“总不能每次都指望你耗空能量救场。”他的目光掠过凌初苍白的脸，顿了顿，补充道，“医疗舱里的身体数据我看过了，你比自己以为的要虚弱。下次动用净化之力前，至少提前告诉我。”
这句话里的关心藏得很隐晦，像裹在冰壳里的火星。凌初看着雷狮转身离去的背影，对方的步伐依旧沉稳，却莫名少了几分之前的紧绷感。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营养剂，忽然发现杯壁上印着个极小的黑豹爪印——是雷狮的私人徽记。这大概是对方专用的杯子。
半小时后，凌初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凯伦已经将星尘样本和商会记录整理成了全息档案，悬浮在房间中央。他刚要伸手调取数据，胸口的晶核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
不是排斥感，也不是灼痛，而是一种……共鸣。
凌初的目光扫过档案里的一份交易记录——五年前，黑鸦商会曾向碎星带的海盗出售过一批“能量稳定剂”，收货方的名字被刻意抹去，但交易日期旁标注着一行小字：“伴随异常空间波动”。
空间波动？
他猛地想起穿越时的虚空裂隙，那种撕裂空间的能量波动与星尘的排斥感，似乎存在某种微妙的共性。凌初快步走到光脑前，调出星尘样本的分子结构模型，又将自己晶核的能量频率数据叠加上去。
模型的边缘泛起了淡淡的金色涟漪——两种能量在接触时，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同频振动。
“凯伦，分析这种共振的关联度。”凌初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正在分析……关联度67%。注：检测到星尘分子中存在微量虚空能量残留。】
虚空能量！
凌初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星尘和虚空裂隙有关联！
就在这时，研究室的门被推开，雷狮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加密文件，看到光脑上的模型时，脚步顿住了。
“虚空能量？”雷狮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是说，星尘是从虚空裂隙里来的？”
“可能性很大。”凌初点头，指着模型的共振点，“我的晶核能净化星尘，或许正是因为它本身就带着虚空裂隙的能量印记——就像……用钥匙才能锁上对应的锁。”
雷狮走到他身边，金瞳紧盯着模型里的金色涟漪，忽然道：“碎星带常年有空间乱流，黑鸦商会在那里的据点，说不定就藏着人为制造的虚空裂隙。”
凌初看向他，发现对方的眼神里不仅有凝重，还有一丝……决断。
“你想怎么做？”凌初问。
雷狮抬眼，金瞳里的光芒锐利如刀：“黑鸦商会的下一次交易定在三天后，地点在碎星带的废弃空间站。”他将手里的加密文件递过去，“我需要你跟我去一趟。”
凌初接过文件，指尖触到纸张的质感，忽然意识到——雷狮这次没有提任何条件，甚至没问他是否愿意。
像是默认了他会同行。
“好。”凌初翻开文件，声音平静却坚定。
雷狮看着他低头阅读的侧脸，晨光透过舷窗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医疗舱里凌初苍白的脸色，以及净化星尘时那道几乎耗尽他的金色光芒。
“这次行动以侦查为主，不准擅自动用晶核能量。”雷狮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你的安全优先级高于任务目标。”
凌初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忽然弯了弯唇角：“放心，我没那么笨。”
这是他第一次在雷狮面前露出笑容，很淡，却像晨光拨开了薄雾。雷狮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金瞳微闪，转身走到窗边，掩饰般地望着远处的训练基地。
研究室里安静下来，只有光脑运行的低鸣。凌初低头看着文件，胸口的晶核又轻轻颤了一下，这次不再是警示，反而像是一种……期待。
他知道，三天后的碎星带之行，不仅是为了追查星尘的真相，也是他和雷狮之间那场“交易”的真正转折点。那道因戒备产生的裂痕里，正悄然滋生出一种更复杂的东西——或许是信任，或许是默契，又或许，是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的、名为“同伴”的联结。
而碎星带的暗礁与星尘，将是检验它的第一块试金石。